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無志

（科技部科技評估中心，北京 100081）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科技是第一生產力，人才是第一資源。近年中國深入實施新時代人才強國戰(zhàn)略，加快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chuàng)新高地。科技部、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等部門不斷優(yōu)化項目類型，以科研人員為中心，持續(xù)推進改革舉措，在制度設計、運行機制和科研成果等方面取得了較大進步。近年來，歐盟通過研發(fā)框架計劃大力支持科研人才培養(yǎng)工作。成立于2007 年的歐洲研究理事會（European Research Council，ERC）是歐盟支持人才培養(yǎng)的主要機構，該理事會針對不同年資的科研群體設計了不同的政策工具，其資助對象、資助力度均有明顯差別，運行10 余年來，培養(yǎng)了一批高素質人才，產生了一批優(yōu)秀科研成果，吸引了國際優(yōu)秀科研人員到歐盟工作，提升了歐盟的科技創(chuàng)新競爭力。

1 歐洲研究理事會概況

1.1 歐洲研究理事會是歐盟研發(fā)框架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

歐盟研發(fā)框架計劃是歐盟實現(xiàn)戰(zhàn)略發(fā)展目標，落實歐盟科技創(chuàng)新和人才政策的重要抓手，自1984 年以來已實施了8 期，從2021 年起開始實施第九期研發(fā)框架計劃，即“地平線歐洲”（2021—2027），預算為955.17 億歐元，其基本架構包括三大板塊，歐盟稱之為“支柱”（pillar），分別是“卓越科學”支柱（側重基礎研究，預算為250.11 億歐元）、“全球挑戰(zhàn)與歐洲工業(yè)競爭力”支柱（側重應用研究，預算為535.16 億歐元）和“創(chuàng)新型歐洲”支柱（側重產業(yè)化，預算為135.97 億歐元）。此外還設置了一個橫向支撐板塊，即“鼓勵大眾廣泛參與研發(fā)框架計劃以及加強歐洲研究區(qū)建設”板塊（側重區(qū)域協(xié)調發(fā)展，預算為33.93 億歐元）[1]。

其中，“卓越科學”支柱包括3 部分內容，分別是歐洲研究理事會、瑪麗·居里行動和科研基礎設施，其中歐洲研究理事會的預算最多，高達160 億歐元，占“卓越科學”支柱預算的66.99%，占“地平線歐洲”總預算的16.76%[2]。該理事會2021 年預算為18.97 億歐元；2022 年預算為24.50 億歐元；2023 年預算為21.72 億歐元[3]。

1.2 歐洲研究理事會的運行機制

歐洲研究理事會的宗旨是不斷提升歐洲科研活力與創(chuàng)造力，創(chuàng)造世界領先的前沿科學知識，因此該理事會支持的項目具有高風險、高收益、不限科研領域、不限年齡、不限性別、不限國籍（但要求外籍科研人員在歐盟成員國或聯(lián)系國國內工作）的特點。運行過程中該理事會以科研人員為中心，科研選題堅持“自下而上”，經過評審擇優(yōu)資助。

在治理結構方面，歐洲研究理事會設有科學理事會（Scientific Council）和執(zhí)行局（Executive Agency）。其中，科學理事會負責通過科學規(guī)劃工作激發(fā)科研人員創(chuàng)造力、提升科研水平?？茖W理事會由22 名知名科學家或學者組成，均由歐盟任命，任期為4 年，可連任一次。科學理事會的主席也是歐洲研究理事會的主席，作為歐洲研究理事會對外工作的正式代表。執(zhí)行局是實施機構，主要負責實施科學理事會制定的戰(zhàn)略政策，管理項目合同，組織實施年度工作方案，發(fā)布項目建議征集通知，為項目申請人提供必要信息和幫助，組織專家開展同行評議，起草并管理項目協(xié)議書，為科學理事會提供支撐，做好宣介工作等。此外，該執(zhí)行局還設有指導委員會，由歐盟科研創(chuàng)新總司、科學理事會和歐洲研究理事會等部門的人員組成，歐盟科研創(chuàng)新總司（Research and Innovation of the European Commission）的總司長一般擔任指導委員會的主席。指導委員會主要負責制定執(zhí)行局的年度工作方案、行政管理經費和年度工作報告[4]。

