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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科學的世界視角與“王朝科學”的提出

2023-10-08 13:59:07趙現海
中州學刊 2023年7期
關鍵詞:李約瑟科學史王朝

趙現海

16至17世紀,歐洲發(fā)生了“科學革命”,促進了資本主義的形成與發(fā)展,推動歐洲開啟了全球擴張,促使國際格局發(fā)生了根本變化。有鑒于此,以西方為主的世界范圍內的學者,都開始嘗試思考科學的本質與歐洲科學道路,揭示其他文明的科學對于歐洲科學的影響,甚至審視其他文明的科學道路,從而提出為什么近代科學產生于西方,而未產生于其他地方的重大命題。

在這一歷史潮流中,伴隨西方耶穌會士來到中國,西方思想界已開始對中國科學展開研究與反思。20世紀,英國科學史家李約瑟借鑒科學史研究的最新路徑與視角,通過對中國古代科學開展全面系統(tǒng)的研究,提出了“李約瑟問題”,即15世紀以前,中國科學為什么能長期領先于歐洲,又為什么未能產生出近代科學這兩個歷史疑問。這一問題成為世界范圍內關于中國科學史最受矚目的問題。

但從20世紀后期開始,西方學界甚至中國學界,開始對“李約瑟問題”提出越來越多的質疑。雖然“李約瑟問題”面臨眾多挑戰(zhàn),但它從世界視角出發(fā),審視中國科學的發(fā)展道路與文明背景,仍然對科學史研究中所存在的英雄主義與孤立主義進行了最為有力的挑戰(zhàn)。當前的中國科學史研究,仍應從世界視角出發(fā),揭示中國古代科學發(fā)展的獨特道路與內在邏輯,推進世界科學整體圖景的深入展示。而作為文明體系主導者、社會資源控制者的“王朝國家”,無疑是開展這一研究的關鍵線索。

一、東西方匯合而成的近代科學

鑒于“科學革命”產生于西歐,眾多西方學者乃至西方以外的學者,從“歐洲中心論”的立場出發(fā),認為近代科學是歐洲的獨特創(chuàng)造。李約瑟指出:“西歐人很自然地從近代的科學和技術回溯過去,認為科學思想的發(fā)展起源于古代地中海地區(qū)各民族的經驗和成就。”[1]

由于近代科學所賴以產生的實驗精神與學術共同體產生于歐洲,從而使許多人認為近代科學只有在歐洲的土壤里才能產生。但事實并非如此,在不同社會中,由于其所屬文明的政治制度、經濟形態(tài)、社會結構、價值取向存在差異,科學以及時常不被納入科學的實用技術所呈現的形態(tài)、所走過的道路、所發(fā)揮的作用都存在著不小的甚至是巨大的差別,而所有社會的人們也都在努力向前,改進科技,尋求更為美好的生活,建設更為高級的社會,這是他們共同的訴求與愿望,這也構成了不同社會科學發(fā)展的內在動力。

不僅如此,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不同社會之間存在著源遠流長、規(guī)模巨大、關系密切的交流與交往,而科學與技術是其中最為重要的內容之一,從而構成了不同社會科學發(fā)展的外在影響。正是內在動力與外在影響的彼此互動、共同作用,才構成了不同社會科學發(fā)展的歷史圖景,描繪了世界科學發(fā)展逐漸合流、碰撞、升華的歷史脈絡與潮流。

歐洲之所以產生了近代科學,既與古希臘科學觀念的復興有關,同時也與來自東方的科技的催動密切相關。單純地將科學視作歐洲乃至近代歐洲的獨特產物的觀念,雖然強調了近代科學相對于所有的古代科學的獨特性質與社會影響,但卻忽視了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其他文明的科學傳統(tǒng)對于這一最終結果的持續(xù)而巨大的貢獻。事實上,雖然在不同社會,科學的地位、形態(tài)、作用存在很大差異,但人類對于改善自身的愿望卻是普遍而共同的。歐洲以外地區(qū)在經歷過現代洗禮后,也同樣呈現了與歐洲人一樣的對于科學的擁護。在20世紀初期,英國哲學家懷特海、羅素都對此表達了堅定的認同。懷特海明確地說現代科學的家是全世界[2]6-7。1920—1921年,羅素曾到中國講學,被中國人對于科學的熱情深深感染[3]。

不同文明依托各自社會,不斷發(fā)展出各種科學技術,互相交流,彼此影響,最終匯成了近代科學的大潮,推動了近代科學的產生。如果站在科學家的角度,尚可以標榜歐洲近代科學如何獨特,但站在歷史學家的立場,如果仍然如此考慮問題,那就是株守區(qū)域乃至國家的藩籬,而未理解近代科學的產生是早期全球一體化所催生眾多世界性變革的一個支流??疾觳煌拿鳛楹巫呱喜煌目茖W道路,由此而塑造不同的歷史道路,將有助于揭示近代不同文明的歷史分途與世界影響。

正是從這一角度出發(fā),西方眾多思想家、科學史家都主張近代科學是由世界不同文明所共同推動與塑造的。培根、馬克思便主張歐洲之所以產生了近代科學,既與古希臘科學觀念的復興有關,同時也與來自東方的科技的催動密切相關。這從他們對于三大發(fā)明世界意義的崇高評價就可以看得出來①。此后許多思想家、科學史家對于其他文明的重視,尤其是懷特海、薩頓、巴伯的東西方科學不斷匯合,乃至共同促進科學革命發(fā)生的觀念,不僅對當時歐洲普遍流行的科學是歐洲獨特產物的觀念形成了強烈挑戰(zhàn),而且對于李約瑟的中國科學研究及相關觀念的形成,構成了一種熏染其中的輿論氛圍。

