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云,南麗麗,李待軍,王曉莉*,楊錫倉,黃鈺芳,楊扶德**
(1.甘肅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醫(yī)院,甘肅 蘭州730020;2.楊錫倉全國名老中醫(yī)藥專家傳承工作室,甘肅 蘭州730020;3.甘肅中醫(yī)藥大學,甘肅 蘭州730000)
黨參作為常用大宗中藥材,在中醫(yī)臨床處方實踐中備受青睞,但在2018 年4 月國家中醫(yī)藥管理局發(fā)布的《古代經(jīng)典名方目錄(第一批)》(以下簡稱《目錄》)中并沒有收載含有黨參的方劑,就其原因皆因歷代常將黨參和人參混用之故。盡管如此,但《目錄》中卻收載含有人參的經(jīng)典方劑26 首,這26首經(jīng)典名方分別來源于6個朝代,16本醫(yī)學典籍中,其中包括漢代方9首,唐代方3首,宋代方3首,金代方2 首,明代方4 首,清代方5 首(詳見表1)。然而,現(xiàn)代學者在對上述經(jīng)典名方的研究和實踐中,對于黨參和人參的選擇卻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鑒于此,本文將在黨參本草學系統(tǒng)考證的基礎上,對經(jīng)典名方中人參能否用黨參替代的問題進行探討性研究,以期為經(jīng)典名方的進一步研究和開發(fā)提供參考。
表1 古代經(jīng)典名方人參方目錄Tab.1 Catalog of ancient famous ginseng prescriptions
表2 黨參不同炮制方法Tab.2 Different processing methods of Codonopsis Radix
關于“黨參”之藥名,據(jù)吳正中[1]考證,從歷史上來看,明代以前歷代本草中均無黨參的文字記載和描述,黨參藥用最早收載于清朝張璐(石頑)的《本經(jīng)逢原》和《張氏醫(yī)通》二書,因當時黨參并未有正式名稱,只得以“上黨人參”代替,其后在吳儀洛的《本草從新》、趙學敏的《本草綱目拾遺》等本草著作中均以黨參之名予以收載。楊扶德等[2-4]在對黨參進行本草考證后認為,黨參之名始見于清代的《百草鏡》,云:“黨參,一名黃參,黃潤者良,出山西潞安、太原……嫩而小枝者名上黨參,老而大者名黃黨參?!蓖瑫r,還指出古代山西上黨除生長上黨人參(五加科人參)外,尚產(chǎn)黨參,后上黨人參絕跡,黨參曾一度冒名頂替人參入藥,世人皆稱上黨人參,直至清代《本草從新》問世,首次將人參和黨參分列條目,黨參才被后世本草典籍所收載。自此,黨參便以黨參之名正式入駐本草行列。由此,世人皆公認,黨參首載于《本草從新》一書。
其后,嚴西亭等[5]在《得配本草》中將黨參稱為“上黨參”;趙學敏在《本草綱目拾遺》中詳細記載了黨參的不同種類、來源及產(chǎn)地,云:“翁有良辨誤云:‘黨參功用,可代人參,皮色黃,而橫紋有類乎防風,故名防黨。江南徽州等處呼為獅頭參,因蘆頭大而圓凸也,古名上黨人參。產(chǎn)于山西太行潞安州等處為勝,陜西者次之,味甚甜美,勝如棗肉’。近今有川黨,蓋陜西毗連。移種栽植,皮白味淡。類乎桔梗,無獅頭,較山西者迥別,入藥也殊劣,不可用”[6]。由此可見,不管是“防黨”或“獅頭參”,還是“上黨人參”或“川黨”,都指的是今之桔梗科黨參。
