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秀萍 羅楚儀 陳芷清 陳 諾 陳韻瑤 鄭劍南,

（1.湖北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門診部，湖北 武漢 430079；2.湖北中醫(yī)藥大學針灸骨傷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5）

現代研究認為酒有百害而無一利，但是酒真的是一無是處嗎？答案是否定的。文章從中華文化以及中醫(yī)用酒之道，漫談對酒的認識。

1 中華文化與酒的淵源

1.1 社會文化與酒《詩經》［1］云“伐木許許，釃酒有藇。既有肥羜，以速諸父”，可見在先秦時期，酒文化就初見其形，此句中的酒有待貴客之重要地位。在《詩經》中的其他地方也提到了酒文化，有含有美好祝福的“酌以大斗，以祈黃耇”，還有無酒不成席、成席以合美好之意的“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而在李白的“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中，酒不僅散發(fā)人圓月圓時的醇香，還蘊含著人們的愁思，如《短歌行》中的“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中的“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等。另外，酒還在祭祀中承擔著重要角色，如《詩經》中的“雅”與“頌”中多次提到酒。由此看來，酒在社會文化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

1.2 儒釋道文化與酒儒釋道也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所以了解他們對于酒的看法，是至關重要的。

1.2.1 儒家對酒的看法儒家的核心理念為“仁”與“禮”［2］，具體主要表現在酒德與酒禮上，孔子認為“唯酒無量，不及亂”，人飲酒不能有具體的標準，但上限為飲用酒后，精神穩(wěn)定、步態(tài)協(xié)調、氣血調和、狀態(tài)如常，這與中醫(yī)養(yǎng)生的態(tài)度不謀而合，即飲用藥酒適量即可，并非越多越好。而酒禮則是達到酒德的標準，確切說為一些日常的禮節(jié)，如酒宴的座次排列，味薄的低度酒獨用于祭祀、味厚的高度酒供統(tǒng)治者飲用［3］，抑或者規(guī)定飲酒的程序：拜、祭、啐、卒爵［4］等?？傊莆幕谌寮业慕嵌葹榫频屡c酒禮，體現其核心思想“仁”與“禮”。而酒文化中的酒德，從一個獨特的方面體現了中醫(yī)“仁者壽”“致中和”［5］的思想。仁者壽意為道德崇高、懷有仁愛之心、胸懷寬廣的人容易長壽，從另一個角度理解，即為不易受外界誘惑干擾，具體可表現為不過度飲酒、保持平和的心態(tài)等。

1.2.2 道家對酒的看法道家的核心觀點是“道法自然”，其中一個基本范疇為“道”［6］?！兜赖陆洝诽岬剑骸叭朔ǖ?，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到莊子發(fā)展為逍遙無待，正如《逍遙游》一句：“彼且惡呼待哉”，道家的思想便也有了“逍遙自由”的一面。那莊子對酒的態(tài)度是怎樣的呢？莊子認為“飲酒則歡樂”，主張“飲酒以樂為主”［7］，這就與孔子對待酒的克制不同了。那么莊子如何追求“逍遙自由”呢？他提出“醉者神全”，認為喝醉的人精神與自然高度統(tǒng)一。莊子所說的“醉”，是達到“夫醉者之墜車，雖疾不死”“乘亦不知也，墜亦不知也，死生驚懼不入乎其胸中”［8］，這與孔子所要求的酒德又不同，與中醫(yī)養(yǎng)生的態(tài)度也不同，但是作者認為這三者所追求的都是“天人合一”。

1.2.3 佛家對酒的看法眾所周知，佛家對酒的態(tài)度是“戒”。這樣隔絕了與酒的接觸、切斷了與酒的密切聯(lián)系，自然對酒感受的豐富程度不及儒道二家，所以不具體談及。但值得思考的是，佛家為何要對酒采取如此嚴厲的態(tài)度？佛家認為過度飲酒會導致各種過失。那么如果僧人得病可以喝藥酒嗎？有一種說法認為，生病時可以喝少許藥酒，但痊愈后便不可再喝了。所以佛家雖然對酒采取嚴令禁止的態(tài)度，但并不僵化死板。

