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健
內(nèi)容提要:所有版本的《魯迅日記》和所有版本的《魯迅全集》日記卷正文部分都有不少訛誤,2005年版依然如此。這些訛誤既有編排上的失誤,也有魯迅日記手稿本身存在的筆誤未被發(fā)現(xiàn)并校改。該文在理解、保持編排原則的基礎(chǔ)上對所有編排的錯誤逐一進行校改,又結(jié)合相關(guān)資料對魯迅日記手稿的錯誤逐一進行辨析和糾正。
在現(xiàn)代作家全集中,《魯迅全集》版本多,編校質(zhì)量相對較高。隨著研究的深入及史料的發(fā)掘,新的研究成果又不斷使得《魯迅全集》新版本更準確、完善、可靠。2005年版《魯迅全集》是目前通行的權(quán)威版本,但這一版本依然存在不少錯訛。①筆者發(fā)現(xiàn)2005年版《魯迅全集》的不同印次之間也存在差異,因此需要說明的是,本文以2005年版2016年第6次印刷本為校改底本。筆者發(fā)現(xiàn),僅以日記卷的正文而言,就有較多編排上的失誤,也有不少日記手稿原文的筆誤未被發(fā)現(xiàn)。這些錯誤無疑會影響讀者對魯迅日記的研讀與理解,因此必須對其進行全面、完整的校改。
魯迅日記手稿原文存在很多筆誤,《魯迅全集》日記卷對此的編輯原則是:“手稿中的筆誤,以下列方式訂正:誤字(包括顛倒),加[]號,排仿宋體;漏字,加〔〕號,排仿宋體;衍字,加〖〗號,不變字體;存疑,用[?]號;個別西文或日文訛誤則徑予訂正,不作標示?!雹僖姟遏斞溉返?5卷卷首“說明”。
由編輯規(guī)則可知,在校正魯迅手稿原有的誤字時,須“加[]號,排仿宋體”。而核校魯迅日記手稿原文后,筆者發(fā)現(xiàn)下列誤字均被直接校正而未遵循此原則,不妥當,應予改正。
1913年1月8日:“晚得二弟信,一月四日發(fā)(1)?!本幪枒幚頌椤埃ㄒ唬?])”。
1913年5月21日的“《陶庵夢憶》”應處理為“《陶庵夢意[憶]》”。
1913年9月12日:“下午得二弟信,五日發(fā)(9)?!本幪枒幚頌椤埃ň牛?])”。
1913年11月22日的“《郡齋讀書志》”應處理為“《郡齊[齋]讀書志》”。類似的情況還有四處,應一并處理:1916年4月15日“青云閣步云齊[齋]”,9月6日“震古齊[齋]”,1917年12月30日“端匋齊[齋]”,1918年2月24日“德古齊[齋]”。
1914年3月8日的“四日發(fā)(16)”,編號應處理為“(十六[16])”。
1921年9月30日的“季巿贈《越縵堂日記》一部”正確,但應處理為“季巿購[贈]”。
1925年2月11日的“夜伏園來”正確,但應處理為“衣[夜]伏園來”。
此外,對魯迅日記手稿原文誤字的校改,還有一些不到位之處:
1924年2月16日:“晚寄胡適之信并百卅[卄]回本《水滸傳》一部?!崩ㄌ栁淖帧皡`”是對手稿原文“丗”的校改,不妥,應為“卅[廿]”。
在對魯迅手稿遺漏的文字進行添補時,須“加〔〕號,排仿宋體”。而核校日記手稿后,筆者發(fā)現(xiàn)下列漏字均被直接增補而未遵循此原則,應予改正。
1920年9月24日的“戴螺舲”應處理為“戴螺〔舲〕”。
1926年8月22日的“李遇安”應處理為“李遇〔安〕”。
1928年5月26日的“得小峰信”應處理為“得小峰〔信〕”。
1933年1月28日的“夜蘊如及三弟來”應為“夜蘊如及〔三〕弟來”。
1934年3月19日的“晚三弟來并為取得《四部叢刊》續(xù)編二種共三本”應處理為“晚三弟來并為〔取得〕《四部叢刊》續(xù)編二種共三本”。
1935年3月22日的“羅清楨”應處理為“羅〔清〕楨”。
