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海娟, 郝一凡, 劉馨澤
天津商業(yè)大學 法學院心理學系, 天津 300134
錨定效應(Anchoring Effect)是指在不確定情境下, 判斷與決策的結果即目標值向初始值即“錨”的方向接近而產(chǎn)生估計偏差的現(xiàn)象[1]. 司法決策是指法官根據(jù)有限的信息作出的一種決策行為, 可能會受到個體認知偏差的影響, 錨定效應就是影響司法決策的一個重要因素. 在我國依法治國、 營造公平公正的民主法治環(huán)境的背景下, 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是健全社會公平正義法治保障制度的新要求. 因此, 探討司法決策中錨定效應的影響具有重要意義.
錨定效應在許多領域所起的判斷與決策作用得到相關研究的驗證[2]. Campbell等[3]研究了共識預測中的錨定偏差及其對市場價格的影響, 表明專業(yè)的經(jīng)濟預測在某種程度上符合錨定效應; Cen等[4]探討了錨定效應在股市中的作用, 發(fā)現(xiàn)個體估計公司未來的盈利能力會受到錨定偏差的影響. 在消費領域, 零售商可通過呈現(xiàn)購買量的錨來增加酸奶的銷售額[5].
語意啟動范式在錨定效應的研究中得到廣泛應用. 最初是由Tversky等[6]在估計非洲國家在聯(lián)合國所占百分比的基礎上開發(fā)的, 該范式以問題的背景內(nèi)容為起點, 采用兩步式的提問來證明了錨定效應的存在. 第一步, 要求被試回答包含錨點的比較問題, 即要求被試對目標值做出高于或者低于錨點的判斷, 例如該研究讓被試隨機得到一個0到100之間的數(shù)字, 然后詢問被試“你認為這個非洲國家在聯(lián)合國所占的百分比比這個隨機數(shù)值高還是低”; 第二步, 要求被試對目標值做出明確的絕對數(shù)量估計, 例如“你認為非洲國家在聯(lián)合國所占的百分比是多少”. 結果發(fā)現(xiàn), 被試對隨機數(shù)字分別為10和65的初始值估計非洲國家在聯(lián)合國的百分比的目標值中位數(shù)分別為25和45, 2個估計值的差異顯著, 表明產(chǎn)生了錨定效應.
已有研究對錨定效應強度的影響因素進行了探討, 如大五人格[7]、 認知風格[8]、 信任感[9]等. 在司法決策中, 以往研究較關注錨的大小和錨的意義對錨定效應的影響. 操縱錨的大小(即錨點的高低)可以探討錨定效應是否產(chǎn)生, 而操縱錨的意義則可以探討其對錨定效應強度的影響. 研究表明[10-12], 高錨條件下的估計值高于低錨, 意義錨(與案件信息相關的錨)可能導致產(chǎn)生的錨定效應的強度更高, 即法官決策的數(shù)額(即目標值)會比無意義錨條件下(與案件信息不相關的錨)的目標值更接近錨點. 例如, 模擬法官裁決時, 高錨條件下(建議刑期為32個月)裁決的刑期顯著高于低錨條件下(建議刑期為12個月)裁決的刑期, 同時, 與無意義錨相比, 有意義錨條件下高錨和低錨兩者之間裁決的刑期存在更大的差異, 表明有意義錨增強了錨定效應[10]. Hans等[11]也探討了錨的大小及意義對司法決策中錨定效應的影響, 研究中將有意義錨操縱為居民可支配收入中位數(shù)的數(shù)額, 將無意義錨操縱為法庭裝修成本, 并將有意義的高錨操縱為終生收入的中位數(shù), 將有意義的低錨操縱為年收入的中位數(shù), 結果發(fā)現(xiàn), 有意義的高錨條件下裁決的精神損害撫慰金額顯著高于有意義的低錨, 而無意義的高錨和低錨之間裁決的金額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 未產(chǎn)生錨定效應. 該結果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有意義的錨能增強司法決策中的錨定效應.
但是, 另有研究發(fā)現(xiàn)[2,13-15], 錨的意義并未顯著影響錨定效應強度, 即使是無意義的錨也能產(chǎn)生強烈的錨定效應. 例如, Enough等[14]發(fā)現(xiàn)有意義錨(檢察官量刑意見)與無意義錨(計算機專業(yè)學生的量刑意見)在法官裁決的刑期上并無顯著差異; Bystranowski等[2]對一系列采用語意啟動范式探討錨定效應的研究的元分析發(fā)現(xiàn), 法官在做出數(shù)字判決時, 有意義錨和無意義錨均會對錨定效應產(chǎn)生顯著影響.