英國哲學家懷特海對科學的淵源與近代科學的產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科學的源頭是東西方共同構成的,而非歐洲一支[4]。但另一方面,他又認為近代科學是歐洲的獨特產物,包括中國在內的其他文明,是注定不會產生近代科學的[2]10。

雖然以科學變遷的歷史作為研究對象的科學史在古希臘時期就已經萌芽,但現在一般意義上的科學史,始于近代科學的誕生。而對這一學科貢獻最大的是薩頓。科學史創(chuàng)始人喬治·薩頓在科學史的立場上,與懷特海相呼應。薩頓總結了前人的科學史研究思路,并進一步大力闡釋與發(fā)揚,從而創(chuàng)建了“科學史”這門學科,并長期影響、塑造了這一學科的基本取向。薩頓認為不同文明的科學發(fā)展并不同步。埃及、美索不達米亞、伊朗、印度、中國在內的東方文明,是世界科學的源頭,科學傳統(tǒng)比歐洲更為悠久,歐洲則在接納東方文明的基礎上,進一步加以發(fā)展,這其中就包括近代科學誕生的重大事件。歐洲經歷了中世紀的長期黑暗與科學曲折,最終走上了近代科學之路,與東方科學呈現了歷史分途。薩頓明確指出歐洲之所以能夠發(fā)展出近代科學,一方面是由于復興了希臘的科學傳統(tǒng),但另一方面也吸納了東方的科學傳統(tǒng),具體到歐洲人一直標榜的實驗精神也是如此。因此,實驗科學不是西方的獨特創(chuàng)造,而是東西方科學的共同產物。而來自東方的印刷術在近代科學形成中,同樣扮演了十分關鍵的作用。如果從人類歷史的整體角度來看,不同時期科學發(fā)展的重心地區(qū)是不斷游移的。薩頓將歷史上的科學發(fā)展,劃分為四個階段,東西方大體而言是平分秋色的。故而不應將東西方科學乃至社會進行割裂與對立,更不應將包括近代科學在內的近代文明視作歐洲獨立發(fā)展的獨特產物。他甚至批駁歐洲科學是進步的,中國科學是停滯的固有觀念,指出歐洲中世紀的科學也一樣陷入了停滯,其原因與希臘科學的早慧而衰有關。在薩頓看來,東西方終將再次匯合。西方人應該放棄原有的傲慢,從科學精神出發(fā),秉持“新人文主義”的立場,共同成長為更為高尚的人類②。

二、“李約瑟問題”的中西互視

20世紀30年代,在生物胚胎學領域已經卓有成就的李約瑟,在劍橋大學認識了來自中國的年輕人,為他打開了認識中國科學與文明的一扇窗戶,從此他將研究領域轉向了中國古代的科學與文明。出于對中國科學與文明的熱愛和對中國抗戰(zhàn)的積極支持,1942年,李約瑟在英國文化委員會和英國生產部的支持下,來到中國,建立起中英科學合作館,通過廣泛閱讀中國科學文獻、與中國精英知識分子普遍交往,極大地加深了對中國科學與文明的了解,大力推崇中國科學在世界科學中的重要地位。

李約瑟認為古代世界不同文明都發(fā)展出了各自的科學支流,逐漸匯聚在一起,共同推動了近代科學的產生。而在這之中,中國科學就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早在1964年,李約瑟發(fā)表的《中國科學對世界的影響》一文,就已經提出了“昔日的科技大河匯流入現代自然知識的大洋中”③的觀點。1967年8月31日,李約瑟在英國科學促進會利茲年會上發(fā)表了以“世界科學的演進——歐洲與中國的作用”為主題的講演,再次做了更為豐富而生動的比喻——“朝宗于?!薄?/p>

該用什么來比喻西方和東方中世紀的科學匯入現代科學的進程呢?從事這方面工作的人會自然而然地想到江河和海洋。中國有句古話,“朝宗于海”。的確,完全可以認為,不同文明的古老的科學細流,正像江河一樣奔向現代科學的汪洋大海。④

1981年,在一次學術對談中,李約瑟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我認為近代科學是所有古代人類傳統(tǒng)遺產的結晶。當然,它最初是在歐洲被統(tǒng)合的,但是它并不只基于歐洲傳統(tǒng)之上,在此之前的所有文明都是有貢獻的。這與中國的“百川歸?!钡乃枷敕椒ㄊ峭瑯拥?。⑤

所謂“百川歸?!?和“朝宗于?!?意思是一樣的,只是不同的翻譯。

李約瑟在世界科學研究領域中,引發(fā)巨大爭議的一項研究,就是提出了所謂的“李約瑟問題”。王國忠認為在20世紀30年代中期,李約瑟已經萌生出“李約瑟問題”。

14世紀前的中國,科學技術一直領先于西方。為什么中國后來沒能自發(fā)地產生近代科學?而近代科學為何僅僅在西方興起?30年代中期,李約瑟就這個問題向著名經濟學家王亞南請教,王后來雖以他那冊《中國官僚政治的研究》作答,剖析了中國官僚政治這一為害甚烈的“九頭蛇”,但這僅是“難題”的一個側面,問題遠未得以全面解釋。[5]

