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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與吳承仕等人關(guān)于“除非”的討論

2023-10-08 06:06李傳璽李啟明
民主與科學 2023年4期
關(guān)鍵詞:過半數(shù)文法連詞

李傳璽 李啟明

1922年7月2日下午七點半,胡適到達濟南,參加中華教育改進社第一次年會。會議期間,他于6日下午4點到山東省議會做了場《中學國文的教授》的演講。為了講好這場演講,胡適認真進行了準備。雖然兩年前曾作過同樣的文章,但他還是特意于上午重新起草了演講稿。8月27日、28日兩天,《晨報副鐫》在頭版分兩天以《中學的國文教學》為題,對這場演講作了連載。連載前,胡適對稿子又進行了修改。沒想到演講稿發(fā)表后,吳承仕的質(zhì)疑竟引起了一場文法問題的討論。這個討論的主題就是“除非”的含義,它作為連詞的性質(zhì),及其對語句使用的影響。參加者除了胡適外,還有眾多專家學者,包括吳承仕、徐一士、陳望道以及一位佚名作者等。這場討論,對人們重視白話文文法,促使白話文規(guī)范發(fā)展以及研究國語文法,都產(chǎn)生了重要的促進和示范作用。

胡適先生在演講中,要求“教授國語文法”,要注重“改正不合文法的文句。有許多的國語文句是不合文法的,應當隨時改正”。他舉了個例子,“除非過半數(shù)的會員出席,大會才開得成”。對這個語句,胡適認為“這一句的上半句用‘除非’,下半句不能用肯定,所以應該改為‘除非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大會是開不成的’。如此,才能免于文法上的錯誤。”

那時“胡適”二字就是當紅招牌,無論是講演還是文章都會引起廣泛注意,甚至不乏轟動效應。此文當然也不例外。讀者中就有老鄉(xiāng)、“我的朋友”吳承仕(胡是績溪人,吳是歙縣人,同屬徽州,所引是胡適先生10月15日《“除非”》文中對吳的稱呼)。吳當時供職于司法部,雖是一名行政官員,但他是清末廢除科舉考試后選貢殿試的第一名,不是狀元的狀元,又是章太炎先生的得意弟子,對語言文學有精深的研究。讀了此文后,他對胡適這個例證中“除非”用法的觀點不表贊同,立即于當天(可能就在上班期間),給胡適寫了封信,表達了不同意見。吳承仕說:“我謂前語不誤,后語誤也。例如京戲曲詞‘要相見,除非是,夢里團圓’,換言之,即‘除非夢里團圓,方能相見’,其文意與文法與前語同,并無謬誤之處。蓋‘非’是‘否定’,‘除’亦‘否定’,‘除非’猶言‘非非’,‘非非’即等于‘是’矣。以‘是’代‘除非’,即可改為‘是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才能開會’,文異而意同也。”“吾意如是,兄試一勘之?!盵1]吳承仕認為例句本身沒錯,根據(jù)在于“除非”是否定之否定,加強肯定,并且可以用“是”來代替,既然前句是肯定,后句用肯定無錯也是必然的。吳文中的例句形式給胡適最后堅持自己觀點帶來了一定啟發(fā)。

胡適對來信都是重視的,何況是朋友間關(guān)于語言文字用法的探討。讀了吳承仕的信,他立即回信,除了堅持自己的觀點,還開始為自己的觀點尋找更多理論和例句依據(jù)。胡適日記曾記,9月10日,吳承仕來拜訪他。不知當天兩人有沒有再次探討這個問題。胡適在9月29日《論“除非”》文章中曾說:“‘除非’一個詞兒,確有許多人常常誤用,我曾為此詞與《兒童世界》的記者討論過一次?!币苍S正是因此,胡適在給吳承仕回信過后,猶覺這個詞的用法還應該引起更多關(guān)注,于是又把自己給吳先生信中的觀點寫了出來,于29日交給《晨報副鐫》發(fā)表。吳文中從詞根的角度認定“除非”是否定之否定。胡適要堅持自己觀點,就得要從此入手?!啊恰皇且粋€否定的連詞。并不曾變成肯定的語氣。吳先生舉的京戲一句,不但不能否定我的話,還可以證實我的主張。因為這一句京詞是抄襲割裂來的。他的原本是《琵琶記》‘描容’一折內(nèi)的?!喾?,不能夠,除非是夢里暫時略聚首?!⒁膺@否定的‘不能夠’一句,被做京戲的人刪掉了,故不通了。我再舉一個例?!短靿瘧椃ú莅浮分姓撊嗣駲?quán)利的各條,自第五條至第十一條,凡用‘非依法律’的,接句都是否定的‘不受制限’。自第十三條至十九條,凡用‘依法律’的,接句都是肯定的‘有口口之權(quán)’。這個‘非’字,在白話里即是‘除非’一個詞?!恰皇恰恰⒉皇恰欠恰?。所以我們應該說:‘除非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大會是開不成的。’或說:‘必須有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大會才開得成?!x者以為是嗎?”胡適認定“除非”等于“非”,既然前面是否定,后面用否定自然說得過去。此文,胡適開始給“除非”確定了連詞的屬性,為后面的討論提供了焦點。

