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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分蘗生義及其價值研究

2024-05-10 19:55:56黎千駒
關(guān)鍵詞:生義形符聲符

黎千駒

(湖北師范大學(xué) 離退處,湖北 黃石 435002)

引言

關(guān)于文字分蘗生義,前賢時彥曾有過不少類似的論述,只是提法不同,并且分析的角度也有所不同。例如:

馬文熙先生(1987)提出了“詞義裂變”說,他指出:“詞義運動還存在著另一種方式:詞義裂變,即構(gòu)成本義的異意義素在言語實際的影響下,逸離非加和狀態(tài),裂變成兩個能獨立運用的義位,這兩個義位分別與整個詞形或某一構(gòu)件相關(guān)。詞義裂變是漢語詞義運動的特異方式。例如:郝氏談及的‘景’,《說文》云:‘日光也。從日,京聲’,而‘景’又訓(xùn)‘大’‘明’,郝氏于‘大’‘明’義項的產(chǎn)生的解釋,既不同于段玉裁的引申說,也不同于朱駿聲的假借說,而是另辟蹊徑,云:‘景從日,故訓(xùn)明,從京聲,故又訓(xùn)大’,將義項‘明’聯(lián)系于‘景’的構(gòu)件‘日’,‘大’聯(lián)系于‘景’的構(gòu)件‘京’,這就是本文所說的詞義裂變?!盵1]

董琨先生(1994)提出了“兼義造字”說,他指出:“兼義造字的意思,恰如字面所說,就是形體所顯示的意義是非單一的。一個字形本身,就可以體現(xiàn)不同的意義,代表一個以上的詞?;蛘咂鸫a可以說,這類漢字的單個形體往往孕育著表示一個以上的漢語詞義的能力。”董先生認為漢字兼義造字的方式,大致分為“單相的整體型的”和“雙相的分體型的”兩種,他指出:“單相的整體型的:即一個字的全體部件共同表現(xiàn)某些意義,亦即詞義蘊含于全體部件之內(nèi)。”“雙相的分體型的:即一個字的不同部件分別表示不同的意義,亦即詞義蘊含于不同的部件之中?!盵2]

郝文華先生(2018)提出了“字義蘗變”說,他指出:“一般情況下,合體字整體的意義應(yīng)該不簡單地等于其字符意義。但一些漢字,受各種因素影響,可能脫離表示整體意義的軌道,僅僅表示其字符的意義。也就是說,合體字的字符突破了整字表示某詞義系統(tǒng)的常規(guī),使整字在某些場合僅表示與字符相關(guān)的意義,字符的意義就從整字義中蘗變滋生出來?!盵3]

董琨先生所說的“兼義造字”的第二種造字方式“雙相的分體型的”,郝文華先生所說的“字義蘗變”,皆與馬文熙先生所說的“詞義裂變”大致相當,他們皆發(fā)現(xiàn)了詞義滋生的一種新方式。然而他們的論文皆存在兩個問題:一是失之簡略,例如:馬文熙先生所舉“詞義裂變”之字只有“景、受、糾、秉、祥、振、祖、揚、疾、次”等;董琨先生所舉“雙相的分體型的”兼義造字之字只有“幾”和“利”兩個字;郝文華先生所舉“字義蘗變”之字只有“耆、罔、莫、鮮、半”等。二是所舉之字尚有可商之處,下面分別以三位先生所舉的一個字為例。

馬文熙先生認為,“‘受’的兩個逆向義位‘授’‘受’正是詞義裂變的結(jié)果?!?/p>

按,甲骨文“受”字象上下手持舟之形,其中的“舟”象盤之形?!吨芏Y·司尊彝》:“皆有舟。”鄭玄注引鄭司農(nóng)云:“舟,尊下臺,若今時承盤。”即托盤?!笆堋弊謴纳厦娴慕嵌韧驴?是一個人用爪將舟授予他人,表示“授予”義;從下面的角度往上看,是一個人用又(手)接過上面爪授予的舟,表示“接受”義。由此可見,“受”的“授予”義與“接受”義,都是由形符構(gòu)件“爪”“舟”“又”組合而共同表示的意義,只是觀察的角度不同而已,而不存在馬文熙先生所說的“詞義裂變”;或者說馬文熙先生關(guān)于“詞義裂變”的定義值得商榷,他認為“這兩個義位分別與整個詞形或某一構(gòu)件相關(guān)”,按,說“這兩個義位與某一構(gòu)件相關(guān)”,的確是屬于“詞義裂變”;而說“這兩個義位與整個詞形相關(guān)”,則難以視為“詞義裂變”,因為這兩個義位并非是從整個詞形中分裂出來的,而都是由整個詞形所顯示出來的。這倒是合于董琨先生所說的“單相的整體型的”漢字兼義造字的方式。

事實上,不少專家都是從整體上來看待“受”字所表示的這兩個意義的。例如:唐蘭先生說:“從古文字來看,一字兩讀的方法,很古就已有了。例如:‘受’字,在古文字里畫出兩只手傳遞一只舟,上面的手,表示受予,下面的手表示承受,這一個字應(yīng)屬兩方面,后人怕沒有分別,把受予義加上手旁作‘授’,表示這去聲字和上聲的‘受’是不同的?!盵4]楊樹達先生說:受字“象一人拿手授舟,別一人用手接受之形。《說文》履字下說舟象履形,舟不一定是船。字形既然兼包授受兩方的意義,所以金文用受字也具其兩面的意思?!墩f文》訓(xùn)‘受’做‘相付’,依然是授予的意思。后世用加旁的授字做授予的用法,受字便專做承受義用了。”[5]卜辭“受”字“從二又從舟,蓋象甲以一手授舟,乙以一手受之,故字兼授受二義?!盵6]

董琨先生認為,“幾”的“微小”義源于部件“絲”;“‘幾’的另一個部件是‘戍’,本身是個‘從人持戈’的會意字,其形與兵象、戰(zhàn)事有關(guān),所以含有‘危殆’的意義是不難想見的?!畮住男误w的不同部件蘊含了不同的詞義?!盵2]

