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芳
(漳州城市職業(yè)學院 教師教育系,福建 漳州 363000)
現(xiàn)階段,除了一些著名的非裔女作家和亞裔女作家等,還有一個需要重點關注的少數(shù)族裔作家,便是加勒比裔美國女作家。其曾被殖民者的精力創(chuàng)作出另一個視角,并利用自己的一己之力發(fā)出抗議的聲音,其中,牙買加·琴凱德尤為突出,她利用最坦率、直接的方式控訴殖民主義,并構建出獨特的寫作風格,其中《我母親的自傳》被稱為她最好的作品。
牙買加·琴凱德是一名著名的美國作家,創(chuàng)作《我母親的自傳》這篇小說的背景以英法前殖民地多米尼克為主,以第一人稱敘述的角度為讀者闡述雪拉的經(jīng)歷,描寫主人公70多年間痛苦、孤獨且傳奇的一生,也是一部經(jīng)典的關注后殖民主題的傳敘作品。主人公的遭遇與作者琴凱德在境遇方面有相似的地方,也可以將其成為是作者的自傳敘事書籍,但是從整體層面來分析,琴凱德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孤兒,書中的虛構人物雪拉與作者的現(xiàn)實身份也存在一定的距離,使得故事富有普遍性,可以將其作為每一個后殖民女性的故事,牙買加·琴凱德的小說《我母親的自傳》重點寫出一個黑人女性痛苦的人生,主人公沒有受到愛情、友情及親情的愛與眷顧,她獨自一人思考自己的生命真諦,主人公的人生也是后殖民時代背景下廣大女性的現(xiàn)實映照,作品在虛構與現(xiàn)實的拉扯中彰顯了諷喻的力量。
自傳敘事類小說的開篇通常以講述自己的身世開頭,《我母親的自傳》的開頭便是關于“我”的身世的敘述:“我的母親生下我就死了”“我的身后總是吹拂著一股凄寒而又晦暗的風”。因缺失母愛,使得“我”在剛出生那一刻便失去了堡壘和庇護,因此形成脆弱無助的心理[1]。母親也成為雪拉在成長道路中瀕臨絕望中的一縷光,“我”只能憑借自己的想象在心里描繪出母親的樣貌和脾性,雖然雪拉擁有父親與繼母,以及繼母生下的弟弟妹妹,但是雪拉并沒有在此環(huán)境中獲取到應有的親情。父親不但沒有起到補償和替代的作用,甚至在雪拉年幼時期,將雪拉交給幫他洗衣服的尤妮絲,雪拉仿佛一件臟衣服或破包裹被主人隨意丟棄。雪拉的繼母所提供的食物全都長滿了霉,發(fā)酸發(fā)臭,繼母將雪拉視為這個重組家庭中的多余之物。雪拉在童年時期可以稱之為“孤獨”的童年,從沒有體會到愛的溫度,也從來沒有處于被愛的位置上。
因失去親情的照料與愛護,雪拉在友情上也存在一定的空白。雪拉與很多同學共同上學、學習、放學,但是她并沒有收獲一個知心的朋友或知己,彼此之間并沒有構建出誠信的橋梁,然而造成這種現(xiàn)象的主要原因來源自雙親的指導和教育,父母要求孩子謹記不要輕易給予其他人過分的認可,要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去看待他人,書中提到“互相懷疑僅僅是我們彼此懷有的許多心理感覺之一,所有這些感覺都與愛相對,都占據(jù)著愛的空間”。雪拉被學校一名男性同學背叛并舉報,在此情況下,主人公受到全班同學以及老師的侮辱,而那個被雪拉視為友情的莉莎,卻只是一味地欺騙并利用雪拉。