隨著黨參野生資源的逐漸枯竭,使得家種黨參得到了大力發(fā)展,逐漸占據(jù)了黨參藥材市場的主導地位,目前黨參商品的主流品種幾乎全部為栽培品。根據(jù)黨參的來源和產(chǎn)地不同,尚有潞黨、東黨、臺黨、條黨、晶黨等商品名稱。
早在南北朝時期,梁代著名醫(yī)學家陶弘景以《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所載藥物為基礎,結(jié)合自己的實踐經(jīng)驗撰成《本草經(jīng)集注》一書,該書首創(chuàng)按藥物的自然屬性和治療屬性分類的方法,初步確立了綜合性本草著作的編寫模式,對人參的描述卻前后矛盾,按陶氏所言:“今采者形長而黃,狀如防風,多潤而甘”,楊扶德等人認為此應為桔梗科黨參藥材的特征;但在對其植物形態(tài)進行描述時陶氏又云:“其草一莖直上,四五葉相對生……”,這顯然為五加科人參之特征??梢?,陶氏所言人參地上部分與地下藥用部分并非一物,很有可能,此時期已出現(xiàn)黨參與人參混用的情況。
唐代《新修本草》作為我國最早的一部國家藥典,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一部由國家頒布的藥典,分別輯錄了《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和《名醫(yī)別錄》所載藥物內(nèi)容,對二書未載的新增藥物均以“新附”或“謹案”的方式標注。該書針對《本草經(jīng)集注》有關人參的描述以“謹案”方式載:“陶說人參,苗乃是薺苨,桔梗,不悟高麗贊也。”此處所言薺苨、桔梗,皆為桔??浦参?,與黨參屬同科植物,很有可能就是黨參。由此可見,《新修本草》對陶氏關于人參的描述也提出了質(zhì)疑,但值得肯定的是,此時期黨參植物已然存在。宋承吉[7]在對《新修本草》深入研究后認為,黨參在《新修本草》時代尚未入典,并結(jié)合人參的應用歷史對黨參未能入典的原因進行了分析和討論。
宋代蘇頌[8]在其所著《本草圖經(jīng)》一書中對人參進行了詳述,并附有不同產(chǎn)地人參藥圖(詳見圖1),值得注意的是蘇頌云:“江淮出一種土人參,葉如匙而小,與桔梗相似,苗長一、二尺,葉相對生,生五、六節(jié),根亦如桔梗而柔,味極甘美,秋生紫花,又帶青色。春秋采根,不入藥,本處人或用之?!庇纱丝磥恚颂幩酝寥藚⒅螒B(tài)描述應為桔??浦参稂h參的特征,鑒于該書并沒有相應的土人參插圖,所以也只能根據(jù)書中描述進行推測,因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黨參并沒有得到宋代官方的認可,更沒有被廣泛應用,故僅在少數(shù)個別地區(qū)以供藥用。祝之友[9]在對《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藥物解讀時也認為此應是桔??浦参稂h參的植物形態(tài)描述。
圖1 《本草圖經(jīng)》人參插圖Fig.1 Illustration of Ginseng in Herbal Medicine Atlas
鑒于黨參與人參混用的情況,清代醫(yī)家已清楚地認識到二者功用不盡相同,故吳儀洛在《本草從新》中首次將黨參與人參分列條目,將“黨參”單列為藥材名,謂:“參須上黨者佳,今真黨參久已難得,肆中所市黨參,種類甚多,皆不堪用,唯防黨性味和平足貴,根有獅子盤頭者真,硬紋者偽也”。此處所言“防黨”即今之桔??泣h參。至清代末期,吳其濬[10]在其編撰的《植物名實圖考》一書中指出:“黨參今系蔓生,葉不對,節(jié)大如手指,野生者根有白汁,秋開花如沙參,花色青白,土人種之為利。俗以代人參,殊欠考檄”,并附有較為精確的黨參插圖(詳見圖2),為今后正確認識黨參和考證研究提供了寶貴的史料。
