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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短篇小說《八千歲》中的狂歡色彩

2024-06-01 02:28鄒夢琦
四川職業(yè)技術學院學報 2024年1期
關鍵詞:太爺小說生活

鄒夢琦

(哈爾濱師范大學 文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25)

羅強烈認為:“民間意識作為一種主題原型,始終貫穿著汪曾祺的重要作品。”[1]汪曾祺的小說廣泛吸納社會中的諸多雜語,聚焦于時代中的“小人物”,展示市民樸素的生活,呈現(xiàn)出通俗質樸、充滿諧趣的幽默風格。更深一步來看,汪曾祺小說的這種幽默諧趣的風格其實來源于其文學中的狂歡特質,他的小說注重民間敘事,以開朗豁達而非尖酸刻薄的方式諷刺、調笑人物,敘事中時而穿插著插科打諢和俗語表達,營造了狂歡節(jié)式的感受。短篇小說《八千歲》就是一個很好的范例。

一、綽號中的狂歡化形象

塑造生動有趣的人物形象是小說諧趣風格的立身之本,人物形象是小說的靈魂,小說展開的過程往往也是人物形成、發(fā)展的過程。在塑造人物時,除了從外貌、語言、行動上來表現(xiàn)人物,人物的名字、代號本身就可能具有符號意義和情感傾向,有趣的名字自身即具有喜劇效果,它作為一個內涵豐富的能指存在,在特定的文化語境中蘊藏著象征、暗示的意味,能夠將人物的性格、命運高度凝練出來,也能夠揭示人物身上的矛盾屬性?!栋饲q》里的人物大多以綽號出場,而且這些綽號都帶有民間自由而無拘束的戲謔調侃。不交代真實姓名,人物有如戴上了狂歡節(jié)的假面,被修飾了個體的真實面目,以一種戲劇性的姿態(tài)呈現(xiàn),仿佛在進行舞臺上的表演,這正是狂歡節(jié)的生活本身,“實際上,這就是生活本身,但它被賦予一種特殊的游戲方式……在狂歡節(jié)上,人們不是袖手旁觀,而是生活在其中,而且是所有人都生活在其中”[2]。

“八千歲”之所以叫“八千歲”,是因為他靠著兩塊七角錢從一個窮苦百姓發(fā)家成了米商。但即使發(fā)了家,他依舊保持著儉省的生活習慣,穿著過時的藍布衫,吃著最簡單的食物,因此被人戲稱為“八千歲”。人們用一個極小數目的錢來稱呼一位富商,是對“八千歲”身份的顛倒,在這種顛倒中,同時揭示了“八千歲”富有與節(jié)儉的帶有矛盾的雙重特質,因而誕生出了引人發(fā)笑的錯位,造成帶有狂歡意味的諷刺與歡樂效果。

和他性格大有不同的“宋侉子”是個浪子,也是個奇人,“宋侉子”不吝惜錢財,但也有來錢的本事,從黑心商人手里買騾子就是他的傳奇。“本地人把行為乖謬,悖乎常理,而又身材高大的人,都叫做侉子”,“侉子”一詞是帶有當地特色的俗稱。特意地把行為異常,離經叛道的人稱作“侉子”,這其中自然就帶有了與常人區(qū)分開來和貶低的意味,但這種貶低并非是完全否定的貶損,它是對人行為方式的揶揄,本質上也是對身份的重建。通過稱呼其為“侉子”這樣的調侃和貶損,來使其行為可理解化、世俗化并以此吸納進俗世生活中,容納進入狂歡性質的生活里,人們對他們的貶損也就成為了極具包容性的玩笑。

“小千歲”與“八千歲”一老一少,相得益彰,組成了一組滑稽怪誕的形象。在“小千歲”身上有“八千歲”生命的延續(xù),“他的兒子跟他長得一模一樣,只是比他小一號”[3]36,也穿著“藍布衫”,過著與“八千歲”相似的生活。但“小千歲”又展現(xiàn)出少年人的童趣,在“宋侉子”的說情之下,“小千歲”得以養(yǎng)了鴿子作玩樂,看著兒子養(yǎng)的鴿子的眼睛轉來轉去,“八千歲”也覺得好玩,由此并引導出了“八千歲”身上原本所看不到的生趣,使得人物形象獲得了更新,體現(xiàn)出繼往開來、不斷更新的開放狀態(tài)。

