父親離開我們已經快三個年頭兒了,但他的身影卻時常在我腦海中浮現(xiàn)。
每當我回老家看到父親生前的代步三輪車時,就會想起我的老父親。那是父親晚年一直使用的代步車。父親走后,這輛電動三輪車就一直靜靜地停在院子里,我隔幾個月回來就給它充一下電。這不剛插上充電器,它就發(fā)出嗡嗡的聲音,那聲音仿佛是父親與我道別的方式。
父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一生都守著家里的幾畝薄田,整年都是天不亮就扛起鋤頭下地了,總是干到飯晌才回來。他們那個年代的人唯有勤勞,才不至于餓肚子。
記得那年,我上小學五年級,那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一個星期五的放學后,我去接在漳子溝挖紅薯的父親。我走在鄉(xiāng)間小道上,行人匆匆走過,他們裹著厚厚的衣服,戴著帽子、圍巾和手套,仿佛要把自己完全包裹起來,抵御這過早到來的嚴寒。
父親今天挖紅薯的這一塊斜坡山地,離路邊比較遠。父親把紅薯挖完摘好后,放在籮筐里,再用擔子一擔一擔地挑到路邊的人力車上。我到的時候,地里還有一大片紅薯沒裝好,我就趕快跑過去把摘好整理過的紅薯裝進筐里,幫父親一擔一擔地挑到路邊,然后再裝到車上。
當我終于挎著紅薯筐,來到架子車跟前時,沒干過體力活兒的我,早已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了。眼看天要黑了,我們趕快裝好車,用葛條捆好車上的紅薯筐,父親在前面拉著,我在后面推著車,一路急匆匆往家趕。漳子溝的小路上,昔日生機勃勃的景象已經消失不見,花草樹木都凋零了,只剩下干枯的枝條在風中顫抖。
山間空空蕩蕩的,只有鳥兒的啼叫聲,還有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烏鴉的叫聲,聽得人心發(fā)毛,瘆得慌。漳子溝的溝口有個小上坡,當車子快拉到坡上時,不知是父親看天要黑了,著急回家用力過猛,還是人力車上的背帶用的年代久了不結實了,只聽砰的一聲,背帶斷了!架子車順勢往后退,我在后面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前頂著。那時候我還小,根本不知道車輪萬一倒退回來會從我的身上壓過去。父親沒有了背帶,只能兩只大手死死抓住車把,用盡全力,防止車子后退。父親就這樣堅持著,堅持著,而我在后面頂?shù)醚勖敖鹦?,這個時候的一分一秒似乎都很漫長。不知道是用力過猛,還是腳下有小石子,我右腳一滑,趴在了車輪下。眼看后退的車子要從我身上壓過去,父親急壞了!只見他緊握車把,猛一個九十度拐彎,車子橫在路中間,停住了!我有驚無險??杉敝猩堑母赣H因腳下奔跑的速度太快,顧不得腳下有沒有路,只得迎著荊棗刺往下跳,摔到了路邊的小河溝里,腿腳全濕透了,腿上還被劃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露出血跡。父親顧不得疼痛,從河溝里爬上來,看著我沒事,他搬了兩塊大石頭放在車輪下面支著,又到河溝邊找了一根老葛條,綁在架子車上當背帶用。就這樣,父親一拐一瘸地拉著架子車,我們摸黑回家了。
多年后,父親的年紀也大了,二哥給父親買了一輛代步三輪車,父親一直用他干農活兒代步,這輛三輪車一直陪伴父親到最后……
父親在世時一天的勞動量很大非常辛苦,但他從不抱怨,他總是早出晚歸,努力照顧著家里的幾畝薄田,播種、施肥、澆水、除草。他像照顧我們一樣,照顧著每一季莊稼,只為了一個好收成,賣點兒余糧給我們兄弟三人湊足當季的學費。他默默承受著全家的重擔,卻從未在我們面前表現(xiàn)出一絲疲憊。
家里的大小事務,父親也總是盡心盡力。在遇到雨天不能下地干活兒的時候,父親會細心地修理損壞的家具,會認真地打掃院子,讓我們的家始終保持整潔。父愛深沉,如同寧靜的海洋,默默地承載著一切。我會永遠懷念我的父親,永遠銘記他對我、對這個家庭的付出。
如今,父親已經不在了,但他的愛卻永遠留在我的心中。那輛三輪代步車,那個默默守護的身影,都成為我心中最珍貴的回憶。我會帶著父親的愛,繼續(xù)前行,努力成為一個像他一樣堅強、負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