魯迅日記手稿中有很多古字,編輯對此的原則是:“手稿中的古字,除必要保存者外,都已改為現(xiàn)行通用字。”①見《魯迅全集》第15卷卷首“說明”。而筆者核校魯迅日記手稿原文后,發(fā)現(xiàn)《魯迅全集》日記卷對魯迅原稿某些字的簡化不妥當或有誤。
某些字不能或不需簡化卻被簡化,如:
1918年7月13日的“粘”字,原稿為“黏”,現(xiàn)仍通用,應保留。
1920年12月26日、1923年1月7日、1933年3月21日、1936年1月17日、7月1日五處的“桔”字,原稿均為“橘”?!伴佟痹灰蠛喕癁椤敖邸?,后該要求又被廢除,故應將這五處的“桔”恢復為“橘”。
某些字應簡化而未簡化,如:
1916年1月29日的“緟出”和1919年3月3日的“無復緟者”,這兩處的“緟”都意指“重復”,應簡化為“重”。
1929年5月23日的“蒐羅”應按慣例簡化為“搜羅”。
1934年1月6日的“鉤沈”應按慣例簡化為“鉤沉”。
對某些字的簡化有誤或不妥,如:
1913年2月2日、3月30日、4月6日的“王(君)懋熔”,手稿原文最后一字均為“鎔”。由1993年發(fā)布的《關(guān)于“鎔”字使用問題的批復》及2019年版《通用規(guī)范漢字表》可知,“鎔”字應處理為“镕”。故這三處都應作此處理。
1915年9月12日及30日的“流沙隊簡”,手稿原文第三字均為“隊”。該字既可直接簡化為“隊”,也可先視作“墜”的本字再簡化為“墜”,此處當然應該取后者。故應處理為“流沙墜簡”。
魯迅日記手稿并無標點,自1959年版《魯迅日記》起,編者對其進行標點,其后各版均作此處理。2005年版《魯迅全集》日記卷是標點本,但筆者發(fā)現(xiàn)其中部分內(nèi)容的標點違背統(tǒng)一的編輯慣例,故依次校改于下。
1912年11月17日“元《閻仲彬惠山復隱圖》”,據(jù)原書,應改為“《元閻仲彬惠山復隱圖》”。
1913年4月19日“葉氏《觀古堂匯刻書并所著書》一部”,據(jù)原書,應改為“葉氏《觀古堂匯刻書》并《所著書》一部”。
1914年1月18日的“《江蘇江寧鄉(xiāng)土教科書》”,據(jù)原書,應改為“江蘇、江寧《鄉(xiāng)土教科書》”。
1914年9月17日“《十八空百廣百論合刻》一本”,應按慣例改為“《十八空、百、廣百論》合刻一本”。
1915年7月7日“《同州舍利塔額》一枚”,應改為“《同州舍利塔》額一枚”
1915年12月5日“《關(guān)勝頌德碑》,《比丘道造象記》拓本各一枚”,逗號應改為頓號。
1916年1月2日“《吳谷朗碑》”,“吳”指三國孫吳,應在書名號外。
1916年1月13日“《吳葛祚碑》”,“吳”指三國孫吳,應在書名號外。
1916年2月27日“《魏珍碑》”,“魏”指北魏,應在書名號外。
1916年5月7日:“又買《吹角壩摩厓》一枚,二元;《朱鮪室畫象》十五枚;雜山東殘畫象四枚,五元;雜六朝小造象十六枚,三元……”由本日書賬可知,朱鮪石室畫象十五枚是四元,雜漢畫象四枚是一元,即它們的總價為“五元”。故正文應處理為“《朱鮪室畫象》十五枚,雜山東殘畫象四枚,五元”。
1916年5月14日和1923年11月25日的“《魏三體石經(jīng)》”,“魏”指三國曹魏,應在書名號外。
1917年5月6日“《隸釋》、《隸續(xù)》附汪本《隸釋刊誤》”,據(jù)原書,應改為“《隸釋》、《隸續(xù)》附《〈汪本隸釋〉刊誤》”。
1918年7月9日的“《漢黃腸石題刻》”,“漢”指漢代,應在書名號外。
1921年1月26日:“買得《元勰墓志》,《元詳墓志》各一枚,共二元?!睉幚頌椤百I得《元勰墓志》、《元詳墓志》各一枚”。
