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敬婷 于泉蛟
(大連醫(yī)科大學 遼寧 大連 116000)
“美好生活”不僅體現了人們對未來社會圖景的理想追求,更體現了人對自身現實生活狀態(tài)的覺解與反思,即人應該怎樣生活、什么樣的生活才是人的美好存在樣態(tài),對“美好生活”的追問與反思展現出了人作為社會歷史主體的積極能動性。作為人的根本性活動,勞動、生產是形成人類社會和歷史過程的基礎。但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勞動者變成勞動的奴隸,勞動異化為勞動者自身的對立?!?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下文簡稱《手稿》)中,馬克思通過深刻剖析資本主義社會中私有財產產生發(fā)展與異化勞動之間的關系,認識到異化勞動在人類歷史發(fā)展中的地位,并看到勞動異化的歷史必然性及其存在狀態(tài)的短暫性,進一步構想未來社會人回歸自由自覺勞動的圖景,由此體現出馬克思早期思想中“美好生活”的價值理念。本文試圖進一步深化對馬克思“美好生活”的理解,并通過分析《手稿》中“美好生活”理念的兩條生成邏輯,來展示這一理念所蘊含的揚棄異化勞動,超越“謀生勞動”與人的“單純擁有”,重回人的自覺自主自由的活動,實現人的需要的全面滿足,促進人的各個方面的充分發(fā)展,以及人的類本質的復歸等人類美好生活的內容。
馬克思在論證分析得出政治國家與法的基礎即是社會物質生活關系(即“市民社會”)后,撰寫了初步研究政治經濟學的《手稿》。其中,馬克思對勞動作用的充分肯定和對異化勞動的詳細分析,構成了《手稿》的重要內容。勞動作為人的第一實踐活動,即人生命活動基本形式,展現出了人對自身本質的確證。但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勞動卻與勞動者自身相對立,變成奴役勞動者的謀生手段,與其作為“人的類本質活動”的屬性大相徑庭。在異化勞動導致的異化生活中,工人不再具備勞動主體性地位,不再被作為人來考察,而僅是片面抽象的、勞動著的動物;工人不再以人的身份存活于世,而僅僅是自己勞動對象的奴隸;工人不再從勞動中肯定自己、獲得幸福,而是在被迫的勞動中茍延殘喘、消散去勢。
《手稿》中,馬克思首先分析了資本主義社會工人“勞動的對象化”和“勞動的異化”的一致性。[1]馬克思通過分析資本主義社會發(fā)現,異化勞動首先表現在勞動者同自己勞動產品的關系上,即在資本運控下,工人外化的勞動不僅不為其自身服務,反而變成異己的、對立的、支配自身的力量。馬克思在考察資本主義社會的過程中發(fā)現,工人越是努力勞動,越是喪失貶低自身的價值;越是促進社會物的增值,越是無法養(yǎng)活自己;越是努力創(chuàng)造財富,越是生活貧窮;越是促進資本主義社會的發(fā)展,越是使自己受到壓迫。馬克思由此揭示出,在異化生活中,工人不僅與自己勞動的外化形成了一種異己的、敵對的關系,還在以勞動占有自身“無機的身體”,即在自然界的過程中,不斷喪失自己的生活資料,最終異化為自己勞動對象和生存資料的奴隸,陷入異化生活的惡性循環(huán)。為了生存,工人必須勞動,但淪為商品的工人越是努力勞動,反對和奴役自己的力量就越強,最終導致在資本主義社會生活體系中越發(fā)難以生活。
