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為學術共同體的重要組成部分，高質(zhì)量的學術期刊是助推高?！半p一流”建設的重要引擎。然而，“雙一流”建設背景下，高校學術期刊高質(zhì)量發(fā)展面臨困局。其中，國家“雙一流”建設的頂層制度設計對高校學術期刊的高質(zhì)量發(fā)展觀照不足，高校學術期刊的角色定位在曲折中發(fā)展，在資助政策下成長；主辦高校對學術期刊支持不夠，存在高?？蒲性u估與期刊建設理性、主辦高校對外“窗口”與學術公共“平臺”、特色發(fā)展與集約規(guī)范管理等對立沖突，高校學術期刊的基層實踐成效不佳。因此，應以“雙一流”建設為契機，促進高校學術期刊的高質(zhì)量發(fā)展與“雙一流”建設良性互動，積極構建有利于高校學術期刊高質(zhì)量發(fā)展的生態(tài)圈層，重塑高校學術期刊的角色定位。在頂層設計上，指引學術期刊深度參與“雙一流”建設的發(fā)展定位；在中層支持上，強化主辦高校統(tǒng)籌“學術期刊和學科發(fā)展”互融互促學術共同體建設的主體責任；在基層創(chuàng)新上，提升高校學術期刊在助力“雙一流”建設實踐中的學科貢獻力和學術引領力。

關鍵詞：“雙一流”建設；高校學術期刊；高質(zhì)量發(fā)展；頂層設計；角色重塑

作者簡介：葉慶娜（1982-），女，河南鶴壁人，博士，華中師范大學教育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學術出版與評價等相關研究。

基金項目：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資助項目（CCNU19A06041）；2021年度全國教育科學“十四五”規(guī)劃教育部重點課題（DIA210356）

中圖分類號：G237.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2359（2024）03-0150-07

收稿日期：2023-05-09

高?！半p一流”建設是推動教育強國建設、促進教育高質(zhì)量發(fā)展的重要制度設計和改革實踐。作為學術共同體的重要組成部分，高質(zhì)量的高校學術期刊理應是推進“雙一流”建設的重要引擎。然而，在現(xiàn)實語境中，從整體上看，我國高校學術期刊未能深度融入“雙一流”建設，處于“被遺忘的尷尬角色”朱劍：《被遺忘的尷尬角色：“雙一流”建設中的高校學術期刊》，《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1期。。從長遠看，高校學術期刊處于被邊緣化的窘境，一流學科建設一旦缺乏一流的期刊平臺支持，就難以建構中國特色、世界一流的學術共同體。因此，必須正視這一現(xiàn)實，建構一個集成頂層政策設計、中層主辦高校與基層學術期刊在內(nèi)的三維分析和聯(lián)動框架，推進高校學術期刊深度參與“雙一流”建設，實現(xiàn)高校學術期刊的高質(zhì)量發(fā)展。

一、頂層設計：高校學術期刊在“雙一流”建設中的角色定位

（一）高校學術期刊的角色定位在曲折中發(fā)展

長期以來，高校學術期刊就是發(fā)現(xiàn)和培養(yǎng)學術人才的重要陣地，是傳承和創(chuàng)新優(yōu)秀文化的重要載體。2015年8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15次會議審議通過了《統(tǒng)籌推進世界一流大學和一流學科建設總體方案》（以下簡稱《總體方案》）；2018年8月，教育部等三部委聯(lián)合發(fā)布了《關于高等學校加快“雙一流”建設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雖然《總體方案》和《指導意見》對“雙一流”建設的師資、人才、科研、傳承、成果、評價等方面進行了整體規(guī)劃，但未對“雙一流”建設的重要成果載體——學術期刊的作用給予明確定位。有學者認為，“‘雙一流建設實際上在規(guī)劃時就已有意無意地遺忘甚至放棄了高校學術期刊這一本不可缺的平臺”朱劍：《被遺忘的尷尬角色：“雙一流”建設中的高校學術期刊》，《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1期。。2018年11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五次會議審議通過了《關于深化改革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意見》（以下簡稱《培育意見》），這是第一個關于一流期刊建設的專項政策文本?！杜嘤庖姟房隙丝萍计诳膬r值，設定了一流科技期刊建設的目標和任務，對推進一流科技期刊的建設具有全局性、系統(tǒng)性的指導意義。對此，有研究者認為，《培育意見》的發(fā)布，意味著黨和政府已高度認識到一流學術期刊在“雙一流”建設中的作用，并會將一流學術期刊建設作為“雙一流”建設的“抓手”范軍：《大學學術期刊與“雙一流建設”》，《澳門理工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2期。。既有期刊改革政策的發(fā)文主體多為教育部或國家新聞出版總署，且?guī)缀醵际菃为毎l(fā)文，而《培育意見》是經(jīng)最高決策層批準后，由四個部委聯(lián)合發(fā)文，彰顯了其超越以往政策文件的權威性和影響力。然而，作為創(chuàng)建一流科技期刊的頂層設計，《培育意見》直到2019年8月才由中國科協(xié)、中宣部、教育部、科技部等四部門正式印發(fā)，滯后于《總體方案》四年之久，其時滯可能影響一流科技期刊的培育進程。

