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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信罪司法適用擴張化的原因與司法限定

2024-05-24 08:25:02李麗李訓偉董新宇
中共山西省委黨校學報 2024年2期

李麗 李訓偉 董新宇

〔摘要〕 幫信罪入刑對阻擊新型信息網絡犯罪具有客觀實效,在一定程度上延緩了電信網絡詐騙等上游犯罪的蔓延,但由于對幫信罪司法限定不足,對“明知”“被幫助對象”“情節(jié)嚴重”的認定標準過于寬松,幫信罪在司法適用中存在擴張化現象。為防范幫信罪演變?yōu)椤翱诖铩薄p緩幫信罪司法適用擴張化趨勢,應遵循罪刑法定原則、秉持刑法謙抑性理念,對幫信罪予以司法限定,從而壓縮幫信罪的“犯罪圈”,從根本上實現幫信罪的實質化出罪。

〔關鍵詞〕 幫信罪;司法適用擴張化;司法限定;罪刑法定;刑法謙抑性

〔中圖分類號〕D92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1203(2024)02-0096-06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以下簡稱《刑法》)第287條之二規(guī)定了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以下簡稱幫信罪),幫信罪是指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網絡犯罪而為其提供幫助且情節(jié)嚴重的行為。自2015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九)》(以下簡稱2015年《刑法修正案(九)》)增設幫信罪以來,其司法適用情況大致呈現以下特點:一是2015年至2019年即幫信罪的司法適用前期,其司法適用率不高,處于平穩(wěn)運行狀態(tài);二是2020年至2021年,其適用的高頻率、擴張化極為明顯;三是2022年至2023年,其適用率略微下降,但案件數量仍較為龐大。以2020年、2022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開展的兩次涉銀行卡、電話卡的“斷卡行動”為契機,幫信罪在司法中被大量采用,在客觀上對阻擊新型信息網絡犯罪起到了巨大作用,極大地保障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合法權益。同時,幫信罪在司法適用中的數量激增也引起了學者、實務工作者的擔憂,他們認為“明知”“被幫助對象”“情節(jié)嚴重”作為幫信罪的入罪條件,在司法適用時存在嚴重的認定擴張化。準確理解幫信罪的入罪條件,避免“重形式輕實質”,需要以司法限定為立場,合理限制幫信罪的司法適用,進而實現幫信罪的實質出罪〔1〕。

一、幫信罪司法適用趨于擴張化

近年來幫信罪的案件數量呈激增之勢,例如,處于信息網絡犯罪鏈條底層的提供“兩卡”(銀行卡、電話卡)的“卡主”為“利”所誘,再加上法律意識淡薄,辦理“兩卡”要求實名制,大量“卡主”輕易入罪的現象較為突出,而處于信息網絡犯罪鏈條中高層的犯罪分子卻很難被查實,可見在信息網絡犯罪治理方面未能形成“斷薪”之效。

(一)法院審結的案件數量增幅較大

2022年,中國司法大數據研究院發(fā)布了《涉信息網絡犯罪特點和趨勢(2017.1—2021.12)司法大數據專題報告》(以下簡稱《報告》),對幫信罪的發(fā)案數量、審結數量、行為類型進行了統(tǒng)計分析。

1.幫信罪的發(fā)案、審結量?!秷蟾妗凤@示,2017年至2021年,全國各級法院一審審結的涉信息網絡犯罪案件共涉及282個罪名,其中幫信罪案件數量占罪名總數量的23.76%;全國各級法院一審審結的幫信罪占審結案件總數量(28.2萬)的比例逐年遞增,2017年至2021年分別為0.06%、0.07%、0.22%、5.78%和54.27%。其中,2020年比2019年增長約26倍,2021年比2020年增長約9倍,幫信罪司法適用率的增幅極為明顯。另外,根據中國裁判文書網檢索結果可知,雖然2022年、2023年幫信罪的全國司法適用率比2021年均有所下降,但其基數仍較為龐大,2022年為15 544件,2023年為12 095件。

2.幫信罪行為類型統(tǒng)計。幫信罪的行為類型復雜多樣,前述《報告》顯示,支付結算類、通訊傳輸類、廣告推廣類分別占所有幫信罪行為類型的53.45%、18.25%和4.95%〔2〕,以銀行卡作為支付結算工具的幫信行為類型占比最大,其數量超過所有幫信罪行為類型總量的半數,而互聯(lián)網接入、通訊傳輸、服務器托管等技術類的幫信行為所占比例較小。

