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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若無的人聲鼎沸

2023-10-23 05:22閆文盛
黃河 2023年5期
關鍵詞:文學

閆文盛

脫口而出的句子

我不擔心時間的零落。我把早晨我的身心最清明的一小時視作我的生命接續(xù)的要旨。之前,我從未坦陳我在這些歲月里的最主要任務是創(chuàng)作《主觀書》,但如今看來確乎如此。我丟棄了一切另外的詩歌、散文、小說,去寫作這部著作。它與我漫長一生的對應是如此急切,卻又是水到渠成的。如今,我無法寫出任何有違于這套體系的“文學”,我的書寫因此是嚴密、拘謹的,與任何別的文學都不同,與任何他人都不同。我沒有呼吸到別處的空氣,我與大世界接觸的幾率太小了;我呼吸無所不在的空氣,所有離我億萬里之遙的空氣都在這里,這是一個全新的無所不在的大世界。我的創(chuàng)作極有意義,因為它是簡單至極的寫作存在,它不指涉任何一種具體的生活,沒有物件和構架,當然也沒有“寫作的必要性”。如今我與這種我并未詳細規(guī)劃過的生活是一體的,如今我書寫的都是我“脫口而出的句子”。它沒有任何隱私,既不是空幻的,也不與此刻的我脫節(jié),它只是一些單純站立的句子。我能看得到,它的神情是平緩的,面目也純粹,“它就是這樣,既不與所有的時空必然聯系,也不完全超脫”,它只是一種我在非此莫屬的印證中所捕捉到的生命線索。我在這種寫作中完善了我的虛榮與罪惡,自得與自足。

消失的光芒的福祉

收拾完這個我棲居了七八年的陳舊居所,我的心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好像我的生活也隨之消失了。我似乎從來不曾在這里活過,我從來不曾在這個世界上活過,因為一切都消失了,一切都未曾見!這真是消失的光芒的福祉。我的每一段生活也都是這樣,我的每一分鐘也都是這樣。那些朦朧的舊日一下子就離開了我的內心,雖然明確地知道它已經不會復返,但也并無痛悔之感。我的一生都是這樣的,太多的輾轉遷徙既是我靈魂的造就,也似乎是我“命運的囚籠”,面對這些舊日、流逝,我無法說出另外的話題。因為時間的本質就是這樣,與“我覺得、我想、我建議、我準備”等等均無關系,只要你尚且無法脫離“命運的囚籠”,你就應該接受這樣的人世的瀚海!但如果說在這些毫無差異性的流逝之中,因為你的記錄而多了一重記憶的枷鎖那也是對的,因為生命流逝的感覺正是來自這里,如果沒有你的記錄(舊日的沉渣泛起),命運就會一往無前,沒有遺憾和懷念,沒有低海拔平原上的沖積物,沒有愛也沒有恨,當然沒有生也沒有死,因為一切都在勇往直前,你僅僅知道時間是一條筆直的線條就可以了;不要迂回,不要崎嶇,沒有曲折的浪濤的幅面,當然也沒有關于時間的藝術,這一切既真實又偽造的事物肯定是多余的;當然也沒有頓足長嘆,因為一切嘆息都是“既往矣”(順順利利),就像你自我描繪和釀造的天籟之音!

因為路還很長

先不要自己想著妥協,因為路還很長,要不遺余力地沿著自己最初的設想走下去。柳暗花明總是常有的。

文學不拘細謹

文學,當是自然天成的,是自然物的流瀉,因此,文學不拘細謹。文學沒有盈盈一握的腰身,它寬闊的形體中,極為大度地容納了時間、命運和生活。萬物都富有文學的一面,這是人間常識,因此,萬物皆可入詩。我們不是以文學性來面對文學的,但是,如果高聲大論不解決問題,我們也可以試試以文學之法(應接不暇)。文學隔開了你我,是時間的彼岸之花漂泊,帶來了我們心向往之而身不能至的生活。蔥蘢的湖,日影映照的山岳,雪峰上的尖刀都被我們嚼碎;我們吞吐舊日如云,因此我們隱蔽的心做作于各種情思。文學化解了惆悵,也使愛欲增大,不可收拾。我們浪蕩著到了洞庭湖,包裹中自帶我們最新出版的著作。在農居的屋后除草,我們伸展了臂膊。時間流淌,直切,深入了你的軀干;你并非為文學學會了躺臥,但也一個鯉魚打挺站起,奔跑中掀起疾風;文學沒有培養(yǎng)出神圣的人,它只是使石林高坡更顯復雜。我們在那里看到柔軟的花、嬌媚的花,因此一日三秋,都嗅到了時間的芬芳。時光短暫、荏苒,不可再叛。你因為內在的堅信已經習慣了從這里開始,到未名之所結束,“文學自然地落下,它的通身上下,都是光明的泥濘、顯影句子和蕭然自處的天機”。文學是時間的雕刻,它無懼于一時雨露和夜色撩人、記憶昏暗,自然也無懼于任何一種突如其來的激情、蠅營狗茍的日子。它是質地堅硬、黑白分明的獻祭的詩。