《培育意見》印發(fā)后一個月，中國科協(xié)等七部委聯(lián)合發(fā)布“世界一流科技期刊”建設的第一個五年計劃——《中國科技期刊卓越行動計劃實施方案（2019—2023年）》（以下簡稱《卓越行動計劃》）。至此，建設“世界一流期刊”的任務正式上升為國家完善科技創(chuàng)新體系和建設中國學術話語體系的重要戰(zhàn)略和使命胡小洋，馬力：《建設世界一流期刊背景下我國學術期刊資助政策體系的資助框架設計》，《科技與出版》，2020年第9期。。然而，無論是《培育意見》還是《卓越行動計劃》都與“雙一流”建設沒有直接的交集，也無對學術期刊建設的具體指標。同時，入選《卓越行動計劃》的期刊類型和層次多樣，不同層次（類別）對應著不同的資助額度。然而，無論哪種類別，入選的高校學術期刊絕對數(shù)量少，相對占比低。如在入選的22本“領軍期刊”中，高校主辦的僅7本，占31.81%；在入選的29本“重點期刊”中，高校主辦的也是7本，占21.14%；在入選的199本“梯隊期刊”中，高校主辦的有40本，占20.10%。總體上看，高校主辦的科技期刊占《卓越行動計劃》入選期刊總量的1/3左右，與高校整體真實的科研實力并不匹配。尤其是，作為高校學術期刊最重要的代表——綜合性學報，僅少數(shù)幾家入選“梯隊期刊”，而在其他類型中，高校學術期刊難見蹤影。

與科技期刊相比，高校哲學社會科學期刊（人文社會科學期刊）在“雙一流”建設中的角色定位更加邊緣。自2015年《總體方案》發(fā)布后的近六年，有關支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期刊培育為世界一流期刊的政策處于空窗期。直至2021年5月，中宣部、教育部、科技部聯(lián)合印發(fā)《關于推動學術期刊繁榮發(fā)展的意見》（簡稱為《繁榮發(fā)展意見》），才正式將哲學社會科學期刊納入培育世界一流期刊的規(guī)劃之中。

（二）高校學術期刊在政策資助下成長

我國“雙一流”建設覆蓋了自然科學和哲學社會科學學科的全部門類，因此，不僅需要一流的科技期刊，也需要一流的人文社科類期刊作為平臺支撐?？萍计诳陌l(fā)展要“圍繞創(chuàng)新型國家和科技強國建設任務，聚焦國家重大戰(zhàn)略需求，服務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主戰(zhàn)場”?！杜嘤庖姟诽岢觥暗?035年，我國科技期刊綜合實力躍居世界第一方陣”的宏大目標，為我國科技期刊指明了發(fā)展的方向；“卓越行動計劃”落實建設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目標，為我國一流科技期刊的建設提供一定的經(jīng)費支持。這些政策專為科技期刊量身打造，為一流科技期刊的培育提供了強勁支持。尤需提及的是，在《卓越行動計劃》第一個五年計劃即將結(jié)束前，中國科技期刊卓越行動計劃辦公室又印發(fā)了《關于申報2023年度中國科技期刊卓越行動計劃高起點新刊項目的通知》以及《2023年度中國科技期刊卓越行動計劃選育高水平辦刊人才子項目-青年人才支持項目》，由此觀之，卓越行動計劃具有政策持續(xù)性，且不僅關注一流科技期刊的培育，也關注科技期刊人才的發(fā)展。