圖2 《植物名實圖考》黨參附圖Fig.2 Codonopsis Radix pictures in Plant Name Map Test
民國時期,張山雷[11]在《本草正義》云:“考瀕湖《綱目》引陶弘景說,已有上黨來者,形長而黃,狀如防風,則頗似今之黨參?!痹诼狐h參項下云:“黨參之名,初不見于古書,僅于張氏之《逢源》、吳氏之《從新》及趙氏之《拾遺》見之。今則南北通行,凡醫(yī)藥中應用人參者,幾于無不用此,則以價值尚廉,而功用堪信耳。惟市肆中亦有數(shù)種,以西黨參為最佳。枝不必其巨,但以近蘆處橫紋縝密者為真;皮肉不必其白,但取其柔潤不枯。生嚼之,甘味極濃而多脂膏、無渣滓者為上。其他稱潞黨者,尚有數(shù)種,皆遠不逮也?!庇纱丝磥?,張氏也認為黨參很可能在陶弘景時代就已經(jīng)存在,由于當時歷史條件所限以及植物分類學和生藥學知識的缺乏,并未能將二者加以詳細區(qū)分,而其所言西黨參、潞黨皆為今之桔??泣h參。
到了現(xiàn)代,《全國中草藥匯編》[12]明確規(guī)定,黨參來源于桔??泣h參屬植物黨參[Codonopsis pilosula(Franch.)Nannf.]的根,并附有黨參藥圖(詳見圖3),同時附注同屬植物素花黨參[Codonopsis pilosulaNannf.var.modesta(Nannf.)L.T.Shen]、川黨參Codonopsis tangshenOliv.、綠花黨參(又稱高山黨參、柴黨)[Codonopsis nervosa(Chiff.)Nannf.]、直 立 黨 參(Codonopsis clematideaClarke)、灰白葉黨參(北路蛇頭黨)(C.canescensNannf.)、小花黨參(C.micranthaChipp)、卵葉黨參(C.ovataBenth.)和巨萼黨參(C.macrocalyxDiels)等分別在不同地區(qū)也作黨參入藥。后《中華本草》[13]收載黨參來源為桔??浦参稂h參[Codonopsis pilosula(Franch.)Nannf.]、素花黨參[Codonopsis pilosulaNannf.var.modesta(Nannf.)L.T.Shen]、川黨參 (Codonopsis tangshenOliv.)、管花黨參(Codonopsis tubulosaKom.)、球花黨參(Codonopsis subglobosaW.W.Smith)、灰毛黨參(CodonopsiscanescensNannf.)的根,由《全國中草藥匯編》所收載的單一基原增加至6 個基原,同時還附有各種不同基原的黨參藥圖(詳見圖4)?!吨腥A人民共和國藥典》(以下簡稱《中國藥典》)作為中藥依據(jù)的最高法典,在經(jīng)歷了歷版更新后,現(xiàn)行2020年版(一部)[14]只收載了黨參[Codonopsis pilosula(Franch.)Nannf.]、素花黨參[Codonopsis pilosulaNannf.var.modesta(Nannf.)L.T.Shen]或川黨參(Codonopsis tangshenOliv.)三個基原作為黨參藥材的法定基原,至于上述其他基原黨參品種皆收載于不同地區(qū)的地方標準中。