由此可見, 錨的意義對司法決策中錨定效應的影響的研究結論還不一致, 仍需要進一步的研究, 而且, 以往研究主要采用判決金額或刑期等直接估計值作為分析變量, 認為直接估計值越高, 則錨定效應越強, 但這并未考慮到估計方向?qū)﹀^定效應的影響. 錨定效應的強度是指圍繞錨點的緊密程度, 距離錨點越近則認為錨定效應越強. 估計方向有內(nèi)部方向和外部方向兩種, 內(nèi)部方向是指目標估計值在高錨條件下低于高錨, 在低錨條件下高于低錨; 外部方向是指在高錨條件下高于高錨, 在低錨條件下低于低錨, 所以, 如果意義錨使錨定效應增強, 那么個體在高錨條件下做出內(nèi)部方向估計時, 有意義錨條件下的估計值比無意義錨下更高, 而個體在高錨條件下做出外部方向估計時, 有意義錨條件下的估計值比無意義錨下更低; 同理, 個體在低錨條件下做出內(nèi)部方向估計時, 有意義錨條件下的估計值比無意義錨下更低, 而個體在低錨條件下做出外部方向估計時, 有意義錨條件下的估計值比無意義錨下更高, 即無論是高錨還是低錨, 有意義錨下的估計值均比無意義錨下的估計值更接近錨值. 由此, Cheek等[16]提出將錨定估計差距值(估計值與對應條件錨點之間差異的絕對值)作為考慮估計方向后的衡量標準來研究錨定效應的強度.
基于此, 本研究參考Check等[16]對于語意啟動范式估計方向的處理方法, 探討錨的意義對司法決策中錨定效應強度的影響, 以期為司法決策的制度建設提供參考.
招募200名法學專業(yè)的本科生和研究生為被試[17], 其中女生110人, 男生90人. 平均年齡為(21.77±1.60)歲. 本研究中, 男生(M男= 195 917.65,SD男= 25 464.12)和女生(M女= 168 506.54 ,SD女=20 233.92)的影響偏差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t(198)=0.854,p>0.05. 剔除無意義低錨組4個被試數(shù)據(jù)、 無意義高錨組5個被試數(shù)據(jù), 正式實驗人數(shù)191人, 其中女生106人, 男生 85人.
采用2(錨的大?。?低錨、 高錨)×2(錨的意義: 有意義錨、 無意義錨)的兩因素被試間實驗設計. 錨的大小通過2.5萬元(低錨)和75萬元(高錨)不同數(shù)值進行操縱. 對于錨的意義的操縱, 借鑒 Hans等[11]的研究, 將無意義條件操縱為“法庭正在翻修, 項目將花費的數(shù)額”, 將有意義條件操縱為“居民可支配收入中位數(shù)的數(shù)額”. 因變量是被試作為模擬法官判決的精神損害撫慰金額與其各自錨定值之間的差異的絕對值即錨定估計差距值. 錨定估計差距值越小, 則表明錨定效應越強.
實驗材料為改編自中國裁判文書網(wǎng)的一起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案件, 包括對案件事實、 權威意見(司法鑒定意見書、 交通事故認定書)以及原被告陳述的簡要描述. 另招募150名在校大學生作為模擬法官對判決案例實驗材料以及錨的大小的選取進行檢驗, 其中男生31人, 女生119 人, 平均年齡(20.89±1.18)歲. 結合實際情況, 選擇2021年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中位數(shù)即2.5萬元作為低錨, 以2.5萬的30倍即75萬元作為高錨, 控制組沒有錨點. 錨點在判決原告訴訟精神撫慰金額時作為參照點使用. 將被試隨機分配到高錨組、 低錨組及控制組, 高錨組50人, 低錨組50人, 控制組50人. 單因素方差分析結果表明, 不同錨點下被試給出的精神損害撫慰金額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F(2, 147)=36.627,p<0.001), 低錨條件下的精神損害撫慰金額顯著低于高錨條件(p<0.001)和控制組條件(p<0.05), 高錨條件下的精神損害撫慰金額顯著高于控制組條件(p<0.001), 表明實驗材料的設計以及高錨、 低錨的設定是合理有效的.