以上政策或許可為一流人文社科期刊的培育提供借鑒，但畢竟作用有限，因為人文社科類期刊與科技期刊在辦刊定位、選題重點、發(fā)文取向、評價標準、行文風格等諸多方面大相徑庭，遵循著不同的學科邏輯。而且，我國人文社科類期刊數(shù)量（2683種，2019年數(shù)據(jù)）雖遠少于科技期刊（5071種，2021年數(shù)據(jù)）數(shù)據(jù)來源于中國科協(xié)發(fā)布的《中國科技期刊發(fā)展藍皮書（2022）》。，但人文社科類期刊承擔著“建設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的重大任務”，作為哲學社會科學成果的主要載體和重要平臺，人文社科期刊缺少建設一流期刊的直接政策指導和資金支持。雖然我國自2012年起實施了國家社科基金“哲學社會科學精品期刊資助計劃”，支持重點學術期刊發(fā)展，但接受資助的哲學社科期刊數(shù)量偏少。以《2020年度國家社科基金資助期刊考核情況通報》為例，當年接受資助的哲學社科期刊共173本，遠不及《卓越行動計劃》支持304本科技期刊的力度，且在接受資助的173種期刊中，高校主辦（或高校與專業(yè)學會聯(lián)合主辦）的期刊（包括綜合性學報和專業(yè)刊）僅77種，頂層設計對人文社科期刊的政策利好仍有提升的空間。但無庸置疑的是，“哲學社會科學精品期刊資助計劃”的持續(xù)實施，在實踐中推動了一批優(yōu)質(zhì)人文社科期刊的發(fā)展，起到了良好的示范引領作用，促進了哲學社會科學繁榮發(fā)展。

二、中層規(guī)劃：高校學術期刊發(fā)展面臨多重障礙

（一）高校科研評估與期刊建設理性之間的對立

作為高校學術期刊的主辦單位——高校，是擔綱期刊高質(zhì)量發(fā)展重任的中層管理者，其對主辦刊物的重視和支持是學術期刊高質(zhì)量發(fā)展的基礎條件。“雙一流”建設是一種新的高等教育分類或排名的方式。高校，尤其是入選“雙一流”建設的高校，不僅是人才培養(yǎng)的搖籃，而且是科學研究的殿堂。在“雙一流”建設之前，已涌現(xiàn)出多個來自不同國家、地區(qū)或單位的大學排行榜，無論是國外的排行榜，如泰晤士高等教育排名（THE）、英國QS大學排名、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大學排名（US News），還是國內(nèi)的排行榜，如上海交通大學“世界大學學術排名”，均將科研實力作為高校排名的重要指標。因此，學術發(fā)表與出版是國際一流大學內(nèi)部科研評價最常用的方法，這些學校往往要求教師在世界頂級期刊上發(fā)表高水平的論文、在高水平出版社出版學術著作。

在“雙一流”建設的背景下，既然高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重視科研，而高校學術期刊作為科研成果發(fā)表與傳播的平臺為什么非但未被重視，反而更加被邊緣化？究其原因，一方面，雖然高校學術期刊在一定程度上可助力高校的“雙一流”建設，但與“雙一流”建設的中心工作（諸如學科平臺、高水平教學團隊的建設等可量化考核的任務）相比，高校學術期刊對“雙一流”建設難有“立竿見影”之效。另一方面，與期刊建設耗時較長、見效較慢相比，讓學校教師的科研成果較快地發(fā)表于學術界公認的國際期刊，對高?？蒲锌冃гu估的作用更加立見成效。高?？萍计诳茉趪H期刊排行榜上名列前茅者寥寥無幾；高校人文社科期刊也僅科研實力較強的高校主辦的能居于國內(nèi)核心期刊排行榜上，但這些學校及其教師眼睛向上看——他們更加青睞國際期刊，以在國際期刊上發(fā)表為榮。自“雙一流”建設以來，我國優(yōu)質(zhì)稿件加速外流朱劍：《鑒往知來：五年來學術期刊研究的十大熱點（2017—2021）》，《編輯之友》，2022年第4期。。至于那些未能登上任何排行榜的絕大多數(shù)的高校學術期刊，因其對學校排名的貢獻“功薄蟬翼”，也就更不受重視了。因此，盡管高校都認識到學術期刊尤其是優(yōu)質(zhì)學術期刊的重要性，但基于“雙一流”發(fā)展理性考量，很少將稀缺的精力、經(jīng)費投入到周期更長的期刊建設中。