2 中醫(yī)與酒的淵源

酒浸透社會生活的多個方面，包括相傳儀狄為夏禹治病而造酒，《黃帝內經》十三方中有“左角發(fā)酒”，張仲景《傷寒論》中也多次使用酒，可見酒還有治療疾病的作用。如果要把酒與中醫(yī)藥聯(lián)系起來，最容易聯(lián)想的詞便是“藥引子”與“藥酒”。下面，我們來談談中醫(yī)用酒之道。

2.1 從“醫(yī)”字出發(fā)漢字，世界上最美麗的文字之一。倉頡仰觀天象、俯察萬物，合而為字的傳說早已深入我們炎黃子孫的內心，那么古老的漢字潛藏著哪些酒與中醫(yī)藥關聯(lián)的秘密呢？

早在《詩經》中，就有大量的詩詞提到酒。從宴會到祭祀，從祝福到待客，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涉及。而且遠在商代，釀酒技術就已經很完善。所以，酒擁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從唯物史觀角度理解，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決定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一般過程，那么“酒”勢必在文字寶庫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我們在格物致知，追求事物的原本含義的時候，從文字的內涵著手是一個不錯的方法。醫(yī)的繁體字為“醫(yī)”［9］，“醫(yī)”如箭筒，“殳”如手持長筒圓頭武器；“酉”為古酒字，最早見于商代甲骨文，本義為酒器，引申為酒［10］。整合來看，有的觀點認為“醫(yī)”的意思為用酒治療傷口，而《說文解字》認為“醫(yī)之性然，得酒而使”［11］，但共同意思為用酒治療。

2.2 中醫(yī)與酒的傳說酒的歷史源遠流長，它的起源有許許多多的傳說，有三種說法廣為人知。一為儀狄造酒說，如劉向《戰(zhàn)國策·魏策》：“昔者，帝女令儀狄作酒而美，進之禹，禹飲而甘之，遂疏儀狄，絕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也有一種說法為儀狄為禹治病，讓其服深山桃樹發(fā)酵的汁液，他從此獲得啟示，經過不斷嘗試造出酒。二為杜康造酒說，如《說文解字·巾部》記載：“古者少康初作箕、帚、秫酒。少康，杜康也”。也有另一種說法為杜康因放羊而忘記了他放在樹下、裝在竹筒中的米，等他想起這件事，打開竹筒的時候，里面的米已經發(fā)酵成酒了。三說為三皇五帝時就開始造酒，有很多釀酒的方法并未被系統(tǒng)地歸納與整理，而儀狄完成了這個任務，如“酒之所興，肇自上皇；或云儀狄，一曰杜康；有飯不盡，委馀空桑；郁積成味，久蓄氣芳；本出于此，不由奇方”。

從傳說和“醫(yī)”的字形來說，中醫(yī)與酒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儀狄治禹而得造酒之方法，醫(yī)之為醫(yī)因酒可療傷。但這些都還是樸素的認識，而對酒有較為深刻詳細的理解自《黃帝內經》而始。

3 中醫(yī)對酒的觀點

上文所述儒釋道三家對酒的看法，角度大多是社會文化精神，而中醫(yī)對酒的觀點更多是從生命健康這一點切入。以《黃帝內經》對酒的看法為例，其認為酒性剽悍，為水谷精微，有溫經脈、行血氣之功；適量或少飲則可以調和血氣、提固正氣、驅邪避穢，過飲可使氣機失常以致逆亂［12］。具體來看，過度飲酒的危害在《羅氏會約醫(yī)鏡》中有所提及［13］，“過飲則傷神耗血，損胃爍金，發(fā)怒縱欲，生濕熱痰嗽，且成痰膈，助火亂興，諸病萌焉”。

中醫(yī)擅用酒。醫(yī)圣張仲景更是講究用出層次，用出區(qū)別。用藥方面，他治療婦女痛經時使用酒炒白芍，以酒制約其酸寒之性；治療陽明腑實證時使用酒制大黃，增其瀉下之力。煎藥方面，以炙甘草湯為例，他要求煎煮時加清酒，以強其通陽復脈之功。藥后調復方面，仲景提出“禁酒”，如服桂枝湯后不可食“五辛”，酒為辛溫之品，若服之則會助桂枝過汗或者在內生濕熱，加重病情。

分不同情況、不同角度用酒，關注用酒的細節(jié)，這樣“因人因時制宜”的觀念與中醫(yī)的一個核心理念“辨證論治”一致，這也是和儒釋道三家根本不同的方面。汲取中醫(yī)藥對酒的正確認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糾正酒風酒俗中不良的一面［12］，同時也從生命健康角度促進文明社會與和諧社會的構建與發(fā)展。