警覺

有很多事不值一提。這倒不是說,我只喜歡那些怪誕離奇之事,我只是對這些無味的書寫充滿警覺。但這次他變換了路徑,精心準備了新鮮的書寫。依靠這種略顯浮華的局面,勉強可以交待他的沉默。我知道他在準備的過程中心有驚濤,他也想喚醒我,他最有可能的讀者。遺憾的是,對這種不可理喻的自足,我常常持批判態(tài)度。我希望他忘掉這極為瑣屑的部分,就像忘掉他沉默和令人作嘔的前半生。對我的提醒,他也極為警覺。因此,在我們不得不有的交流中,他克制著深深的疏離,觀望著閃爍其詞的眼神,并且時時拋棄主動,但仍使自己陷入一個審慎的僵局。他的未來仍將完成,但未知航向。最后仍是沉默的自省帶走了他,那些平淡和無常的日子,賦予他最難以逾越的格律。我猜測他只有在天馬行空的夜晚才能找到那絕望與刑罰、真實與迷幻。

一段生活史,一段思考史

讓工作自然融化,成為現實生活的一部分。這看起來十分平淡的目標有時難以實現。掙扎和困頓、饑寒交迫(精神上的,物質上的)在擾亂我們的心神。我使勁地睜大雙眼,但我的視線仍然無法窮盡方寸之內的土地。有時我沒有垂范之心,卑微的思緒會隨著時間的飄蕩浮現于目前。有時我看不清暮色———我似乎一直在平靜地生活著,可以無窮盡地制造出一個容納萬物的星球。我其實沒有太多的思考,但有時還是免不了為劃過心頭的虛無感所震驚。那些飛起來的肉體,如重錘般落地的肉體,都會給我以重擊。死亡看似無比遙遠,無以言告,但有時卻也十分迫近。那些細微的絲線,正拽著我大腦中孕育成熟的一個句子,異常用力地朝著前方奔襲。我?guī)缀鯖]有認真地讀過死亡,但它必定已有紅色的涌液。我?guī)缀鯖]有與那種簡單的生活分離,因此,短暫卻復雜的舊日已使我目不暇接。一切變幻都太快了,我常常想把它寫下來,但是流逝———這總是使我頭疼的事物在須臾間帶走了我。像夢幻一般古怪的家園種下的那些備忘,它們比鋼鐵和棉花稍重一點。我八十歲的時候可能比現在更為有力,我只以自己的一根指頭承載了它們的重量。但今天它還是太重了,每逢想起這一切,我的頭便疼起來。脆弱而耽于臆想的我可能只是一個錯謬的我。但他真實地壓迫著我。

曲線

我不認為這種思考是壞的,因為你的坐臥不寧,我也不認為你的不思考就是壞的。你可能只是取了一只果子,但那里百木叢生,連金牛都喜歡它們的鋪子。我不認為你這樣站著就是壞的,因為你軀干的四面都敞開了,我也不認為你心里的痛感就是壞的。你可能只游弋于你所不曾到達的地方,在這里,你的生身之地,你反而覺得毫不新鮮。你不動也不會感覺到什么,因為假如風吹進來,你可能比金牛更能靠近那家鋪子。我不認為金牛蹉跎,已經到了水草繁茂的異國。金牛只是有一雙巨目。你能透過正午時分最熱烈的光線看到它目光中的曲直?