魯迅記載了一些日文用語,也購買了很多日文書,為示區(qū)別,日記卷編者都作日文化處理。筆者發(fā)現(xiàn)下列內(nèi)容未作此處理或處理不當,應按慣例校正。
1918年7月31日的“引換”是日語,應處理為“引換”。
1921年11月29日的“《現(xiàn)代》雜志”和12月31日的“《現(xiàn)代》雜志”是同一本日文雜志,應統(tǒng)一為“《現(xiàn)代》雜志”。
1926年4月17日的“《支那游記》”應處理為“《支那遊記》”。
1928年12月27日的“《板畫の作り方》”應處理為“《板 の作り方》”。
1929年7月22日的“《觀光紀游》”應處理為“《観光紀遊》”。
1932年5月2日的“《友達》”應處理為“《友達》”。
1932年5月6日、30日的“《古東多卍》”應處理為“《古東多卍》”。
1933年1月9日、12日的“《魯迅全集》”是日譯本,應為“《魯迅全集》”。
1933年9月21日的“《猟人日記》”應處理為“《猟人日記》”。
1934年7月12日的“《陣中の豎琴》”應處理為“《陣中の豎琴》”。
1935年11月8日的“《越天樂》”是日文書,應處理為“《越天楽》”。
魯迅手稿有些用字習慣并不統(tǒng)一,而日記卷編者對此的處理規(guī)則是:若無誤,則保留;若有誤,則統(tǒng)一為正確的字。下列內(nèi)容不符合此規(guī)則,當改。
1912年7月16日的“六十元”,按慣例,應保持原稿的“六十圓”。
1912年11月17日的“文征明”和1914年11月29日的“文徵明”,手稿原文均為“文徵明”,可統(tǒng)一處理為“文徵明”。
1912年11月17日的“仇十洲”和1914年11月29日的“仇十州”,應統(tǒng)一處理為“仇十洲”。
1913年1月2日:“午后寄二弟信(一)?!睉3衷宓摹埃◤o)”。
1913年12月19日的“上午寄東京羽太家家信”和1917年10月20日的“午后得東京羽太家〖家〗信”,這兩處的原稿都是“羽太家家信”,而編者只按慣例校改了后者,卻遺漏了前者,應統(tǒng)一。
此外,魯迅每年日記都有相應的書賬手稿,第15卷目錄將書賬原樣抄錄,無誤;而第16卷目錄卻處理為“附書賬”,既與手稿原文不同,也未統(tǒng)一體例。
1912年11月17日的“《王小梅人物冊》”,手稿為“《王小某人物冊》”。查該書可知其題名與手稿相同,將“某”改為“梅”有誤,應還原。
1915年9月19日的“《鄭廠所藏泥封[封泥]》”,10月7日的“《鄭廠所臧泥封[封泥]》”,手稿最后兩字均為“泥封”。查該書可知其題名與手稿相同,將“泥封”校改為“封泥”有誤,應還原。
1916年1月22日的“晉立《太公呂望表》”,手稿原文為“晉立《大公呂望表》”。查魯迅對該拓片的錄碑手稿,可知碑文就是“大公”①見李新宇、周海嬰主編《魯迅大全集》第23卷《魯迅輯校石刻手稿·碑銘(中)》,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年版,第28~32頁。,日記手稿所記正確,將“大公”直接校改為“太公”有誤,應還原。
1916年2月19日的“《諱昜墓志》”,手稿原文第二字為“”。查魯迅對該拓片的錄碑手稿,可知原碑確實為“”,而該字即為“墮”。②見《魯迅大全集》第28卷《魯迅輯校石刻手稿·墓志(下)》,第267~268頁。故本處應處理為“《諱墮墓志》”。
1918年6月4日的“券三十六元”,手稿原文為“券丗六元”,而魯迅習慣將“卅”寫成“丗”,故本處應按慣例處理為“券卅六元”。
1914年1月12日的“上午寄二弟書〖書〗籍二包”,手稿原初為“上午寄二書弟書籍二包”,后魯迅對前一個“書”字畫上小圓圈,表示刪去此字。故原稿就是“上午寄二弟書籍二包”,無誤,保留即可。