前一文,大多數(shù)讀者讀了,可能對例句一帶而過,并不會一個個深究。此文一出,最后一句再這么一問,好,注意的人多了,于是探討的人也相應多了,范圍也相應擴大了。

按照胡適先生10月15日文章中的說法,吳承仕隨后又給他寫了兩封信,討論這個問題。此外寫信討論的還有南開學校的陳元恭先生、《京報》的徐凌霄先生,陶行知、黎劭西兩先生和他口頭進行了探討。遺憾的是,除了徐凌霄先生信的內(nèi)容在隨后胡適答文中有所引述有所保留,其他信和口頭探討都沒有得到留存。

除了這些之外,報紙緊接著推出了兩篇探討文章,不過都是不贊同胡適先生觀點的。

一文是10月1日、2日兩天北京《益世報》連載的《對于胡適“除非”的用法幾點疑問》。遺憾的是,此文沒有標注作者名。文章開門見山直接破題,分成兩大板塊,第一塊很短很簡潔,是對胡適文中所說“吳先生是《菿漢微言》的作者,他的意見,自然有討論的價值”這句話提出的異議,認為胡適先生對一個學術(shù)上的問題不是就這個學術(shù)本身價值而定,而是有看人估值的味道,由此他提出“討論幾個字的用法,是文法上的問題,并非對人的問題”。第二塊從四小點說明自己的看法:“‘除非’二字,就習慣、性質(zhì)種種方面看起來,實在是一個肯定的連詞,并不是否定的連詞。”首先,從語言約定俗成的角度來說,“文字的用法,是根據(jù)習慣來的,是不能和他分析什么道理的”,“‘除非’二字現(xiàn)在都是拿著當肯定連詞用的,那么拿他當肯定連詞用就是對的。我們覺著‘除非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大會才開得成’這樣說法,念著非常順口,意義非常明瞭”,“胡先生改正的‘除非’二字用法,是不適用,不適用就是不對”。其次,他認為胡適先生把“除非”等同于“非”不對,“胡先生是硬將‘非’字用法,搶來強認為‘除非’二字的用法,未免是‘張冠李戴’了”。其三是從胡適例句分析不當?shù)慕嵌葋矸穸êm的觀點。胡適文著重分析了那句“要相逢,不能夠,除非是夢里暫時略聚首”,并說:“注意這否定的‘不能夠’一句,被做京戲的人刪掉了,故不通了。”此文作者說:“我說胡先生是把句讀都念不清了。‘要相逢,不能夠’下面,宜添一分號,意思就是‘不能夠相逢了’,或是‘要相逢是不能夠的了’,‘除非是夢里’宜作一頓,試問‘暫時略聚首’不是相逢是做什么?”由此否定了胡適“除非”是否定連詞下句必須是否定性說法的觀點。其四是通過例句比較的方式說明“除非”“和文言的‘惟’字性質(zhì)相近”,“帶有點‘非如此不可的意思’”。他舉的例子就是“要身子胖起來,除非是多吃些滋養(yǎng)充足的東西”,認為也可以顛倒過來說,“除非是多吃些滋養(yǎng)充足的東西,身子才能夠必胖起來”。由此他得出結(jié)論,“假如是一句里頭,既有除非字樣,又把他造成一個否定的句子,豈不是‘疊床架屋’么?”作者全文最后來了這么一句:“各種疑點,略如上述,不知胡先生格外還有什么高見,深愿他再詳詳細細的,作一個滿意的解釋?”語氣中頗洋洋得意自己的論證,當然也給胡適先生下了戰(zhàn)書。如果說,胡適、吳承仕的討論集中于討論“除非”的含義與屬性,并以此來確定它的肯定或否定性質(zhì)的話,這位不知名先生的文章,則開始將以上二人討論中涉及的問題進行較為全面系統(tǒng)的分析論證。他對胡適例句句讀形式的重新確定,和“除非”帶有“惟”的性質(zhì)的分析,都進一步深化了討論。