(二)檢察院起訴的案件數量增幅明顯

最高人民檢察院發(fā)布的2023年前三季度全國檢察機關主要辦案數據顯示,2023年1月至9月,針對電信網絡詐騙的持續(xù)高發(fā)態(tài)勢,結合“斷卡”等專項行動,依法全鏈條打擊電信網絡詐騙及關聯(lián)犯罪,檢察機關共起訴幫信罪10.4萬人,比2022年同期上升12.3%〔3〕。此外,全國檢察院以幫信罪起訴的案件數量仍處于高位運行狀態(tài),但與往年相比上漲幅度放緩。例如,2023年1月至10月,全國檢察機關共起訴幫信罪11.5萬余人,比2022年同期上升近13%,漲幅比2022年同期下降2.2個百分點〔4〕。為防范幫信罪演變?yōu)椤翱诖铩薄p緩幫信罪司法適用擴張趨勢,應在分析幫信罪司法適用擴張化原因的基礎上給予司法限定,進而壓縮幫信罪的“犯罪圈”,從根本上對幫信罪予以實質化出罪。

二、幫信罪司法適用擴張化的原因

(一)對“明知”的司法適用擴張化

“明知”,作為幫信罪的主觀構成要件,也是幫信行為入罪的主觀條件。在司法實踐中,“明知”被解釋為“應當知道或知道”?!皯斨馈睂儆谕贫ㄖ?,允許行為人提出反證;“知道”包括“明確知道和可能知道”,司法實踐多采用“可能知道”的認定標準?!懊鞔_知道”應當成為幫信罪主觀“明知”的要義,有利于從主觀層面限縮幫信罪的“犯罪圈”。

1.應當知道。2019年《最高人民法院 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非法利用信息網絡、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2019年《“兩高”解釋》)第11條規(guī)定了“應當知道”的7個認定標準:(1)經監(jiān)管部門告知后仍實施幫信行為的,例如,銀行業(yè)、網絡支付業(yè)、電信業(yè)等工作人員被監(jiān)管部門告知他人可能利用服務實施信息網絡犯罪而仍繼續(xù)“提供服務”;(2)網絡服務提供者接到舉報后不履行管理職責致使上游犯罪得以繼續(xù)實施的,例如,上游犯罪者利用網絡實施賭博行為,網絡服務提供者接到舉報后拒不履行關停網站、刪除信息、報案等監(jiān)管職責;(3)行為人與上游犯罪實施者的交易價格或者方式明顯異常的,例如,行為人為上游犯罪實施者進行網絡平臺技術的開發(fā)或維護,收取了遠高于正常市場交易價格的費用;(4)行為人為上游犯罪實施者提供專門用于違法犯罪的程序、工具等幫助的,例如,行為人為他人提供發(fā)布詐騙信息的小程序、廣告鏈接或開發(fā)“釣魚網站”等;(5)行為人頻繁采用隱蔽上網、加密通信等措施逃避監(jiān)管或者規(guī)避調查的,例如,行為人為他人提供服務器托管;(6)行為人為上游犯罪實施者逃避監(jiān)管或者規(guī)避調查提供技術支持或其他幫助的,例如,行為人提供改號軟件用于電信網絡詐騙;(7)其他足以認定行為人明知的情形。只要行為人實施了上述7種行為之一的,就可推定行為人“應當知道”他人在實施信息網絡犯罪,但是有相反證據的除外。

按照2019年《“兩高”解釋》第11條的規(guī)定,對行為人“明知”的認定采用“司法推定”的方法,也就是說,如果行為人能提出相反證據來推翻辦案機關的推定結論,行為人就是無罪的。因此,2019年《“兩高”解釋》第11條的“明知”實為“應當知道或推定知道”。“應當知道”可以理解為“理應知道但實際不知道”,這說明事實上行為人并不“明知”,這種對“明知”的解釋使得法律推定與實際情況出現了矛盾,推定的結論與實際情況不一致。司法實踐將含有“實際不知道”的“應當知道”當作“明知”而加以推定適用,采用了降低標準的主觀認定,無疑擴張了幫信罪的“犯罪圈”。此外,2019年《“兩高”解釋》第11條最后一項“其他足以認定行為人明知的情形”,從文義解釋來看,“足以認定”是指司法機關已有足夠的證據證實行為人在提供技術支持或其他幫助時主觀上是明知的,但從同類解釋來看,“其他足以認定行為人明知的情形”理應與其他六項屬于同類、同質情形,是可以允許行為人提出反證予以推翻推定結論的,顯然,此處也存在矛盾。

