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瑤
我爸是個小老板,經(jīng)常為生意上的事情參加各種應(yīng)酬,一個星期下來都有五六天不挨家。因此在每段紛爭中我總是不明事理地偏向媽媽。我討厭滿身酒氣醉醺醺的父親,可他總是找各種理由出現(xiàn)在我的房間里,我也以寫作業(yè)為借口“驅(qū)”他出境。他卻視而無睹,變著花樣和我說話。每當(dāng)這時,我就會很焦躁地嚷嚷著:“你煩不煩人啊!”這是一句對父親很不尊重刺耳的喊話,但他卻很受用。每當(dāng)他輕輕地離開時,我又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成就感。我知道這種抵觸,是最卑劣的,但總是無法克制。
這晚與往常一樣,“吱呀”一聲,父親輕輕地推開了房門,我皺了皺眉頭,沒有抬頭。靜靜地寫著作業(yè),用冷暴力的方式去漠視他的存在。忽然,一顆水靈靈的綠葡萄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嫌棄地偏偏頭,不悅地說道:“拿開,我不吃!”父親卻很執(zhí)著:“挺甜的,嘗一顆唄?!闭f著,便撥開果皮欲往我嘴里塞,我緊緊地抿著唇,手一揮,把葡萄掃落在地。我有些發(fā)愣地看著地上的那顆爛葡萄,但隨即又變得理直氣壯:“都告訴幾遍了,本小姐不——喜——歡!”余光中我見到父親顫抖著的手縮了回去,一滴滾燙的淚水濺在我的手背上。我迅速地將手縮進衣袖里,震愣地瞥見一滴淚落在了我的作業(yè)本上,這滴淚也重重地敲擊在我的心間。我們彼此對視著,我不敢抬頭看,不敢移開目光。我的雙眼發(fā)澀,眼淚構(gòu)成的水瀑,洶涌地往外泄灑。隱約間我聽見了父親嘀咕了一聲:“不要學(xué)得太累,早點休息,盡力就好!”父親轉(zhuǎn)身的那一瞬我默默地合上了門,定定地盯著房門,目光似乎能穿透它,瞧見門外的人:滄桑的背影里,承受著社會給予的壓力和家庭帶來的苦楚。
我意識到自己的不地道不理性的行為,用最粗暴的方式傷了一個深愛自己的人。愧疚的苦水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見證了一個父親的淚,忽視了他內(nèi)心深處最柔軟地方的那份暖。我不知所措地托著臉,淚從指縫間流溢出來,我不敢去看那滴在作業(yè)本上已干枯的淚跡,它們燒灼著我的眼睛。
事后,日子如常??晌乙廊幻舾兄c父親之間的那道表面上越之不去的鴻溝,他待我也更加地小心翼翼,可我的內(nèi)心深處卻常常在抽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