按,“幾”的“危殆”義并非其部件“戍”單獨表示的,因為從文獻資料來看,“戍”并無“危殆”義;從合體字的結(jié)構(gòu)來看,從“戍”之字也沒有“危殆”義。其實“危殆”義是由“幾”的形符構(gòu)件“絲”和“戍”組合而共同表示的?!皫住弊謴慕z,從戍,何以具有“危殆”義呢?《說文》:“幾,微也,殆也。從絲,從戍。戍,兵守也。絲而兵守者,危也。”這就告訴人們“從絲從戍”是表示發(fā)現(xiàn)細微的征兆而用兵把守,這是有危機之感,所以“幾”具有“危殆”義。

郝文華先生認為“鮮,從魚從羊會意,本義是味道美好,但整字可僅僅表示‘魚’的意義,如《論語》(按,應(yīng)為《老子》):‘治大國若烹小鮮?!盵3]

按,“鮮”的本義并非是“味道美好”,而是魚名?!墩f文》:“鮮,鮮魚也,出貉國?!盵7]段玉裁注:“按,此乃魚名,經(jīng)傳乃叚為新鱻字,又叚為尟少字,而本義廢矣?!盵8]《說文》:“鱻,新魚精也。從三魚,不變魚?!倍斡癫米?“按,此釋從三魚之意,謂不變其生新也。引申為凡物新者之稱?!S書‘玼’下云‘新玉色鮮也’,‘黨’下云‘不鮮也’,其字蓋皆本作鱻。凡鮮明、鮮新字皆當作鱻。自漢人始以鮮代鱻?!駝t‘鮮’行而‘鱻’廢矣?!盵8]

本人(1997)曾提出“分蘗引申”說,認為“這是合體字中不同的形符與聲符分別顯示不同的詞義特點而產(chǎn)生的引申?!盵9]現(xiàn)在看來,“分蘗引申”這種表述不太準確,因為該合體字中的兩個義項之間沒有意義上的聯(lián)系,因此,我們現(xiàn)在把這種現(xiàn)象叫做“文字分蘗生義”,并且重新定義為:文字分蘗生義是指合體字中不同的文字構(gòu)件分別表示不同的意義,或者其中某個文字構(gòu)件除了與其他文字構(gòu)件組合而共同表示某個意義,又單獨表示另外的意義。這樣就使得某個文字表示兩個以上的意義,并且這些意義之間互不關(guān)聯(lián)、互不統(tǒng)屬,即沒有本義與引申義的關(guān)系。這種在同一個合體字中由不同的文字構(gòu)件而產(chǎn)生出不同意義的現(xiàn)象,就好像某些植物的分蘗,即植物發(fā)育時在幼苗靠近土壤部分生出分枝,因此我們稱之為“文字分蘗生義”。由文字分蘗而產(chǎn)生的意義叫“分蘗義”。

自馬文熙先生于1987年提出“詞義裂變”說以來,至今已30多年,而學(xué)術(shù)界對此研究尚無多大進展。有鑒于此,我們認為有必要對文字分蘗生義現(xiàn)象作比較全面而深入的研究,本文以《說文》所收合體字為研究對象,搜集到具有“分蘗生義”現(xiàn)象的文字共70余個。我們從漢字形體結(jié)構(gòu)的角度將文字分蘗生義分為會意字的分蘗生義和形聲字的分蘗生義等兩種類型。下面我們以《說文》所收合體字為研究對象,輔之以《漢語大字典》[10]和《漢語大詞典》[11]等工具書對相關(guān)字詞的釋義,并且參考前賢時彥對相關(guān)文字形音義所作的考釋,來分類闡釋文字分蘗生義現(xiàn)象,探討文字分蘗生義理論的學(xué)術(shù)價值。限于篇幅,因此每個小類只舉一個字為例。

一、會意字的分蘗生義

會意字(含會意兼形聲字)的分蘗生義可分為四種類型。第一,會意字的本義由形符與形符組合而共同表示,其中一個形符又單獨表示乙義;第二,會意字的本義由形符與形符組合而共同表示,其中一個形符又單獨表示兩個以上的意義;第三,會意字的本義由形符與形符組合而共同表示,另外兩個以上的意義則分別由不同的形符表示;第四,會意字的本義由一個形符表示,乙義則由另一個形符表示。

(一)會意字的本義由形符與形符組合而共同表示,其中一個形符又單獨表示乙義

“辟”的本義是“法律;法度”?!墩f文》:“辟,法也。從卩,從辛,節(jié)制其罪也;從口,用法者也?!边@個意義是由形符“卩”“辛”與“口”組合而共同表示的?!豆茏印ぶ婧稀?“故諭教者取辟焉?!币伦?“辟,法也,取為規(guī)矩也?!?/p>

“辟”又具有“罪”義。這個意義與“辟”的本義無關(guān),而是來源于其形符“辛”(按,實則從“”)?!啊钡谋玖x是“罪”?!墩f文》:“,辠也?!睆摹啊敝纸杂小白铩绷x。例如《說文》:“童,男有辠曰奴。奴曰童,女曰妾。從,重省聲?!薄版?有辠女子給事之得接于君者。從,從女?!薄靶痢币灿小白铩绷x。《說文》:“宰,辠人在屋下執(zhí)事者。從宀,從辛。辛,辠也?!币虼恕氨佟弊譄o論是從“”,還是從“辛”,都具有“罪”義。《爾雅·釋詁》:“辟,罪也。”[12]《國語·周語上》:“土不備墾,辟在司寇?!表f昭注:“辟,罪也?!?/p>

(二)會意字的本義由形符與形符組合而共同表示,其中一個形符又單獨表示兩個以上的意義

會意字的本義由形符與形符組合而共同表示,而其中一個形符有時候又單獨表示兩個以上的意義,并且這兩個以上的意義之間并無關(guān)聯(lián),但分別與該形符所具有的不同的詞義特征相關(guān)。