露珠

這是一條熟悉的回歸之路。那些濕潤之物經過神圣的洗禮變成了一陣歌哭。詩歌中的句子噴薄而生動,但在那些詞的背后,你看到了一枚一枚舉著盾牌的小鼠。你愛這條路嗎?當然。在昨日之前,你從來沒有離開它。你深情地審視過它。你在它光滑的背部跑過。你擁有第一次創(chuàng)造力的時候它用力涌起那些燕子慶祝你的豐收。當你的生命打開,你覺得未來一定是無限的。南部的山峰在那里矗立了億萬年,它們沒有見過一種暴風雪可以越過那些高聳入云的石頭墻。它們自然地用力長上去,浮云萬般漂泊,像一枚少女。只有在這個等人的間隙你才是落寞的。只有在陰陽、昏曉不辨的日子你才是落寞的。你沒有任何相思可以稱量吧?但你還有一個夢想,是圍爐走完這條熟悉的回歸之路。那些真實的村落、城鎮(zhèn)都在你的念想中等著,你莫要負它。那些可能振作起來的珍珠像極了濃夏里的露珠,它們都在那里等著,你莫要負它。

苦難使人熱淚長流

苦難使人熱淚長流,這是人之“生而為人”的本能。是苦難和有限度的承受教會我們“活著”的一切應用之法,而不可能是別的什么。有時候我會想,我之所以愛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對可敬重之物的愛,對錯謬和可憎惡者的愛,也不是出于別的什么,而是出于那些細碎凡塵中讓我“熱淚長流”的部分。我的悲憫心有時被現實的困境磨蝕殆盡,但它生生不息,總會自發(fā)地長出來。正是從這個角度講,我似乎從未絕望過(即使在焦慮困惑、憂心忡忡的時候)。我希望活著看到我們身心的進步,這也不是出于任何出離卑微之心的思考,而只是來自對活著的萬般流連。是我們無可抉擇的生命的由來告訴我們這一點,是這個世界的復雜性告訴我們這一點———但是連上帝也不會告訴我們明天的細小的走向。我們所能知曉的只是一個宏觀的可能性。從我們的言行舉止中我所得出的結論滋養(yǎng)了我在困窘中的寫作,盡管這也不是全部的事實,但我知道,它不需要過多的偽飾和凝練。它是我竭盡全力所能寫下的漢字。它是“我身心中的部分白發(fā)”。我力求做到以客觀之眼看待我的主觀,因此,是無限的自我批判和反思使我離最初的我更近了一點。我不想大步快跑,我只想以我的“沉默的言說”離我熱愛的著作更近一點。我想離我的恐懼、無知和完全無法偽造的夢境的誕生地更近一點。

我們致力于表達一切感受?

我們致力于表達一切感受?不,我們的感受還不是最完整的。只是,這最卑微的生死已經造就,那彎月之弓指向莫名的虛空。這人間濃密,草木一時凋零。冬的寒意深入骨髓。其實我已經忘記了,反正就是一團冰面之火,它們龐雜,靜謐,像上帝小心翼翼地照見自己。反正就是這四十多年,聲音和幻覺都異常強烈,而詩歌句子堵塞了通往記憶的航路??偸怯腥艘?,在各種書寫的暗部,都拱出一顆小小寰球。我們致力于做一個自己,但漫坡日光撒遍了每一莖葉子,我們的故事拘謹了自己。以前,這里是空空山脊,雨水和狂風都如洪鐘,如今萬物冰潔而深入,類同失真的原始林帶。我看著你我一同失火,無措,像是找到了疾夜過路的鬼魂神魄。在時間中,我們罕見此般燒灼,我們致力于表達的,只是一個最近于日常的段落。那最磅礴的句子并不貼合此刻的生活。

一切如在舊日

一切如在舊日,我們推遲了訪問的時間。清明之火蓬勃,它們從一個微小的口子鉆出。冰面上無水鳥和新芽,太寂靜了!如果你覺得疲憊難耐,大可以繞著湖面跑幾個來回,只要你有疾風的速度,便會將此人間變成你心中的賽場。因為長長的條木阻隔了關山,這里道路交通,開始發(fā)出悠遠的古聲。我站在臨淵的石階上,看不到那些相伴多年的友人。這真是突如其來的陌生之日,仿佛暴戾的人突然觀望到四際空空。古人們也沒有活得太久,但他們與我們的心如此接近。如果心神實痛,可以便宜行事?我們可能沒有經歷過那些真正的曠野,沒有披肝瀝膽的意志,因此,我們難以抵達我們的肺腑。百年之泉滴答回旋,它親近了這一群白色、茫茫的溶液。夜色中的瀑布是晶瑩的,垂懸在青天下面?星月也可能造出一棵柳樹,它柔軟的枝條成為你贖身的救助。春風一吹千萬里,它帶著那種微軀、縮小的圖景抵達故鄉(xiāng)的方寸之間。你聽到祖先們自主翻動骨殖的慈悲之聲了嗎?