（二）主辦高校對外“窗口”與公共學術“平臺”之間的矛盾

在“雙一流”建設中，高校對其主辦的期刊重視不夠，除與高校對事務輕重緩急的判斷有關外，還可能與高校對其主辦的學術期刊做“窗口”還是做“平臺”的兩難選擇有關田青：《打造品牌期刊助推學科建設：以〈社會〉雜志為例》，《傳媒》，2018年第10期。。所謂“窗口”，即學術期刊主要作為展示主辦高校自身學術成果的“窗口”，以其所在高校的教師為主要作者群，“內(nèi)稿”比重偏高是其主要特征。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高校學術期刊承擔著完整、科學地傳播主辦單位的教學和科研成果的使命。所謂“平臺”，即高校學術期刊應該是全國甚至全世界學者進行學術交流和討論的公共“平臺”，期刊作者應突破主辦院校的限制，擴展至全國甚至全世界的學術群體中。

從隸屬關系看，高校學術期刊是由高校主辦、投資、管理的期刊。在高校學術期刊中，高校學報占比較大，所以當談及高校學術期刊時，研究者習慣于將高校學報作為其代表。無論是東吳大學的《東吳月報》（創(chuàng)辦于1906年）、復旦大學的《復旦學報》（創(chuàng)辦于1917年），還是北京大學的《北京大學月刊》（創(chuàng)辦于1919年），在其初現(xiàn)時，確實是作為向外展示主辦高校學術水平的“窗口”，這無可置疑。在后續(xù)學報發(fā)展的過程中，相關的政策文件還曾強化學報的這一“窗口”職能。如原新聞出版總署在1998年《關于建立高校學報類期刊刊號系列的通知》中規(guī)定，內(nèi)部學報轉(zhuǎn)為正式學報的條件之一是“學報刊登的稿件，2/3以上是本校學術、科研論文或信息”新聞出版總署：《關于建立高校學報類期刊刊號系列的通知》，http：//zh8829.chinalawedu.com/falvfagui/fg22598/37423.shtml，2019-07-31.。2002年《教育部關于加強和改進高等學校哲學社會科學學報工作的意見》進一步強化了高校學術期刊的“窗口”作用。在以上政策的引導下，高校學術期刊成為展示主辦高?？蒲兴降摹按翱凇焙团囵B(yǎng)本校學術人才的“自留地”。

從作用的形式看，作為“窗口”似乎才是高校學術期刊助力高校“雙一流”建設的最直接路徑。然而，純粹的“窗口”效應是一種不可持續(xù)的短期效應，容易導致人情稿和關系稿泛濫，無法形成持續(xù)的學術影響力，嚴重的甚至影響學科聲譽和高校聲譽田青：《打造品牌期刊助推學科建設：〈社會〉雜志為例》，《傳媒》，2018年第10期。。長期以來，高校學術期刊固守傳統(tǒng)的“窗口”“自留地”的功能，使其缺乏積極開放的學術視野，逐漸落后于其他期刊。若繼續(xù)執(zhí)著于“窗口”這一角色定位，高校學術期刊將在激烈的期刊競爭中處于更加劣勢之境地。由上述分析可知，包括學報在內(nèi)的高校學術期刊從“窗口”“自留地”轉(zhuǎn)型為公共的學術“平臺”，是一種符合期刊發(fā)展趨勢的剛性需求，而非可替代的柔性需求，這已無可爭辯。實踐中，越來越多的高校學術期刊已經(jīng)、正在或即將與“窗口”“自留地”的既有角色定位揮手作別，力爭成為開放的公共的學術平臺，尤其是一些優(yōu)質(zhì)的高校學術期刊早已踐行著公共學術平臺的新使命。以高校哲學社會科學學報為例，2022年影響因子位居前三的學報分別是《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中國人民大學學報》《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數(shù)據(jù)來源于《中國學術期刊影響因子年報（人文社會科學）（2022版）》及作者根據(jù)這三家期刊2020-2021年相關數(shù)據(jù)的分析。，這三家學報的內(nèi)稿率分別為4.05%、61.09%和27.07%，除了《中國人民大學學報》外，另兩家學報的內(nèi)稿比例均低于新聞出版總署1998年2/3內(nèi)稿的要求。