“昆”的本義是“同;共同?!薄墩f文》:“昆,同也。從日,從比。”徐鍇系傳:“日比之,是同也?!盵13]這個意義是由形符“日”與“比”組合而共同表示的。揚雄《太玄·攡》:“理生昆群,兼愛之謂仁也。”范望注:“昆,同也?!?/p>

然而“昆”又具有“光明”義。這個意義與“昆”的本義無關(guān),而是與其形符“日”相關(guān)聯(lián)。段玉裁注:“從日者明之義也?!薄段倪x·揚雄〈甘泉賦〉》:“樵蒸昆上,配藜四施?!崩钌谱?“昆或為焜?!卑?本作“昆”,孳乳為“焜”。

“昆”又具有“大;盛大”義。這個意義既與“昆”的本義無關(guān),也與“昆”的“光明”義無關(guān),但也是與其形符“日”相關(guān)聯(lián)。這是取“日”之光輝盛大的詞義特征。《廣雅·釋詁二》:“昆,盛也。”[14]古時西南少數(shù)民族稱其大種曰“昆”。常璩《華陽國志·南中志》:“夷人大種曰昆,小種曰叟?!睆摹袄ァ甭曋钟械木哂小按?盛大”義,例如《玉篇·魚部》:“鯤,大魚?!盵15]

“昆”又具有“混同;渾然一體”義。這個意義與“昆”的本義無關(guān),也是來源于其形符“日”。段玉裁注:“今俗謂合同曰渾,其實當用昆,用?!薄独献印ざ逭隆?“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卑?帛書乙本《老子》作“昆成”。

綜上所述,“昆”的“光明”“大;盛大”和“混同;渾然一體”等義皆與其形符“日”相關(guān)聯(lián),它們分別取自“日”所具有的不同的詞義特征,但這三個意義之間并無關(guān)聯(lián)。

(三)會意字的本義由形符與形符組合而共同表示,另外兩個以上的意義則分別由不同的形符表示

“奄”的本義是“覆蓋”?!墩f文》:“奄,覆也,大有余也,又欠也。從大從申。申,展也?!倍斡癫米?“覆乎下者,往往大乎下,故字從大。”這個意義是由形符“大”和“申”組合而共同表示的。《詩·魯頌·閟宮》:“奄有下國,俾民稼穡?!编嵭{:“奄猶覆也?!?/p>

然而“奄”又具有“大”義。這個意義與“奄”的本義無關(guān),而是來源于其形符“大”。“奄”字從“大”,因此“奄”也具有“大”義?!墩f文》:“奄,大有余也?!薄队衿ご蟛俊?“奄,大也?!薄对姟ご笱拧せ室印?“受祿無喪,奄有四方。”毛傳:“奄,大也?!?/p>

“奄”又具有“急遽;忽然”義。此義與“奄”的本義無關(guān),而是來源于其形符“申”。按,“電”“申”古同字,皆寫作“申”。甲骨文和金文“申”字皆象閃電之形。例如《說文》:“虹,螮蝀也。狀似蟲。從蟲,工聲?!ξ暮鐝纳?。申,電也。”段玉裁注:“電者,陰陽激耀也。虹似之,取以會意?!焙笫涝凇吧辍弊值幕A(chǔ)上增加形符“雨”,遂孳乳為“電”字?!墩f文》:“電,陰陽激耀也。從雨,從申?!薄吧辍奔认箝W電之形,而閃電迅速,因此“申”作文字構(gòu)件時具有“急遽;忽然”這一字素義?!把佟弊謴摹吧辍?因此“奄”也具有“急遽;忽然”義。《廣韻·大部》:“奄,忽也……遽也?!盵16]《楚辭·九辯》:“白露既下百草兮,奄離披此梧楸?!焙榕d祖補注:“奄,忽也,遽也?!?/p>

“奄”又具有“久”義。此義與“奄”的本義無關(guān),然而也是來源于其形符“申”?!吧辍毕箝W電之形。閃電伴隨著雷鳴,經(jīng)久不息,因此“申”作文字構(gòu)件時具有“久”這一字素義。“奄”字從“申”,因此“奄”也具有“久”義?!对姟ぶ茼灐こ脊ぁ?“奄觀銍艾。”鄭玄箋:“奄,久?!?這個意義也寫作“淹”?!稘h書·禮樂志》:“神奄留,臨須搖?!鳖亷煿抛?“奄讀曰淹?!?/p>

(四)會意字的本義由一個形符表示,乙義則由另一個形符表示

會意字是根據(jù)事物之間的某種關(guān)系合并幾個相關(guān)的字而構(gòu)成的新字。這幾個相關(guān)字在會意字里成為形符構(gòu)件,會意就是把這幾個形符構(gòu)件的意義加以聯(lián)系,從而表示一個新的意義。由此可見,會意字的意義是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形符構(gòu)件的意義組合而共同表示的。上面所舉會意字的本義無不如此。然而也有特殊的情況,即某個會意字的本義并非由兩個形符構(gòu)件組合而共同表示的,而是由其中一個形符表示,乙義則由另一個形符表示。

“君”的本義是“大夫以上據(jù)有土地的各級統(tǒng)治者的通稱”?!墩f文》:“君,尊也,從尹。發(fā)號,故從口。”其中“君,尊也,從尹。”是指“君”的“尊”義來源于形符“尹”。《儀禮·喪服》:“君,至尊也。”鄭玄注:“天子、諸侯及卿大夫有地者皆曰君?!薄熬?發(fā)號,故從口?!笔侵浮熬钡摹鞍l(fā)號”義來源于形符“口”。對此王筠闡釋甚明。王筠《說文釋例》:“有會意字而所從之字各自為意必不可會意者,許書亦兩分說之,不肯勉強扭合,聞疑載疑也。‘君’下云‘尊也,從尹’,此釋尹字也。君、尊、尹三字聲相近。又云‘發(fā)號,故從口’,此釋口字也。君字尹口二義,不甚連貫,故許說兩對立文。設(shè)以在口部而曰從口從尹,則是為君者,尚口也。即如小徐‘從尹口’,又是所治者口也。(人部‘伊’下云‘尹,治天下者’,訓(xùn)尹以治)文義皆不可通。許君說字,必揣圣人制字之意不肯執(zhí)見成之字,隨文說之。遇難說者,比不牽合。今之君子見其字上尹下口,即曰從尹口,亦曾念二字之不相附屬乎!”[17]