2 歐洲研究理事會支持科研人才的工具

歐洲研究理事會針對不同資歷的科研人員設計了不同的資助工具，主要分為兩大類，一類是主要資助工具，即支持前沿研究的項目（main frontier research grants），包括起步類基金（starting grant）、鞏固類基金（consolidator grant）、高級科研人員基金（advanced grant）和協(xié)同類基金（synergy grant）等4 類基金。另一類是補充性資助工具（complementary funding），僅包括概念驗證類基金（proof-of-concept）[3]。上述項目針對的科研群體不同，資助的重點方向也不同，覆蓋了基礎研究領域的不同科研資歷的科研人員。總體而言，青年科學家獲得的資助較多。

2.1 起步類基金

2.1.1 起步類基金的資助對象

起步類基金主要面向獲得博士學位2 ～7 年的科研人員，目的是為剛組建獨立研究團隊或者獨立承擔項目的優(yōu)秀項目負責人（principal investigator）提供支持。

在科研資歷方面，要求申請人提供以主要作者身份（且沒有博士生導師參與）在國際主要跨學科期刊、國際期刊發(fā)表1 ～5 篇重要論文（含專利文件）；出版科研專著或者翻譯著作；獲得授權專利；受邀參加國際會議或高級學院進行演講；獲得的獎勵、榮譽或作為學術會員等方面情況。

2.1.2 起步類基金的支持強度

起步類基金項目最高可以獲得150 萬歐元的經費支持，附加資助金額最高為100 萬歐元，項目執(zhí)行期限可達5 年。此類項目要求項目承擔人50%的時間用于項目研究，50%的時間須在成員國或聯(lián)系國工作。2023 年此類基金項目預算為6.28 億歐元，擬支持407 個項目，項目平均支持強度約為154.30 萬歐元。

2.1.3 項目申請書的要求

由項目負責人提交項目申請書，申請書包括概要（5 頁以內）、簡歷（2 頁以內）、科研成就（2 頁以內）、項目建議（14 頁以內）、科研資源與時間分配情況（2 頁以內），依托單位支持該項目的聲明、科研倫理審查表和博士學位證明等材料。

2.1.4 起步類項目評審標準與程序

起步類項目的評審標準是項目是否足夠優(yōu)秀，主要考察兩個方面：一是科研項目是否具有開拓性和可行性；二是科研項目負責人是否具備相關知識能力、創(chuàng)造力和較強的從事研究工作的意愿。此類項目的評審程序大致分兩步：第一步，先考評項目建議書概要、科研成就和項目申請人的簡歷；第二步，考評項目申請書的內容。

2.2 鞏固類基金

2.2.1 鞏固類基金的資助對象

鞏固類基金主要面向獲得博士學位7 ～12 年的科研人員，主要支持已有一定科研基礎但其科研團隊或科研項目需要進一步鞏固的優(yōu)秀項目負責人。

在科研資歷方面，要求申請人以主要作者身份（且沒有博士生導師參與）在國際主要跨學科期刊、主要國際期刊發(fā)表10 篇以內的重要論文（含專利文件）；出版科研專著或者翻譯著作；獲得授權專利；受邀參加國際會議或高級學院進行演講；獲得獎勵、榮譽或學術會員等方面情況。

2.2.2 鞏固類基金的支持強度

鞏固類基金項目最高可以獲得200 萬歐元的經費支持，附加資助金額最高為100 萬歐元，項目執(zhí)行期限可達5 年。該項目要求項目承擔人將40%的時間用于項目研究，50%的時間須在成員國或聯(lián)系國工作，剩余的10%時間由項目承擔人自由分配。2023 年此類基金項目預算為5.95 億歐元，擬支持300 個項目，項目平均支持強度約為198.30 萬歐元。

此類項目須由項目負責人提交項目申請書，申請書內容要求、評審標準、評審程序與起步類基金相同。

2.3 高級科研人員基金

2.3.1 高級科研人員基金的資助對象

高級科研人員基金主要支持那些已經成為科研領軍人物并且取得了公認的科研成就的優(yōu)秀項目負責人。對項目申請人獲得博士學位的年限并無要求。

在科研資歷方面，要求申請人過去10 年內在國際主要跨學科期刊、主要國際期刊中發(fā)表10 篇以上論文，出版3 本以上重要專著；獲得5 項以上專利；受邀參加國際會議或高級學院進行演講10 次以上；對培養(yǎng)杰出科研人員做出貢獻，是公認的創(chuàng)新帶頭人等。

2.3.2 高級科研人員基金的支持強度

高級科研人員基金項目最高可以獲得250 萬歐元的經費支持，附加資助金額最高為100 萬歐元，項目執(zhí)行期限可達5 年。該項目要求項目承擔人將30%的時間分配在項目研究上，50%的時間分配在成員國或聯(lián)系國的工作上，剩余的20%的時間由項目承擔人自由分配。2023 年此類項目預算為5.97 億歐元，擬支持246 個項目，項目平均支持強度約為242.70 萬歐元。