李約瑟在這里提出為什么中國沒有如同歐洲那樣產生近代科學,雖然關注的重心是在中國,但視角卻來自于和歐洲的對比,因此仍然是一種反映“歐洲中心論”的歐洲視角。

據李約瑟在《東西方的科學與社會》一文中的說法,他早在1938年時,就已經開始思考“李約瑟問題”。

一九三八年左右,當我動念想寫一部有系統(tǒng)的、客觀的、以及權威性的論文,以討論中國文化區(qū)的科學史、科學思想史與技術史時,我就注意到一個重要的問題:為什么現代科學只能在歐洲發(fā)展,而無法在中國(或印度)文明中成長?⑥

此后,李約瑟不斷撰寫文章、發(fā)表講演,推動了“李約瑟問題”的逐漸明確和成熟。1954年起,李約瑟陸續(xù)出版了多卷本鴻篇巨制《中國科學技術史》,通過全面對照中、西科學成就,進一步堅定了他的這一觀點,并采用設問的形式,構成了“李約瑟問題”的完整版本。

中國的科學為什么持續(xù)停留在經驗階段,并且只有原始型的或中古型的理論?如果事情確實是這樣,那么在科學技術發(fā)明的許多重要方面,中國人又怎樣成功地走在那些創(chuàng)造出著名“希臘奇跡”的傳奇式人物的前面,和擁有古代西方世界全部文化財富的阿拉伯人并駕齊驅,并在3到13世紀之間保持一個西方所望塵莫及的科學知識水平?中國在理論和幾何學方法體系方面所存在的弱點,為什么并沒有妨礙各種科學發(fā)現和技術發(fā)明的涌現?中國的這些發(fā)明和發(fā)現往往遠遠超過同時代的歐洲,特別是在15世紀之前更是如此(關于這一點可以毫不費力地加以證明)。歐洲在16世紀以后就誕生了近代科學,這種科學已被證明是形成近代世界秩序的基本因素之一,而中國文明卻未能在亞洲產生與此相似的近代科學,其阻礙因素是什么?另一方面,又是什么因素使得科學在中國早期社會中比在希臘或歐洲中古社會中更容易得到應用?最后,為什么中國在科學理論方面雖然比較落后,但卻能產生出有機的自然觀?這種自然觀雖然在不同的學派那里有不同形式的解釋,但它和近代科學經過機械唯物論統(tǒng)治三個世紀之后被迫采納的自然觀非常相似。[6]

由此可見,到《中國科學技術史》寫作的階段,李約瑟對于科技與中國的關系問題,思考得更為成熟,不僅包括“為什么近代科學產生于歐洲,卻沒有產生于中國”的歐洲視角,還包括“為什么在文藝復興以前,中國科技比歐洲更為先進”的中國視角。1976年,美國經濟學家肯尼思·博爾丁(Kenneth Ewart Boulding)把李約瑟的疑問開始稱作“李約瑟問題”(the Needham Question or Needham Grand Question)。

“二戰(zhàn)”以后,包括西方在內的整個世界,在對西方文明開展整體反思乃至批判的思潮之下,在各個領域都在展現尋求不同文明主體性的時代訴求。崛起的第三世界對“歐洲中心論”視角下的“東方學”的批判潮流,就是表征之一。李約瑟借助其西方科學家的身份,從中國視角出發(fā),挖掘中國古代科學的輝煌成就,不但契合了“二戰(zhàn)”以后尋找不同文明科學主體性的國際思潮,更迎合了日漸崛起的中國獲得現代文明的認可重塑民族自信的時代心理,從而在全世界尤其在中國產生出巨大的學術乃至社會效應?!袄罴s瑟問題”的影響,遠遠超出之前所有探討相似問題的學者,乃至形成了一種“李約瑟情結”⑦。

三、對“李約瑟問題”的質疑與反思

20世紀后期,中外學界尤其西方學界,開始逐漸反思、質疑“李約瑟問題”,認為這是一個“偽問題”,甚至認為“李約瑟問題”是“無中生有”,主張?zhí)鲞@一命題,對其立意、邏輯與結論的合理性,展開根本性乃至顛覆性的質疑甚至批判。

對“李約瑟問題”的反思,從西方學界最先開始,西方學者褒貶不一,爭論很大。美國學者沙爾·雷斯蒂沃指出西方學者對“李約瑟問題”中的第一個問題,具有四種不同的態(tài)度。一是如同本-大衛(wèi)(Joseph Ben-David)的觀點那樣,中國產生科學革命,“從智力上看是可能的”,也即“李約瑟問題”是成立的。二是如同美國科學史家席文那樣,“李約瑟問題”雖然成立,但在初步領會中國科學之前,無法對其開展充分研究。三是如同美國漢學家芮沃壽那樣,“對中國文化必須按其自身的體系做整體理解,對其發(fā)展無須訴諸全球性世界科學和合作的民主世界的目的論觀念”。四是一些西方科學史家認為“真正的”科學史基本上談論的是西方的科學背景。對于第二個問題,席文的批駁最力,他認為李約瑟未將科學與技術進行系統(tǒng)區(qū)別,所援引證據的充分性也值得質疑⑧。