二、形聲字的分蘗生義

形聲字的分蘗生義可分為三種類型。第一,形聲字的本義由整字表示,乙義則由聲符單獨表示;第二,形聲字的本義由整字表示,另外兩個以上的意義則由聲符單獨表示;第三,形聲字的本義由形符單獨表示,乙義則由聲符單獨表示。

(一)形聲字的本義由整字表示,乙義則由聲符單獨表示

王筠曰:“‘帝’下云‘從丄,朿聲’。此聲之全不取義者,與江河一類,正例也?!盵17]王筠認為聲符不表義的形聲字為形聲字的正例。我們所說的“形聲字的本義由整字表示”,是指此類形聲字的形符不能單獨表示字義,而只能表示字義的類屬或關(guān)聯(lián);聲符表示讀音,同時也具有區(qū)別字義的功能。以《說文》木部所收的形聲字為例:

一組:“李,李果也。從木,子聲?!薄疤?桃果也。從木,兆聲。”

二組:“楨,剛木也。從木,貞聲?!薄叭?木曲直也。從木,矛聲?!?/p>

三組:“杠,床前橫木也。從木,工聲?!薄皸H,床前幾。從木,呈聲?!?/p>

“李”與“桃”皆從木,這只能表示它們都屬于木類,而形符“木”不能單獨表示“李”與“桃”的字義,它們分別與聲符“子”和“兆”組合之后,才能顯示出意義;“楨”和“柔”皆從木,這只能表示它們都具有木的某種屬性,而形符“木”不能單獨表示“楨”與“柔”的字義,它們分別與聲符“貞”和“矛”組合之后,才能顯示出意義;“杠”與“桯”皆從木,這只能表示它們都屬于木制品,而形符“木”不能單獨表示“杠”與“桯”的字義,它們分別與聲符“工”和“呈”組合之后,才能顯示出意義。換言之,聲符“子”和“兆”就是“李”和“桃”字的區(qū)別字素;聲符“貞”和“矛”就是“楨”和“柔”字的區(qū)別字素;聲符“工”和“呈”就是“杠”和“桯”字的區(qū)別字素。如果沒有聲符的區(qū)別功能,而僅僅依據(jù)形符“木”,則是不可能知道這些字的意義的。正是在這種意義上,所以我們說“形聲字的本義由整字表示”。下面具體分析此類形聲字的分蘗生義現(xiàn)象。

“格”的本義是“樹木的長枝條”?!墩f文》:“格,木長皃。從木,各聲?!毙戾|系傳:“亦謂樹高長枝為格?!边@個意義是由整字表示的,并且與其形符“木”相關(guān)聯(lián)。司馬相如《上林賦》:“夭蟜枝格,偃蹇杪顛?!?/p>

然而“格”又具有“至;來”義,這個意義與“格”的本義無關(guān),而是來源于其聲符“各”?!案鳌钡谋玖x是“至;來”?!稁熍勼枫懳?“王各大室?!薄陡傌铡枫懳?“白屖父皇競各于官?!薄案瘛弊謴摹案鳌甭?因此“格”也具有“至;來”義。徐灝《說文解字注箋》:“各,古格字,故從夊。夊有至義,亦有止義,格訓(xùn)為至,亦訓(xùn)為止矣?!薄稜栄拧め屧b》:“格,至也?!薄稜栄拧め屟浴?“格,來也?!薄抖Y記·月令》:“(孟夏)行春令,則蝗蟲為災(zāi),暴風(fēng)來格。”鄭玄注:“格,至也?!?/p>

(二)形聲字的本義由整字表示,另外兩個以上的意義則由聲符單獨表示

有時候,形聲字的本義由整字表示,另外兩個以上的意義則由聲符單獨表示,并且這兩個以上的意義之間并無關(guān)聯(lián),但皆為該聲符所具有的意義。

“抗”的本義是“抵御;抗拒”?!墩f文》:“抗,扦也。從手,亢聲。”這個意義是由整字表示的,并且與其形符“手”相關(guān)聯(lián)?!盾髯印こ嫉馈?“有能抗君之命。”楊倞注:“抗,拒也?!?/p>

“抗”又具有“高”和“舉”義。這兩個意義與“抗”的本義無關(guān),皆是來源于其聲符“亢”?!翱骸钡谋玖x是“頸項;咽喉”?!墩f文》:“亢,人頸也。”徐鍇系傳:“亢,喉嚨也。”《漢書·張耳陳馀傳》:“高曰:‘所以不死,白張王不反耳。今王已出,吾責(zé)塞矣。且人臣有簒弒之名,豈有面目復(fù)事上哉!’乃仰絕亢而死?!薄翱骸庇杀玖x而分別引申為“高”和“舉”。段玉裁注:“亢之引申為高也,舉也,當也。”《廣雅·釋詁四》:“亢,高也?!薄肚f子·人間世》:“解之以牛之白顙者與豚之亢鼻者?!标懙旅鳌督?jīng)典釋文》:“亢,高也?!盵18]《谷梁傳·僖公十六年》:“五石六鷁之辭不設(shè),則王道不亢矣?!狈秾幾?“不遺微細,故王道可舉。”“抗”字從“亢”聲,因此“抗”也具有“高”義。《方言》卷七:“抗,高也。”[19]《淮南子·說山訓(xùn)》:“申徒狄負石自沉于淵,而溺者不可以為抗?!备哒T注:“抗,高也?!庇志哂小芭e”義?!稄V雅·釋詁一》:“抗,舉也?!薄抖Y記·文王世子》:“抗世子法于伯禽,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長幼之道也?!?/p>