此類項目須由項目負責人提交項目申請書，申請書內容要求、評審標準、評審程序與起步類基金相同。

2.4 協(xié)同類基金

2.4.1 協(xié)同類基金的資助對象

協(xié)同類基金主要支持數名科研人員組建科研團隊合作開展科研活動，這些科研團隊一般由2 ～4 名項目負責人組成。通過開展協(xié)同合作進一步鞏固科研團隊或強化科研項目。該類基金對項目申請人獲得博士學位的年限并無要求。

在科研資歷方面，要求申請人過去10 年內，在國際主要跨學科期刊、主要國際期刊中發(fā)表10 篇以上的論文，出版3 本以上重要專著；獲得5 項以上的專利；受邀參加國際會議或高級學院進行演講10 次以上；對培養(yǎng)杰出科研人員做出貢獻，是公認的創(chuàng)新帶頭人等。

2.4.2 協(xié)同類基金的支持強度

協(xié)同類基金項目最高可以獲得1 000 萬歐元的經費支持，附加資助金額最高為400 萬歐元，項目執(zhí)行期限可達6 年。該項目要求項目承擔人將30%的時間用在項目研究上，50%的時間用在成員國或聯(lián)系國的工作上。2023 年此類項目預算為3 億歐元，擬支持30 個項目，項目平均支持強度約為1 000 萬歐元。

此類項目由項目負責人提交項目申請書，申請書內容要求與起步類基金相同。在評審標準方面，除了具備起步類基金的要件外，還要考察各項目負責人之間的工作安排是否科學，是否有助于科研工作的開展。在評審程序方面，主要分為三步：第一步先考評項目建議書概要、科研成就和項目申請人的簡歷；第二步考評項目建議書內容；第三步對入圍人員進行面試。

2.5 補充性資助工具

補充性資助工具目前只有一類基金，即概念驗證類基金。

2.5.1 概念驗證類基金的資助對象

概念驗證類基金主要資助獲得過歐洲研究理事會資助的項目（上述4 類基金），且項目具有商業(yè)創(chuàng)新和社會創(chuàng)新潛力。此類基金對項目申請人獲得博士學位的年限并無要求。

在科研資歷方面無特別要求，但前提條件是獲得了上述4 類的基金的科研人員，即應套用上述4 類基金的關于科研資歷的要求。

2.5.2 概念驗證類基金的支持強度

概念驗證類基金項目最高可以獲得15 萬歐元的經費支持，且無法獲得附加資助經費。項目執(zhí)行期限為18 個月。該項目對項目承擔人的時間分配并無要求。2023 年此類項目預算為3 000 萬歐元，擬支持200 個項目，項目平均支持強度約為15 萬歐元。

2.5.3 概念驗證類基金項目申請書的要求與評審程序

概念驗證類基金項目申請書包括：簡要闡述項目的創(chuàng)意和想法、將該創(chuàng)意和想法轉化為創(chuàng)新方案的科研路徑、項目的可行性方案、項目管理組織實施計劃、項目依托單位支持該項目的聲明文件和科研倫理審查表等。此類項目的評審標準采取一步評審，既可以遠程評審，也可以根據需要進行現(xiàn)場評審。

3 歐洲研究理事會的運行情況

3.1 歐洲研究理事會運行的總體情況

2022 年歐洲研究理事會發(fā)布了《2021 年工作情況與成就》的報告，表明理事會成立14 年來共資助了12 500 各類項目，有來自35 個國家的850 個機構擔當依托機構，受資助的科研人員遍布全球85個國家，共發(fā)表了20余萬篇論文，申請了2 200余件專利或其他形式的知識產權成果，聘用了8 萬余名科研人員和專業(yè)技術人員。獲得資助的科研人員中，有12 名獲得了諾貝爾獎，6 名獲得了菲爾茨獎，11 名獲得了沃爾夫獎[5]。在申請人的年齡分布方面，申請起步類基金的科研人員年齡多集中在35 歲左右，申請鞏固類基金的科研人員的年齡多集中在40 歲左右，申請高級類基金的科研人員的年齡多集中在53 歲左右。