圖3 《全國中草藥匯編》黨參附圖Fig.3 Codonopsis Radix pictures in National Compilation of Chinese Herbal Medicine
圖4 《中華本草》黨參附圖Fig.4 Codonopsis Radix pictures in Chinese Materia Medica
在上述黨參各基原品種中,《中國藥典》所載黨參主產(chǎn)于山西、甘肅、陜西、四川等省及東北各地,其中產(chǎn)于甘肅定西、渭源、隴西者稱為“白條黨”,為目前全國黨參產(chǎn)量最大產(chǎn)區(qū);素花黨參又稱為西黨參,主產(chǎn)于甘肅文縣、四川南坪、松潘等地,其中以甘肅文縣產(chǎn)者品質(zhì)最優(yōu);川黨參主產(chǎn)于四川、重慶、湖北及陜西接壤地區(qū),以重慶巫山產(chǎn)者質(zhì)量最優(yōu)。其他基原品種如管花黨參主產(chǎn)于貴州、云南以及四川宜賓等地,商品名為白黨或敘黨;球花黨參主要產(chǎn)自四川、貴州、湖南、湖北以及陜西等省區(qū),別稱天寧黨參、巫山黨參、單枝黨參等;灰毛黨參主要分布于青海、四川、西藏等地。此外,還有主產(chǎn)于新疆及西藏地區(qū)的新疆黨參[Codonopsis clematidea(Schrenk) C.B.Cl.];主產(chǎn)于于陜西秦嶺山區(qū)、甘肅南部、寧夏南部及四川西北部等地區(qū)的秦嶺黨參(Codonopsis tsinlingensisPax et Hoffm.)等均屬于地方習用品種[15-20]。各地習用品與藥典正品黨參藥材在外觀性狀上大同小異(詳見圖5)[21],均具有健脾益肺,養(yǎng)血生津之效,主要用于脾肺氣虛,食少倦怠,咳嗽虛喘,氣血不足,面色萎黃,心悸氣短,津傷口渴,內(nèi)熱消渴等證。
圖5 《中國中藥材真?zhèn)舞b別圖典》[21]黨參藥材附圖Fig.5 Codonopsis Radix pictures in Atlas for the Identification of the Authenticity of Chinese Medicinal Materials
關于黨參的藥用部位歷代本草記載主要以根入藥,如清代凌奐《本草害利》[22]謂:“八月上旬采根,竹刀刮暴干,勿令見風”。后《全國中草藥匯編》《中華本草》以及歷版《中國藥典》所收載黨參藥用部位均與此保持了高度一致性。因此,可以斷定黨參自古以來主要藥用部位即為其干燥的根。
關于黨參的采收,傳統(tǒng)認為以秋季9~10月采挖者質(zhì)佳,除去地上部分及須根后,洗凈泥土,按大小分檔,分別用繩穿起,曬至半干,后用手或木板揉搓,使皮部和木部貼緊,然后再曬再搓,如此反復3~4 次,最后曬干。至于其加工炮制方法,歷代本草記述則較為粗糙。在凈制方面,古有“去梢”和“竹刀刮暴干,勿令見風”的記載;炮制方面,有“蜜炙”或“蜜拌蒸熟”以及“米炒”的記載[22-24]?,F(xiàn)代黨參藥材的加工炮制方法,按《中國藥典》規(guī)定包括凈制及切制和炮制兩大部分。黨參凈制及切制方法包括洗切和蒸切,一般均切制為厚片。此外,隨著近年來中藥鮮切片的流通與使用,部分省市也出臺了黨參鮮切片的炮制規(guī)范。對于黨參飲片的片型規(guī)格,在眾多地方炮制規(guī)范中,大多都遵照《中國藥典》切制為厚片,僅個別地區(qū)除黨參切厚片外,還可見黨參切段的記載,如甘肅、寧夏、四川、廣西、浙江等地區(qū)[25]。葉定江[26]等在比較黨參段和黨參厚片的煎出率后,認為黨參入藥的片型規(guī)格應以厚片(厚度0.3~0.5 cm)為宜,斜切片優(yōu)于橫切片。