2.知道。“知道”可以理解為“明確知道、可能知道、或許知道”〔5〕,在司法實踐中,以“可能知道”作為幫信罪“明知”的認定標準較多,這成為幫信罪司法適用擴張化的原因之一。“可能知道”僅能表征行為人對幫助他人實施信息網絡犯罪的行為在主觀方面明知的程度,該程度的大小則缺少進一步衡量的標準,對“可能”的程度難以合理評定。也就是說,“可能知道”暗含了“可能不知道”的情形,司法實踐同樣放寬了幫信罪在主觀上對“明知”的認定尺度。

“可能知道”作為司法實踐采信的認定標準,擴張了司法追訴刑責的范圍,擴張了刑罰適用的打擊面,無形中加大了行為人承擔法律責任的風險?!翱赡苤馈币馕吨痉ú门袡C關對幫信罪主觀明知的認定標準較為含糊,以此含混不清的定罪標準對可能涉罪的行為人追訴,既違背了罪刑法定原則中的明確性要義,也背離了無罪推定原則,實則是刑事司法有罪推定的不當做法。

3.明確知道。如前所述,將幫信罪的“明知”解釋為“應當知道或可能知道”,加劇了幫信罪的形式化入罪,刑事懲罰的范圍被不合理擴張,難以彰顯當代刑法對謙抑性的要求。因此,將“明確知道”作為幫信罪“明知”的要義才更具合理性。第一,從立法層面看,對幫信罪“明知”的認定采用了綜合評定法。例如,2021年《最高人民法院 最高人民檢察院 公安部關于辦理電信網絡詐騙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二)》(以下簡稱2021年《“兩高一部”意見(二)》)第8條第一款規(guī)定,認定幫信罪的“明知”,應當根據行為人收購、出售、出租銀行賬戶、非銀行支付賬戶或者他人“兩卡”的次數、張數、個數,并結合行為人的認知能力、既往經歷、交易對象等主客觀因素,予以綜合認定。第二,從刑事證明標準看,“確實”“充分”是我國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的認定犯罪的證明標準。將“明確知道”作為幫信罪“明知”的要義,需要在證明標準上滿足“確實”“充分”的條件,這就要求司法機關從多個維度來證實行為人在提供幫信行為時主觀上具有“明確知道”的意思要素。例如,2021年《“兩高一部”意見(二)》第10條規(guī)定,在公安機關調查有關案件的過程中,從事銷售網絡游戲點卡、手機充值卡、網絡游戲裝備等的經銷商被明確告知其交易對象的行為涉嫌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如果經銷商不聽警告,仍然與對方繼續(xù)進行交易且情節(jié)嚴重的,以幫信罪追究刑事責任。該條規(guī)定即是對幫信罪“明確知道”的要求。第三,證實行為人主觀上具備“明確知道”的意思要素,除了從上述主客觀方面進行綜合評定外,依據其他事由也可予以合理探知行為人是否具備“明確知道”的心理樣態(tài)。例如,行為人已被他人(行政主管單位、被幫助實施信息網絡犯罪者)明確告知其幫助行為將被用于實施信息網絡犯罪而仍然提供幫助的,足以表明行為人主觀上“明確知道”。綜上所述,幫信罪的“明知”應當被解釋為“明確知道(實際知道)”,而非“應當知道”或“可能知道”。

(二)對“被幫助對象”的司法適用擴張化

幫信行為入罪的客觀條件之一是“為實施信息網絡犯罪的人提供技術支持或其他幫助”,信息網絡犯罪被稱為“被幫助的行為”,實施信息網絡犯罪的人被稱為“被幫助的人”,“被幫助的行為”和“被幫助的人”統(tǒng)稱為“被幫助對象”。