由高校出資、出人、出辦公場地舉辦的學術期刊，尤其是那些優(yōu)質(zhì)高校學術期刊，刊發(fā)的內(nèi)稿數(shù)量較少，對內(nèi)的作用遠小于對外的價值，作為主辦者的高校往往會采取消極的、有限度的支持策略。由此帶來新時期高校學術期刊的定位在“內(nèi)向型為本校服務”與“開放型公共學術平臺”之間搖擺。高校學術期刊是否應該從“窗口”“自留地”轉(zhuǎn)型為“公共平臺”，無論在理論研究與辦刊實踐中早已不是問題，但在高校期刊傳統(tǒng)和使命的捍衛(wèi)者——高校期刊的主辦單位這里，卻是一個難以跨越的“坎”，不僅影響著他們的思維和行為決策，而且成為制約高校學術期刊質(zhì)量提升的重要因素。正因如此，在“雙一流”建設中，高校并未給予其主辦的學術期刊應有的重視。

實際上，已轉(zhuǎn)型為公共學術平臺的高校學術期刊，對于所在高校尤其是所在高校的學科建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國際經(jīng)驗顯示，國外一流大學及有特色的、高水平的非一流大學的一流學科與學術期刊出版有重要關系范軍：《大學學術期刊與“雙一流建設”》，《澳門理工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2期。。在我國，也有高校學術期刊助力“雙一流”建設的成功個案。如上海體育學院主辦的我國第一本也是唯一一本英文版體育學術期刊——《運動與健康科學》，為該校體育學入選一流學科增加了重要砝碼；中國石油大學（北京）的Petroleum Science，對該校ESI地球科學學科發(fā)文量貢獻度15.7%，被引頻次貢獻度12.0%；華中科技大學的Journal of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edical Sciences，對學校ESI臨床醫(yī)學學科發(fā)文量貢獻度為15.5%，被引頻次貢獻度為6.6%丁佐奇：《中國高校主辦的SCI收錄期刊對ESI學科貢獻度研究》，《中國科技期刊研究》，2018年第7期。。

（三）期刊分散發(fā)展與集群規(guī)模運營的張力

高校學術期刊往往與學科、學院相伴隨。在高校內(nèi)部，除了綜合性學報這種極具中國特色的學術期刊外，其他學術期刊往往分散在不同的二級單位（學院或研究中心），更有甚者，即便是同一個二級單位，也可能辦有多本獨立的期刊。因循歷史舊制，同一高校內(nèi)由不同二級單位具體舉辦的期刊獨立運作，單打獨斗，如作坊般存在，“小”“弱”“散”的痼疾凸顯。為改變這一痼疾，2012年新聞出版總署在《關于報刊編輯部體制改革的實施辦法》（簡稱《辦法》）中提出：“原則上不再保留科技期刊和學術期刊編輯部體制?！痹撧k法的出臺，期許推動高校期刊走集群集約化發(fā)展之路。

然而在實踐中，有的高校內(nèi)部管理重心下移，對二級學院等教學、科研機構實施目標激勵，充分強權賦責，將二級學院、科研機構主辦的學術期刊自主管理、自主運營作為學術賦權的內(nèi)容，并不直接干預學術期刊的日常管理。大量高校學術期刊寄生在二級學院、科研機構，依托二級單位的學科資源、人脈堅守小眾、特色發(fā)展。也有高校根據(jù)《辦法》的精神并結(jié)合學校實際，走上了不同的集約路徑，比如，有些高校由學校出版社或?qū)W報牽頭，成立了獨立的期刊社，對學術期刊實行統(tǒng)一管理；有些高校將人文社科期刊、科技期刊分別歸并至學校社科院（處）、科技處管理。然而，受限于管理模式、學科發(fā)展、學術利益等條件約束，并非所有的高校學術期刊都適宜凝聚合力，集約發(fā)展。即便是那些形式上已成立期刊社的高校期刊，實際上可能仍處于“明合實分”“散兵游勇”的狀態(tài)。