首先, 將被試隨機分配到有意義的高錨組、 有意義的低錨組、 無意義的高錨組和無意義的低錨組4組中. 然后, 給被試發(fā)放民事案件的材料并要求其閱讀, 告知被試“原告所受到的全部經(jīng)濟損失已經(jīng)得到確定, 所需要考慮的僅僅是對原告精神上的痛苦和創(chuàng)傷的金錢補償, 并且在裁判的過程中不考慮對被告的懲罰性因素”. 隨后, 被試對于原告遭受的精神痛苦或創(chuàng)傷的賠償金額即精神損害撫慰金額作出裁判.
4組被試的民事案件內(nèi)容相同, 但與案件有關的問題不同, 問題涉及對于錨的大小和錨的意義的操縱. 在無意義錨條件下, 75萬元和2.5萬元被描述為法庭裝修成本; 在有意義高錨條件下, 75萬元被描述為可支配終生年收入中位數(shù), 在有意義低錨條件下, 2.5萬元被描述為可支配年收入中位數(shù). 例如, 在有意義低錨組, 第一步要求被試判斷“該地區(qū)居民可支配年收入中位數(shù)為2.5萬元. 你認為對原告A的精神損害撫慰金應該高于還是低于這個數(shù)字”, 第二步要求被試估計目標值“你認為對原告A的精神賠償金額應該是多少元”.
最后, 要求被試對年收入中位數(shù)、 終生收入中位數(shù)和法庭裝修成本在判斷金額時的意義大小進行7點評定, 其中1表示非常無意義, 7代表非常有意義. 對自己回答的信心和思考努力程度的判斷, 原告受傷的嚴重程度、 遭受痛苦的程度以及對被告的印象、 過失程度、 被告對原告的傷害程度進行7點評定, 其中1表示非常低, 7表示非常高, 以及對是否考慮了經(jīng)濟損失賠償和懲罰性賠償對決策的影響進行7點評定, 其中1表示完全沒影響, 7表示影響非常大.
采用SPSS 26.0進行數(shù)據(jù)整理和統(tǒng)計分析. 剔除(平均數(shù))±3個標準差以外的數(shù)據(jù)以及剔除 “原告A的精神損害撫慰金應該高于還是低于這個數(shù)字”和“你認為對原告A的精神賠償金額應該是多少元”二者回答不符的數(shù)據(jù).
對年收入中位數(shù)、 終生收入中位數(shù)和法庭裝修成本的單因素方差分析結果發(fā)現(xiàn), 被試對不同錨的意義的判斷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F(2, 188)=52.518,p<0.001). 進一步多重比較結果顯示, 年收入中位數(shù)的意義評定得分顯著高于終生收入中位數(shù)(p<0.05)和法庭裝修成本(p<0.001), 終生收入中位數(shù)顯著高于法庭裝修成本的意義評定得分(p<0.001). 所以采用年收入中位數(shù)、 終生收入中位數(shù)和法庭裝修成本作為錨的有無意義的操作定義是有效的.
4個被試組在其余問卷中的變量上作被試間方差分析, 結果發(fā)現(xiàn), 在對原告受傷的嚴重程度的判斷上, 錨的大小(F(1, 187)=1.518,p>0.05)和錨的意義(F(1, 187)=3.875,p>0.05)以及交互作用(F(1, 187)=3.625,p>0.05)均不顯著; 在對原告遭受精神痛苦程度的判斷上, 錨的大小(F(1, 187)=0.046,p>0.05)和錨的意義(F(1, 187)= 3.428,p>0.05)以及交互作用(F(1, 187)=0.082,p>0.05)均不顯著; 在對被告印象的判斷上, 錨的大小(F(1, 187)=0.088,p>0.05)和錨的意義(F(1, 187)= 0.735,p>0.05)以及交互作用(F(1, 187)=2.117,p>0.05)均不顯著; 在對被告過失程度的判斷上, 錨的大小(F(1, 187)=2.041,p>0.05)和錨的意義(F(1, 187)= 4.271,p>0.05)以及交互作用(F(1, 187)=0.246,p>0.05)均不顯著; 在判斷被告對原告的傷害程度的認識上, 錨的大小(F(1, 187)=0.024,p>0.05)和錨的意義(F(1, 187)= 0.977,p>0.05)以及交互作用(F(1, 187)=0.332,p>0.05)均不顯著; 在對經(jīng)濟損失賠償作出考慮的程度上, 錨的大小(F(1, 187)=4.115,p>0.05)和錨的意義(F(1, 187)= 2.127,p>0.05)以及交互作用(F(1, 187)=3.340,p>0.05)均不顯著; 在對懲罰性賠償考慮的程度上, 錨的大小(F(1, 187)=4.281,p>0.05)和錨的意義(F(1, 187)= 0.217,p>0.05)以及交互作用(F(1, 187)=1.999,p>0.05)均不顯著. 表明不同實驗組被試在上述問題的認知上無顯著差異.