接著,10月7日《京報》刊登了徐一士先生的文章《我對于“除非”問題的一點見解》。隨之,徐凌霄也給胡適寫信,闡述自己的觀點。他倆是兄弟,江蘇宜興人,徐凌霄是老四,徐一士是老五。他倆對語言文字極其敏銳,與胡適有不少共同話題,也有不少交往。徐凌霄曾回憶道,“老漢與胡適之博士,常以文字相見于平津之報章,而甚少覿面之談話,適之忙,老漢懶也。吾弟一士則過從甚密?!盵2]此番是兄弟倆聯(lián)手和胡適探討這一話題。不過一個是信,一個公開文章。兩人的文和信都是接著上文話題來的,也就是說是從“除非”作為連詞的屬性角度來論述的。他們都認為“除非”是肯定性連詞,原句是正確的,胡適的改正別扭。兩人還拓展了討論的內(nèi)容范圍,將“除非”用法與英文“unless”用法聯(lián)系起來開始進行比較論述。徐一士說:“據(jù)我研究起來,益世報所說是不錯了?!?徐凌霄的意見為:“‘要……除非……’猶云,要怎樣,除非怎樣,才能怎樣。‘不能……unless……’猶云,不能怎樣,unless怎樣,才能怎樣。此兩種意思相同,指明不可能或甚難能之事實;只有希望于特別或懸想的情境之下,見有可能的機會耳?!钡珒扇说挠^點又有所區(qū)別。徐一士認為“至于胡君所以認‘除非’是否定的連詞的由來,大約是由于英文上的unless一字。unless的意思,可以譯作‘除非’,所不同的就是,‘除非’是一個肯定的連詞,unless是一個否定的連詞。中國人說‘除非怎樣,才能怎樣’,英國人必須說‘不能怎樣,unless怎樣’。兩句的意思是一樣的。近來過于歐化的做白話文的人們,往往把‘除非’完全學‘unless’的用法,形成‘不能怎樣,除非怎樣’的費解的句子?!彼J為,胡適的錯是簡單學習搬用西方語言習慣所造成的,并由此對當時一些語言過分歐化造成費解的現(xiàn)象作了批評。但兩人畢竟是好朋友,作者在文章最后又稱贊了胡適的白話文,“胡君或者亦是因此致誤。不過胡君平時的白話文,頗為流暢,還不能算是過于歐化。”而徐凌霄則認為,兩者沒有什么區(qū)別,都是肯定性連詞。

這兩篇文章和一封信,也可能包括那幾封信和口頭探討,雖然長短、方式不同,探討的角度、層次不同,但大都是站在肯定連詞立場的,反對胡適否定連詞觀點的。

既然已經(jīng)有人要求胡適再做解釋,那胡適就不能不再做文章出而應對。

胡適更加認真。根據(jù)其日記記載,10月8日,“前論‘除非’一個詞兒,頗引起一些討論。我昨天和今天翻檢各小說,尋出一些例來,頗可以證明我的主張有修正的必要。當另作文論之?!钡诙?,他再次前往濟南,參加第八屆全國教育聯(lián)合會。10月10日,他就悶在所住賓館開始再寫《除非》?!敖裉爝€不能開會。我也沒有出門,終日做《除非》一文,修改再三,至夜始寫成,用快郵寄出?!盵3]