重復

此生中我們必有大量的重復,不必擔心犯太多的過錯。重復第一次擁有過的感覺,重復一次次朝圣的旅程:像一次次看到自我降生。寫作當然就是一種根深蒂固的重復,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那些你已經用得爛熟的詞,只要你不是應景地使用,那些詞語就會發(fā)生深刻的蘊意。重復加深了你對于這些詞的熟悉程度,老樹新花,你會為自己的重復找到一條能夠劃分地畝的壟溝。但不要去刻意重復使用句子。如果將重復的基礎建立在挖掘和使用你的心聲上面,則重復就不會使你無謂地感嘆。因為一切都是真實的,你只是通過這種行為使你成長,你終究會明白時間的流逝到底是怎么回事。將重復的種子建立在你的居住地上面,它終究會產出一種天地滄桑的根本。重復不會幫你建立枝繁葉茂的來生,它只是使你的根本扎得更深。它使你的思考伸縮在一條生命的延長線上!除了生死之日,我們生命中的每一個日子都不是徹頭徹尾的日子,你無法從日常歲月中獲得完整的激流,因此重復和紀念就是你的誕生。從生到死,你走了一條無人注目但卻萬物聚集的長路。

蜈蚣

應該不遺余力地寫下一點什么,而不能任由惰性泛濫。創(chuàng)造者的不安或許正由此而來?因為“寫下的”辰光終歸是短暫的,在一種惰性的、遲滯的情境中流連反倒是人生的常態(tài)。我日日觀察布谷和花朵,但似乎向來無所見———它們總是在我漸生倦怠、已經忘卻觀察之事的須臾才完成綻放。

但是,生命不會始終都是璀璨的,它以更多的力量鋪排了那種漫漶和荒蕪的積蓄過程。我們肉眼無所見,只知道如梭的日月輪轉,漸漸靜寂和不甚清晰的野外白骨。午間熱風吹過,它記錄了多少肉欲衰落和植物破敗的滄桑。有一種葉子或許能助你長出翅羽,但你要知道,除了付出靈魂,你還要溫和地剝除你的命脈。

時間在你的注視中飄飄蕩蕩,往事如煙,萬般不舍終會過去。你要不遺余力地向著你的未來接近,但你的不遺余力也是有限的,那些渾濁的色澤和誘惑構成了你的生活。你總是不夠徹底地向著你的未來接近———這才是真正的事實。在層層疊疊的院墻外面,你捕捉到了什么?我知道你趁著夜里無人的時刻翻越出去。

很多事都是緊急的?不,除了你面臨的生死存亡,這世界上再無新事。但你要不遺余力地構造一個時空,這里才有你想象過無數次的空蕩蕩的市井。你將新鮮的液體注射進那縹緲的空中,除了聞雞起舞的新生孩童,你還有一種黏稠的液漿,它們才是你無畏地走近神癨和浪子的根基。

應該抓住你的更新做一個茫然之中的訪問。我知道,你心儀那些廢棄的城堡。因為狂風大作,吹走武器、愛意和顛鸞倒鳳的早晨,也吹走了令你癡迷和恐懼的紙人。它們在昨夜跳舞,并以骨肉疼惜之事教諭你。應該不遺余力地告訴孩子們時間流動的真理,但一定要記得提示他們這只是真理的局部。還有一些靜如磐石的歲月,它們是你情感的烈火中淬煉成就的蜈蚣!

傳記之核

孤獨,完全的孤獨或許是必要的。不接受生活的客觀存在(盡管生活在進化中),不接受齊楚的、艷麗的歌聲(盡管歌聲悅耳),只學會平靜和克制的微笑,只學會面對自我的沉著和安慰———但一定得找到持續(xù)的、凝練的活法。這一切都是必要的。經過了這么多年的訓練之后,他終于接近了重物落地的目標,接近了那些廣闊的身軀,接近了一種更為本質的生活。從而,他接近了發(fā)源于孤獨之淵的那些溶液。由那些獨立的時刻引領,他經由孤獨的反復的書寫而找到一種生活的新狀態(tài)。他的傳記之核就是這樣形成的。不需要太多情節(jié)構造,更不需要豐富的衣著,他抵達了那里。在那些最新鮮的、自然而然的原野上,他終于裸身而立,躺在了那里!