馬克思進一步分析發(fā)現,異化不僅體現在工人勞動的對象化中,即體現在勞動結果之中,更是滲入勞動生產全過程,表現為工人生產活動的異化。[2]159在資本主義條件下,作為人的第一實踐活動的勞動異化成私有財產的本質,而非人自身的本質,勞動之于工人成了一種外在的、為滿足生存而被迫采取的生存活動。工人無法在勞動過程中感到幸福、肯定自我,不能在生產活動中自由發(fā)揮體力和智力,難以在運用人體機能中實現自主活動。相較于吃、喝、生殖等與動物無異的生理活動,人們難以從作為生存手段的勞動中獲得成就感和幸福感。異化生活中的工人更進一步與自己的生命活動相異化。他們更傾向于發(fā)揮自己的動物機能,而逃避運用人的機能。原本屬于人自身的生活由此不再具有屬人的性質,而成為一種受資本奴役的物的性質。在此情況下,人自身脫離了自己的生活,而生活本身也無法支撐工人生活下去。由此,勞動的外在性和異己性便逐漸展現出來:勞動對于工人而言異化成身外之物,不再是人的根本性活動;工人無法從勞動中獲得肯定自身的力量,反而在此過程中進一步加深對自身的否定;工人勞動的積極主動性逐漸喪失,取而代之的是與日俱增的、為生存而勞動的被迫強制性。
自由而有意識的勞動是人的生命活動的本質,人也正是在這種改造世界的實踐中證明了自己與動物的本質區(qū)別,即“人的類本質”,并進一步將這種實踐活動視為自己的類生活。從應然層面解讀勞動,實際上是人以自身主體性為前提,基于“無機的身體”,通過實踐活動改造再生產對象世界的過程。在此過程中,人能夠自由地面對自己的產品,并能以美的規(guī)律生產、改造對象。然而在實際生活中,異化勞動倒置了本末,使人喪失勞動的自主性,失去證實自身活動的對象世界。由此,異化勞動將人的自由自覺的主體活動貶低為生存的手段,進而導致人自身追求物質需求、生理滿足的動物本性不斷放大。最終,人不再以人的標準來生活,類生活淪為維持個人生活的手段。
在馬斯洛需要層次理論中,生理需求本是人發(fā)展過程中最低層次的需求,卻在異化生活中成為人生活的唯一目的。正如馬爾庫塞在《革命還是改良》中提出的命題,現代工業(yè)社會實施的“強迫性消費”政策正不斷地動用一切宣傳手段刺激人們,使人們貪得無厭地追求物質上的刺激感和體驗感,沉淪于虛假的“物質需求”,將自己交給了商品世界,形成商品拜物教。[3]這與馬克思批判的商品拜物教遙相呼應。在商品消費的物質世界中,人們只能聽憑于商品、貨幣、價值的擺布,顯得蒼白和無力。人們在這種異化生活之下過著“痛苦的安樂生活”,實際上是人同商品關系的顛倒。人對物質需求的滿足,實質是實現了物的存在需求。
人同自己勞動的外化,即勞動產品相對立,同自己作為人的生命活動與作為類存在物的本質相異化,直接導致人同人的異化。[2]163資本主義條件下,工人與自身的勞動相互對立,在與自身勞動的關系中生產出資本家,工人的勞動及其勞動產品都不屬于他本人,而屬于與他本人相對立的、異己的、敵對的人——資本家。異化勞動不僅導致工人與自己的勞動產品相對立,更通過資本主義條件下的生產關系使得工人與有產者,即資本家相互對立。馬克思認為,異化勞動的上述對抗性質,既暴露出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對當下資本主義的非批判性質,又揭露了資本主義反人道的本質屬性。
工人勞動的外化與工人的對立,即工人的勞動產品與工人自身相對立。工人在為他人積累財富、帶來享受的過程中,只給自身帶來痛苦,招致赤貧。在這種人同人相異化的畸形關系中,產生了統(tǒng)治人自身的異己的力量。[2]165工人通過勞動得到維系生存所必需的工資,資本家則通過工人的勞動獲得利潤并用以擴大再生產。因此,工人越是勞動,資本家就愈發(fā)富有;工人越是努力養(yǎng)活自己,越是難以維系生存;越是想要通過雙手創(chuàng)造財富,就越是難以感受到公正與幸福。當勞動只能給人以痛苦和折磨,麻木的工人便再無法從中感受到勞動的價值與意義。異化生活中,勞動不再是人自覺自主的活動,不再是改造外在世界、創(chuàng)造美的實踐,不再是人充分發(fā)揮自己體力和才智的途徑,而僅僅是人維系生存的手段。