此文開頭先承認自己一開始考慮不周,“說的太魯莽了”,不能簡單地說前面“除非”是否定,后面不能用肯定。文章結(jié)尾再次就自己開始的研究態(tài)度和方式表示自責,并對參加討論的各位表達謝意?!拔液芑谧约旱谝淮斡懻摃r太粗心了!不曾細心研究這個問題的疑難究竟在哪一處,我現(xiàn)在很高興的認錯,并且很虛心的把我近來改正的意見提出來請大家評斷,我很誠懇的感謝加入討論的各位先生們?!比挠?000多字,中間以3500字左右的篇幅來討論“除非”的性質(zhì)與用法。他堅持自己的觀點,“除非”是否定性的連詞,但沒有再用“除非”等于“非”的說法,也沒有再用“除非……不能……”或“除非……能……”句式,可能是受到吳承仕例句和二徐文章及信的啟發(fā),他將吳承仕例句形式與二徐使用的英文的unless的使用方式,即“……unless……”結(jié)合起來,把它作為基本句式,且把“除非”與前面半句相聯(lián)系——而不是前面討論時與后面半句相聯(lián)系——來證明自己的觀點。圍繞“……unless……”基本句式,胡適從正反兩方面,認為有兩個根本式子和兩個根本式子的省減式?!翱偨Y(jié)起來,‘除非’的句子,有兩個根本的式子:第一式:甲事實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乙條件使他可能。第二式:甲事實是可能的,除非有乙條件使他不可能?!薄暗谌剑海ㄊ÷浴豢赡堋囊馑肌#┘资聦?,除非乙條件使他可能。(例)(4)你想怎么樣,(我不能依你);除非等我出了這牢坑,離了這些人,才依你。(紅樓夢,第十五回)”“第四式,(省略甲事實,但說)除非乙條件可以做到甲事實。(例)(10)(這件事不得完),只除非得這三個人,方才完得這件事。(水滸,十四)”胡適的視野是開闊的,為了寫此文是真努力,他從《琵琶記》《紅樓夢》《水滸》等中國古典文學作品中搜羅了以這兩種根本式子的兩種省減式子為基礎(chǔ)產(chǎn)生的12種變化句式。胡適得出結(jié)論:“總之,‘除非’是用來否定一件事實的連詞?!薄啊恰且粋€否定的連詞,引出一種假設的條件,來推翻一種現(xiàn)在可能或不可能的事實:使可能的翻成不可能,不可能的翻成可能?!?/p>

既然如此,如何看待原始話題那兩句話?討論是因那兩句話而起,總得對那兩句話按此有個交代吧。

按這篇文章的結(jié)論,既然“除非”是否定連詞,且是對前面半句而言,所以后面用肯定或否定均不成問題。但胡適還要維持自己的立場,所以,接著他的否定連詞的結(jié)論,他又認為“除非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大會才開得成”這種句式“不可為訓”,因為前面省略太多(是他的第四式,即他的兩個根本式子省減式第二種),其正確的方式,或是“我們講文法的人”應該說的仍是他改過的那句話,“除非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大會是開不成的”。其下半句恰是此次探討的一個糾結(jié)點,有人還從約定俗成的角度來說明他那樣改法是不通的,是“矯揉造作”。如何落實到這個問題上來,胡適不直接說通不通,而是把他那個例句,“除非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大會是開不成的”,轉(zhuǎn)換成“……unless……”句式,即“大會是開不成的,除非有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這樣說無論是英文還是中文(有那么多例證)都可以,都能說得通說得很順溜。胡適用這種轉(zhuǎn)換的方式使自己被人質(zhì)疑的話題得以過關(guān)。

至此,這個討論有了如此的演變軌跡:

胡適開始認為“除非過半數(shù)的會員出席,大會才開得成”這句話是不對的,應改為“除非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大會是開不成的”。原因是“這一句的上半句用‘除非’,下半句不能用肯定”。

這一說法引起了吳承仕先生的反對,吳先生認為原句是通的。他從字根的角度分析,認為“除”“非”是否定之否定等于肯定,所以在后面半句用肯定是對的。對此,胡適先生撰文仍堅持自己的觀點,認為“除非”等于“非”,同時,進一步提出了“除非”的連詞屬性。

因為后面一句到底是用否定還是用肯定,關(guān)鍵在于前面這個“除非”到底是肯定性連詞還是否定性連詞,所以后面幾位的探討全集中在“除非”性質(zhì)上。兩篇發(fā)表的文章和一封信均認為“除非”是肯定性連詞。只不過徐一士突然岔了一個英文的例子,認為英文的“……unless……”句式中的“unless”,翻譯成中文就是“除非”。

這無疑給胡適以啟發(fā)。胡適抓住這個形式,把它與吳承仕例句形式結(jié)合起來,再以此為根本句式,來證明自己的觀點:“除非”是否定性連詞。其實,一開始是以“除非過半數(shù)的會員出席,大會才開得成”這個句式為基礎(chǔ)來探討問題的。但胡適不再用這個句式,而是換成了 “……unless……”句式。正是憑借這個變化了的句式,胡適讓自己“圓”了話題,自證了邏輯。不得不佩服胡適先生很會借勢打力。