1.“被幫助的行為”的擴張化。根據《刑法》第287條之二的規(guī)定,信息網絡犯罪作為被幫助的行為,是認定幫信罪的關鍵條件之一。信息網絡犯罪是借助信息網絡平臺實施侵害法益的行為,具體包括《刑法》第285條至第287條規(guī)定的犯罪行為,以及《刑法》第287條之一規(guī)定的非法利用信息網絡罪和2022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反電信網絡詐騙法》(以下簡稱《反電信網絡詐騙法》)規(guī)定的電信網絡詐騙犯罪。據此,信息網絡犯罪的特征是“利用電信網絡技術手段,通過遠程、非接觸等方式”實施的刑事犯罪。簡言之,只要是“利用電信網絡技術手段,通過遠程、非接觸等方式實施的嚴重危害社會的行為”都屬于幫信罪被幫助的行為。但是,《刑法》第287條之一規(guī)定的“非法利用信息網絡罪”,既包括一般的違法行為,也包括嚴重的犯罪行為,這樣,幫信罪的被幫助行為也就包括了一般的違法行為,而一般的違法行為對社會的危害性并未達到嚴重的程度,借助《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反電信網絡詐騙法》等非刑事法律即可應對,無須動用更為嚴厲的刑法。此時,“被幫助的行為”被擴張化了。

上述關于“被幫助的行為”擴張化的認定分析,在2019年《“兩高”解釋》第12條第二款中已被證實,也就是說,即使在案的證據無法證實“被幫助的行為”已經構成犯罪,只要能夠證實“被幫助的行為”滿足支付結算金額達到100萬以上、以投放廣告提供資金達到25萬以上、個人違法所得達到5萬以上三種情節(jié)之一的,均可對幫助者按幫信罪定罪處罰,這無疑是將可能不是犯罪的違法行為納入了幫信罪“被幫助的行為”范圍,這種做法在背離刑法謙抑性、“存疑有利被告”原則的同時,也存在有罪推定之嫌。

2.“被幫助的人”的擴張化。從共同犯罪的一般理論看,為明知非法利用信息網絡犯罪者提供幫助的,幫助者應與被幫助者構成非法利用信息網絡犯罪的共犯。但是,根據2015年《刑法修正案(九)》第29條第二款及2016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印發(fā)的《關于辦理電信網絡詐騙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的規(guī)定,對為非法利用信息網絡犯罪實施者提供技術支持或幫助的行為予以單獨定罪處罰,“幫助行為被正犯化”了〔6〕,此時,原本屬于上游犯罪的幫助犯轉化成了幫信罪的實行犯。

在一起幫信案中,可能涉及三種犯罪身份,即非法利用信息網絡犯罪的實施者(上游犯罪的實行犯)、非法利用信息網絡犯罪的幫助者(上游犯罪的幫助犯)、為非法利用信息網絡犯罪提供幫助者(幫信罪的實行犯)。那么,上游犯罪的實行犯、上游犯罪的幫助犯是否都是幫信罪實行犯的被幫助者呢?例如,甲教唆乙實施電信網絡詐騙犯罪,乙請丙編寫電信網絡詐騙話術供自己使用,乙又聯(lián)系丁,表示擬租用丁的信用卡用于電信網絡詐騙贓款的轉移。在該案中,乙(上游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實行犯)、甲(教唆犯)和丙(幫助犯)三人是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共犯,丁是幫信罪的實行犯。很明顯,當幫信行為被獨立設罪后,被幫助者只能是上游犯罪的實行犯,即乙作為上游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實行犯才是幫信行為的被幫助者。如將上游犯罪的狹義共犯(幫助犯、教唆犯)也納入被幫助者的范圍,既擴張了幫信罪的司法適用范圍,也不符合刑事歸責中對因果關系的要求,畢竟幫信罪的實行犯提供的幫助只對上游犯罪的實行犯產生了實質性作用。

信息網絡犯罪黑灰產業(yè)鏈極其復雜,參與其中的環(huán)節(jié)呈現出多層級的結構特征,既具備了參與上游犯罪的階梯式層級特點,也形成了上游犯罪與幫信犯罪之間的扁平式結構。由此,從限縮幫信罪“犯罪圈”的立場出發(fā),只有在幫信行為對被幫助者損害法益的行為產生直接的、決定性的影響時,才能表征幫信行為的實質社會危害性,將“被幫助的人”的范圍框定為非法利用信息網絡犯罪的實行者(上游犯罪的實行犯)更具合理性。