闡述自己的家庭根系是回顧性敘事的重要環(huán)節(jié),雪拉也希望可以完整地說明自己母親的故事,奈何奈拉的母親也是一個遭遇雙親拋棄的孤兒。雪拉的自傳也被稱為孤兒的自傳,這種自傳形式的小說書籍不會追溯過去的尋找與發(fā)現(xiàn),因為過去的內容一片空白。雪拉母親去世后,留給雪拉的只有面對世界的茫然與無措。在此作品中,除了主人公雪拉是孤兒以外,總欺侮她的尤妮絲乳母的孩子們,與她的境遇不相上下,他們失去了父親,雖然有母親的存在,但是她沒有為孩子帶來一絲一毫的母愛與庇護,在成長過程中母親的位置始終是空缺的。死亡、驅逐、遺棄全部歸屬于殖民霸權的影響,這種不正常的后殖民社會導致殖民者和被殖民者與親近之人、家鄉(xiāng)、文化及土地逐漸遠離,并在此基礎上淪落成沒有歸屬、沒有依靠的孤兒。傳統(tǒng)自傳的書寫主題主要注重挖掘家世的淵源并在此基礎上書寫個體朝向主流群體發(fā)展的認同與歸屬,而《我母親的自傳》則是展開創(chuàng)造性的敘述個人歷史,并將其作為自身的造物主。雪拉對于自己身份的確立,這不單單對所有殖民地孤兒有一定的參考價值,也是殖民地重新塑造自我獨立的民族身份、文化身份的象征。雪拉缺少親人的呵護、朋友的關懷以及愛人的眷顧,在文中所描繪出的“我”是無比孤獨的,這種孤獨也滲透于身體和骨頭中,文中提到“我坐在床上,我的心在破碎,我想哭泣,我覺得我是那樣的孤獨。我覺得危險,覺得恐懼。”這是在父親家中,一個僅有七歲的女孩對人生和生命的感悟和體會。
拉巴特與其妻子莉莎二人之間的婚姻關系是最普遍且常見的一種殖民地男女關系。雪拉在成年之際,父親將雪拉視為利益方面的交換物資送給拉巴特先生,但是拉巴特對雪拉的到來毫無感覺,甚至呈現(xiàn)出一種麻木狀態(tài),他對貪婪的心理表現(xiàn)出極度熱愛和傾向。拉巴特并不想與任何一位女性組建成為一個完整的家庭,莉莎通過自己的方法讓拉巴特與她結成婚姻,雖然拴住了拉巴特的人,但是他始終不會成為莉莎侵占的“戰(zhàn)利品”[2]。莉莎傾盡自己的精力為拉巴特展現(xiàn)自己的愛,但是拉巴特只知道一味地索取,毫無一點回饋的思想。然而在莉莎的生命完全枯竭的階段中,她想養(yǎng)育一個屬于自己和拉巴特二人的孩子,并對這個孩子產(chǎn)生幻想,希望孩子可以對她付出的愛與關懷給予一定的回報。但是她并不具備生育的能力,所以她便萌生了一種邪惡的想法,試圖逼迫雪拉幫助她誕下一個拉巴特先生的骨肉。
雪拉與莉莎二人的相識與相知,為雪拉帶來唯一一次可以深切體會的友情,但是莉莎不具備生育功能以及她對雪拉的欺騙,這也讓雪拉對自己未來的發(fā)展和命運展開了透徹的認知。這個企圖將雪拉作為生育工具替代品的想法,讓雪拉呈現(xiàn)出下意識地反抗,雪拉明確知道如果在此環(huán)境下誕下生命,自己便會與莉莎一樣完全淪陷于物質上、精神上和感情上依托拉巴特的境遇,然而這個男人只是一個攀附物質財產(chǎn)的奴隸,不具備情感和愛的空殼。雪拉在莉莎的影子里顯現(xiàn)出自己的未來,而且雪拉并不愿意將一個純凈的生命帶到這個沒有愛和關懷的社會環(huán)境當中。當她察覺到自己懷孕以后,便立刻采用古老的墮胎偏方將肚子里的孩子打掉,通過這種極端、殘忍的措施獨自更改了命運的安排。并在身體素質恢復差不多后毅然決然的離開了拉巴特家庭,憑借自己的體力勞動支撐著后續(xù)的生活。在雪拉依靠勞動養(yǎng)活自己的過程中,她逐漸獲取了全新的力量,也明確自己選擇的含義,也下定了決心。