三、基層彷徨：高校學術期刊的有心突圍與現(xiàn)實無力

（一）高校學術期刊在“雙一流”建設中的有益嘗試

與其他期刊相比，高校學術期刊與所在高校互利共生，服務“雙一流”建設是其義不容辭的責任，因此，他們更愿意參與到學校的發(fā)展與學科建設中。面對“雙一流”建設，高校學術期刊（及其所在期刊社）期望有所作為，主動探索期刊質(zhì)量提升與促進“雙一流”建設耦合發(fā)展、雙向共贏之策。有的學術期刊引智學者，群策群力，共謀期刊融入“雙一流”建設之大計。2017年12月，《華南師范大學學報》編輯部主辦“學術期刊與高?！p一流建設座談會”，重點就“高校學報與‘雙一流建設的關系”“學術期刊在高?！p一流建設中應發(fā)揮的作用”等主題展開討論。與會專家一致認為，高校學報應依托學校的優(yōu)勢學科，參與學科建設，將學報成長主動融入學?！半p一流”建設中，并發(fā)揮積極作用。2020年10月，《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主辦“新時代一流學術期刊建設暨《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創(chuàng)刊90周年座談會”，共同探討了“雙一流”建設中如何發(fā)揮學術期刊的重要作用、新時代一流哲學社會科學學術期刊建設等重要議題武漢大學專家共議新時代一流哲學社會科學學術期刊建設，https：//www.eol.cn/hubei/hubgd/202011/t20201103_2029658.shtml.。

有的學術期刊依托期刊搭建平臺，培育新的一流學科增長點。如上海大學期刊社將部分期刊納入該?！耙涣鲗W科三年建設規(guī)劃”之中。雖然該校入選國家一流學科的是機械工程，但該校期刊社卻另辟蹊徑，匠心獨具，以《社會》雜志為核心，在全國社會學期刊中建立了“全國社會學專業(yè)期刊聯(lián)盟”，向著“期刊專業(yè)化、出版數(shù)字化、經(jīng)營集約化、評價標準化、傳播國際化、互動社區(qū)化”的方向努力，通過學術期刊建設培育新的一流學科增長點，推進學校人文社會科學的發(fā)展。此外，在一流科技期刊政策的指引下，山東大學、上海交通大學等分別啟動了本?！笆澜缫涣骺萍计诳嘤媱潯焙汀捌诳瘜W術影響力提升計劃”。

（二）高校學術期刊在“雙一流”建設中力所不逮

高校學術期刊有心通過“雙一流”建設提升自身的質(zhì)量，進而助推“雙一流”建設。與這種美好的愿望形成鮮明對照的是，高校學術期刊，尤其是那些入選“雙一流”建設高校主辦的學術期刊，其在校內(nèi)的地位非但沒有提升，反而下降了。因為“雙一流”建設的評價標準更多地對接了國際學術期刊，“雙一流”建設不僅不可能使高校學術期刊所處的競爭環(huán)境有所改善，反而會加劇原有的不平等朱劍：《被遺忘的尷尬角色：“雙一流”建設中的高校學術期刊》，《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1期。。高校有關“雙一流”工作的報告及相關工作部署幾乎不提“自家”所辦的學術期刊，高校對教師在國際、國內(nèi)學術期刊發(fā)表論文的態(tài)度及獎勵額度存在天壤之別，高校學術期刊難以在“雙一流”建設經(jīng)費中分一杯羹等，這些都是高校學術期刊在“雙一流”建設中日趨邊緣化的典型例證。

雖然各高校都在搶抓“雙一流”建設的機遇，入選了“雙一流”建設名單高校的各部門都熱情高漲地按照分工進行工作，唯獨高校學術期刊形單影孤，難以融入高?！半p一流”建設中，要么處于“失語”狀態(tài)，要么“自說自話”，影響了高校學術期刊參與“雙一流”建設的熱情和動力。就全國范圍而言，高校學術期刊對于“雙一流”建設的參與度明顯不高。畢竟，在既沒有中央頂層設計的強力推動，也沒有主辦高校有力支持的情況下，僅憑期刊編輯部一己之力，即使有心為之，也難有大的作為。