根據(jù)被試在不同意義的高錨和低錨條件下的精神損害賠償金額進行方差分析, 結果見表1. 結果發(fā)現(xiàn), 錨的大小的主效應顯著(F(1, 187)=218.42,p<0.001), 高錨條件下的精神損害賠償金額大于低錨條件; 錨的意義的主效應不顯著(F(1, 187)=1.72,p>0.05), 二者交互作用不顯著(F(1, 187)=2.16,p>0.05).
表1 錨的意義和大小下精神賠償損害金額的描述性統(tǒng)計
為進一步考察錨的意義對錨定效應的影響, 對被試在不同意義的高錨和低錨條件下的錨定估計差距值進行了分析, 結果見表2.
表2 錨的意義和大小下錨定估計差距值的描述性統(tǒng)計
方差分析結果發(fā)現(xiàn), 錨的大小的主效應顯著(F(1, 187)=186.231,p<0.001), 高錨條件下的錨定估計差距值顯著大于低錨條件; 錨的意義的主效應顯著(F(1, 187)=8.847,p<0.001), 有意義條件的錨定估計差距值顯著低于無意義條件. 二者交互作用顯著(F(1, 187)=6.675,p<0.05). 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發(fā)現(xiàn)(圖1), 有意義錨條件下, 高錨的錨定估計差距值顯著高于低錨(p<0.001); 在無意義錨條件下, 高錨的錨定估計差距值顯著高于低錨(p<0.001); 在低錨條件下, 有意義錨與無意義錨的錨定估計差距值不存在顯著差異(p>0.05); 在高錨條件下, 有意義錨的錨定估計差距值顯著小于無意義錨(p<0.001).
圖1 錨的大小與錨的意義在錨定估計差距值上的交互作用
本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 被試對年收入中位數(shù)的意義性評定顯著高于對終生收入中位數(shù)和法庭裝修成本的意義性評定, 對終生收入中位數(shù)的意義性的評定顯著高于對法庭裝修成本的意義性評定, 表明實驗中對錨的意義的操縱是合理有效的. 此外, 被試對自己回答的信心和思考努力程度的判斷, 對原告受傷的嚴重程度、 遭受痛苦的程度以及對被告的印象、 過失程度、 被告對原告的傷害程度以及是否考慮了經(jīng)濟損失賠償和懲罰性賠償?shù)纫蛩氐脑u定得分差異不顯著, 表明不同實驗處理條件下, 被試對上述問題的認知和看法上是無明顯差異的.
通過對不同意義的高錨和低錨條件下的精神損害賠償金額進行方差分析, 結果發(fā)現(xiàn), 高錨條件下精神損害賠償金額顯著高于低錨條件, 說明錨定效應的產(chǎn)生. 被試作為法官會受到給定初始值的錨定, 在其數(shù)值周圍選擇目標估計值, 即錨點越高, 被試作為法官判決的精神損害賠償金額越多. 但錨的意義主效應不顯著和二者的交互作用不顯著, 即沒有發(fā)現(xiàn)錨的意義對精神損害賠償金額的錨定效應的增強作用, 與先前Enough等[2,14]的研究結論一致. 可能的原因是直接將精神損害賠償金額作為變量進行分析, 沒有考慮語意啟動范式中第一步的估計方向[16], 因此未發(fā)現(xiàn)錨的意義對錨定效應的增強作用.