(三)對“情節(jié)嚴重”的司法適用擴張化

1.“情節(jié)嚴重”的立法規(guī)定。立法是司法的適用前提。立法對幫信罪“情節(jié)嚴重”進行了多次修正,以方便司法裁決。例如,2015年《刑法修正案(九)》第29條將“情節(jié)嚴重”作為幫信行為入罪的客觀要件之一。但是,在司法適用中如何認定“情節(jié)嚴重”,成為司法裁判的難點,《刑法》第287條之二對“情節(jié)嚴重”的規(guī)定不夠明確,給幫信罪司法擴張?zhí)峁┝丝赡?,在一定程度上制造了人為降低幫信罪入罪門檻的風險。

為指引司法裁判工作,2019年《“兩高”解釋》第12條采用“具體列舉+概括規(guī)定”的立法技術對“情節(jié)嚴重”具體化,將“被幫助對象的數量、支付結算金額、違法所得數額、提供幫助資金數額”等情形作為“情節(jié)嚴重”的參照,紓解了裁判者在司法實務中適用幫信罪的壓力。

針對幫信罪“情節(jié)嚴重”在司法適用中出現的新問題、新爭議,也為了更好地在司法實踐中貫徹罪刑法定原則,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三庭、最高人民檢察院第四檢察廳、公安部刑事偵查局先后于2020年11月、2022年3月發(fā)布了兩份關于深入推進“斷卡”行動的會議紀要(下文稱其為《2020年會議紀要》和《2022年會議紀要》),對2019年《“兩高”解釋》第12條的內容進一步予以具體化、明確化:首先,明確了“情節(jié)嚴重”的一般要求?!?020年會議紀要》第5條規(guī)定,要堅持主客觀相統(tǒng)一,準確認定犯罪情節(jié)。對于涉“兩卡”案件,要加強對“兩卡”交易細節(jié)、流向用途和造成后果的查證?!?022年會議紀要》第4條規(guī)定,“情節(jié)嚴重”的認定,要注重審查行為人的主觀明知程度和客觀上出租、出售信用卡的情況以及造成的其他嚴重后果。其次,對“情節(jié)嚴重”中“支付結算”的要求,《2022年會議紀要》第4條規(guī)定,行為人出租、出售的信用卡僅被用于“賬戶走流水”,但行為人未實施代為轉賬等行為,或者未實施為配合他人轉賬而提供刷臉等驗證服務的,不宜認定為2019年《“兩高”解釋》第12條第一款第(二)項規(guī)定的“支付結算”行為。再次,對“情節(jié)嚴重”中“支付結算金額”的要求,《2022年會議紀要》第4條規(guī)定,單向流入涉案信用卡中的資金應不少于30萬元,且其中至少3 000元須被查證為詐騙資金,行為人能夠說明合法來源和性質的除外。

2.“情節(jié)嚴重”司法適用擴張化的表現。上述兩份會議紀要的內容雖然對幫信罪“情節(jié)嚴重”的認定作出了漸進式的解釋,但仍未消除幫信罪“情節(jié)嚴重”在司法適用時的擴張化,值得探究。

首先,單純的客觀入罪認定方法易致司法適用擴張化?!般y行卡支付結算金額20萬元以上”“提供廣告推廣的資金5萬元以上”“個人違法所得1萬元以上”“被幫助人為3個以上”“收購、出租、出售各類結算工具5個(張)以上”“收購、出租、出售手機卡、流量卡、物聯(lián)卡20個(張)以上”,這些均是判定幫信罪“情節(jié)嚴重”的具體參照因素,而且?guī)托判袨橹灰邆淙魏我粋€因素均可入罪,完全是從客觀層面對幫信行為能否入罪的考察,忽略了行為人主觀層面的入罪條件,背離了主客觀相統(tǒng)一的原則。單純從客觀層面對幫信罪進行司法認定的做法,導致了幫信罪司法適用的擴張化。顯然,這種做法是不妥當的,忽略了對行為人的主觀認知、既往經歷等因素的綜合考量,難以確保結論的正確性。