1915年4月1日的“上午得二第信”,手稿為“二弟”,當改正。
1925年4月27日的“靜衣”,手稿原文為“靜農(nóng)”,當改正。
1927年4月21日和23日的“龔玨”,手稿原文均為“龔玨”。據(jù)查,此人是一位畫家,曾與孫福熙、艾青同船赴法國學畫。1932年3月10日病逝于巴黎,稍后的兩篇紀念文章都說明他的名字就是“龔玨”。①苔:《畫家龔玨逝世》,《南華文藝》第1卷第7、8號合刊,1932年4月16日;陳醉云:《藝術(shù)家之死——悼我們的故友龔玨》,《南華文藝》第1卷第9、10號合刊,1932年5月16日。故魯迅原稿無誤。
1933年5月18日“晚大雨一陣”,1934年8月15日“下午雨一陳”,1935年8月10日“午后復雨一陳即晴”,這三處的手稿原文依次為“一陳”“一陣”“一陣”,應按慣例處理為“一陳”“一陣”“一陣”。
1936年7月10日:“內(nèi)山夫人之父自宇治來,贈海嬰五色豆、綜合花火合一合,贈以荔枝一筐?!笔指逶臑椤案饕缓稀薄!拔迳埂焙汀熬C合花火”都是日本宇治市的特產(chǎn),但前者為食物而后者為煙花,不可能合裝一盒。故本處應保持手稿原樣,處理為“各一合”。
1912年10月31日,11月4日、9日、13日上標有阿拉伯數(shù)字“1、2、3、4”,11月1日、6日、10日、15日上標有漢字數(shù)字“壹、弍、弎、四”。經(jīng)考察,這是魯迅對信件最早的編號,前者與11月16日的“晚得二弟并二弟婦信,十一日發(fā)(5)”相連,后者與11月17日的“寄二弟信并銀五十元(五)”相連。編者不查,未解其意,徑直將這些信件編號刪去,不妥。筆者認為,可按慣例將這些編號放在其本日書信后。
1912年12月8日:“午后寄二弟信(十),《古學匯刊》第一、二編共四冊?!笔指逶闹小肮艑W匯刊”前有“又”字,應補上。
1920年7月31日:“無事?!笔指逶鯙椤扒缧瞧谛菹o事”,后來魯迅發(fā)現(xiàn)該日并非星期日,就用加圓圈的方式將“晴星期休息”刪去。但隨后他又加粗“晴”字的筆畫,將圓圈隱去以保留該字。故本處應處理為“晴。無事?!?/p>
筆者曾請教1981年版和2005年版《魯迅全集》日記卷編者,得知他們在編輯、校勘時所用的手稿底本都是1951年版影印本,遇有疑問則查閱魯迅日記原稿。而受限于印刷技術(shù),1951年版手稿影印本存在不少訛漏,導致編輯也產(chǎn)生了相應的問題:一是遺漏手稿原字,編者就以補字符號“〔〕”進行校改,而本無須校改;二是遺漏手稿的刪字符號——字上小圓圈或字右兩點,編者就以衍字符號“〖〗”進行校改或存疑符號“[?]”表存疑,而本可直接刪去;三是遺漏手稿原有的換位符號——字右小豎線,編者就以“[]”改正顛倒,而實際上無須校改;四是漏印或衍印手稿的筆畫,編者也以“[]”改正,而實際上無須校改。筆者以文物出版社1979—1983年《魯迅手稿全集·日記》核校后,發(fā)現(xiàn)下列情況。①人民文學出版社2014年出版了《魯迅手稿叢編》,但其質(zhì)量反不如文物版,故不?。涣硗?,最新版《魯迅手稿全集》78卷本已編好,但尚未面世,故本文無從核校。
第一類,手稿原有,無須用補字符號:1913年9月16日“晚小雨〔一〕陳即止”,1914年7月4日“共七角二分〔一〕厘”,1920年12月2日“《惠究道通造象》〔一〕枚”,1925年5月26日“下午雨〔一〕陳即霽”。
第二類,手稿已刪,可直接刪去,無須用衍字或存疑符號:1914年6月28日“文明書局印行黃[?]《炭畫》約言一分”,8月8日“買〖唐〗、宋、明《高僧傳》各一部”,1915年8月25日“晴,〖無〗上午雨”,1924年3月7日“夜世界語〖送〗校送來一月上半及二月下半之薪水泉共十五元”,1926年2月27日“〖星〗晴”。