伴隨解構主義的興起,李約瑟所主張的世界不同文明科學發(fā)展的百川歸海,被視為是一種線性主義發(fā)展史觀,被從根本上顛覆。1978年,英國技術史專家懷特指出李約瑟所秉持的單線進步的思維方式已經僵化過時,眾多交互作用的因素是必須要考慮的[7]。

20世紀80年代,美國科學史家席文對“李約瑟問題”展開了最為系統(tǒng)的辯駁。在《為什么科學革命沒有在中國發(fā)生——是否沒有發(fā)生》一文中,他用一個通俗易懂的比喻,表達出了對“李約瑟問題”的嘲諷。

其實,提出這個問題,同提出為什么你的名字沒有出現在今天報紙第三版上這樣的問題是很相似的。它屬于一組可以無休止地不斷提下去的問題,因為得不到直接的答案,所以,歷史學家是不會提這種問題的。它們會變成其他仍然是問題的問題。[8]

但另一方面,席文又認為“李約瑟問題”給人們帶來了某種啟發(fā),有助于人們的探索。

1994年,美國學者戴維·蘭德斯(David Landes)指出中國古代科學走向了“一個輝煌的死胡同”,中國古代的科學并非是持續(xù)發(fā)展的,而是間斷性的⑨。同年,荷蘭科學史家弗洛里斯·科恩(H. Floris Cohen)表明自己并不同意李約瑟“百川歸?!钡谋扔?認為技術可以相對容易地傳播到各個地方,但只有在極少數的情況下,一種文明的見解才能被另一種文明所采納。中國與歐洲在思維方式上走向了不同的發(fā)展道路,古希臘以來的歐洲走上了一條“機械論的因果關系”之路,中國則走上了一條事物之間“相互關聯”的思維道路⑩。2010年,法國學者梅塔椰《探析中國傳統(tǒng)植物學知識》一文,也認為“李約瑟問題”是一個用西方概念來套中國思想的偽命題。在她看來,中國與西方的植物學發(fā)展,走了兩條完全不同的路。與近代植物學的解剖式角度不同,中國古代的植物學傳統(tǒng),是從哲學和人文的角度,對植物展開整體和個性的考量,因此科學與人文完全可以通過文化和歷史統(tǒng)一起來[9]。

與西方對“李約瑟問題”以批判為主不同的是,作為“李約瑟問題”關注對象的中國,卻長期呈現出對“李約瑟問題”的執(zhí)著追求,乃至形成一種“李約瑟情結”。但伴隨著世界范圍內尋求不同文明主體性潮流的影響,各國都在努力構建具有自主性的認知體系。在這種歷史潮流下,各自文明的歷史傳統(tǒng)重新彰顯。在中國科學史研究中,尋求中國科學發(fā)展獨特道路的聲音逐漸出現。他們站在近代科學的立場上,反觀“李約瑟問題”,開始了越來越多的反思、質疑,乃至批判。

1972年,張石角發(fā)表了《論科學思想的誕生與衰老》一文,反對李約瑟將科技置于經濟、社會之中去尋找不同民族科學發(fā)展道路產生不同的根源,認為這樣的思維,若進一步追溯,只能歸結為李約瑟本人所批判的種族優(yōu)越論[10]。1991年,何丙郁發(fā)表了《試從另一觀點探討中國傳統(tǒng)科技的發(fā)展》一文,已對李約瑟從現代科學的觀點審視中國科技史的做法展開了反思,認為以現代的衡量為準則,評估中國的傳統(tǒng)科技和成就,雖不能說跑錯路線,但如果能從另外的角度進行審視,將會發(fā)現從前沒有注意的地方[11]。1996年,席澤宗發(fā)表了《關于“李約瑟難題”和近代科學源于希臘的對話》一文,認為歷史上沒有發(fā)生的事情,不是歷史學家研究的對象[12]。2001年,江曉原發(fā)表了《被中國人誤讀的李約瑟》,認為中、西科學發(fā)展道路并不相同,所謂中國科技長期領先的結論并不存在,“李約瑟問題”毫無意義。不過另一方面,他也認為即使是偽問題,也有啟發(fā)意義[13]。2004年,邢兆良發(fā)表《從愛因斯坦論斷到李約瑟難題——從科學形態(tài)的角度進行的理論思考》一文,得出了以下結論:中國古代科學和作為近代科學形態(tài)基因的古希臘科學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科學形態(tài)。古希臘科學形態(tài)是發(fā)育健康的早期科學形態(tài),它具有向近、現代科學形態(tài)發(fā)育成長的健康基因。中國古代科學形態(tài)是早熟的科學形態(tài),不可能發(fā)育、產生出近代意義的科學形態(tài),從這個意義上可以說,15世紀之前中國的科學技術長時期領先于同時代的歐洲的論斷是不成立的[14]。2008年,余英時指出中西對自然現象的探究自始就“道不同,不相為謀”,則所謂“李約瑟問題”只能是一個“假問題”(pseudo-question),失去了存在的依據[15]。

接收學界的反饋之后,李約瑟并未屈服于這些挑戰(zhàn)??贫髦赋?“就我所知,李約瑟完全知道年輕一代的這些觀點。他針對其中一些人的批評(特別是席文的觀點)為自己的觀點進行了辯護,對他們的觀點并不在意,并愉快地繼續(xù)進行自己的工作?!彼恢眻猿肿约旱幕九袛?而將批評意見視為歐洲科學優(yōu)越論的片面結果。