(三)形聲字的本義由形符單獨表示,乙義則由聲符單獨表示

我們在上文中已指出:“形聲字的本義由整字表示”,是指此類形聲字的形符不能單獨表示字義,而只能表示字義的類屬或關(guān)聯(lián);聲符表示讀音,同時也具有區(qū)別字義的功能。上面所舉形聲字的本義無不如此。然而也有特殊的情況,即某個形聲字的本義并非由形符與聲符組合而共同表示的,而是由其中的形符表示,乙義則由聲符表示。

“魁”的本義是“食勺”?!墩f文·斗部》:“魁,羹斗也。從斗。鬼聲?!倍斡癫米?“斗,當作枓,古斗枓通用,枓,勺也,抒羹之勺也。”這個意義來源于其形符“斗”。賈思勰《齊民要術(shù)·種榆》:“十年之后,魁、椀、瓶、榼、器皿,無所不任?!?/p>

“魁”又具有“大;壯偉”義,《廣雅·釋詁一》:“魁,大也?!边@個意義來源于其聲符“鬼”。從“鬼”聲之字有的具有“大;壯偉”義。例如《說文》:“嵬,高不平也。從山,鬼聲?!薄稄V雅·釋詁四》:“嵬,高也?!薄墩f文》:“隗,陮隗也。從阜,鬼聲?!卑?“陮隗”表示“高峻不平貌”,《玉篇》:“隗,高也。”《說文》:“傀,偉也。從人,鬼聲?!薄稄V韻·灰韻》:“傀,大皃?!薄盾髯印ば詯骸?“傀然獨立天地之間,而不畏?!睏顐娮?“傀,魁偉,大貌也?!薄翱弊謴摹肮怼甭?因此“魁”也具有“大;壯偉”義。《呂氏春秋·勸學(xué)》:“不疾學(xué)而能為魁士名人者,未之嘗有也。”高誘注:“魁大之士,名德之人。”

三、文字分蘗生義理論的學(xué)術(shù)價值

文字分蘗生義理論對于文字學(xué)、詞匯學(xué)和辭書學(xué)皆具有一定的學(xué)術(shù)價值,它有助于深化對漢字形體結(jié)構(gòu)的認識,有助于探求文字的意義及其理據(jù),從而豐富文字學(xué)理論;有助于分辨詞的固有之義與通假義,有助于掌握多義詞紛繁的詞義系統(tǒng),從而豐富詞匯學(xué)理論,有助于辭書編纂。

(一)有助于深化對漢字形體結(jié)構(gòu)的認識,從而豐富文字學(xué)理論

在造字之初,每個漢字的形體都是依據(jù)它最初所要表示的詞義來繪形的,即所謂“據(jù)義繪形”。這一特征在小篆以前的古文字階段尤為顯著。由此可見,漢字的字形與詞義之間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既然漢字是“據(jù)義繪形”的,那么它的形體就會帶上意義信息,即“因形示義”。這就使得通過對漢字形體結(jié)構(gòu)的分析來探求和詮釋詞義成為可能。或者說,漢字的這種“據(jù)義繪形”的表意特征為“因形索義”的訓(xùn)詁方法提供了科學(xué)依據(jù)。所謂“因形索義”,就是通過對漢字形體結(jié)構(gòu)分析來探求和詮釋單音詞的本義的訓(xùn)詁方法[20]。本義就是指能夠直接解釋字形并且在實際語言中被應(yīng)用的詞的最初的意義。因為只有本義才能與字形直接切合,才能體現(xiàn)漢字的造字意圖。

一般來說,某個漢字往往是為記錄語言中的某個詞而造的,因此,一個漢字往往只表示語言中的一個詞;然而有的漢字是為記錄語言中的兩個以上詞而造的,當某個字形所取象的是兩個以上不同的事物,所表示的是互不關(guān)聯(lián)的兩個以上的意義時,這個文字實際上是用一個字形來表示兩個以上不同的詞,即“同字異詞”,或曰“同形異字”“異字同形”“一形多用”等。前賢時彥早已注意到了這種現(xiàn)象。例如,王國維先生說:“長官謂之正,若政,庶官謂之事,此庶官之稱事,即稱史者也。史之本義為持書之人,引申而為大官及庶官之稱,又引申為職事之稱。其后,三者各需專字,于是史、吏、事三字于小篆中截然有別。持書者謂之史,治人者謂之吏,職事謂之事。此蓋出于秦漢之際,而《詩》《書》之文尚不甚區(qū)別?!盵21]黃侃先生說:“清世戴震創(chuàng)求本字之說,段玉裁注《說文》,遂壹意推求本字。惟本字、本義實不易斷……緣初期象形、指事字,音、義不定于一,一字而含多音,一形而包數(shù)義,如一一推尋,亦難指適。且古時一字往往統(tǒng)攝眾義,如拘泥于一形一義,而不知所以通之,則或以通義為借義?!盵22]楊樹達先生說:“甲文多同形異字”[23],“吾人已知囗為古方字,然則甲文田字所從之囗為何字乎?曰:此即經(jīng)傳之祊字也?!盵23]“要知道甲文中異字同形的例子很多,譬如壬字與示字同作工?!盵24]“古文亯字,后世分化為享亨烹三字?!盵25]然而前賢時彥所說的“同字異詞”現(xiàn)象,往往是就某個文字的整個字形而言。我們在這里所要補充的是:所謂“同字異詞”現(xiàn)象,不僅僅是就某個文字的整個字形而言,也可以就某個文字的整個字形與其文字構(gòu)件而言,即整個文字字形表示某個意義,而其中的某個文字構(gòu)件又可以表示另一個意義;或者某個文字中不同的文字構(gòu)件分別表示不同的意義,并且這些意義之間互不關(guān)聯(lián)、互不統(tǒng)屬,即沒有本義與引申義的關(guān)系,它們都是直接從文字構(gòu)件中產(chǎn)生出來的意義。我們已在上文對眾多會意字和形聲字的分蘗生義現(xiàn)象作了闡釋。由此可見,明確這種特殊的“同字異詞”現(xiàn)象,有助于深化對漢字形體結(jié)構(gòu)的認識,從而豐富文字學(xué)理論。

