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慧

《茶館》是老舍先生極負盛名的一部話劇作品。全劇一共三幕，教材所選的是第一幕。這一幕曾得到著名話劇家曹禺先生的高度評價：“《茶館》是中國話劇史上的瑰寶，第一幕是古今中外劇作中罕見的第一幕?！?/p>

“話劇”，簡而言之，就是由“話”組成的劇。因此，“話”是非常重要的。本文主要以《茶館》的第一幕為例，分析其中人物語言的藝術(shù)性。

一、人物的語言富有個性化色彩

一般來說，從人物的語言中，我們可以看出其身份、立場、性格或情緒等?！恫桊^》的第一幕之所以被名家盛贊，主要是因為老舍先生靈活用筆，借助人物個性化的語言塑造了非常生動的人物形象。且看《茶館》的第一幕中最為精彩的“秦龐斗嘴”的情節(jié)：龐太監(jiān)先是問候秦仲義，秦仲義隨之引出熱點話題——朝廷懲治參與“戊戌變法”的人。龐太監(jiān)于是得意洋洋地說道：

那還用說嗎？天下太平了，圣旨下來，譚嗣同問斬！告訴您，誰敢改祖宗的章程，誰就掉腦袋！

秦仲義則回答：

我早就知道！

由于涉及當時熱議的話題，其余茶客都屏住呼吸，豎著耳朵聽。

龐太監(jiān)作為統(tǒng)治階級的一員，趁此機會“端著架子”說話，他又是反問，又是感嘆，語氣十分強烈。他所講的“天下太平”實際上是那種王侯將相高高在上，老百姓甘被奴役，等級制度森嚴，由專制制度統(tǒng)治的社會。在提到斬殺譚嗣同時，他盛氣凌人，展現(xiàn)了頑固的封建衛(wèi)道士的丑惡嘴臉。

秦仲義的話看似是順著龐太監(jiān)的，實則是對自我的一種保護，是一種暫時性的順從。老奸巨猾的龐太監(jiān)自然心里明白，所以夸秦仲義“聰明”，并提到了他的錢，順勢對其進行警告：

聽說呀，好些財主都講維新！

對于對方的警告，秦仲義充耳不聞，避重就輕，只回應了前半句：

我那點威風在您的面前可就施展不出來了！

龐太監(jiān)猶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有些不快。

可以看出，秦仲義和龐太監(jiān)在說話時有來有往。秦仲義言語間的不卑不亢展現(xiàn)了其對龐太監(jiān)的厭惡，也間接暗示了清朝必然會走向滅亡。這次斗嘴以秦仲義的勝利而告終，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該人物“嘴上自謙，心中自負”的性格特點。

又如“常四爺被抓”的部分：先是朝廷的暗探宋恩子和吳祥子來茶館巡查，無意中聽到常四爺說大清要完蛋的話語，便攔住常四爺，要他“等等”。于是，常四爺、松二爺就“等”來了牢獄之災。在這個過程中，宋恩子想讓松二爺當證人。且看宋恩子與松二爺?shù)膶υ挘?/p>

宋恩子??? 你不說，連你也鎖了走！他說“大清國要完”，就是跟譚嗣同一黨！

松二爺??? 我，我聽見了，他是說……

宋恩子??? （對常四爺）走！

宋恩子的質(zhì)問以及要鎖人的架勢有著強烈的威脅人的意味，可見其野蠻粗俗、卑鄙無恥。松二爺?shù)脑掃€沒有說完就被宋恩子打斷了，足見宋恩子的囂張跋扈。松二爺急著解釋又怯于說話的心理活動也被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了出來。

二、人物的語言有潛在的含義

《茶館》中人物的語言有潛在的意義，就是指其中一些人物的話語中存在“潛臺詞”，也就是“話里有話”“有言外之意”。這些潛臺詞增強了話劇的表現(xiàn)力，使話劇的內(nèi)容更加豐富了。

且看《茶館》第一幕中“馬五爺制止二德子、常四爺”的情節(jié)：先是二德子罔顧王利發(fā)的勸阻摔碎蓋碗；然后常四爺躲閃，并質(zhì)問二德子做什么。馬五爺與二德子的對話如下：

二德子??? 怎么著？我碰不了洋人，還碰不了你嗎？

馬五爺??? （并未立起）二德子，你威風啊！

二德子??? （四下掃視，看到馬五爺）喝，馬五爺，您在這兒哪？我可眼拙，沒看見您！（過去請安）

馬五爺與洋人聯(lián)系密切，信洋教，說洋話。二德子與常四爺在沖突中不時拿洋人說事，馬五爺聽到了自然不高興。他的一句“二德子，你威風啊”直接鎮(zhèn)住了摩拳擦掌、準備干架的二德子。這句話有什么厲害之處呢？

“威風”本是褒義詞，從二德子的反應來看，馬五爺顯然是個厲害的人物?！岸伦?，你威風啊”的潛在意義是“二德子，你膽敢放肆”。人物的“潛臺詞”凸顯了其不一般的身份。

幾番對話，刀光劍影，各色人物輪番登場，每個人物的身份、立場、心理、性格等皆有所不同?！恫桊^》真的是名副其實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