“趙廚房”不叫“廚子”而叫聽上去更加有格調的“廚房”,就類似于給狂歡節(jié)上的“愚人王”加冕了,一個原本卑微的身份職業(yè),通過綽號的稱謂將其拔高成了受人愛戴、尊敬的人物。相對的,“八舅太爺”的綽號則是對他的脫冕和“降格”處理。“八舅太爺”雖然是有權有勢的軍閥階級,在小說中還是帶上了民間化的綽號,關于他的名號,作者這樣講述:“這里的人不知為什么對舅舅那么有意見。把不講理的人叫做‘舅舅’,講一種胡攪蠻纏的歪理,叫做‘講舅舅理’來源于當地人對‘舅舅’的偏見”[3]47。由此可見,八舅太爺綽號的來源同樣來自于民間的玩笑,是帶有貶損含義的,而非常人對權勢階級的敬畏。這暗示著“八舅太爺”在小說中他其實與其他角色無異,并非高高在上的掌權者,而是與他人混雜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且同樣是眾人調笑的對象。

不見其人,先聞其名,作者從幽默的綽號里切入對人物的描繪,賦予了其生動的狂歡特征,人物成為了狂歡生活本身,也讓濃郁的市井江湖氣滿溢在了小說的每一個角落,充滿生趣的眾生百相躍然紙上。同時,用綽號代替對具體身份的強調將人物拉至了同一平面,這同樣賦予了寫作者俯視的態(tài)度,通過以綽號展示人物,汪曾祺已經構建了一個所有人物都平等地生活的小說世界,每個人物都有極強的自身的獨立性和主體性,作者同等地給予了他們文學形象的鮮活性,使得小說的人物從來都非某一種個性的“獨白”,在個性與精神層面實現(xiàn)了群體性的狂歡。

二、市井中的狂歡化生活

夏忠憲曾指出:“情節(jié)上一切可能出現(xiàn)的場所只要能成為形形色色的人們相聚和交際的地方諸如大街小酒館澡堂船上甲板客廳都會增添一種狂歡廣場的意味?!盵4]《八千歲》描繪了形形色色的人物與眾多的市井場所,通過對“吃”“玩”的市井生活描寫,體現(xiàn)了對形而下層面的即物質-肉體層面的關注。在描寫這些好吃、好玩的事情上,作者以一種興味盎然、積極樂觀的態(tài)度仔細描摹,對于物質-生理層面的享受表現(xiàn)出肯定態(tài)度,這不僅僅是個人主義、利己主義層面的,在小說的世界中,“吃”與“玩樂”展現(xiàn)出的是不單屬于個人的、全民性的生生不息的生命活力和生活情趣。

“吃”的描寫在小說《八千歲》中是極為重要的一件事。正如“八千歲”柜臺一頭豎匾上所寫“食為民天”,《八千歲》中的人物幾乎都帶有“暴食者”的特質?!俺浴蹦軌驅⑼獠渴澜缥{、吞食進肚子,是與外界融合、互動的重要行為,反映出人與世界之間的開放共生的生活狀態(tài),是狂歡色彩的重要體現(xiàn)。

宋侉子長得“人高馬大”,吃相豪邁,他“一半是尋錢,一半是看看北邊的風景,吃吃黃羊肉、狍子肉、鹿肉、狗肉”,“愛吃面食。最愛吃山東的鍋盔、牛雜碎,喝高粱酒。酒量很大,一頓能喝一斤?!盵3]39在這段表述中,作家列舉了多種食物,仿佛擺酒宴一般將食物羅列出來,“宋侉子”愛好的食物之多、食量之足,以及他健壯的肉體形象就間接地呈現(xiàn)在了讀者面前。