(二)有助于探求文字的意義及其理據(jù),從而豐富文字學(xué)理論

一般而言,漢字的意義包括本義、引申義和假借(通假)義。黃侃先生說:“凡字于形、音、義三者完全相當,謂之本義。于字之聲音相當,意義相因,而于字形無關(guān)者,謂之引申義。于字之聲音相當,而形、義皆無關(guān)者,謂之假借義?!盵22]《說文》正是抓住字的本義來進行說解,這就從根本上解決了詞義訓(xùn)詁的問題,也就為人們辨別假借提供了依據(jù),也為探求詞的引申義系統(tǒng)提供了依據(jù)。段玉裁在《說文解字注·敘注》中指出:“許之為是書也,以漢人通借繁多,不可究詰,學(xué)者不識何字為本字,何義為本義?!蕿橹佬我哉f音義,而制字之本義昭然可知。本義既明,則用此字之聲而不用此字之義者,乃可定為假借,本義明而假借亦無不明矣?!?/p>

然而,隨著人們對漢字結(jié)構(gòu)認識的進一步深化,從而發(fā)現(xiàn)了這樣的現(xiàn)象:某個漢字具有某義,但這個意義既非本義,也非引申義或假借義,并且這個意義與該字的本義不相關(guān)聯(lián)。那么,該字的這個意義是如何產(chǎn)生的?其得義的理據(jù)又何在?如果我們用“文字分蘗生義”理論來解釋,那么這個意義產(chǎn)生的來源及其得義的理據(jù),則可渙然冰釋。例如:

“武”的本義是“與軍事、戰(zhàn)爭有關(guān)的事”,跟“文”相對?!墩f文》:“武,楚莊王曰:夫武,定功戢兵。故止戈為武。”徐灝《說文解字注箋》:“武者,兵事也?!边@個意義是由形符“止”與“戈”組合而共同表示的。于省吾先生說:“武從戈,從止,本義為征伐示威。征伐者必有行,‘止’即示行也。征伐者必以武器,‘戈’即武器也?!盵10]《尚書·武成》:“王來自商,至于豐,乃偃武修文?!?/p>

然而“武”又具有“足跡;腳印”義。這個意義與“武”的本義無關(guān),而是來源于其形符“止”。“止”的本義是“足;腳”?!墩f文》:“止,下基也。象艸木出有址,故以止為足?!卑?甲骨文和金文“止”皆象足形?!墩f文》:“走,趨也。從夭止。夭止者,屈也。”徐鍇系傳:“止則趾也,趾,足也?!薄稄V韻·止韻》:“止,足也?!薄稘h書·刑法志》:“當斬左止者,笞五百?!鳖亷煿抛?“止,足也?!薄爸埂?足)行走則必然會留下足跡,因此“止”作文字構(gòu)件時有的具有“足跡;腳印”這一字素義。甲骨文和金文的“武”字都象上戈下足之形?!拔洹弊謴摹爸埂?因此“武”也具有“足跡;腳印”義?!稜栄拧め層?xùn)》:“武,跡也?!薄稄V雅·釋詁》:“武,跡也。”《詩·大雅·生民》:“履帝武敏歆?!薄冻o·離騷》:“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p>

“縷”的本義是“麻線”?!墩f文》:“縷,線也。從糸,婁聲?!边@個意義是由整字表示的,并且與其形符“糸”相關(guān)聯(lián)。《孟子·滕文公上》:“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

然而“縷”又具有“積聚;增多”義。這個意義與“縷”的本義無關(guān),而是來源于其聲符“婁”。從“婁”聲之字有的具有“積聚;增多”義,例如《說文》:“瘺,頸腫也?!鳖i腫則意味著脖子積聚病菌而增粗,即淋巴結(jié)核?!八?大澤也。從艸,數(shù)聲?!薄皵?shù)”從“婁”聲,亦有“積聚;增多”義,《說文》:“數(shù),計也。從攴,婁聲。”計數(shù)則意味著不斷增多;“藪”從“數(shù)”聲,本義是“大澤”,即水之所積聚之處?!翱|”字從“婁”聲,因此“縷”也具有“多;詳盡”義?!段倪x·枚乘〈七發(fā)〉》:“雖有心略辭給,固未能縷形其所由然也。”李善注:“縷,辭縷也。”

由此可見,對于上述文字中本義之外的某個或某些義項,如果我們僅僅依據(jù)文字學(xué)中通常所說的“本義”和“引申義”的理論去解釋其詞義產(chǎn)生的緣由和得義的理據(jù),則往往使之穿鑿附會。如果我們運用“文字分蘗生義”理論來分析多義詞中的某個或某些義項產(chǎn)生的緣由和得義的理據(jù),則可渙然冰釋。由此可見,“文字分蘗生義”理論有助于探求文字的意義及其理據(jù),從而豐富文字學(xué)理論。

(三)有助于分辨詞的固有之義與通假義,從而豐富詞匯學(xué)理論,有助于辭書編纂

詞具有本義、引申義和通假義,如何區(qū)別一個多義詞中的某個義項是本義、還是引申義或通假義呢?黃侃先生指出:“凡字于形、音、義三者完全相當,謂之本義。于字之聲音相當,意義相因,而于字形無關(guān)者,謂之引申義。于字之聲音相當,而形、義皆無關(guān)者,謂之假借義?!盵22]從表面上看,一詞多義使得多義詞的各義項之間的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然而實際上并非雜亂無章。一詞多義大多是詞義引申的結(jié)果,而詞義引申是按照一定的方式、一定的規(guī)律進行的,從而形成一個脈絡(luò)分明而井然有序的詞義系統(tǒng)。然而往往也有這種現(xiàn)象:一個多義詞中的某個義項既不是本義(如果不采用“雙本義”的話),也不是引申義,并且也不是通假義,但它的確是該詞本身所固有的義項,于是有的學(xué)者便對該義項曲為之說而視為引申義,或濫用通假而視為通假義。這種現(xiàn)象在辭書編纂中屢見不鮮。下面以辭書中將某些文字固有之義(分蘗義)而誤為通假義為例。