我站在那里

我站在那里,真實導致了我的悲哀的滑坡,但我仍然站在那里。無數大風從那里經過。歡騰的歲月我已經不記得了,我只記住了我的真實名姓被反復地涂改,直到變成今天我無法相識的樣子。我的這一生如此(芬芳撲鼻,但也有思考的惡魔)。我的下一生也如此?我不知道。那些厚顏無恥的事物都沒有經過真實的許可,它們在我的生命中徑自落了下來。

人不需要預設什么

人不需要預設什么,因為人生本來就只是一個充滿輪廓性的想象。但人真的不需要預設什么?在人的想象力之外,萬物盤桓復蘇,群鳥振羽凌空,給我們帶來夢境版的思索和驚恐;言說者執(zhí)著于道路,愛美的人競相吐哺,集中在濃縮的一地度過蒼茫一生,而死后山水郁然深秀,宛若終始如一(“在人的想象力之外”);人的想象力切實、孤僻,不需要長馳江山萬里,不需要盯視花開艷麗而自為存在,但錯謬和模糊卻不會帶來任何問題,它們只是完成了一次關于道路的敘述罷了(告白也是這樣形成的:對,就這么做;這也是我的生活的一部分:一部小說的開頭,但這也是我的生活的一部分;“塵埃終須落定,世事一切如?!保宦纷右呀涀叩眠@樣曲折,有的路死掉了,有的路被更深地激活……)人真的不再預設什么?一切預設都只是一次小游戲,一個小時里的世界,一次人的左右互搏,但事情是這樣的旋繞,一圈一圈思考的漣漪形成實線,將數十年的時光裹挾于其中,將起重機的機械之力控制于鍵盤之中:宇宙荒曠,但是有序而嚴謹,簡直不離不棄,簡直大開大合,簡直“抱頭痛哭再三”,因此,隱蔽的叢林里發(fā)現的虎蹤“就這樣形成了”———你發(fā)現了虎蹤,但它們安泰而不奮勇而出,但它們只是一個時間組合:去歲與今日連綿,古今與未來連綿,人之涼薄與高大的生產和欣悅成長連綿,起伏不定的山巒已然是無窮的:連綿、苦澀、群情踴躍,爭先朝陽四射,爭先黃昏日落———因此,隱蔽的宇宙里的靈魂就這樣形成了。它不是來自已知的設定,但也不是從古一新;它不是唯一的,但也決然不會繁多,無盡重復;它只是唯一的,因此面目俊逸猙獰,是咒語融合于雷霆與水火的征兆,是說出將至、大地和人群空茫茫一片的征兆,是人之漆黑團聚的征兆?流星在那里,你知道,它是人的目光如炬的征兆,它是星期一到星期天的空白的征兆,它是孔子的先河的征兆,它是從此天地一片,霜刃與鏡鑒標定完畢的征兆,它是“你知道我是誰”的征兆,它是空間條條大路造出羅曼城的征兆,因此它也是有無之間、生死之間、悲欣之間、風雪與微雨清風露珠明月之間開始坐下來談一談故事的征兆。

文學是動態(tài)的變革的

文學肯定對我形成了壓迫,使我在生活中跌宕起伏,急迫地行動或緩慢觀望,或者帶著某種深情忘乎所以。文學肯定不是最乖巧的孩子,乖巧甚至可以視為藝術的罪惡。文學還不是一堆破爛,因此它才會被整齊地積累下來,而不是不加收拾,任其散亂地堆積。說起來,文學就應該是一條混合了泥沙但自有秩序、懂得在流動中清潔自身的源頭活水。因此,文學是動態(tài)的變革的,并非陳舊的壁紙,也不該機械主義地從一而終。文學就應該是童稚和蒼顏的結合,雖然我們在讀這些不流暢的文字時會頭腦發(fā)脹,但這才是對的,因為文學本就是這些蒼老的孩子!

滄桑之吻

由冷到熱,你能感受到天氣的清晰變化。由風格的模糊性到時間和理想的確定,你能感受到夢境與愛的清晰變化。也許雨水就是這樣,它是多余的(因此傾瀉),是不得而知的(因此具有隱蔽性),是濕潤的(因此恣意,失去縫隙)。在這日復一日的流逝中,有些恒定的事物降得很低,因此你很難感覺到它在流動,有些滄桑之吻降得很低,因此你很難同它站在一起。但是,任何光景都可能微微笑,帶著小心謹慎和一點晨曦初綻時的純明顏色,也都可能嚎啕大哭(帶著斷絕往來之前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和破罐子破摔),所以你無法辨別那些云層中的木石(因為它們壓根都沒有形影),你不必形影相吊(因為你壓根就沒有形影)。在這樣的日子里,你可以看到蓬勃的花蕊開始結出蓓蕾,也可以看到死人墳墓中往外吐出口水,你可以看到江湖(那是最小的),也可以看到犀牛(它正在沖撞那些玄鐵的曠野),總之浮屠凈覺,為你沖刷思考的污穢。就這樣,你帶著熱血洗心革面,你準備重新做人,就像洪荒時代的少女謀取愛情中的紅白藍綠花兒……