小說中還展示了豐富多彩的飲食文化及眾生對“吃”的喜愛?!鞍饲q”是賣米的,盡管節(jié)儉,從他吃晚茶、叫三鮮面的行動中也能看出他并非不愛吃只是不敢吃,“八千歲”的左鄰右舍也都在賣吃的。趙廚房做的是滿漢全席,排場大,講究多,工序精,只有辦酒席的時候才能吃上一回;草爐燒餅簡單方便,配上一碗寬湯餃面也叫人撐腸拄腹,就著壺茶也能讓人打個響亮的飽嗝。晚茶是個地方習俗,吃晚茶的茶館里除了各式的香茶還有“包子、蒸餃、燒麥”,“吃晚茶”就好似一種儀式,是所有人參與其中、共同享受的,小說中展示了豐富多彩的飲食文化,而且這是一種所有人參與其中,共同歡樂的活動。

小說中最會吃的還屬八舅太爺,“他把全城的名廚都叫來,輪流給他做飯。座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3]49,從“八千歲”那兒得了八百之后,豪擲百金,請趙廚房來了套滿漢全席,在荷花亭子里從早上十點一直吃到半夜,顯然是一場“盛宴”。但“八舅太爺”并非小說中完全的正面形象,其作威作福、欺霸一方的行為雖然在小說的狂歡氛圍中一定程度地淡化了,作家卻對其不乏嘲諷?!鞍司颂珷敗钡难缦⒎侨裥缘?而是他個人的享樂,對于這一次宴飲,作者不曾直接描繪,而是通過“趙廚房”對“八千歲”的轉述以及“八千歲”的視角來展現(xiàn):“八千歲真是開了眼了,一面看,一面又掉了幾滴淚,他想:這是吃我哪!”[3]52以“八千歲”的苦來消解狂宴的樂,對于壓迫性質的權勢階級,作者保留了一份批判和挑釁,暗含了一種對非全民性的、個人主義的欲望的否定,反而確立起平等性的、無階級性的狂歡愿景。

玩樂也是小說中的狂歡元素。宋侉子“花鳥蟲魚,無所不好,還特別愛養(yǎng)騾子養(yǎng)馬”,他往北邊去買騾馬,還記得順道看看風景,虞家母女搬出來時帶了些字畫,想必也是略通此道,只可惜兩個不會營生又過慣了不用干活的日子的女子在那個世道實在難以生存,只好把字畫都賣了?!摆w廚房”的興趣是做菜,看他如何對“八千歲”津津樂道那滿漢全席上的菜點,就知道他對自己的手藝,自己的職業(yè)十分熱愛?!鞍司颂珷敗贝道瓘棾?古董字畫,樣樣都要把玩。在這些玩樂中,展現(xiàn)了包羅萬象、多姿多彩的市井生活,而小說中的所有人都生活其中,成為生活的一部分并與之游戲。

這些愛吃愛玩的形象寄托了豐腴的烏托邦式理想,蘊藏著生命的活力?!栋饲q》中的人物對“吃”很講究,作家也樂于描寫各種食物,因為“吃”是人民最為本質的需求,人與萬物必須依靠攝入物質的養(yǎng)分才能得以生長,肯定了“吃”的地位便是肯定了民間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肯定了生長與發(fā)展的可能性;在對玩樂的描寫中,也肯定了民間生活的創(chuàng)造性、包容性和廣闊性,展現(xiàn)了充滿笑意的民間生活。

三、雜語中的狂歡化語言

巴赫金主張,“小說中應該呈現(xiàn)時代的一切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聲音,即時代的一切重要的語言;小說應該成為雜語的微觀世界?!盵5]136雜語指的是小說中多元化、多聲部的語言現(xiàn)象,反映出時代轉型時期的文化特點。在小說中,出現(xiàn)了不止一種語言風格,而具有來自各個階層、各類體裁、各種行業(yè)的話語聲音,打破了文學語言的統(tǒng)一性,構建起語言的狂歡化。在這種狂歡中,不同類型的語言平等地發(fā)出聲音,形成和諧對話的局面。小說《八千歲》的語言就具有這樣的特點。