《漢語大字典》“凌”字條:2.通“陵”。逾越;超過。

《漢語大詞典》“凌”字條:5.渡過;逾越。

按,“凌”的本義是“冰”?!墩f文》:“凌,仌出也。從仌,朕聲。凌,或從夌。”此義是由整字表示的,并且與其形符“仌”相關(guān)聯(lián)?!冻o·大招》:“冥凌浹行,魂無逃只?!敝祆浼?“凌,冰凍也?!?/p>

然而“凌”又具有“超過;經(jīng)過”義。這個意義雖與“凌”的本義無關(guān),然而這個意義來源于其聲符“夌”。《說文》:“夌,越也。”徐鍇系傳:“越,超越也?!倍斡癫米?“凡夌越字當作此,今字或作淩,或作凌,而夌廢矣?!短垂?‘喪事雖遽,不陵節(jié)。’鄭曰:‘陵,躐也?!衽c越義同。”從“夌”聲之字有的具有“超過;經(jīng)過”義,例如:“陵”的本義是“大土山”。《說文》:“陵,大阜也。從阜,夌聲?!薄蹲髠鳌べ夜辍?“殽有二陵焉?!比欢傲辍庇志哂小俺^;經(jīng)過”義。這個意義與“陵”的本義無關(guān),而是來源于其聲符“夌”?!傲琛弊謴摹皦纭甭?因此“凌”也具有“超過;經(jīng)過”義?!稄V韻》:“凌,歷也?!薄秴问洗呵铩ふ撏?“雖有江河之險,則凌之?!备哒T注:“凌,越也?!?/p>

由此可見,《漢語大字典》認為“凌”的“逾越;超過”義是通假義,通“陵”,蓋誤;《漢語大詞典》將“凌”的“渡過;逾越”義項視為“凌”的固有之義,而沒有處理為通假字。這是對的。

《漢語大字典》“極”字條:(二)jǐ 通“亟”。急。

《漢語大詞典》“極”字條:極2 jí 通“亟”。急速。

按,“極”的本義是“屋脊的棟梁”。《說文》:“極,棟也。從木,亟聲。”“棟,極也。從木,東聲。”段玉裁注:“極者謂屋至高之處?!边@個意義是由整字表示的,并且與其形符“木”相關(guān)聯(lián)。

然而“極”又具有“急;急速”義。這個意義與“極”的本義無關(guān),而是來源于其聲符“亟”?!柏健钡谋玖x是“急;急速”,《說文》:“亟,敏疾也。從人,從口,從又,從二。二,天地也?!毙戾|系傳:“承天之時,因地之利,口謀之,手執(zhí)之,時乎時,不可失,疾也。會意。”朱駿聲《說文通訓(xùn)定聲》:“人生天地間,手口并作,敏疾成事也?!盵26]從“亟”聲之字有的具有“急;急速”義,例如《說文》從“亟”聲字共四個,其中就有兩個字的本義是“急”?!墩f文》:“革亟,急也。從革,亟聲?!薄?疾也。從心,亟聲?!敝祢E聲《說文通訓(xùn)定聲》:“與急字誼同音別?!薄皹O”字從“亟”聲,因此“極”也具有“急;急速”義?!盾髯印べx》:“出入甚極,莫知其門?!睏顐娮?“極……急也。”

由此可見,《漢語大字典》和《漢語大詞典》皆將“極”的這個義項視為通假義,通“亟”,蓋誤。

(四)有助于掌握多義詞紛繁的詞義系統(tǒng),從而豐富詞匯學(xué)理論,有助于辭書編纂

當今語文辭書對多義詞義項的排列一般為本義、引申義和假借義。這無疑是科學(xué)的。然而過去由于沒有“分蘗義”之說,于是往往導(dǎo)致如下兩種情況:第一,將某個分蘗義視為引申義,卻又苦于找不到該意義的得義理據(jù),即該意義是如何由本義引申出來的,于是在引申義的排列順序時,對該義項的排列似乎顯得有些隨意性;第二,將某個分蘗義視為通假義,于是將該義項置于通假序列(如上文所舉“凌”和“極”字)。下面以“物”字為例來分析其詞義系統(tǒng)。

(一)“物”的本義是“雜色?!薄!墩f文》:“物,萬物也。牛為大物,天地之數(shù)起于牽牛,故從牛,勿聲?!睘槭裁础拔铩笔恰半s色?!蹦?這是因為“物”從“牛”,因此“物”是“?!?“物”從“勿”,《說文》:“勿,州里所建旗。象其柄,有三游,雜帛,幅半異,所以趣民,故遽稱勿勿?!倍斡癫米?“九旗之一也?!堇铩斪鳌蠓蚴俊!边@種旗幟是用雜帛制作的,因此“勿”具有“雜色”這一語素義,當它作為構(gòu)件與“?!苯M合為“物”字時,就把“雜色”這一語素義帶了進來,由此可見,“物”實際上是“從牛,從勿,勿亦聲”的會意兼形聲字,因此“物”的本義是“雜色?!薄M鯂S《釋物》云:“《說文》:‘物,萬物也。牛為大物,天地之數(shù)起于牽牛,故從牛,勿聲?!?許君說甚迂曲。古者謂雜帛為物,蓋由物本雜色牛之名,后推之以名雜帛?!对姟ば⊙拧吩?‘三十維物,爾牲則具?!瘋髟?‘異毛色者三十也?!瘜崉t三十維物,與三百維群、九十其犉句法正同,謂雜色牛三十也?!盵21]