北方報紙的討論由此平息。

這個討論雖然在北方平息了,但事情還沒完。

另一篇從另一個角度參與討論的文章從南方冒了出來。作者就是此時已經(jīng)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且首次完整翻譯了《共產(chǎn)黨宣言》的著名語言學家陳望道。他于10月22日在《民國日報》“覺悟”副刊上發(fā)表了《評努力周報24期里胡適論“除非”》。

陳望道是直接對著胡適兩篇尤其后一篇文章來的。在羅列了胡適的例證和觀點后,陳望道亮出了自己的觀點:“問題的中心點完全在胡適先生和許多先生們討論的范圍之外”,“肯定否定不必爭”,“‘除非’是表示必須條件的連詞”。他就用胡適使用的例句來證明自己的觀點。依這個例句,“若要攻打青州,只除非依我一言,指日可得”,陳先生認為,從“除非”詞本身來看 ,這里可以解作“必須”或可以用“必須”來代入;依這個例句,“宋江道:‘用何智可獲此人?’吳學究道:‘只除如此如此。’”陳先生認為,這里可解作“除了”或可以用“除了”代入。而這一切也都足以加強說明“除非”是一個表示必須條件的連詞。所以最后陳先生說,由于“‘除非’只是緊隨必須條件的連詞” ,所以“在‘大會是開不成的,除非有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里擔任的職務,就是在‘除非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大會才開得成’……里擔任的職務”,正不必說 “除非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大會才開得成”“太簡略,主張避免或廢止”。陳先生跳出肯定否定之爭,也認為不必爭,并以此認同了吳承仕諸先生對起始討論例句的肯定,也依胡適轉(zhuǎn)換的句式“……unless……”,認同了胡適的修改。

陳望道的加入,使討論變成了三方。北方兩方執(zhí)著于肯定、否定,陳先生認為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而是表示必須條件。關(guān)于如何看待這次探討,這里我想抄一下《現(xiàn)代漢語詞典》關(guān)于“除非”的解釋:“(1)連詞,表示唯一的條件,相當于‘只有’,常跟‘才、否則、不然’等合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除非修個水庫,才能更好地解決灌溉問題。(2)表示不計算在內(nèi),相當于‘除了’:上山那條道,除非他沒人認識?!盵4]從《現(xiàn)代漢語詞典》這個現(xiàn)代權(quán)威且統(tǒng)一的認識看,陳先生的觀點最為全面中肯。但胡適、吳承仕、徐一士、徐凌霄和那位沒有署名的先生,他們的觀點也體現(xiàn)了部分真理。胡適首先提出連詞概念且獲得大家認同,同時說“除非”等于“非”,強調(diào)“除非”后面的條件;吳承仕先生說“除非”可以用“是”代入,強調(diào)后面半句的通順;那位不知名的先生說明“除非”相當于文言里的“惟”, “帶有點‘非如此不可’的意思,‘舍此他無良法’的意思”;兩位徐先生強調(diào)“除非”后面心理因素。他們的觀點都可以在現(xiàn)代這個釋義里找到自己的位置。是不是也可以說,正是他們的討論和觀點,為這個詞的相對全面的釋義定性打下了基礎(chǔ)?

這場討論與稍后展開的科玄論戰(zhàn)相比,沒有那么大陣仗,但也自有其影響。從時間上說,從7月份一直延續(xù)到10月下旬,三個多月,時間也不是太短;從人物上說,也有頭十位,不算太少,且基本都是重量級的;從媒體上說,《京報》《晨報》《益世報》《努力周報》都是當時頂級報刊,讀者受眾多且影響比較大;從區(qū)域上說,既有北方京津重鎮(zhèn),也有上海這樣南方外向度比較高的現(xiàn)代大都市,從北方最后竟傳播到上海,也足以說明其影響度;從報刊性質(zhì)上說,既有市民階層的,也有政治傾向比較明顯甚至左傾的報刊;從參與者群體上說,既有自由主義知識分子,也有傳統(tǒng)意義上的知識分子,更有已經(jīng)站到革命立場的先進知識分子;從方法上說,既大量引用傳統(tǒng)例句,更采用了中外對比的方法。應該說這場討論的廣泛性、傳播度、影響力、方法論,也為其后對這個詞意義的深化研究和能夠形成一定共識打下了基礎(chǔ)。

