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飛
在“實體即主體”、“現(xiàn)象即本質”和“精神即骨頭”這三種廣為人知的觀點之外,黑格爾還在《精神現(xiàn)象學》中隱約表達過一個“教化即異化”的辯證法觀點——“教化越普及,表現(xiàn)生活越豐富多彩,分裂的力量也就越大。”這無疑是作為現(xiàn)代性核心問題的主體性本身所面臨的核心問題。
在珍妮特那里,對母親教化的反抗是通過對母親教化所仰賴的《圣經(jīng)》的標題進行解構性引用來完成的,其依據(jù)不僅在于神學確定性的永久失落,更在于現(xiàn)代主體性的無限涌現(xiàn)。與其信從“我想寫一部自己的《圣經(jīng)》”這樣的自由,毋寧將其當作一種癥候:在從絕對圣經(jīng)中分裂出個體“圣經(jīng)”的同時,珍特妮(無論是作為主人公還是作者)幸運地喚醒了自身內(nèi)部的魔鬼——一種絕對的他者。這隱含著一個別有意味的揚棄過程:在《圣經(jīng)》的章節(jié)里看到魔鬼,在魔鬼的眼睛里看到上帝。
魔鬼如此重要以至于如此令人畏怖,就像救贖如此耀眼以至于如此模糊。對《圣經(jīng)》的否定性意向恰恰經(jīng)由對魔鬼的認同達成了對《圣經(jīng)》的肯定性轉折。仿佛,只有經(jīng)過魔鬼這一中介,上帝才能顯現(xiàn);而《圣經(jīng)》只不過是救贖之路的一個奠基性裝置——它原本也可以是一個橘子。
那么姑娘,吃個橘子吧,就當它是唯一的水果;吃一瓣下去,學會嘗出蘋果、香蕉和榴蓮的滋味,就像學會在時間的分岔小徑上分辨出鮮花和荊棘;就當你邁出的每一步都是你生命的唯一一步,但你并非那個你唯一要成為的人,而是那個你注定要成為的人——她走向自己,而不是走向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