其次,“提供支付結算工具”的行為性質認定不一致易致司法適用擴張化?!爸Ц督Y算類”在幫信罪所有的行為類型中所占比例高達一半以上,其社會危害性可見一斑。準確把握“支付結算類”行為的入罪尺度,對于保障幫信罪的準確適用至關重要。例如,《2022年會議紀要》第4條規(guī)定,行為人出租、出售的信用卡被用于“賬戶走流水”,但行為人未實施代為轉賬等行為,或者未實施為配合他人轉賬而提供刷臉等驗證服務的,不宜認定為2019年《“兩高”解釋》第12條第一款第(二)項規(guī)定的“支付結算”行為。而該份會議紀要第8條又規(guī)定,行為人收購、出售、出租的“四件套”(身份證、銀行卡、U盾、手機卡),主要用于非法接收、轉移詐騙資金,一般以幫信罪論處?!爸Ц督Y算金額20萬以上”是2019年《“兩高”解釋》第12條明確規(guī)定的幫信行為入罪的客觀條件,然而,《2022年會議紀要》第4條規(guī)定“僅提供支付結算工具”的不是“支付結算”行為,同份會議紀要第8條規(guī)定“提供四件套的,一般認定為幫信罪”,這就導致“提供支付結算工具”作為幫信罪的行為類型是否入罪的標準混亂。司法認定標準的不統(tǒng)一、不協(xié)調易損害法律的權威性。

再次,對“銀行流水”的界定不清晰易致司法適用擴張化。“銀行流水”是指銀行客戶通過銀行活期賬戶存取款的交易記錄,一般作為個人或公司收入情況的一種證明材料,其常見功能是向銀行申請貸款。在幫信罪的司法認定中,根據《2020年會議紀要》第5條,“被用于實施電信網絡詐騙的信用卡內流水金額超過30萬,達到犯罪程度,出租、出售信用卡的行為”屬于“情節(jié)嚴重”,構成幫信罪。這就產生一個疑問:“銀行流水”既然是存取款的交易記錄,從打擊犯罪的立場出發(fā),是否可將“存”“取”款的總款項作為“支付結算金額”呢?例如,行為人提供的涉案銀行卡“存入”20萬,“取出”20萬,“支付結算金額”即為40萬,達到了“信用卡內流水金額超過30萬”的條件,行為人構成幫信罪。顯然,該結論不具有合理性:一是形成的結論與查證的犯罪事實不相符,事實上被害人僅有20萬的損失而非40萬。二是形成的結論與《2022年會議紀要》第4條的規(guī)定不符,對涉案信用卡流水資金的認定“應把握‘單向流入的資金超過30萬”。因此,對“銀行流水”的認定只能計算“存”的一頭,而不能計算“存”“取”兩頭,否則,極易導致被害人獲得雙倍賠償的錯誤結果。

三、幫信罪司法適用擴張化的司法限定

在互聯(lián)網對生活各領域產生深度影響的時代,一味強調刑事法律的適用且呈擴張之勢,并非遏制信息網絡犯罪的有效策略,堅持幫信罪的司法限定立場就顯得尤為重要。

(一)遵循罪刑法定原則

在司法裁判時,遵循罪刑法定原則是準確適用幫信罪的根本保證,是司法限定立場的重要指引。罪刑法定原則作為刑法的基本法定原則,是指對行為的定罪與量刑要嚴格按照刑法規(guī)范確定,同時,罪刑法定原則還要求“法律規(guī)范盡量明確、清晰”,給守法者以明晰的行為指引,不允許“司法造法”。幫信罪的“明知”“被幫助對象”“情節(jié)嚴重”在司法適用中存在認定不準確的問題,是導致幫信罪司法裁判擴張化的重要緣由,易造成對罪刑法定原則的背離。