參考Cheek等[16]的處理方法, 本研究進一步將錨定估計差距值(估計值與對應條件錨點之間差異的絕對值)作為因變量進行分析, 結果發(fā)現(xiàn), 有意義錨條件下錨定估計差距值顯著低于無意義錨條件, 也就是說, 相比無意義錨條件, 有意義錨條件下的估計值更接近錨點. 這表明有意義錨條件產(chǎn)生的錨定效應更強, 錨的意義對錨定效應具有顯著的增強作用. 模糊痕跡理論[18]認為, 人們對信息存在兩種平行的心理表征編碼, 在決定損害賠償金額時會將法庭中所得到的數(shù)字同時進行逐字編碼和主旨編碼. 逐字是指基于信息的表面形式和字面內(nèi)容進行編碼, 如法庭中的數(shù)字5 000元; 主旨是指圍繞信息數(shù)字背后賦予的涵義, 如數(shù)字5 000元內(nèi)在的含義是法庭裝修成本. 主旨編碼往往更占主導地位, 是判斷和決策時的默認程序[19-20]. 在司法決策時, 更容易使用的是主旨編碼, 而不是逐字編碼. 相較于法庭裝修成本這一無意義的錨, 收入指標(年收入中位數(shù)、 終生收入中位數(shù))作為有意義的錨有助于在案件背景下提取數(shù)字中的主旨信息, 進行主旨編碼, 將其用作損害賠償金額的基準. 所以有意義條件下的錨應該更緊密地集中在提供的錨定金額的周圍, 而無意義條件下的錨會呈現(xiàn)更多的隨意性. 也就是說, 與無意義的錨定條件相比, 有意義的錨定條件下高低錨的賠償金額之間應該存在更大的差異. 本研究結果符合這一理論解釋, 有意義條件下的錨定估計差距值之間存在更小的差異, 說明有意義條件下, 被試給出的精神損害撫慰金額緊密圍繞錨點上下波動, 錨定效應更強.
本研究結果還發(fā)現(xiàn), 錨的大小與錨的意義交互作用顯著, 與無意義錨條件相比, 有意義錨條件下高錨和低錨的錨定估計差距值之間存在更小的差異, 且均低于無意義條件下的錨定估計差距值. 錨定估計差距值代表圍繞錨點周圍波動的緊密程度, 即錨定效應的強度, 這表明有意義錨比無意義錨產(chǎn)生的錨定效應更強, 會使高錨和低錨條件下的錨定估計差距值更低, 被試給出的精神損害撫慰金額圍繞錨值更緊密. 這與以往研究將判決刑期估計值作為因變量進行研究的結果一致[13], 即有意義錨增強了錨定效應. 本研究結果還發(fā)現(xiàn), 有意義的高錨使得估計值更接近錨點, 增強了錨定效應. 這與Hans等[11]的研究結果不一致. Hans等的研究僅發(fā)現(xiàn)有意義的低錨增強了錨定效應, 這可能是因為Hans等的研究未考慮語意啟動范式中的估計方向, 容易將錨定效應的產(chǎn)生與其他因素對錨定效應的作用進行混淆. 錨定效應的產(chǎn)生是指目標估計值是否接近相對應的錨點值, 而錨的意義對錨定效應的作用是表現(xiàn)在不同水平的錨的意義使得目標估計值離錨點更遠或更近, 即在能證明錨定效應存在的情況下, 若相比無意義條件下, 有意義條件下使得目標估計值離錨點更近, 則表明錨的意義增強了錨定效應. 所以, 未來研究應更多考慮采用估計方向的方法對錨的意義對司法決策的錨定效應的影響進行進一步驗證.
司法決策中, 原告訴訟請求金額提出的越高, 法官量化裁判時的金額越高[21], 表明錨定效應的出現(xiàn), 且有意義的錨會使法官的判決金額與錨點更近, 錨的意義增強了司法決策中錨定效應. 這一結果給司法制度建設提供了有效的參考. 例如, 在刑事案件賠償上可以增加量刑指南, 在精神損害撫慰金額的判決上增加更明確的客觀賠償指引, 以減少或最大限度避免這種認識偏差可能對司法決策造成的影響.
本研究采用錨定效應的語意啟動范式, 揭示了司法決策中錨的意義對司法決策中判決精神損害撫慰金額的影響. 結論如下: ①在精神損害撫慰金額的決策中, 產(chǎn)生了錨定效應; ②錨的意義對錨定效應起到增強作用, 相比無意義錨條件下, 有意義的錨使決策金額更接近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