異化勞動作為異化生活的開端,在資本邏輯的運控之下,進一步催化出政治、經濟、生活、文化、生態(tài)等各個生活領域的異化。在《日常生活批判》中,列斐伏爾指出,資本主義社會中異化籠罩著全部的日常生活。異化生活中,物的豐富并沒有使人們迎來理想的生活樣態(tài),反而使人日漸處于物的全面統(tǒng)治之下。在資本邏輯的主導之下,生活的異化體現為個性的顛倒,而異化生活的力量集中表現為貨幣的力量。[4]馬克思指出,貨幣不僅能顛倒個性,使個性變成自己的對立物,即賦予個性以相對立的特性,還能使人與人、人與社會的聯系出現顛倒。因此,資產階級所處的社會地位實際上來源于其背后所代表的貨幣的力量,資本主義社會所宣揚的機會均等實際上是以充足貨幣作為入場券的平等機會。在這樣的異化生活中,作為工資奴隸的工人和資本人格化的資本家逐漸與真正的人相異化,日益偏離人之為人的本質、機能和生命活動,淪為追求物質、消費物質、滿足物欲的存在。
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幸福生活”,是只關乎資產階級一方的“美好生活”,而與工人無關。[2]119如果說異化勞動使工人遭受深重苦難,那么異化生活則使人不幸偏離自由自覺自主的生命活動。怎樣才能消解資本主義條件下異化勞動給人帶來的負面影響,使人真正實現對自身本質的復歸?馬克思通過分析私有財產的運動與發(fā)展,在思考對下一社會歷史階段的建構、展望共產主義“美好生活”圖景的過程中指明了方向,即在自我異化的發(fā)展過程中實現對自我異化的揚棄。
馬克思在《手稿》中強調,在國民經濟(資本主義社會)中,人只是存在肉體需求的牲畜,因此勞動也只是“牲畜”們滿足動物需求的謀生手段。[2]124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勞動僅是一種求生的被迫的手段,它之所以是一種被迫的強制勞動,是因為工人如果不出賣自己的勞動,他們就無法生存。在異化生活中,人們無法自由地選擇想要從事的活動,不再自覺地開展生命活動,失去了自主勞動的權利和機會,勞動淪為生活的手段,貶為滿足肉體需要的基本途徑。
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異化為“謀生手段”的勞動,在共產主義社會中超越為人自覺自主的生命活動。在異化生活中淪為工人被迫的強迫勞動,在自我異化的揚棄中重新歸復為人的自由勞動。共產主義對“謀生勞動”超越的關鍵環(huán)節(jié),在于對人的自由勞動的復歸,即通過揚棄異化、消滅私有制,使勞動不再限于維系生存。如果說謀生勞動是功利性的活動,那么自由勞動則是對這種功利性勞動的超越;如果說謀生勞動所對應的是人的生存需求,那么自由勞動對應的則是展現出人的自覺自主自由的活動。
資本主義條件下,純粹“擁有”的感覺替代了人在精神與肉體層面的豐富感官,人喪失了自己的類本質,最終只能歸結為純粹“擁有”之下的絕對貧困。正如法蘭克福學派的弗洛姆在《占有還是存在》一書中用“存在”與“占有”兩個概念所表述的,人的非異化與異化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存方式?!八^存在方式,乃是相對于占有而言的:一個人并不因為他所擁有或占有的一切而存在,他的存在正是他獨立、自由、批判理性、創(chuàng)造性、主動性,以及愛、給予、富有犧牲精神的具體體現,這才是一個人的真實存在?!盵5]共產主義社會超越了資本主義社會中一切肉體和精神上“單純擁有”的感覺,恢復了異化生活中為貨幣所顛倒的人與物的關系,使人們不再困囿于單純占有所帶來的獲得感,不再片面地通過使用、擁有和占有來感受物質的存在。
《手稿》蘊含了馬克思“人的需要”這一概念的豐富內涵,也體現出其“美好生活”理念對資本主義社會人的生活的超越,具體包含以下三個方面的內容。
1.馬克思共產主義社會中人的需要超越了以往的共產主義
粗陋的、原始的共產主義標榜自己為“積極的共同體”,企圖說服人們以占有的普遍性超越占有的個別性,其實質不過是私有制的普遍化,仍是一種低水平的平均主義思維方式。[2]185馬克思以揭露上述共產主義的本質為前提,在積極揚棄私有制的同時強調個人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超越了平均主義。對異化勞動的揚棄,暗含了對私有財產的揚棄。人自身的感覺與特性,在對異化勞動進行揚棄(包含對私有財產揚棄)的過程中,實現了主體與客體相統(tǒng)一,進而實現了在實踐活動中肯定自己。馬克思同時也看到了“專制的共產主義”和“民主的共產主義”自身片面性之下的進步因素:社會歷史下一階段即共產主義社會,應當是人向自身、向社會合乎人性的復歸。[6]