雪拉之所以不愿意成為一名母親,主要原因是她意識到自己沒有母親,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無法為誕生下來的孩子提供應有的母愛和教育,與其讓他們生活在如此殘酷的世界里,讓他們在凌辱和鞭撻的日子里走向死亡,或者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尸體生存在孤獨的困境中,倒不如將其扼殺在自己的子宮中。雪拉做出的決定沒有一絲顧慮,但是在讀者的角度看是十分有道理的。在成為“我自己”前,雪拉沒有資格成為母親,然而在成為“我”以后,孕育便成為了一件自然且神圣的事情,雪拉奮力抵抗,也代表著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們做出抵抗,其主要原因是為了付出各種代價致力于維護自己可以擁有選擇的權利和自由。雪拉拒絕生育的這種舉止行為,不單單表現(xiàn)出與現(xiàn)實不合作的態(tài)度,其更凸顯出對自我民族歷史生命的悲壯。
因處在父權壓迫的社會環(huán)境下,性別是歧視的重點要素。雪拉的父親將她作為一件禮物送給朋友拉巴特,而拉巴特只是一個癡迷于收集財富、積累財富的人,所以,與拉巴特在一起也是一場災難,他們并沒有呈現(xiàn)出愛情該有的原貌,而且在男人的眼里,雪拉及其他女性只不過是一個生育或用來泄欲的工具[3]。男人們因雪拉擁有孕育孩子的生理功能而渴望擁有她,這種情感是不公平的,也正如雪拉所論述的,她不斷遭受著來自父親、情人和白人三方的虐待。被殖民地俘虜?shù)膰覍ㄈヅc原故土相關的一切,多米尼加人并在失去一切的同時還被強制性接受征服者所帶來的事物。小說作品中,多米尼加人強忍著白人種族的歧視和侮辱,這便造成其淪入無身份的恥辱和痛苦當中。雪拉在成長過程中第一個會念的字是“大英帝國”,在學校的課堂學習過程中也被強制要求用英語展開交流,因為他們原本的語言被稱為“編造的、虛擬的”。
雪拉的老師,本應是一位德高望重、為學生授予啟蒙教育的教師,為這些失去關愛的孤兒指引正確的方向,但因其自身為非洲裔種族而時常覺得卑微,并逐漸形成一種厭惡心理。當看見雪拉后,她便看見了失敗加勒比劣勢種族的各方面特征,并將其認定為邪惡的反派,便在此情況下不斷折磨、憎惡、蔑視雪拉,并將她個人對雪拉的負面態(tài)度傳遞給其他學生,在這位老師的不良影響和熏陶下,孤兒學生也逐漸踏上了殖民文化幫兇的不歸道路。書中有很多女性人物,無論白人或黑人都成為父權制壓迫下的受害人群,遭受著父親和丈夫的侮辱與虐待。
另外,書中的白人—菲利普的妻子莫伊拉在公眾下對雪拉表達了歧視,莫伊拉因自己是英國人而感到無比自豪和驕傲,她認為與她有所區(qū)別的事物都是可憎可惡的。所以,她棕色的頭發(fā)、白皙的皮膚以及正宗的英式口音都是她所為之喜愛的,而雪拉是一個可以隨時得到的黑人女性。在普遍的白人眼中,黑人女性顯示出“性感”“誘惑”的典型象征。生活在黑人女性身份由帝國殖民主義和父權制掌控的環(huán)境下,雪拉經(jīng)歷了來自父親和情人雙方的壓迫,作為黑人,雪拉被降低至下等人民,遭遇了各種各樣的恥辱和偏見。另外,因缺失父愛和母愛,導致雪拉無法認清自己的位置,經(jīng)歷著不知“我是誰”的痛苦時光,所以其自我身份的遺失是雪拉一生的主要基調。
在《我母親的自傳》作品中,雪拉的父親是一個黑色皮膚卻長期佩戴白色面具的人格分裂的人,他雖然是蘇格蘭與非洲裔的混血,但是他將自己放置于征服者和殖民者的地位中,拒絕承認自己流淌著被征服者的血液,他戴著虛假的面具度過每一天,面對身邊的同胞遭到侵害和凌辱,他并沒有顯露出一絲憐憫之心和同情之心,但是對那些殖民者卻展現(xiàn)出卑微一面,唯命是從??梢詫⑺麆澐譃橹趁窠y(tǒng)治的幫兇和叛徒,他完全喪失了正常人的熱情、自由和愛。