四、涅槃重生：高校學術期刊高質(zhì)量發(fā)展的創(chuàng)生進路

“雙一流”建設是一項系統(tǒng)工程，不僅要建設一流高校、一流學科，也要建設一流學術期刊，一流學術期刊不僅是“雙一流”建設的基石，也是“雙一流”建成后的依托。高校一流期刊培育和“雙一流”建設互融共生丁佐奇，郝海平：《高校一流期刊培育和“雙一流”建設互融共生的相關思考》，《中國科技期刊研究》，2020年第10期。，高校學術期刊是高校學術共同體的重要組成部分，與其他主體創(chuàng)辦的學術期刊相比，它們更應在“雙一流”建設中發(fā)揮學術引領的作用，承擔學術人才培養(yǎng)的責任。角色尷尬、地位邊緣的現(xiàn)實，既有頂層設計的缺位與錯位，也有主辦高校的忽視與冷落，還有高校學術期刊自身的有心與無力。因此，應把高校一流學術期刊建設當成一項系統(tǒng)工程來抓，通過科學的“頂層設計”、有效的“中層擔綱”和建設性的“基層創(chuàng)新”，共同發(fā)力，協(xié)同推進，提升學術期刊的學術品質(zhì)，使其在“雙一流”建設中有所作為。

（一）頂層設計：積極引導學術期刊深度參與“雙一流”建設

科學的頂層設計為高校學術期刊高質(zhì)量發(fā)展提供方向指引和目標定位，尤其是在期刊布局上，這種引領作用尤為重要。首先，將包括一流學術期刊建設在內(nèi)的學術平臺培育納入“雙一流”創(chuàng)新績效評價體系。不僅考量“雙一流”建設的直接成果產(chǎn)出，也要考量“雙一流”建設的輻射效應，如推動一流學術期刊等自主學術平臺建設，一體推進學術共同體建設等。其次，制定行動計劃，加快高校一流人文社會科學期刊培育的進程。人文社會科學期刊雖然已被納入創(chuàng)建一流學術期刊的規(guī)劃中（這是一個巨大的進步），但從目標提出到目標達成，道阻且長。其中，制定分步走和強支持的行動計劃有待進一步的頂層設計。再次，遵循期刊發(fā)展規(guī)律，細化落實《培育意見》《繁榮發(fā)展意見》。通過加強出版能力建設、優(yōu)化布局結(jié)構、加快融合發(fā)展、提升國際傳播能力、優(yōu)化發(fā)展環(huán)境等舉措，培育包括高校學術期刊在內(nèi)的一流學術期刊。除了繼續(xù)加大高水平英文期刊創(chuàng)辦和培育力度外，還應持續(xù)加大優(yōu)秀中文期刊的建設強度，促使英文期刊與中文期刊的協(xié)同發(fā)展；既要強化哲學社會科學期刊與科技期刊的協(xié)同發(fā)展，也要形成綜合性學術期刊與專業(yè)性學術期刊的聯(lián)合共進；既要創(chuàng)辦好高起點的前沿優(yōu)勢期刊，也要做精做強既有的傳統(tǒng)優(yōu)勢期刊；既要鼓勵辦好具有公共性、普適性的“大眾期刊”，也要重視辦好具有傳承意義的“絕學”和冷門學科的“小眾期刊”。

（二）中層擔綱：主辦高校要統(tǒng)籌學術期刊與學科建設協(xié)同發(fā)展的主體責任

主辦高校的支持是高校學術期刊高質(zhì)量發(fā)展的最直接保障，高校學術期刊與高校學術水平、學科發(fā)展相互成全、和合共生。高校既要重視優(yōu)勢學科對期刊的輻射影響，也要重視期刊對學科的反哺作用。從入選“卓越行動計劃”“哲學社會科學精品期刊資助計劃”與兩輪“雙一流”評選結(jié)果來看，高校高水平的學術期刊主要圍繞所在高校的一流學科而辦，主要圍繞一流學科設置重大選題，從而取得良好的社會效益，最終呈現(xiàn)出“學科強，期刊強；期刊強，學科亦強”的聯(lián)動特征。比如浙江大學主辦了8種專業(yè)性醫(yī)學期刊，而該校的基礎醫(yī)學、臨床醫(yī)學和藥學入選“雙一流”學科，期刊發(fā)展與學科發(fā)展彼此促進。對于高校而言，首先，在觀念上，與重視即期科研發(fā)表相比，更要重視中長期高水平學術期刊等學術平臺建設。與“借船出海”相比，“造船出?！备匾?。高校既要辦好傳統(tǒng)優(yōu)勢期刊，也要圍繞創(chuàng)新型國家和科技強國建設任務，聚焦國家重大戰(zhàn)略需求，在關鍵技術領域創(chuàng)設高起點新刊。比如，2019年山東大學制定“世界一流科技期刊培育計劃”，以數(shù)學、化學和臨床醫(yī)學等一流學科為依托，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創(chuàng)辦了Biomimetic Intelligence and Robotics、ChemPhysMater、Emergency and Critical Care Medicine這3種高起點新刊，入選中國科技期刊卓越行動計劃“高起點新刊”項目山東大學兩種期刊入選2022年度中國科技期刊卓越行動計劃高起點新刊項目，http：//beijing.sdu.edu.cn/info/1029/1607.htm.。其次，在實踐中，通過整合高校內(nèi)部資源，提升高校學術期刊集群競爭力。進一步落實《推動意見》提出的開展學術期刊集群化發(fā)展試點，以優(yōu)質(zhì)學術期刊為龍頭整合資源，建設一批導向正確、品質(zhì)一流、資源集約、具備核心競爭力的學術期刊集群。