四、回到歷史的“王朝科學”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世界各文明很早就開展起密切的交往,推動世界歷史的整體發(fā)展。在這之中,人類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不斷改進技術,闡發(fā)思想,推動了科學的不斷發(fā)展與相互交流,雖然由于地理環(huán)境、經濟方式、社會結構、思想文化的不同而發(fā)展出具有不同內在邏輯與歷史道路的科學模式,但卻一直開展著或者已經受到關注,或者仍然并不彰顯的密切交流,彼此促進,共同編織與構建起世界科學的整體圖景。

在這之中,中國作為古代世界長期領先的重要文明體系,所從事的長期而規(guī)模龐大的科學實踐,無疑是世界科學的重要內涵,并參與塑造了世界科學的發(fā)展軌跡。由此角度而言,李約瑟對于近代科學為何沒有產生于中國的歷史疑問,無疑擁有著堅實的依托,并非是一種無中生有的無意義之問。事實上,“李約瑟問題”的缺陷,是在于李約瑟其實仍是站在歐洲中心論的立場之上,依托西方科學概念體系,挖掘中國科學遺產,將之與歐洲科學開展比較甚至比附,并在此基礎上追問類似于近代科學那樣的科學革命為何沒有在中國產生。其實不同文明在科學的發(fā)展道路與內在邏輯上,存在著非常大的不同與差異,故而不應將歐洲的近代科學成果視為中國科學發(fā)展的未來歸途。

因此,對于“李約瑟問題”,既不應從民族主義出發(fā),一方面為中國古代長期保持了科學領先而自豪,另一方面又為近代時期科學的落后充滿惋惜,殊不知這種態(tài)度本身蘊含著內在的矛盾,并未真正了解中國科學的內在邏輯,更不應再次回到歐洲中心論的原始論點,認為這是一種無中生有的“偽命題”,只有西方才有真正的科學,從而對中國科學的評價,再次回到近代以來西方思想界的負面氛圍之中。真正應該采取的做法,是揭示中國古代科學的發(fā)展道路與內在邏輯,并在此基礎上,審視其對于中國歷史與世界科學產生的整體影響,探討其所存在的弊端與問題,何以未能實現根本突破。這是理解中國歷史與世界科學的關鍵視角。

由此出發(fā),在審視中國古代科學時,不應從起源于西方的現代科學概念出發(fā),尋找相應的現象進行簡單的比較甚至比附,以此來論證中國科學的輝煌或者落后,這其實是一種“歐洲中心論”的做法,所獲得的只能是對中國古代科學的肢解與錯繪。真正應該采取的做法,是把中國科學重新放回到中國歷史中,從中國古代的整體歷史情境出發(fā),揭示中國古代科學獨特的概念體系、制度規(guī)范、實踐操作與歷史影響。

在人類歷史的寫作與研究中,很早并長期流行英雄史觀。這是馬克思主義經濟史觀產生以前,人們對于世界孤立認知的片面結果。鑒于工業(yè)革命所產生的巨大威力,馬克思主義開始揭示廣大民眾在經濟發(fā)展中所扮演的主體角色,從而推動了整體史觀的形成。從此以后,英雄史觀在歷史研究的眾多領域中,已經成為了一個歷史名詞。

但耐人尋味的是,由于科學本身的特殊性,在科學史研究中,卻仍長期流行英雄科學史觀,也就是把科學的發(fā)展與成功,歸結為一個個偉大科學家個人心智的突破。這種研究模式既忽略了社會因素對于科學發(fā)展的外在影響,也忽視了科學傳播中科學共同體的共同作用。自薩頓創(chuàng)立科學史學科以來,包括庫恩、布魯諾·拉圖爾等在內的眾多科學史家,都主張把科學放回到歷史情景之中,揭示科學與整體社會之間的關系,只有這樣做,才能既彰顯科學與社會之間的互動,又有助于揭示科學理論嬗變的內在邏輯。對于科學史研究中的英雄史觀,美國科學史家席文批判甚力。他指出以往受到科學而非歷史學訓練的科學史家,站在由今溯古的立場,揀選地研究與現代科學相似的思想。如此做法的結果之一,是僅選擇與近代科學相關的個別科學家,進行英雄史觀的研究。這種研究過于狹窄,并不能有效地揭示科學的整體背景與歷史變化[16]。而在將科學重新放回歷史的研究理路之中,雖然經濟狀況、社會結構、思想文化乃至個別人物,都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但作為文明體系的主導者、社會資源的控制者的國家,卻無疑扮演著最為直接而重要的作用。

當今世界流行的民族國家,是十分晚近的產物。西歐在近代化過程中,產生出諸多以單一民族、單一宗教為特征的現代民族國家,彼此之間圍繞宗教與領土爆發(fā)戰(zhàn)爭。為解決這一爭端,各國共同簽訂了《威斯特伐利亞和約》,形成了所謂的“威斯特伐利亞體系”,以國際法的形式,確立了近代民族國家之間主權神圣、獨立平等的國際秩序,一直影響至今。

但在古代世界,卻存在眾多不同規(guī)模、不同內涵的國家形態(tài)。而在其中扮演了關鍵性角色、發(fā)揮了全局性影響的,是先后涌現的擁有廣闊疆域、多種族群、多元文化的“龐大國家”。與近代以來興起的,由單一民族或某一民族為主體建立的,以民族主義凝聚人心、實現社會整合的“民族國家”不同,“龐大國家”賴以維系的基礎是王朝的政治合法性,而非近代國家的民族獨特性,由此角度而言,可將“龐大國家”稱作“王朝國家”。