(二)“物”又具有“萬物;物體”義。這個意義與“物”的本義無關(guān),而是來源于其形符“?!薄!墩f文》:“物,萬物也。牛為大物,天地之數(shù),起于牽牛。故從牛?!薄抖Y記·中庸》:“誠者物之終始?!编嵭?“物,萬物也?!薄拔铩庇伞叭f物;物體”義向具體事物方向延展而引申出眾多的意義:

1.人是“萬物;物體”之一,因此“物”引申為“人;眾人”?!蹲髠鳌ふ压荒辍?“晉荀吳謂韓宣子曰:‘不能救陳 ,又不能救蔡,物以無親。’”楊伯峻注引顧炎武曰:“物,人也?!?/p>

2.鬼魅精怪也是“萬物;物體”之一,因此“物”引申為“鬼魅精怪”?!妒酚洝け怡o倉公列傳》:“(長桑君)乃出其懷中藥予扁鵲:‘飲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當知物矣?!彼抉R貞索隱:“服之三十日,當見鬼物也?!?/p>

3.物產(chǎn)也是“萬物;物體”之一,因此“物”引申為“物產(chǎn)”?!吨芏Y·天官·太宰》:“九曰物貢?!编嵭?“物貢,雜物魚鹽橘柚。”

4.萬物生長的環(huán)境也是“萬物;物體”之一,因此“物”引申為“社會;外界環(huán)境”?!抖Y記·樂記》:“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笨追f達疏:“物,外境也?!?/p>

5.事情也是“萬物;物體”之一,因此“物”引申為“事情;事務(wù)”。《左傳·襄公三年》:“建一官而三物成。”杜預(yù)注:“物,事也。”

6.人們所說寫的內(nèi)容皆與萬事萬物相關(guān),因此“物”引申為“事物的內(nèi)容;特指文章或說話的實際內(nèi)容”?!兑住ぜ胰恕?“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p>

7.既然是萬物,則其種類必然繁多,因此“物”引申為“種類”?!吨芏Y·地官·牧人》:“牧人,掌牧六牲而阜蕃其物。”孫詒讓正義:“物猶言種類也?!?/p>

(三)“物”又具有“雜色的旗幟”義,為古代九旗之一。《周禮·春官·司?!?“司常掌九旗之物名,各有屬以待國事:日月為常,交龍為旂,通帛為旜,雜帛為物,熊虎為旗,鳥隼為旟,龜蛇為旐,全羽為旞,析羽為旌?!编嵭?“通帛為大赤,從周正色,無飾;雜帛者,以帛素飾兩側(cè)?!边@個意義與“物”的本義無關(guān),而是來源于其形符“勿”。由上文所引《說文》對“勿”的說解和段玉裁的注可知,“勿”的本義是“大夫、士所建雜色的旗幟”?!拔铩弊謴摹拔稹?因此“物”也具有“勿”的“雜色的旗幟”義?!吨芏Y·春官·司?!?“贊司馬頒旗物。王建大常。諸侯建旂。孤、卿建旃。大夫、士建物,師(帥)都建旗,州里建旟,縣鄙建旐,道車載旞,斿車載旌,皆畫其象焉。”其中的“旗物”為同義連用,“大?!薄皵纭薄办埂薄拔铩薄捌臁薄皵薄皵怼薄皵薄办骸苯允恰捌鞄谩?是為“九旗”?!拔铩庇伞半s色的旗幟”義向不同方向延展而引申出眾多的意義:

1.“物”向區(qū)別性方向延展,王、諸侯、大夫、士等級不同,其所建旗幟亦有別,其名稱不同,并且旗幟上所畫的圖畫亦有別,以此作為區(qū)別的標志,“物”以其“雜色”之旗幟作為標志,因此“物”又由“雜色的旗幟”之“雜色”義素引申為“標志;記號”?!蹲髠鳌ざü辍?“叔孫氏之甲有物,吾未敢以出。”杜預(yù)注:“物,識也?!?/p>

2.“物”向顏色方向延展,“物”由“雜色的旗幟”之“雜色”義素引申為“顏色”?!吨芏Y·春官·保章氏》:“以五云之物,辨吉兇?!编嵭?“物,色也。”

3.認識物類的一個重要方法,就是觀察其顏色;或者說觀察物類的顏色是辨識物類的重要方法,因此“物”由“顏色”義引申為“辨識;觀察”?!蹲髠鳌ふ压吣辍?“度厚薄,仞溝洫,物土方?!倍蓬A(yù)注:“物,相也,相取土之方面遠近之宜。”

下面我們再來看《漢語大字典》和《漢語大詞典》“物”字條對其詞義系統(tǒng)的排列順序。

《漢語大詞典》物:1.雜色牛。引申指雜帛。2.古代九旗之一。3.泛指萬物。4.與“我”相對的他物。5.指具體的或個別的物品。6.種類。7.事務(wù),事情。8.事物的內(nèi)容、實質(zhì)。9.顏色。10.標志。11.辨識;選擇。12.人;眾人。13.特指鬼魅精怪。

《漢語大字典》物:1.雜色牛。2.牲畜的種類、品級。3.形色。4.雜色的旗。5.客觀存在的物體。6.社會、外界環(huán)境。7.哲學(xué)用語。8.物產(chǎn)。9.人。10.神靈;精怪。11.古代舉行射禮時,射者站立處。其范圍事先畫定。12.標記;記號。13.特指文章或說話的實際內(nèi)容。14.典章制度。15.選擇;觀察。16.法律用語。

相比之下,“物”字的義項排列順序是否顯得有點雜亂呢?如果我們運用“文字分蘗生義”理論,在詞義序列當中將“分蘗義”的概念納入其中,這樣既可找到“物”字的每個義項得義的理據(jù),又可以有條不紊地展現(xiàn)“物”字的詞義系統(tǒng),從而使得語文辭書對其各個義項的排列更具層級性與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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