首先是敘述聲音的口語化和對話性。小說以“據說”兩字開頭,立刻就表明了敘述者道聽途說的“不可靠”的身份。敘述者并非小說中擁有全知視角的上帝,而是讀者面前一個講故事的說書人,他的講述是隨意的、沒有規(guī)范的,諸如“他如果不是”“這些人家的大少爺,是連糧價也不知道的”“這地方米店量米興報數,一邊量,一邊唱”,這些句子中的“如果不是”“這”“也不知道的的”“興”的使用,都使得敘述話語帶上了鮮明的主觀意識和口語的隨意性,具有日??谡Z交流對話的特征。講述者的在場鮮明了起來,讀者也可以窺見其親切的姿態(tài)。

關于敘述的對話性,還可以從講述過程中敘述者不斷使用疑問句向讀者提出設問來考量。設問意味著提問卻并不包含對回答的期待,小說中的設問強調了讀者的在場,且肯定了讀者與作者之間有一種相互理解的默契,因此問題不必由讀者來確實地回答,讀者與作者之間的關系是平等的、知根知底的對話關系。如:“按當時銀錢市價,三吊錢兌換一塊銀元,八吊錢還不到兩塊七角錢。兩塊七角錢怎么就能起了家呢?為什么整整是八千錢,不是七千九,不是八千一?這些,誰也不去追究,然而死死地認定了他就是八千錢起家的,他就是八千歲! ”[3]35“八舅太爺”喜歡“借”別人的字畫,“他也不白要你的,會送一張他自己畫的畫跟你換,他不是上過一年美專么?”[3]49

其次,小說中混雜著許多行業(yè)內的話語及地方特色的俚語、俗語表達,也體現(xiàn)了小說語言的雜語特征?!岸R裾”“油兒”是服飾行業(yè)的稱法;“頭糙”“二糙”“三糙”“高尖”,這是米商行業(yè)的術語;“相騾子”是做騾馬買賣的“宋侉子”的行話;“掃榻留賓”,“洗妝謝客”是風塵女子專用的說法;“雜花色”“一壺三點”則是吃晚茶時的講究……。此外,小說中人物的對話也使用了大量的俗語和俚語,如“甭打聽”“多謝你老”“乖乖”等日常話語中的俚語,“是兒不死,是財不散,看開一點”“包子有肉,不在褶兒了”,這些是同樣來源于日常生活的俗語。在民間形成、來自各行各業(yè)的話語聲音在小說中同時平等存在,被作者以恰當的口吻藝術性地組織起來。這些語言之間不存在相互間的爭鋒或貶斥,而是彼此交融構成小說的語言生活,吸收并納了各行各業(yè)的獨特風姿,賦予小說寬廣的社會視野。

再者,在小說《八千歲》中,也不乏一些“高雅化”的表達,如將“八千歲”的兒子稱為“令郎”,形容“八舅太爺”的宴席生活時使用了“座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的對仗表達?!鞍司颂珷敗薄八埲丝塘藘煞窖航菆D章,一方是陰文:‘戎馬書生’,一方是陽文:‘富貴英雄美丈夫’——這是《紫釵記·折柳陽關》里的詞句,他認為這是中國文學里最好的詞句?!盵3]49在使用這些高雅、凝練且具有一定階級性和文化深度的表達時,往往是作家諷刺、嘲笑的時刻,這些話語雖然高雅,卻并非如表面般代表著雅趣,而是放在了可笑、野蠻的人物身上,“令郎”之后便接上“小千歲”與其父親同樣沒有生趣的生活,“八舅太爺”的“高雅興趣”更是作者對其仗著有權有勢附庸風雅、欺世盜名的諷刺。作家對于“高雅”語言的運用,目的反而在于反抗、嘲弄權威,在于消解“高雅”,顛覆傳統(tǒng)的語言秩序。此外,從相對的角度來看,小說中有一處仔細描寫了“拴騾子的牲口槽”、騾子的屎味和騾子撒尿的場景。這類排泄相關的描寫是對肉體-下部的關注,也是對物質-生理的關注。被“高雅”文學所不齒的粗鄙場景反而被作者以細膩而詩意的語言展現(xiàn)出來,極具挑釁與顛覆意味。