在人類文明史上,雖然除了少部分一直局限于較低發(fā)展階段的文明之外,大部分文明都曾經歷過“王朝國家”的歷史形態(tài),但由于不同文明具有不同的地緣環(huán)境、歷史道路與價值取向,因此“王朝國家”的具體面貌也有所不同,反過來形塑了不同文明的歷史取向,構成了近代世界歷史的重要力量,并在近代呈現出不同的歷史命運與內在嬗變。

亞歐大陸的主體文明,就是歐洲文明、阿拉伯文明、中華文明。前兩者圍繞地中海而展開,后者獨處于東亞大陸。古代的亞歐世界,于是呈現出一種“天平結構”,東、西兩端分別是東亞世界與地中海世界,而連接它們的是亞歐走廊。古代世界的歷史,就是在這種天平結構中各自發(fā)展、雙向交流,最終一體化而走向近代。

東方世界、西方世界的內在差異,一點都不比它們之間的距離更小。東、西方雖然都有蔚藍色的海域,但在東方,卻有廣闊而平坦的東亞大陸,黃河、淮河、長江、珠江提供的灌溉網絡,太平洋暖濕氣流帶來的豐富降水,使中華文明長期開辟出古代世界最為發(fā)達的農業(yè)經濟,形成了疆域廣闊、族群眾多、文化多元的“王朝國家”,長期保持了一體多元的歷史格局,文明長期延續(xù)、不斷發(fā)展。

與之不同,西方世界圍繞著地中海,先后興起多種文明,多點開花,異彩紛呈,長期保持了多元均勢的局面。居于北非的埃及,雖然有尼羅河定期泛濫帶來的天然沃土,但上帝帶來“尼羅河的贈禮”的同時,也把埃及文明封閉在沙漠之中,使它逐漸停下了發(fā)展的腳步。而地形“破碎”的西歐、降雨量少的東歐、沙漠遍布的阿拉伯半島,資源都相對匱乏,使大型政權的存在面臨著巨大挑戰(zhàn),“王朝國家”的建立與發(fā)展,都面臨著先天不足的情況,歐洲處于長期的分裂,阿拉伯內部紛爭不斷,“王朝國家”對于社會的控制都受到了削弱。

如此不同的地緣政治和文明特征,也促使東西方世界的科學,呈現了分途發(fā)展的歷史脈絡。古代中國的“王朝科學”,既不同于近代民族國家在資本主義發(fā)展過程中培育而出的近代科學,也不同于古代地中海地區(qū)的科學,而是單獨構成了具有鮮明特色的發(fā)展模式。有鑒于此,有必要界定出“王朝科學”的獨特概念,并構建起“王朝科學”的理論框架與解釋體系。

近代以前,所有文明的科學,都并未發(fā)展出完全獨立的學科領域,而是包裹于思想、宗教、文化、藝術之中。只是在中國古代“王朝國家”之中,科學受到政治影響更為持久,從而呈現更為碎片化的布局。相應地,對于中國古代“王朝國家”科學發(fā)展所進行的研究,就不應像以往研究那樣,局限于系統(tǒng)闡發(fā)科學思想以及側重于對專門從事技術群體的研究,那是一種脫離歷史情景,孤立式、反歷史的研究方式。對于“王朝科學”的研究,應回到整體的歷史情景,撿拾分散于眾多領域的科學碎片,拼合而成完整的“王朝科學”圖景,并在此基礎上,揭示中國古代“王朝科學”的獨特道路與內在邏輯。

五、“王朝科學”的歷史特征與發(fā)展道路

歐洲的地理環(huán)境、經濟方式、社會結構、思想文化,一直都與古代中國存在巨大的差別。近代以來,歐洲通過開啟全球擴張,將反映自身一隅的價值觀念與學術體系傳播至全世界,并借助國力優(yōu)勢,將其確立為國際話語體系,從而壓制乃至消除了其他文明本身固有的價值觀念與學術體系。近代以來歐美國家的強勢地位,在相當程度上促使其歷史經驗成為了衡量其他文明得失的模板與標桿。無論是支持歐洲中心論,還是批評歐洲中心論,往往都會落入比附歐洲的窠臼與陷阱。當前,我們在開展學術研究時,既應充分繼承、吸收現代學術體系中合理的價值觀念,也應從更長更廣的歷史視角出發(fā),將歐美的崛起定位為一個歷史階段,而非歷史終點,從而鉤沉與揭示其他文明的傳統(tǒng)韌性與未來可能。在此基礎上,對僅僅反映歐美,乃至西歐文明特征的價值觀念,認真地鑒別、揚棄,廓清籠罩在知識體系之上的迷霧,接續(xù)中國傳統(tǒng)的學術體系,構建反映中國歷史與現實的真實面貌,符合中國歷史與現實的內在邏輯,從而建立起中國本位的學術體系。

具體至中國古代“王朝科學”而言,一方面,在“王朝國家”管理廣闊疆域、眾多族群、多元文化的內在驅動下,“王朝科學”擁有著源源不斷的發(fā)展動力。“王朝國家”在廣闊的疆域內,通過發(fā)展水陸交通,建立起了長期穩(wěn)定、空間巨大的國內市場;通過融合眾多族群,衍生出了最為龐大的人口;通過交流多元文化,產生出內涵復雜、多姿多彩的文化形態(tài)。作為長期穩(wěn)定、不斷發(fā)展、規(guī)模龐大的文明體系,中華文明推動眾多科學思想與實踐技術涌現出來,后者伴隨經濟、社會的發(fā)展而尤其發(fā)達。