黨參飲片的炮制,自《中國藥典》2010 年版增加飲片炮制項以來,至2020年版僅收載米制一種炮制方法,現(xiàn)查閱相關文獻資料及部分地方標準[24-35],匯總黨參各種炮制方法及炮制品如下:
除上表所列黨參不同炮制方法外,黨參不同炮制品還可見于各地方中藥炮制規(guī)范中,只是在炮制過程中對于所采用的火候與成品性狀顏色方面的描述與上述不盡相同,但所采用的輔料皆為上述幾種。然而不同的輔料炮制對黨參功效的影響也有所不同,黨參生品擅長益氣生津,米炒后增強了黨參和胃健脾的作用,蜜炙后增強了補中益氣、潤燥養(yǎng)陰的作用,酒炙后增強了養(yǎng)血的作用,同時還有益于黨參的貯存,土炒后增強了健脾止瀉的作用,麩炒后增強了補氣健脾除脹的作用,拌蜜蒸后增強了補肺的作用,赤石脂炒后增強了補脾的作用[36-37]。在臨床使用方面,應當根據(jù)具體癥狀和中醫(yī)證型合理選擇合適的炮制品規(guī)。
關于黨參的功用主要見于清代及清代以后的本草著作中,1695 年,張璐在《本經(jīng)逢原》[38]中言:“雖無甘溫峻補之功,卻有甘平清肺之力,亦不似沙參之性寒專泄肺氣也?!?757 年,吳儀洛《本草從新》[39]曰:“甘平補中,益氣,和脾胃,除煩渴,中氣微虛,用以調(diào)補,甚為平妥?!?761 年,嚴西亭《得配本草》[5]言黨參“補養(yǎng)中氣,調(diào)和脾胃”;1841年,葉天士《本草再新》[40]謂:“黨參性道和平,用之調(diào)補甚良?!?843 年,岳昶《藥性集要》謂:“能補脾肺,益氣生津。”1920 年,張山雷《本草正義》[11]謂:“力能補脾養(yǎng)胃,潤肺生津,健運中氣,本與人參不甚相遠。其尤可貴者,則健脾運而不燥,滋胃陰而不濕,潤肺而不犯寒涼,養(yǎng)血而不偏滋膩,鼓舞清陽,振動中氣,而無剛燥之弊?!闭窃谏鲜霰静莼A上,才奠定了黨參的藥用價值方向,即 “補脾益肺,生津止渴”,這與歷版《中國藥典》收錄黨參功效為“健脾益肺,養(yǎng)血生津”是一脈相承的。
對于黨參替代人參說,從古至今,一直存在爭議。1769 年,黃宮繡在《本草求真》[41]中論及黨參與人參的關系時謂:“人參甘溫乃屬補肺益氣之味,即山西太行新出黨參(桔??泣h參)其性只(止)能清肺,并無補益,與久經(jīng)封禁真正之黨參(五加科人參)絕不相同……”。1840 年,姚瀾在《本草分經(jīng)》中對黨參和人參初步比較后指出“若以之(此處指人參)代黨參,較為輕清,非可代人參也”;又言黨參“性味重濁,滯而不靈。只(止)可調(diào)理常病,若遇重癥斷難恃以為治”,后張秉成《本草便讀》也沿襲了這一觀點[42]。至1920年,張山雷在《本草正義》中詳細論述黨參的功效后提出“……故凡古今成方之所用人參,無不可以潞黨參當之,即凡百證治之應用人參者,亦無不可以潞黨投之?!边@一觀點顯然是對黨參的功效給予了高度評價。故近代不乏中醫(yī)在臨床使用人參方劑時,均以黨參替代,殊不知二者功效相差甚遠。對此,景定坤[43]通過對黨參古今辨析及藥效本草考證后認為,單純從功效而言,黨參補益作用與人參類似,卻又遜于人參,但人參物以稀為貴,對于一般性氣血不足之證,可用黨參代之。但人參具大補元氣之效,有補氣固脫之力,并非黨參可以比擬,即使臨床加大黨參劑量也難奏其效。因此,臨床上凡遇元氣大脫,氣虛欲脫之危重證候,皆應用人參,此非黨參所能代之。