（三）基層創(chuàng)新：提升學術期刊在“雙一流”建設中的學科貢獻力和學術引領力

高校學術期刊建設與“雙一流”建設渾然一體、目標一致，高校創(chuàng)辦學術期刊的初衷在于服務學科建設，高校學術期刊對學科的有效貢獻力構成了自身的價值屬性和社會效益。雖然高校學術期刊在“雙一流”建設中被頂層制度設計和作為中層的高校關注不夠，但不能自怨自艾、妄自菲薄，唯有主動參與學科建設，建設高品質(zhì)的學術聚合平臺，增強對學科發(fā)展和有組織科研創(chuàng)新的貢獻力，才能增強學術引領力，提升學術生命力。因此，學術期刊是否能助力“雙一流”建設，關鍵不在于是否“有心”，而在于是否“有力”，尤其是學術引領力。首先，在辦刊定位上，高校綜合學報要以“特、新”為方向，辦出特色，凸顯優(yōu)勢；高校學科專業(yè)期刊要以“專、精”為導向，引導學科科研的向度、深度和精度；其次，在稿件來源上，高校學術期刊要打破“等米下鍋”，積極主動策劃重大選題，加強與依托學科、專業(yè)研究會、專業(yè)團體的緊密聯(lián)系，聚焦學科發(fā)展前沿問題，瞄準重大社會關切，通過學術會議、論文工作坊等形式，對優(yōu)質(zhì)研究成果精準引流；再次，在作者隊伍建設上，高校學術期刊不僅要重視高校學術圈層內(nèi)有重要影響力的“老作者”，更要強力支持高校碩博士、新進教師等學術新人，持續(xù)為學科發(fā)展培養(yǎng)研究人才；最后，在學術傳播上，高校學術期刊要堅守學術立刊的內(nèi)在規(guī)定性，既要堅守傳統(tǒng)，又要守正創(chuàng)新，要結(jié)合科研發(fā)展和信息化應用，強力推進多平臺、多語種融合出版，努力增強國際影響力、傳播力，提升其在“雙一流”學科建設中的話語能力。

Top Level Design and Role Reshaping：Iterative Paths for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Academic Journals in Universities

Ye Qingna

（School of Education，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79）

Abstract：As an important component of the academic community， high-quality academic journals are an important engine to promote the construction of “Double First Class” in universities. However，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the “Double First Class” construction，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academic journals in universities is facing difficulties. Among them， the top-level institutional design of the national “Double First Class” construction does not pay enough attention to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academic journals in universities. The role positioning of academic journals in universities is developing in twists and turns and growing in the adjustment of funding policies; The host university lacks sufficient support for academic journals， resulting in conflicts and contradictions between scientific research evaluation and journal construction， external “windows” and academic public “platforms” of the host university， and characteristic development and intensive and standardized management; The grassroots practice of academic journals in universities has shown poor results. Therefore， we should take the construction of “Double First Class” as an opportunity to promote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academic journals in universities and the positive interaction between “Double First Class” construction， actively build an ecological circle conducive to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academic journals in universities， and reshape the role positioning of academic journals in universities. On the top-level design， guide academic journals to deeply participate in the development direction of the “Double First Class” construction; In terms of middle-level support， strengthen the main responsibility of hosting universities to coordinate the development of academic journals and disciplines， promote the integr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academic communities， and build academic communities; In grassroots innovation， enhance the disciplinary contribution and academic leadership of academic journals in universities in supporting the practice of “Double First Class” construction.

Key words：“Double First Class” construction; academic journals in universities; high quality development; top level design; character reshaping

［責任編校 陳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