但另一方面,在“王朝國家”的強力管控下,“王朝科學”無論在思想觀念上,還是社會實踐上,還是從業(yè)人員上,都呈現出依附性、分散性的歷史特征,無法實現思想的獨立思考、技術的系統(tǒng)應用、從業(yè)人員的交流融合,從而無法構建起獨立系統(tǒng)的科學思想體系與行業(yè)組織,無法推動科學研究尤其是科學思想的密切交流、系統(tǒng)積累、有效傳播。即使外來思想與科技傳入進來,也只能吸收與其既有理念相契合之處,而無法實現觀念的根本變革。因此,中國古代科學一直都未實現重大突破,甚至在許多領域由于缺乏國家的長期支持而逐漸陷于停滯,乃至歷史倒退。這是中國古代科學可以長期發(fā)展,并在許多方面領先世界,但卻無法實現突破的歷史根源。中國古代的科學由于一直在“王朝國家”的治理之下而受到制約,雖然眾多士人開展了相當的科學理論思考,但卻無法輕裝上陣,推動理論的精確性發(fā)展,無法推動科學思想體系的形成,只能相對地、有選擇性地保留那些對“王朝國家”更為有用的具體技術。

在“王朝國家”無處不在的影響之下,無論是從社會外在背景的角度而言,還是科學內在發(fā)展的角度而言,包括皇帝、士人、工匠等社會各階層,都曾經廣泛地參與到科學技術的管理、討論與實踐之中,共同構成了“王朝科學”的內外動力。其實越來越多的研究證明,即使科學已經高度專業(yè)化的今天,科學研究仍然并非完全局限于實驗室的封閉性工作,而是從開始到結束,都具有強烈的社會指向與訴求,受到社會的長期而巨大的影響。故而,對于包括“王朝科學”在內的所有科學的研究,都應站在“大科學”的視角,揭示科學的政治管理、思想交流與社會實踐。而在這之中,與以往我們將焦點都聚集于從事科學思想與技術實踐的科學家不同,不同等級的權力擁有者,同樣乃至扮演了更為重要的角色。

不僅如此,眾多研究已經揭示出科學研究并非是完全客觀、理性的活動,而是受到了國家、社會,乃至科學家個人觀念、利益的影響。中國古代的“王朝科學”,無論在學理層面還是實踐層面,都長期被統(tǒng)屬于“王朝國家”的政治體系,相應受到王朝政治思想體系、政治體制與政治實踐運作的深刻影響。相應地,對于中國古代“王朝科學”的研究,應將之與中國古代歷史充分結合,既努力揭示“王朝科學”所處的歷史背景,又竭力闡釋歷史影響下的“王朝科學”,從而全面勾勒中國古代“王朝科學”的發(fā)展道路。

由此出發(fā),應對“王朝科學”的階段特征,給予更為全面而鮮明的概括。以往對于“王朝科學”的研究,已經對不同領域的發(fā)展脈絡與階段變化進行了大體的梳理,部分研究還嘗試結合具體的王朝背景,進行更為全面而深入的討論。但整體而言,以往的研究仍聚焦于科學本身,而對于王朝的地理環(huán)境、政治體制、政治思想、社會經濟、區(qū)域特征、文化背景等欠缺足夠全面而深入的討論,從而使“王朝科學”的討論一直停留在表層,而缺乏較為深入的論述。相應地,“王朝科學”的整體圖景與階段特征,一直都并不全面與清晰。當前應從世界史的整體視角出發(fā),揭示在不同時代背景下“王朝科學”的內部發(fā)展與對外交流在中國科學發(fā)展中的階段地位與世界科學發(fā)展中的歷史地位,這樣才能真正實現科學與歷史的全面互動。

結 論

“科學革命”發(fā)生后,對于這一現象的理解,既有將之單純歸結為古代歐洲獨特科學傳統(tǒng)乃至個別科學家的孤立主義、英雄主義的研究取向;也有從世界視角出發(fā),將之視為不同文明科學傳統(tǒng)共同匯合結果的研究立場。英國科學史家李約瑟通過對中國科學的全面系統(tǒng)考察,提出了“李約瑟問題”,既包含歐洲視角下的“為什么近代科學產生于歐洲,卻沒有產生于中國”的疑問,又包含中國視角下的“為什么在文藝復興以前,中國科技比歐洲更為先進”的疑問?!袄罴s瑟問題”一方面契合了“二戰(zhàn)”以后不同文明尋求自身主體性的時代訴求,在世界科學史尤其中國科學史中產生了巨大影響,乃至形成了一種“李約瑟情結”;但另一方面,卻也伴隨科學史、科學哲學、科學社會學研究范式的轉變,受到越來越多的質疑,甚至被認為是一個“偽問題”,乃至是“無中生有”。