造成雪拉孤獨的主要原因來源自民族和歷史,雪拉出生于中美洲加勒比海岸,在構建期間分別遭受英國和法國的侵占,現(xiàn)在被稱為英聯(lián)邦成員國的多米尼克島國。這部小說作品采用主人公雪拉悲慘的一生描繪著后殖民時代背景下弱勢民族群體的記憶痛點,為讀者顯示出殖民負面的影響和罪惡的一面。雪拉的母親原是加勒比族裔中其中一分子,在誕生之際便被雙親遺棄,她并不處于征服者地位,也不處于被征服者的地位,沒有過去,更是沒有未來一說[4]。加勒比族裔的母親除了自己的身體處在故鄉(xiāng)土地之上,其余的所有特征都被完全抹殺。然而站在故土上的雙腳也無法支撐她的生命,對于這孤獨、悲傷且墜落的生命,父親在短時間內便消滅了她僅存的生命力。
雪拉的一生充滿著壓迫和統(tǒng)治,殖民主義使得某部分人群因自己白皙的膚色而占據(jù)著主導地位,獲取了一切事物,也造成另外一部分具有黑色皮膚的人始終處在低級層次中,并失去了一切。琴凱德通過憤怒和譏嘲的語氣寫出“一個以他的蒼白膚色自豪的男人,無比珍愛他的皮膚”“他的皮膚讓他在一切事情上都享有等級方面的特殊優(yōu)先權”,他們以一種征服者的身份和口吻瘋狂壓榨并迫害那些被征服者們。琴凱德針對自己出生的地區(qū)安提瓜懷著一種愛憎交織的矛盾心理,安提瓜不但缺少抵抗殖民統(tǒng)治的勇氣,也無法脫離愚昧落后的狀態(tài),在后殖民時代背景下,安提瓜像一張任憑殖民主義亂涂亂畫的紙張,呈現(xiàn)出遍體鱗傷的窘態(tài)。琴凱德對殖民的屈辱和壓迫有著切身的感悟和體會,并極度厭惡殖民者。在琴凱德的小說作品中完全寫出了其對殖民主義的控訴以及對故國的哀痛和緬懷,這兩種情緒相互交錯,形成了一股強烈的怒火。
琴凱德的作品主要通過憤怒的情緒描繪生命的成長,并重點突出殖民主義征服者和統(tǒng)治者的殘酷,她所論述的是長期受到后殖民殘酷手段鞭打的人群在后殖民背景下的回憶。由于殖民統(tǒng)治的出現(xiàn)而造成更多的民族瀕臨淪喪,也造成整個民族中的人民群眾失去了最基本的人性,喪失了一個人生來具有的愛的能力,在貧困的生活中彼此傷害,無論是戴著白色面具的父親,還是自私的繼母,亦或是謀求利益的拉巴特先生、莉莎等等,他們都是如此。琴凱德作為一個作品的“局外人”,以一種泰然自若的狀態(tài)去剖析著書中的一切。
在琴凱德的小說作品中,經(jīng)典的人物形象會以一種意象化呈現(xiàn)在讀者的面前,比如作品中提到的“母親”便是關鍵的意象。作品中的“我母親”與“自傳”形成了一個悖論,雪拉的母親在雪拉出生的時候去世,而“自傳”是雪拉七十多年人生的記錄和回憶。在此期間,母親這個角色也可以被象征為被打壓和侮辱的弱勢群體—加勒比民族,而雪拉的一生只不過在講述“母親”在殖民文化中所遭遇的迫害和欺凌。所以,雪拉便決定不會再繁衍出與自己境遇相同的生命[5]。在小說里,“母親”只是一個空洞的文本,母親的缺席代表著傳統(tǒng)、文化和歷史的缺席,也是為故土的追溯而構造出歷史。殖民統(tǒng)治和壓迫帶給加勒比女性—雪拉難以言表的痛苦,而這種痛苦以一種孤獨、殘酷的形式彰顯出來,并在此基礎上轉化為一種憤怒。憤怒是雪拉自我保護和存在的最佳方式,也是她主動出擊、自主反抗的方法。琴凱德的憤怒主要來自于對殖民統(tǒng)治和文化侵略的抗議。
綜上所述,作者通過分析雪拉面臨的困境與孤獨,揭示父權制和殖民壓迫下給殖民地女性帶來的深重災難?!段夷赣H的自傳》是一部在后殖民歷史境遇下針對傳統(tǒng)自傳敘事的創(chuàng)新,也是一種新穎的自傳敘事模式。琴凱德的作品主要關于性別、階級和種族方面的抵抗文學,這種文學的特點也促使其超越了“女性作家”的標簽,促使她的作品更富有批判意義和研究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