據(jù)王月等[44-46]對人參進行本草考證后認為,人參始載于《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味甘微寒,具有“主補五臟,安精神,定魂魄,止驚悸,除邪氣,明目,開心益治。久服,輕身延年”的功效。隨著歷史的變遷,人參的性味、歸經(jīng)以及功效等均發(fā)生了或多或少的變化,至清代汪昂在《本草備要》中首次提出人參具有“大補元氣”之效。此后醫(yī)學典籍著作及歷版《中國藥典》均記載人參功效為“大補元氣,復脈固脫,補脾益肺,生津養(yǎng)血,安神益智?!?/p>
中醫(yī)方劑學在藥物組方配伍時歷來講究君臣佐使的原則,古往今來,歷代醫(yī)家都是在該原則的指導下進行以方劑為中心的臨床實踐研究。周銘心[47]在對方劑君臣佐使藥定義及其判別方法進行研究時指出,方劑作為中醫(yī)臨床實踐的最終體現(xiàn),君臣佐使的處方原則更是驗證中醫(yī)辨證論治療效的內(nèi)在依據(jù)。在國家公布的26首人參經(jīng)典名方中,人參在不同的方劑中扮演著不同的角色,從而發(fā)揮不同的功效。單純從方劑學藥物組方配伍規(guī)律的角度出發(fā),人參被用作君藥的方劑有保元湯、托里消毒散,主要發(fā)揮大補元氣、復脈固脫之效;用作臣藥的方劑有竹葉石膏湯、橘皮竹茹湯、麥門冬湯、小續(xù)命湯、開心散、三痹湯、升陽益胃湯、圣愈湯、固陰煎、丁香柿蒂散、完帶湯、附子湯等,人參主要是協(xié)助相應的君藥以增強君藥補益氣血、安神等功效;用作佐藥的方劑有旋覆代赭湯、吳茱萸湯、半夏瀉心湯、黃連湯、大建中湯、溫脾湯、溫經(jīng)湯、清心蓮子飲、養(yǎng)胃湯、二冬湯、枇杷清肺飲、清燥救肺湯等,人參主要是協(xié)助相應的君藥和臣藥以進一步加強君藥和臣藥的功效。依前述所言,黨參與人參均有補益脾肺、養(yǎng)血生津的功效,對于一般性的氣血虛證,黨參可以替代人參,焦紅軍[48]在論述黨參藥理作用與臨床應用時,從化學成分的角度對黨參替代人參應用于一般性虛證也給出了一定的科學根據(jù)。因此,在充分權衡和考慮人參在全方中所發(fā)揮的功效以及用量后,旋覆代赭湯、吳茱萸湯等12 首人參被用作佐藥的方劑可以用黨參來替代方中人參;而對于人參用作臣藥的方劑,一般情況下,為保證經(jīng)方應有的療效,原則上主張用人參,如果氣虛證不明顯,則可以考慮使用黨參來代替,但需加大黨參的劑量;而對于保元湯和托里消毒散,則只能使用人參,不能用黨參來替代。
綜上所述,古代上黨地區(qū)不僅有五加科人參,還同時存在桔??泣h參,二者因產(chǎn)地相同、功效類似而混用一時,至清代黨參才以正名位本草之列,但其歷史根源問題歷來就是專家學者研究和討論的熱點話題。王淳[49]在對經(jīng)典名方藥味考證進行研究時指出,國家公布的100 首經(jīng)典名方159 味中藥中,人參的使用頻次僅次于甘草,而人參等23 味中藥的基原由于自然環(huán)境的變遷和年代的更迭發(fā)生了變化,這也從側(cè)面證明歷代本草雖然沒有明確收載黨參,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或者不被醫(yī)家所應用。基于本文考證與分析情況,遵從尊古不泥古的原則,建議在使用26 首含有人參的經(jīng)典名方時,應根據(jù)臨床實際癥狀,同時結(jié)合方劑固有的功效與主治證型,合理選擇黨參與人參,以達到經(jīng)方精準用藥的目的,從而更好地推動經(jīng)典名方的開發(fā)與應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