中國作為古代世界長期領先的重要文明體系,其勞動人民所從事的長期而規(guī)模龐大的科學實踐,無疑構成了世界科學的重要內涵,并參與塑造了世界科學的發(fā)展軌跡。李約瑟對于近代科學為何沒有產生于中國的歷史疑問,并非是一種無中生有的無意義之問。當前仍應從世界視角出發(fā),立足于中國本位,揭示中國古代科學的發(fā)展道路與內在邏輯。由此出發(fā),可以發(fā)現,中國古代建立起長期穩(wěn)定而強大的“王朝國家”,一方面推動了“王朝科學”思想與技術的不斷涌現,另一方面呈現出對于“王朝科學”的強力管控,導致“王朝科學”無論在思想觀念上,還是社會實踐上,還是從業(yè)人員上,都呈現出依附性、分散性的歷史特征,這是中國古代科學可以長期發(fā)展,并在許多方面領先世界,但卻無法實現突破的歷史根源。

相應地,對于“王朝科學”的研究,應站在科學與歷史全面互動的立場之上,從王朝的地理環(huán)境、政治體制、政治思想、社會經濟、區(qū)域特征、文化背景出發(fā),揭示科學的政治管理、思想交流、社會實踐、內部發(fā)展與對外交流,分析不同時期“王朝科學”的階段地位、弊端問題,何以未能實現根本突破,審視其對于中國歷史與世界科學產生的整體影響,從而推進世界科學整體圖景的全面展示。

注釋

①參見培根著,許寶骙譯:《新工具》第1卷,商務印書館2005年版,第112—113頁。馬克思:《經濟學手稿》,《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427頁。②參見喬治·薩頓著,劉珺珺譯:《科學的生命:文明史論集》,商務印書館1987年版,第116—143頁。喬治·薩頓著,陳恒六、劉兵、仲維光編譯:《科學的歷史研究》,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6—8頁。③李約瑟:《中國科學對世界的影響》,《中國之遺產》,轉引自李約瑟著,范庭育譯:《大滴定:東西方的科學與社會》,臺灣帕米爾書店1984年版,第58—59頁。④李約瑟:《世界科學的演進——歐洲與中國的作用》,《大自然探索》1985年第1期,轉引自潘吉星主編:《李約瑟文集》,遼寧科學技術出版社1986年版,第195頁。⑤李約瑟、伊東俊太郎、村上陽一郎:《超越近代西歐科學》,《月刊NIRA》,綜合研究開發(fā)機構,1981年12月號,轉引自劉鈍、王揚宗編:《中國科學與科學革命:李約瑟難題及其相關問題研究論著選》,遼寧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02頁。⑥李約瑟:《東西方的科學與社會》,載《伯納紀念文集》,轉引自李約瑟著,范庭育譯:《大滴定:東西方的科學與社會》,臺灣帕米爾書店1984年版,第187頁。⑦劉鈍《李約瑟的世界和世界的李約瑟》一文系統(tǒng)梳理了“李約瑟問題”的來龍去脈、學術背景、歷史影響,并辨析了圍繞于此而形成的學術爭議。劉鈍:《李約瑟的世界和世界的李約瑟》,劉鈍、王揚宗編:《中國科學與科學革命:李約瑟難題及其相關問題研究論著選》,遼寧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25頁。⑧沙爾·雷斯蒂沃(Sal Restivo):《李約瑟與中國科學與近代科學的比較社會學》(“Joseph Needham and the Comparative Sociology of Chinese and Modern Science”ResearchinSociologyofKnowledge),ScienceandArt, Vol. 2, 1979,轉引自劉鈍、王揚宗編:《中國科學與科學革命:李約瑟難題及其相關問題研究論著選》,遼寧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82頁。⑨H·F·科恩(H. Floris Cohen):《為什么科學革命繞過了中國》,H·F·科恩(H. Floris Cohen):《科學革命——基于歷史編纂學的考察》(TheScientificRevolution:AHistoriographicalinquiry,Chicaf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4),轉引自劉鈍、王揚宗編:《中國科學與科學革命:李約瑟難題及其相關問題研究論著選》,遼寧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242頁,以及張卜天訪談整理《科學革命和李約瑟問題:科恩教授訪談錄》,《科學文化評論》2012年第4期。⑩H·F·科恩(H. Floris Cohen):《為什么科學革命繞過了中國》,H·F·科恩(H. Floris Cohen):《科學革命——基于歷史編纂學的考察》(TheScientificRevolution:AHistoriographicalinquiry,Chicafo:UniversityofChicagopress,1994),轉引自劉鈍、王揚宗編:《中國科學與科學革命:李約瑟難題及其相關問題研究論著選》,遼寧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241—250頁,以及張卜天訪談整理《科學革命和李約瑟問題:科恩教授訪談錄》,《科學文化評論》2012年第4期。H·F·科恩(H. Floris Cohen):《為什么科學革命繞過了中國》,H·F·科恩(H. Floris Cohen):《科學革命——基于歷史編纂學的考察》(TheScientificRevolution:AHistoriographicalinquiry),轉引自劉鈍、王揚宗編:《中國科學與科學革命:李約瑟難題及其相關問題研究論著選》,遼寧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250頁?!独罴s瑟與中國科學與近代科學的比較社會學》(“JosephNeedhamandtheComparativeSociologyofChineseandModernScience”ResearchinSociologyofKnowledge),ScienceandArt, Vol. 2, 1979,轉引自劉鈍、王揚宗編:《中國科學與科學革命:李約瑟難題及其相關問題研究論著選》,遼寧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89頁,以及李約瑟著,范庭育譯:《大滴定:東西方的科學與社會》,臺灣帕米爾書店1984年版,第4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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