按照罪刑法定原則的要求,法律條文的表述應盡量明確,對具體犯罪的罪狀宜采用具體表述的方式,以便公眾清晰地判斷自己行為的規(guī)范價值。誠然,在今天這樣一個社會轉型迅速發(fā)展與信息網絡犯罪蔓延相疊加的時代,在刑法中設置一些犯罪構成要件更具包容性的條文,對于短期內打擊信息網絡犯罪無疑是有利的〔7〕。但是,司法的功能不僅在于打擊犯罪,還應強化對行為人合法權益的維護,這也是刑法的兩項基本功能。幫信罪入罪條件的寬松化適用,使司法在保障被害人權益的同時對行為人的利益保障呈弱化之勢,是對刑法兩項基本功能的損傷。因此,以罪刑法定原則為理論基底,在幫信罪的司法適用中堅持司法限定的立場,從嚴掌握幫信罪的構成要件,實現對幫信罪“明知”“被幫助對象”“情節(jié)嚴重”的準確認定,是罪刑法定原則在刑事司法程序中的重要體現,能夠實現限縮幫信罪“犯罪圈”的目的。

(二)秉持刑法謙抑性理念

刑法的謙抑性主張盡量通過非刑罰手段懲治違法犯罪行為,將啟動刑罰的可能性降至最低,體現在刑事司法領域就是堅持司法限定立場,從嚴把握幫信罪的司法適用。然而,實踐中對幫信罪構罪條件認定的寬松化使得刑罰權的發(fā)動變得較為容易。例如,2019年《“兩高”解釋》第7條規(guī)定,被幫助的行為包括犯罪行為和類犯罪行為(符合刑法規(guī)定但未達到犯罪程度的違法行為);第12條第二款規(guī)定,被幫助的行為是否構成犯罪確因客觀原因無法查實,但涉案銀行卡內的支付結算數額達到100萬元以上、廣告推廣費用達到25萬元以上、個人違法所得達到5萬元以上的,為上游犯罪提供幫助的行為可以構成幫信罪。據此,在信息網絡犯罪日益蔓延、黑灰產業(yè)錯綜復雜的背景下,受國家對信息網絡犯罪持續(xù)高壓刑事政策的影響,幫信罪的上游犯罪已由“嚴重的刑事犯罪”擴張到“一般違法行為”,幫信罪司法適用的擴張化成為可能,刑法謙抑性難以得到貫徹執(zhí)行。為實現打擊信息網絡犯罪、保護公眾合法權益的雙重社會治理目標,合理抑制刑罰權的發(fā)動,確保刑罰在法律制裁體系中的補位功能,適當發(fā)揮非刑罰制裁手段的治理機能,同樣是幫信罪司法限定立場的價值體現。

〔參 考 文 獻〕

〔1〕劉艷紅.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的司法擴張趨勢與實質限縮〔J〕.中國法律評論,2023(03):58-72.

〔2〕孫 航.涉信息網絡犯罪案件量逐年上升,詐騙罪占比最高〔EB/OL〕.(2022-08-02).http://rmfyb.chinacourt.org/paper/html/2022-08/02/content_219498.htm?div=-1.

〔3〕今年前三季度全國檢察機關主要辦案數據“四大檢察”法律監(jiān)督質效穩(wěn)步向好〔EB/OL〕.(2023-10-25).? ? ? ?https://www.spp.gov.cn/spp/xwfbh/wsfbt/202310/t20231025_631714.shtml#1.

〔4〕檢察機關打擊治理電信網絡詐騙及其關聯(lián)犯罪工作情況(2023年)〔EB/OL〕.(2023-11-30).https://www.spp.gov.cn/xwfbh/wsfbt/202311/t20231130_635181.shtml#2.

〔5〕郝 川,馮 剛.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的“明知”應包含“或許知道”〔EB/OL〕.(2020-09-28).http://www.jcrb.com/xueshupd/gd/202009/t20200928_2208766.html.

〔6〕陳興良.網絡犯罪的刑法應對〔J〕.中國法律評論,2020(01):88-95.

〔7〕喻海松.新型信息網絡犯罪司法適用探微〔J〕.中國應用法學,2019(06):150-165.

責任編輯 梁華林

〔收稿日期〕 2024-02-28

〔基金項目〕 山西工程科技職業(yè)大學??蒲谢痦椖浚⊿K202304);山西省人民檢察院檢察理論研究課題(SX2023B26)。

〔作者簡介〕 李 麗(1981-),女,山西臨猗人,山西工程科技職業(yè)大學文法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刑事訴訟法學。

李訓偉(1979-),男,江蘇沛縣人,山西工程科技職業(yè)大學文法學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刑法學。

董新宇(1982-),男,山西交城人,晉城市人民檢察院常務副檢察長,主要研究方向為檢察理論與實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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