雜語的引入解構了傳統(tǒng)文學的“文學性”,尤其反叛了文學語言可能具有的“官方影響”和“傳統(tǒng)影響”,將文學從知識分子階級高高在上的位置拉到與人民大眾等身。在對文學的高雅神話祛魅之后,小說借使用“非文學”的雜交話語使得小說的語言對于社會面貌的吸收容納更加森羅萬象,應有盡有,也將文學作品本身“脫冕”到與大眾讀者同等的平面,通俗而容易讓人親近,更加詼諧而幽默。

四、狂歡中的危機與嬗變

狂歡化來源于民間的節(jié)慶活動,必須明確的是,狂歡節(jié)僅僅是生活的過渡時期,而非常態(tài),是特定時期的一種顛覆與狂歡?!肮?jié)慶活動在其歷史發(fā)展的所有階段上,都與自然、社會和人生的危機、轉折關頭相聯(lián)系的。死亡和再生、交替和更新的因素永遠是節(jié)慶世界感受的主導因素?!盵5]70狂歡節(jié)式的感受在激情、富足的歡樂背后,同時也存在著危機與變化,狂歡式的歡樂總是帶有諷刺、顛覆的意味,這便喻示著另一股帶來危機的勢力的存在,正因如此,人們才需要以狂歡來與之對抗。在《八千歲》中,呈現(xiàn)的正是這樣一個處于危機與嬗變中的時期,小說中隱藏著時代的動蕩與變遷,那些戲謔的人物綽號、豐盛的美食盛宴、夾雜著俚語、口語、詩文的雜語運用,其實都呈現(xiàn)了20世紀以來現(xiàn)代性沖擊對傳統(tǒng)生活的掌控、入侵以及對它的抵抗姿態(tài)。

“八千歲”的形象與小丑的形象有諸多相似,他是一位靠自己的雙手和勤勞肯干發(fā)家的小商人,而他吝嗇、拘謹的生活方式又成了眾人眼中的笑話?!鞍饲q”身上的對于現(xiàn)代性危機的暗示,最深刻地體現(xiàn)在“大部分米店都已經不用碾子,改用機器軋米了”,“八千歲卻還用這種古典的方法生產”。他的行為與其身份錯位,是普通人眼中帶有一點“瘋癲”意味的“傻瓜”,但其并非可笑的“吝嗇鬼”本身,而是暗示著一種假定的世界,在那個世界里,不存在狂歡節(jié)世界的平等、自由與富足,他戴著“吝嗇鬼”面具,反映著另一種人即舊世代中被壓抑的窮苦百姓的雙重性形象,其身上的滑稽可笑,是對社會中掌權階級的諷刺與挑釁,也是對質樸的傳統(tǒng)手工勞動的守舊。

一方勢力起來,就有一方勢力落敗,做買賣的小市民發(fā)家了,“宋侉子”、虞家母女、“趙廚房”的日子都是隨著舊的官宦貴族勢力的衰落而衰敗的。

不妨先從夏家祠堂說起,夏家原本是望族,聚族而居的宅子又大又漂亮,如今已經破敗不堪了。祠堂的房屋都很高大,現(xiàn)在租給了做生意的“八千歲”做倉庫。中國人最信仰的不是佛教道教,而是祖先祖上,可如今夏家已經沒有來祭祖的了,這說明舊的禮教已經崩壞。