4 中醫(yī)藥對酒的應用

漢字解釋了酒與文化的淵源，儒釋道的觀點描繪了中華文化對酒的具體看法。另外，中醫(yī)藥對酒的看法，給我們從生命健康開辟了一個新角度。中醫(yī)藥的角度符合時代所需、大眾所需，因此深入挖掘中醫(yī)藥對酒的看法與應用，身為中醫(yī)藥學子的我們責無旁貸。

《中藥大辭典》［14］記載：酒，甘、苦、辛，溫，有毒；入心、肝、肺、胃經；通血脈、御寒氣、行藥勢；治風寒痹痛、筋脈攣急、胸痹、心腹冷痛。內服：溫飲、和藥同煎或浸藥。外用：淋洗、漱口或摩擦。陰虛、失血及濕熱甚者忌服。根據《中藥大辭典》，作者將從外用、內服、適應證三個方面說明如何應用酒。

4.1 外用

4.1.1 摩擦常與其他療法協(xié)同應用，大多與經絡、穴位相配合，如在治療神經性皮炎時，會比穴位注射效果顯著［15］；在治療坐骨神經痛時，會比單獨的針刺效果更加明顯［16］。同時，內服溫陽活絡湯，外用藥酒比只用藥酒擦敷療效顯著［17］；在治療兒童反復呼吸道感染時，用藥酒聯(lián)合經絡按摩治療的效果達到每年發(fā)病次數較前至少減少三次［18］。還有超短波治療［19］、紅外線照射［20］、電離子導入［21］等新型的治療器械的引入。

4.1.2 淋洗治療中風偏癱時，中藥酒坐浴輔助治療比單純的中藥坐浴治療的總有效率高出16%，這里的酒的作用是“百藥之長”，發(fā)揮行藥勢的功能［22］。

4.1.3 漱口治療牙痛時，可用藥酒漱口，如椒芍甘酒可祛風除痹、養(yǎng)血通絡、清熱解毒、堅齒止痛，適用于治療牙周炎［23］。

4.2 內服

4.2.1 溫飲多數“和藥服之”的情況，以黃酒為主，而黃酒多以紹興黃酒為佳，如《梅氏驗方新編》治療凍僵，就采用姜湯配以溫黃酒飲服［24］。這里溫黃酒有激發(fā)黃酒酒香、醒脾醒神溫胃的作用，協(xié)助姜的辛味，行氣散寒；同時，溫黃酒會把酒中的甲醇揮發(fā)，提高黃酒的藥效。

4.2.2 和藥煎之煎煮的酒，不同于溫飲的酒，其引藥上行通經的作用下降，但作為溶媒的作用加強，可使復方中各味中藥的成分有效析出，整體提高復方的藥效［25］。因酒精和酒香在煎煮過程中揮發(fā)到空氣中，而不在湯藥中，故酒的辛香減弱?！秱摗分胁煌浄椒謩e使用了清酒與苦酒［26］，如炙甘草湯和當歸四逆加吳茱萸湯中使用清酒溫經散寒?！陡登嘀髋啤分械纳瘻褂命S酒溫通血脈以助藥力，化產后婦女胞宮中的瘀血［27］。

4.2.3 浸藥藥酒與中藥炮制是這一方式的重要體現，如《金匱要略》鱉甲煎丸方中“取煅灶下灰一斗，清酒一斛五斗，浸灰，候酒盡一半”；如大小承氣湯中，大黃用酒洗以加強其瀉下之性。

4.3 適應證酒的適應證需從其藥性出發(fā)。酒性溫，其味辛、苦、甘。辛可行散，溫可散寒，適應寒證、痹證等?？辔稙a降，如炮制大黃可加強其走瀉之效。甘味補益，可結合其他中藥，制成藥酒，針對不同虛證等。

禁忌證可參考《傷寒論》中桂枝湯的使用禁忌，陰虛血虛、濕熱過盛不可使用等。

5 結語

酒能益人，亦能損人。飲之失度，體氣使弱，精神侵昏?！侗静菥V目》記載：“酒性溫，味辛而苦甘，溫能驅寒，辛能發(fā)散，行氣和血”。酒作為中華文明的載體，又是一味中藥，可以幫助身體發(fā)散濕氣、補充血氣，使用得當可以獲得巨大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