第三類,手稿已換位,無須再用符號將其顛倒:1913年8月16日“午后往璃琉[琉璃]廠”,1918年2月23日“《青新[新青]年》一冊”,1925年11月23日“午訪韋素園,其在[在其]寓午飯”,1936年8月5日“下午島津[津島]女士來”。
第四類,手稿無誤,無須校改:1913年3月30日“三[二]十四”,1929年6月18日“今關(guān)大[天]彭”,1933年12月21日“《故宮自[日]歷》”。
魯迅日記手稿正文部分仍有不少“誤字”及“漏字”一直未被發(fā)現(xiàn)并校改。而要證明這些確實為筆誤并對其進行校正,需要堅實、充分和有效的證據(jù),也需要科學的校改方法。
魯迅日記手稿中還有一些誤字,一直未被發(fā)現(xiàn)并予以校改,現(xiàn)筆者將其依次訂正如下:
1914年1月13日:“得二弟所寄書籍四包,計《初學記》四冊,《笠澤叢書》一冊……”由周作人本年1月9日、魯迅1915年4月28日、周作人1915年5月2日日記及魯迅此期間書賬可知,此處“《笠澤叢書》”的“一冊”為“二冊”之誤,應處理為“《笠澤叢書》一[二]冊”。
1914年7月11日:“又往有正書局買阿含部經(jīng)典十一種共五冊,六角四分……”由該日的詳細書賬可知,“六角四分”為“六角四厘”之誤,應處理為“六角四分[厘]”。
1915年2月15日:“午寄二弟信,又還《會稽書集》樣本二葉(十)?!庇婶斞冈撛?0日、19日日記可知,此處的“(十)”為“(十一)”之誤,應處理為“(十[十一])”。
1916年3月16日:“夜寫《法顯傳》訖,都一萬二千九百余字,十三日畢?!边@份抄稿仍存,實際共13900余字。①據(jù)北京魯迅博物館、上海魯迅紀念館編:《魯迅輯校古籍手稿》第2函第6冊《法顯傳》,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故本處應處理為“一萬二[三]千九百余字”。
1917年11月10日:“往留黎廠德古齋買漢畫象拓本二種,一元,拓活洛氏舊臧,近買與歐人,有字,偽刻。”本處有兩個錯誤:“拓活洛”為“托活洛”之誤,是晚清大收藏家端方的姓氏,從魯迅的錄碑手稿可知他對此很清楚;端方在1911年鎮(zhèn)壓四川保路運動時去世,故“買與”也有誤。筆者又查得魯迅藏有兩份漢代“白楊樹邨畫象”拓本,且還在其中一份的背面寫有題簽:“托活洛氏舊藏,近賣與歐人,有字,偽刻”②見北京魯迅博物館編《魯迅藏拓本全集Ⅰ·漢畫像卷》,西泠印社出版社2014年版,第25頁。,正是本日所購,可證這兩處確有誤,故應處理為“拓[托]活洛氏舊臧,近買[賣]與歐人”。
1919年7月26日:“為二弟及眷屬租定間壁王氏房四大間,付泉卅三元?!?月10日:“寓間壁王宅內(nèi)?!庇杀灸曛茏魅?月10日日記“下午移居間壁曹姓家外院”①《周作人日記(影印本)》中冊,大象出版社1996年版,第43頁。,魯迅8月13日致錢玄同信手稿原文將“間壁王宅”改為“間壁曹宅”②魯迅:《19190813致錢玄同》手稿,《魯迅手稿全集·書信》第1冊,文物出版社1978年版,第65頁。可知,這兩處所記的“王氏房”“王宅”有誤,應分別處理為“王[曹]氏房”和“王[曹]宅”。
1921年2月5日:“午后往留黎廠買《霍君神道》一枚……《樊敬賢造象》并陰二枚,共泉六元?!庇稍撊盏脑敿殨~可知,購書總價“六元”為“五元”之誤,應處理為“六[五]元”。