舊禮教的崩壞是狂歡得以呈現(xiàn)的原因之一,它既解放了一類人民,又難免引發(fā)新的危機。正是在這崩壞的舊禮教之下,出了“宋侉子”這樣離經叛道的浪子,父母還在世時就把家產揮霍了一半,父母離世后就把田產賣空了。倒不是說他是個不肖子孫,而是舊的那一套不興了,懂得變通的貴族子弟不得不開始找尋新的出路。虞家母女的命運也暗示了舊官僚秩序的垂暮,不然也不至于讓一個鹽務道的女兒流落風塵?!摆w廚房”也屬于手藝人、勞動人民,他原本為官僚階級做滿漢全席,現(xiàn)在則可以為所有人做飯,做滿漢全席的那套物什鎖在箱子里好多年。在“宋侉子”、虞家母女、“趙廚房”的身上,都因舊制度的坍塌而經歷了高貴身份的“脫冕”,得以進入狂歡的生活,在他們身上,藏著舊制度的“死亡”與即將到來的“新秩序”的新生,帶有狂歡化的雙重性質。

“八舅太爺”是第三股勢力,也是當時最霸道、最蠻橫的那批人——軍閥?!鞍司颂珷敗笔菓?zhàn)爭中的新生勢力,但還未完全掌控主導權,因而他的身份也并非絕對高高在上的官方統(tǒng)治者,還沒有能力終結狂歡的局面。不過“八舅太爺”身上的狂歡特質也來源于他早期的民間生活,他曾經裝過土匪、干過黑幫,還拉過車,體驗過那種對于社會制度帶有反抗性、顛覆性的放浪生活?!鞍司颂珷敗币琅f是兩面的,在他的身上,既具有對于權力、制度的挑戰(zhàn)與游離,又不乏對于權力的追逐與向往,渴望著從舊社會的“死亡”中走進新秩序的“新生”,并在其進程中占有一席之地,可以認為,他這樣的人物正暗示著時代中虎視眈眈的那一類人,正是危機的締造者。

在“八舅太爺”的人生經歷中,還有關于現(xiàn)代化危機的揭示。“八舅太爺”闖蕩的那些年曾去過上海,聽見過那些妓女們說“又不是閻瑞生,怕點啥!”那這個閻瑞生是誰呢?妓女們?yōu)槭裁匆隆伴惾鹕?閻瑞生是1920年上?!伴惾鹕浮笔录鹘?上海人閻瑞生是一位惡少,他嗜賭成性,揮金如土,因為賭馬欠下了巨額債務,為了還債,他鋌而走險,殺害了名妓“花國總理”王蓮英。該事件在1921年就被改編成電影并轟動一時[6]。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正是中國最為繁華的都市,現(xiàn)代化機械的發(fā)展造就了人心浮躁,物欲橫流的社會風氣,電影、賭博、艷情色彩的謀殺案,這些隨著工業(yè)文明的發(fā)展而帶來的冰冷、危險而帶有刺激性的產物暗示了中國現(xiàn)代化進程中的不安因素,這些在小說中是沒有明確地提及的,也正因如此,小說中狂歡化的氛圍沒有被破壞,過去時代的潦倒與新時代的危機以生與死的矛盾形態(tài)隱藏在狂歡化的世界中,構成狂歡節(jié)世界的兩重性,使得小說能夠以小見大,在詼諧與幽默中展現(xiàn)出極具包容性、開放性的整體歷史意義上的宏偉姿態(tài),這也正是汪曾祺小說的深厚、精妙之處。

五、結語

汪曾祺的寫作被視為現(xiàn)代漢語寫作的一種革新,他的創(chuàng)作跟隨著文學觀念發(fā)生轉變、歷史局勢不斷更迭的時代變遷而不斷探索、求新。狂歡化顛覆、包容的特征出現(xiàn)在其小說中也就理所應當了。狂歡理論的文學意義是巨大的,它揭示了狂歡化文學在狂歡表層下隱含的邏輯聯(lián)系和深層意義,提供了一種新的閱讀策略[7]。從狂歡理論的角度來考察小說《八千歲》在人物形象、小說內容、語言風格、小說內涵上的特征,便可以看到作者以一種詼諧的、民間性的敘事,揭示了風云變化之際中國社會中潛藏的危機與變化,在微觀中展現(xiàn)了一個衰落與希望并存的宏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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