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剛田:
我與鮑賢倫很熟悉,對他的創(chuàng)作很關注。他是站在當代立場上,站在書法創(chuàng)作立場上,站在個性化的立場上,重新解讀古人,重新塑造當代作品。他在當代書法創(chuàng)作中,把秦漢簡牘最古老的元素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秦漢簡牘在古代不是主動的藝術創(chuàng)作,我們今人站在藝術立場解讀、取法與創(chuàng)作的時候,兩千多年前的神秘感和歷史厚重感都表現(xiàn)出來了,古老的東西有了現(xiàn)代的屬性,這一點鮑賢倫做得很好。再一點,引發(fā)大家對書法的單純和深刻的問題的思考。正因為他的選擇單純,取法很窄,選題很小,創(chuàng)作素材依托以秦簡為主的古代遺墨,技法的運用力求質簡,審美的傾向是古雅和厚樸,在單純中得到了一種深刻,正是這種深刻塑造了個性化的品格,他的作品在當代獨樹一幟,在書法史上也是獨樹一幟,這是他成功的地方。
邱振中:
在這里,我只談談鮑賢倫立足于秦隸基礎之上的作品,他的這一類作品,特別是其中的部分對聯(lián)作品,我認為,在當代隸書領域,以至于在整個中國書法史的隸書創(chuàng)作中,是有貢獻的。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當我們這樣來看他的創(chuàng)作時,發(fā)現(xiàn)他使用的是一種歷史上很多人都使用過的方法,這就是說,依憑古代一種大家都不怎么去模仿的字體或作品,加以融裁,最后形成自己的風格。這是書法史上常用的方法,例如吳昌碩寫《石鼓文》。這種方法看來并不新鮮,但它既接續(xù)了傳統(tǒng),又開辟了新的進路,無疑是對書法史的貢獻。這種創(chuàng)作方法,在今后的一段時間內,仍然有它的意義。這種選擇、堅持、融會,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一個人,在他的有生之年,便能去談到他對歷史的貢獻,不可多得。這是鮑賢倫先生幸運的、了不起的地方。
沃興華:
我一直關注鮑賢倫的書法,覺得他在創(chuàng)作上有兩大成功:第一,他成功地將小字大寫。鮑賢倫的隸書受簡牘書法影響很大。秦代的竹簡字很小,鮑賢倫把它們寫大了,小字寫大很難。董其昌曾經(jīng)感嘆,小字大寫需要方方面面的轉換,因為小字重韻味,大字重氣象,表現(xiàn)在創(chuàng)作方法上,清代人也早就指出過小字與大字用筆方法不同。鮑賢倫的書法實現(xiàn)了小字大寫的轉換,不僅寫出了自己的風格,而且寫得那么雍容大度,難能可貴。第二,他成功寫出了隸書的書卷氣。小字大寫的難度很高,近百年來,尤其是最近幾十年,雖然寫簡牘書法的人很多,但是成功的很少,一般都是學習皮毛,又輕又薄。在我眼中真正成功者有兩個人,一個是王蘧常,一個是鮑賢倫,他們的特點都是借鑒碑版寫簡牘。
寒碧:
鮑賢倫把簡牘與碑版融合得很順暢,雄強不空洞,樸落不粗率,能夠避免執(zhí)著于某種風格面貌可能產(chǎn)生的負效應,說明他很踏實,深思善悟,兼具了高明深潛。當然這也與他的性格氣質有關,與他的成長經(jīng)歷、人生態(tài)度有關。他是中文系畢業(yè),讀書入古,但沒有酸腐氣。后來從事行政工作,做官進止,也沒有紗帽氣。一方面斯文養(yǎng)性,一方面干濟有聲,總能做到均衡有度……鮑賢倫倡導的『入古』是十分艱難的一樁工作,真能『入古』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入古也不完全是技術和形式問題,它跟我們大的文脈,比如『斯文』傳統(tǒng),具有非此不可的關系。『斯文』傳統(tǒng)最重心靈化育和人格塑造,自然會導引書家書風書藝的『自我塑型』。依我看,鮑賢倫更接近這個傳統(tǒng)。我們期待他循此更深入地開掘,得斯文之助,有德義之援,精光內照,不向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