3.2 歐洲研究理事會吸引國際人才的情況

歐洲研究理事會主要培養(yǎng)歐盟成員國的人才，同時也重視吸引國際優(yōu)秀人才。據統(tǒng)計，該理事會將約8%的經費分配給了第三國的科研人員，第三國是指歐盟成員國和聯(lián)系國之外的國家聯(lián)系國通過簽署協(xié)議并向歐盟支付一定經費，從而使其科研人員可以與歐盟成員國的科研人員一樣參與歐盟研發(fā)框架計劃的國家，如以色列、英國等。

根據歐洲研究理事會主席在2020 年11 月的統(tǒng)計數據，就獲得起步類和鞏固類基金的科研人員數量而言，美國最多（227 人）、其他依次是加拿大（83 人）、印度（59 人）、中國（50 人）、俄羅斯（50 人）、澳大利亞（49 人）、日本（25 人）、阿根廷（19 人）、新西蘭（17 人）、第三國中的其他國家（106 人），共有685 人。就獲得高級科研人員基金項目的科研人員數量而言，按國別看，分別是美國（121 人）、加拿大（16 人）、澳大利亞（10 人）、俄羅斯（9 人）、日本（7 人）、新西蘭（6 人）、印度（3 人）、阿根廷（2 人）、中國（1 人）、第三國中的其他國家（13 人），共有188 人。起步類、鞏固類和高級科研人員項目的總數，按國別統(tǒng)計的話，分別是美國（348 人）、加拿大（99 人）、印度（62 人）、俄羅斯（59 人）、澳大利亞（59 人）、中國（51 人）、日本（32 人）、新西蘭（23 人）、阿根廷（20 人）、第三國中的其他國家（119 人），共有872 人[6]。

上述統(tǒng)計數據顯示，過去10 余年里共有872 名其他國家（指第三國）的科研人員獲得資助，在歐洲研究理事會資助的總人數中的占比不高。就基金類別而言，其他國家的科研人員獲得的起步類和鞏固類基金項目較多，高級類科研人員基金項目較少。就國別而言，美國科研人員獲得的資助最多，其次是加拿大、印度、俄羅斯、澳大利亞、中國等。

3.3 吸引其他國家科研人員到歐洲工作的情況

通過對1 901 個起步類基金項目和高級科研人員基金項目進行分析發(fā)現(xiàn)，科研人員（不含項目負責人）中，71%的科研人員來自歐盟成員國；10%的科研人員來自聯(lián)系國；17%的科研人員來自第三國，另外有2%的科研人員無法確定國籍。來自第三國的科研人員中，中國人占18%、美國人占16%、印度人占13%、俄羅斯人占8%、伊朗人和日本人均占4%[6]?？梢姡瑲W洲研究理事會的人才培養(yǎng)項目重點支持本土科研人員，同時也吸引了一批外籍科研人員到歐洲工作，這與其制度設計、待遇條件是分不開的。

4 啟示

中國在科研人才培養(yǎng)的制度建設、組織實施和環(huán)境建設等方面均取得了很大進步。面對新形勢，歐盟一些經驗和做法對于中國科研人才培養(yǎng)計劃具有一定參考價值。

（1）面向科技自立自強，大力支持自由探索。

創(chuàng)新無定法，歐盟重視發(fā)揮科研人員的自由探索精神，鼓勵突破式創(chuàng)新，這與歐盟所處社會發(fā)展階段、科研水平及其基礎研究領域的積淀有很大關系，這種理念和做法更易于催生顛覆性、變革性的創(chuàng)意。隨著中國整體科研實力持續(xù)增強，基礎研究水平不斷提高，可以適當增加自由探索類項目的經費占比。

（2）支持概念驗證類項目，做好研究與創(chuàng)新的銜接。

概念驗證類項目具有技術成熟度較低、風險較大的特點。歐盟通過設置概念驗證類項目，支持具有一定創(chuàng)新潛力的研究成果開展進一步研究、試制模型等，幫助他們邁過“創(chuàng)新死亡谷”，助力突破式創(chuàng)新。中國的基礎研究領域項目亦可考慮延長資助鏈條，為概念驗證類項目提供支持，讓具有潛力的科研成果盡可能地轉化為創(chuàng)新成果。

（3）營造更寬松的政策環(huán)境，吸引外籍人才來華工作。

人才交流是國際合作的重要內容，對于參與全球知識循環(huán)體系、保持科技創(chuàng)新活力具有重要意義。在當前國際形勢下，中國可考慮采取更加靈活的政策吸引外籍人才，例如，在工作時間方面，可以綜合考慮研究內容、經費支持強度等方面因素，適當放寬工作時間要求，給外籍人員更多的選擇空間，以便吸引更多外籍人員來華從事研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