你所得的安慰

它就是這樣,因為你出生的時辰對了,所以你所得的安慰也符合一切可見的邏輯。你不應該說出太多,因為它就是這樣。除了我們在場可以作證,你終生都不會見到其他事物,這當然是你的局限。但是,在你動蕩的一生中,也僅以此可知你是凄苦的。除此之外,實在沒有什么值得你沉思、掉淚。我路過河邊的時候同你談起一事,你還記得嗎?當然,因為你是凄苦的,所以你忘掉了。但這樣一來,我就不必再沿路尋找你了,因為你忘掉了,所以理所當然,時間在我們所談的這一邊便不再存在。它被你部分地封閉起來,成了一個空殼子。裂紋長大,它才能夠成為全新的,張開巨口,吞噬所有。但是幸好,你已經忘掉了。

我們的明細、靈肉的肌里和名字

書就那樣敞開著,它沒有名字,看不到盡頭,永遠不會合上。從星期一到星期五,灰塵一點一點地積累,一點一點地落在書的字里行間。蒙塵的書依舊那樣敞開著,它沒有名字,看不到盡頭,永遠不會合上。從年頭到年尾,蘑菇狀的云,灰塵般的云永遠那樣敞開著。書一動未動,塵垢落在字跡之上,形成閱讀的盡頭。沒有人可以看到書中寫了什么,不知道它的主題,因為書沒有名字。從始到終,這部似乎一無所見的書寫下了時間的名字。塵垢就這樣累積,從時間的生到時間的死,從人的生到人的死,從物的神秘啟動到它的未知落幕。你不會看到什么,也說不出什么,因為沒有因由就是這本書的紙張、翻頁和裝幀。因為無趣無味無識就是書的名字。因為它的名字是無,所以它的蒙塵也是不存在的,所以它的落幕也是它的新生。我在周末的時候走過這道走廊,來到書桌邊,看到了這本書,我心頭的云霧與書的氣質是疊合的。因此,只有凝視,但我始終沒有打開它。那些靜物一般超越了書寫、描繪、形容的星期天,就是它與你我的間隔和密約。我大可不必為了你而寫下這些東西、事物……空蕩蕩的樓房里,只有這座白塔的河流,它就是我們的明細、靈肉的肌里和名字。

抒情的立面

城市是繁華的,它為你構建起抒情的立面。尤其當夜色降下,無數行人聚集,他們似乎都是突然地想起來,要“生活在生活中間”(“吃吃喝喝”“勾肩搭背”“熙熙攘攘”“摩肩接踵”),這時你從郊外回來,見證的便是他們“生活在生活中間”的歷程。沒有寂靜,如果你穿行的街區(qū)尚未滅盡燈火(因為燈火便是繁華的象征),也沒有可見的孤獨(因為孤獨只是面對終老的,而現在呢,“時間剛剛開始”),沒有廣闊的愛恨(因為每一個具體的所見都是細微的、沉著的,看不到邊際,無法構成想象力的基石),當然也沒有死亡(因為死亡是僻靜的,它與繁華在本質上對立),如此,你便可說是“逝去了一切”(因為只有逝去了一切才更為接近漂木的河流、萬物的約數)。如此,你便可以贊賞和描繪了,因為城市是繁華的,它為你構建起抒情的立面。如果你的目光能夠穿越百年,則無疑便會逝去一切的河流、萬物的約數,當然,你也可以趁機見證更多的死亡的愛恨。你的目光如果穿越百年,便可以見證青鳥的飛翔、雷霆般的時間變奏,城市的繁華會在一些年里落盡,蕭瑟的表面會無情滲漏,壓榨和挖掘它的核心。因為只有由表及里地漂流,你的觀察的歷史才可以更為深厚一些。因為只有那些人“生活在生活中間”,但與你從本質上說,“都是一樣的”。因為只有那些人生活在這一刻,但與下一刻從本質上說,“都是一樣的”。當然,暮晚的蛇妖不會橫空出世,當然它們早已目睹了繁華的人世?!澳阋娺^千年前的事物,那些少年與花兒也是縹緲和繁華的見證,這樣一來,任何光線都會變得突出?!币驗橹挥袩艋鹨部梢暈樯哐南笳?。你不要只想著那些河了,因為除了波光粼粼的表面,它們還有一些句子就是時間的淤泥的堆積。城市是繁華的,它為你構建起抒情的立面,當然這立面也是繁華的堆積、抒情的雞肋的堆積。

“寫作者的一生”