1925年8月8日:“得培良信,八月廿日衡陽發(fā)?!薄鞍嗽隆庇姓`。本年,尚鉞7月6日從開封致魯迅信手稿曾說:“培良去了。培良去時曾做了一首詩,想先生也已看過了……”③見張杰編著《魯迅藏同時代人書信》,大象出版社2011年版,第93頁。魯迅7月4日記載:“上午得培良信,二日鄭州發(fā)。”由此可判斷:向培良6月底7月初離開河南開封,7月2日在鄭州時給魯迅發(fā)一信,其后到達湖南衡陽時又給魯迅發(fā)一信。故本處的“八月”為“七月”之誤,應處理為“八[七]月”。
1928年4月25日的“《美術(shù)全集》19”及1930年5月30日的“《世界美術(shù)全集》(一五)”所記冊數(shù)“19”“一五”均有誤:第一,“《美術(shù)全集》”和“《世界美術(shù)全集》”是同一套日本畫冊;④見《魯迅全集》第17卷“書刊注釋”,第475、503頁。第二,這兩處正文所記冊數(shù)都與各自對應的書賬不同,前者書賬所記為“美術(shù)全集第16一本”,后者書賬所記為“世界美術(shù)全集(14)一本”;第三,這套書現(xiàn)藏北京魯迅博物館,共36冊⑤北京魯迅博物館編:《魯迅手跡和藏書目錄》第三集,1959年版,“日文書部分”第79頁。;第四,由魯迅1930年10月30日日記“午后往內(nèi)山書店取《世界美術(shù)全集》(三十六)一本,于是全書完”可知,他完整購買了該書整套;第五,查魯迅歷年購書書賬可知,他另在1928年8月21日購買了該書第19冊,在1930年7月21日購買了該書第15冊,時間恰好分別在本處兩條正文所記之后,而冊數(shù)卻重合,必有誤記;第六,只有取本處兩條的書賬冊數(shù)才能既無沖突,也恰好滿足魯迅所購該書1~36冊齊全這個事實。綜上可知,本處兩條正文所記冊數(shù)都有誤,應分別改為“19[16]”和“(一五[一四])”。
魯迅日記偶或漏寫某些文字或信件編號,編者會按慣例將這些漏字增補。但筆者發(fā)現(xiàn)仍有漏字未得到增補,這既違背編輯慣例又容易造成誤解,應補上。
漏字應增補:1914年11月28日的“有正局”應增補為“有正〔書〕局”。1917年10月4日:“下午宋邁來箋并《藤陰雜記》二部”,應在“下午”后增補“〔得〕”。1920年1月16日的“尉娘墓志”不妥,本日書賬是“尉富娘殘墓志”,多一“富”字。而國家圖書館“碑帖菁華”收錄該墓志,題名為《尉富娘墓志》,且碑文第二行寫明“女郎姓尉,字富娘”。故書賬所記正確而正文有遺漏,應增補為“尉〔富〕娘墓志”。1920年12月31日:“往留黎廠買《三體石經(jīng)殘石》一枚,雜造象四種五枚,一元?!睆恼目?,魯迅買這些拓片共花“一元”。但由書賬可知,魯迅買“三體石經(jīng)殘石一枚”和“雜造象四種五枚”各花一元,總價是二元。故正文的“一元”應增補為:“〔各〕一元”。1927年7月3日的“廣雅局”應增補為“廣雅〔書〕局”。1932年6月25日的“光華局”應增補為“光華〔書〕局”。1933年5月5日的“高橋齒醫(yī)院”應增補為“高橋齒〔科〕醫(yī)院”。1934年12月16日的“寄母信”應增補為“寄母〔親〕信”。
信件編號應增補:1912年11月27日:“晚得二弟、二弟婦及三弟信,二十二日發(fā)。”應增補為“二十二日發(fā)〔(7)〕”。1917年4月7日:“上午得三弟信,二日發(fā)?!睉幚頌椤岸瞻l(fā)〔(一)〕”。1918年6月26日:“寄二弟信,附與二弟及三弟婦箋,又以孫先生介紹拓專函二封?!睉诰湮苍鲅a編號,處理為“〔(七十五)〕”。
刊誤并非具較高創(chuàng)造性、能代表學術(shù)前沿的研究,但卻是研究基礎(chǔ)而必不可缺。本文即是這樣的一篇刊誤文章。因所見有限、所識非廣,難免會有遺漏與舛誤,期待方家批評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