這場討論對當時興起的白話文運動走向規(guī)范化運用以及后來現(xiàn)代漢語研究也自有其意義。

從語辭本身看,此次探討開啟了語言學界對“除非”的持續(xù)關(guān)注和研究。1955年1月《語文學習》上,吳承仕先生及門弟子鮑幼文發(fā)表了《論“除非”》一文,旁征博引,從宋詞元曲明清傳奇小說以及現(xiàn)代文學名著中,舉出很多例句,證明“除非”之意相當于“只有”,是一個肯定性的連詞。后來黃伯榮、廖序東在通用教材《現(xiàn)代漢語》里提出應對“除非大家同意,才能決定”和“除非大家同意,不能決定”兩種說法加以研究,以便確立規(guī)范的要求。到了20世紀80年代,一群語言學家更以《邏輯與語言學習》為陣地,開展了持續(xù)數(shù)年之久的關(guān)于“除非”用法的討論。

從方法論角度看,此次討論所出現(xiàn)的方式方法給后來者都產(chǎn)生了示范作用。對“除非”的屬性討論,角度多樣,包括約定俗成角度、詞義角度、詞性角度、表義性質(zhì)角度。對詞義,有從詞根方面,有從歷時方面,有從共時方面,而共時更是展開了英漢對比;對性質(zhì),既有聯(lián)系前半句,也有聯(lián)系后半句來分析,或是放在特定語言環(huán)境來分析,更是廣搜種種形式的例句。這些方式都給后來者以榜樣。吳承仕的“除非”是否定之否定的觀點,后來在1983年鄭飛的文章中也得到了響應,鄭文認為“除非”是雙否定的合成詞,表示肯定(只有)的意思。胡適、陳望道從分句間關(guān)系角度入手,全面搜集種種形式例句,然后對此進行分類,再對論點進行例證說明的做法,也成了后來者進行語言現(xiàn)象研究的標桿。

從白話文普及及規(guī)范化發(fā)展角度,此次討論是個警醒。要想白話文健康發(fā)展,必須注重文法的教育、研究和運用。1920年3月24日,胡適就曾寫過、講過《中國國文的教授》,提出中學國語教學要注重文法,“從前教作文的人大概都不懂文法,他們改文章全無標準,只靠機械地讀下去”,“以后中學堂的國文教授應該有文法學的知識,不懂文法的,決不配做國文教員”[5]。他是希望懂文法的老師能教出知道文法、寫出符合文法文章、說出符合文法話語的學生。也正是由于有這篇文章,所以他在濟南做這方面演講時,首先介紹了自己這篇文章,并把濟南的這次演講在后來結(jié)集時定名為《再論中學的國文教學》。此演講中,對國文文法的教學,胡適不再像第一次文章所說的那樣籠統(tǒng),而是提出三項原則。“第一,于極短時期中,教完文法中‘法式的’部分。所謂法式的部分,就是名詞分幾類,動詞分幾類,什么叫‘主詞’等”;“第二,然后注重國語文法的特別處”,即一些特殊字詞的用法;“第三,改正不合文法的文句”,這就說到“除非”那句話了。從這里可以看出,胡適特別重視白話文的文法規(guī)范。在白話文逐漸被大眾接受且廣泛運用之時,提出文法并要求白話文符合文法,無疑是重要的,這會對白話文的進一步發(fā)展產(chǎn)生極有效的推動作用。而隨著這個討論的展開和從北到南的擴展,胡適的這個觀點超越了演講本身的小范圍,超越了北京濟南單純地域的局限,更廣泛地走向了讀者,引起了更持久的關(guān)注和重視。

胡適一個不經(jīng)意的種子,經(jīng)吳承仕一開掘,居然成了文法研究的一棵常青樹。

注釋:

[1]《胡適日記全編》,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年10月第1版,第778頁。

[2]徐凌霄、徐一士:《凌霄漢閣談薈·曾胡談薈》,中華書局,2018年6月第1版,第13頁。

[3]同[1],第823-824頁。

[4]《現(xiàn)代漢語詞典》,商務印書館,2000年7月,上海第254次修改,第187頁。

[5]《胡適全集》第1卷,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9月第1版,第22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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