一個作為寫作者的“人”,自然是以他的整體面貌存在的。他的完整性不可能建立在詩歌、散文、小說或其余種種文類的切割之上。如果說,一個寫作者只能在接受“人”的細分和文體切割后才獲得價值,那他自然天生壁壘。站在一個局部的微觀視角,這樣的寫作者可能是優(yōu)秀的,但我仍然傾向于認為,他是不完整的。以文體家稱一個以創(chuàng)作為志業(yè)的人,既是褒揚他們具有突破屏障的能力,但另一方面,也顯示出文學界陳規(guī)陋俗的根深蒂固。我一向以為,作為寫作者的一生,當以完整形象橫跨江河之上,因此,他不可能僅僅是度過寫詩的一生、寫散文的一生、寫小說的一生。任何真正稱得上是“寫作者的一生”,其內在自然廣闊無垠,他命運的根本支點并非“寫作”二字,自然更不可能是“詩歌”二字、“散文”二字、“小說”二字。他的生存與文學諸般作為的基礎,其實更應該是對時間和自然的天花亂墜與風云翻卷的發(fā)明。

文字的疾苦

我從未感到自足,在寫作上,所有的存在都證實了文字的疾苦。我的文字中沒有真正平心靜氣的一刻,所有的平心靜氣都因為虛假和造作而變得突出。所有的嘲諷都是及時的涌現,它們不須經過風云而直指你的內心。我所有的基于某種完成感而塑形成功的文學都不正確,它可能是對某種完成物的偏離。我所有的夢與生活都沒有恰切地體現在文學里,因此,我總在浪費,沒有顧盼和記憶,找不到一粒通向明日的種子。我所有的凝視都還不夠,因此,我現在感到距離黎明之光仍是如此遙遠。在這個寫作的世界,我尚未達到那種唯一的鄭重之感,我的故作莊嚴也毫無特異之處。書寫使我的虛假的歡樂變大了,事實上,它們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一些問題,拘謹的人世,迫不及待的忘我之心,迫不及待的功名利祿!

筆記

筆記自然通俗、精粹,因為它躲開了那盤根錯節(jié)的邏輯旋繞,因為它只要著眼于說出就可以了。筆記自然不須鋪墊,不借助于任何譯事,不與心靈作戰(zhàn),因為它只要保持熱切的問候和呼吁就可以了。筆記不需要計較于使用常規(guī)的俗詞,不需要考慮故事性和讀者口味,因為它只要保證所述所指的人、事、物的力度就可以了。筆記有著最不似創(chuàng)作的知覺表情,尤其不要(作者)正襟危坐,不需要(作者)沐浴、焚香、凈手,它只要做到與“你、我”同在就可以了。筆記的色澤單一,光芒清晰,但卻不要“通天徹地”,它只要祥和于表里就可以了。當然,如果筆記成為著作,它也會保證是唯一的,“正品”,“原創(chuàng)”,雖然不脫文字傳襲、演進的軌道,但其根本之深、枝杈分合都為機杼獨出。因此,筆記是奔波和疾射的人間飛箭,它的形神都十分完備、銳利,極有重量。

唯一的

盡管自我無窮無盡(異相紛呈),但你所處的時間卻是唯一的。你無法超越此刻夢想落地的無聲存在,無法超越這個小小的院落存在(這個小小院落在今天、此刻便成為包容你的“自我”),甚至,你無法超越你的書寫存在(因為書寫的擴張也沒有從本質上改變你,在本質上,你就是一個“人”)。自我紛繁,但你所擁有的世界卻是唯一的。那種逶迤多變的追究其實還是假象,你的所在并不復雜,也不可能穿透光陰的曲折抵達飛箭的根部。你抓不住那童年的光嗎?是的,你抓不住,一切都是朽壞的,你無法單臂抓住那些枯樹的面目回來。當你自以為完成了(承受著)此刻寧靜時,天地如初的面目只是使銀河里的嬰兒蘇醒,他也沒完全地感覺到星辰的密密麻麻,懸浮而高遠。他只是感覺到自己以一身之力翻越到床鋪的這邊;他只是感覺到一些問題(顏色的分辨、美好的分辨、孔子的分辨和經卷)……他是對的,因為花香的綻開正是來自于芬芳的馥郁和潔白!

若有若無的人聲鼎沸

我注視被雨水打濕的地面,那里有晴空、藍天,有折翼的鳥兒(被雨水打濕的翅膀),有無窮的樹木(高樓森林的疊影),有糊涂僧人的糊涂詩抄。我注視著那里的晴空變成復原的飛鳥,變成夜路森森和誰人不知的路邊萎草。連陰的雨水啊,如此無畏地降落了四十余年。我注視被雨水打濕的路面,墻角的梅花(衰敗的時間一無所有)。若有若無的人聲鼎沸。我注視著———無人傾聽的人間注視。那些隔空玻璃里結出的鬼魂就這樣觀察著路面你瞧你我都如一人無所措手略無辭費地注視著。

生,或余韻悠長

生,或余韻悠長———有時候,確會感覺一個亡者的生命不會結束。他會貫通(滯留于)你的沉思很久。

僅僅五六年間,父母一輩的直系親屬中,陸續(xù)故去者已有三四位之多。時間中的一個大章節(jié),就這樣被一頁一頁翻了過去。

2021年10月30日記。自2013年以來積累的工作,終于迫近尾聲。八年辛苦,身心均感不得自由。因此,以寫作《主觀書》為調劑,目的也無非是使想做的事可以維持下去,無非是尋找一個使身心可得良性循環(huán)之契機?!吨饔^書》并非寫作之初衷,但是無心插柳,以至于斯。原來想象中的寫作道路何其廣大,但是,經歷八年、九年、十年的實踐,卻漸漸形成一些自我拘謹。自我拘謹有二因,一,思考仍未放開;二,仍困囿于日常的生活瑣碎。日常雖為寫作一大淵藪,但終歸不是真正的目的地,而瑣碎時時存在,只能證明自己仍是渺小、脆弱(甚至不堪一擊)?但這也是八年、九年、十年的饋贈,這樣睜眼閉眼走過來,似乎是唯此一途。有心無心顧盼,也已身歷四十余年世事。何堪年輕?何堪幼???再無成長,不過便真是身邊樹木,便真是匆匆過客。因此,若祛除了寫作之外的諸般不得已,而能全身心回歸,便是真正好生活……

寫作實在無關其他,只求身心安頓罷了。

書的紛繁復雜

書的撰寫、印刷和流通紛繁復雜,它使我們不能安生,被一種產品感、成就感、信譽感所包圍。天氣好的時候,書的顏色明麗,和歷史、現實生活相貫通?但是此刻,書都呈現出不能及物的灰黑色,它太大度了,直通書的紙張、形容的內部?是一種閱讀的遏止,是思考的輜重。紛繁復雜,完全不明白因何而存在!因為心中總有一部書的幻象,可以替代和容納一切,所以,會覺得每一種紛繁復雜都太簡單了,簡單到可以不加注視的程度!我們?yōu)槭裁匆憰??莫非,是為了你情我愿?不,沒有人會注視另一個人,他們的深情都是短暫的。只有書的紛繁復雜帶給你的觸動綿長而柔軟,可以再造你的———卑微地活下來的感官……

單調的書中并不容物

單調的書中并不容物。但是,單調的書中也可以藏起時間迷霧。這一切都是對的。因為書可以做人的征兆先期抵達,所以,書自有構成(疼痛,單調,不容物)。有時我想直直地朝前走,有時我感覺不堪其累,因此在單調至極的時間循環(huán)中坐下來。這時,你們都沒有來,沒有任何人,看不到任何一片葉子。我反復地求證也是這樣,反復地寫也是這樣,反復地做人———像在學習從來沒有學會的一項技能———也是這樣?我跨過了日復一日的三十一天,跨過了石頭靴子,跨過了種植大豆的田畝和遙遠的水,跨過了斜路崎嶇……一切都是這樣。正因為我沒有寧靜,所以我在單調的書中寫下:雨披,散亂的頭發(fā),毛茸茸的衰老的病相,時間被感覺的存在,油膩的甜食早餐。我掘起你埋在那里的苦禾,祝它茁壯地長大,因此它使單調的書中別無依傍。它自己去遠了……帶走了數不盡的人世悲歡!

書之完成

書之完成便是某種生命的完成。書的神情畢現(沒有解釋)。書的游走(張皇失措)也是某種命運的游走(只有游走,沒有停頓和轉折)。因此,我們在寫書的時候與萬物都存在隔閡(書在獨自生長、完成,生氣勃勃)。因此,我們在不寫書的時候與任何書都是隔膜的(離書遠矣,看不見書,不熱愛書,更不會丟棄心中的欲望去寫書)。如今,當揄揚之書形成,它便會與你的命運雷同;當做作的書形成,它便會剝奪你的心聲:使你與激情的命運互不理解,各棄謙卑,說出許多隔靴搔癢的話來!

責任編輯:李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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