2.馬克思共產主義社會中人的需要與感覺實現了對動物本能的超越
食不果腹者對于食物只能停留在抽象存在的理解,而無法分辨出其中人與動物食物形式的不同。[2]191在資本主義社會中,人不再具有體現人的本質的感覺,這種感覺與特性隨著勞動的異化而日益與人本身對立,最終與動物感覺無異。人在自己的對象中喪失自我的實質是對象脫離了人本身。如何才能避免這種自我的喪失?馬克思提出,需要讓對象真正成為人本身的對象,或使對象成為對象性的人。馬克思共產主義社會中超越了動物本能,使人的感覺不再停留在野性的、非人的水平,使人的需要與感覺得以在現實的人的層面得到滿足。
3.馬克思共產主義社會中人的需要揚棄了需要的異化
資本主義條件下,人的需要隨著勞動的異化和貨幣的顛覆性作用而發(fā)生了異化,工業(yè)生產使得人的需求過度膨脹,人不再因為自身的需要而產生需求,人的需求顛倒為工業(yè)化產品的輸出結果,即人的需求受到過度工業(yè)化的影響,異化為消極的“人為的”需求?!艾F代資本主義社會把人變成徹底的消費者,他唯一的目標就是擁有更多的東西”,弗洛姆在《希望的革命》中將這種異化下的人描述為張著大嘴的永恒的吸乳機器,“人不再因為有需求而消費,而是把工業(yè)社會所提供的、強迫他吸收的東西一股腦地‘裝進來’”[7]。共產主義揚棄了人的異化的需要,使人脫離物的主宰,脫離單純的利己主義;使自然界脫離有用性的標簽,重新成為人的“無機的身體”;使人的本質回歸人自身,從而使人的感覺真正成為“社會的人的感覺”。
1.人向人自身的復歸,表現為人性的復歸
馬克思通過分析資本主義社會下的異化生活,揭示了異化產生的根源,并提出要想實現人性的復歸,必須完成對私有財產的揚棄,即對異化產生的根源的積極揚棄;為實現對人自身生命的完全占有,實現人向人自身的復歸,就必須揚棄自我異化,進而必須積極揚棄私有財產這一產生異化的根源。[2]186基于此,只有完成對私有財產的揚棄,才能消除資本邏輯下社會生活的全面異化,使宗教、家庭、國家等各方面得以向人性的方面復歸,即實現社會存在的復歸。而社會存在的復歸意味著超越了異化勞動,完成了對異化社會的揚棄,人作為人重歸現實,得以自由而全面地開展人的生命活動。
2.人向人自身的復歸,表現為人的類生活的復歸
資本主義條件下,人的生活停留在動物機能的發(fā)揮,異化生活中的人的思維與意識僅束縛于狹隘的個體層面。馬克思認為,在社會活動和享受中,人的生活不應流于直接共同的活動與享受的形式,共產主義超越了人的動物機能發(fā)揮作用的生活狀態(tài),不斷復歸和發(fā)展人的類意識,使人作為社會主體存在于現實的社會生活當中,從而實現了向人自身的復歸。[2]187
3.人向人自身的復歸,表現為自然界的復歸
在私有財產與異化勞動的交織作用下,自然界無法以人的“無機的身體”的身份實現與人的統(tǒng)一。共產主義社會中要想實現人向人自身的復歸,就需要在理順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基礎上,解決人與自然之間相互對立的問題。[2]187馬克思共產主義超越了以往人與“無機的身體”相互對立的關系,將二者融入相互依存、互為前提的矛盾體統(tǒng)一體中,由此使自然界真正成為人的“無機的身體”。人與自然持續(xù)不斷的良性交互得以真正在人類社會中實現。在此良性交互中,“社會”為人與自然的統(tǒng)一提供了載體,使自然界得以重新連接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真正成為“人的無機的身體”,而以此為前提的“社會”則是真正意義上屬人的自然界,進而真正解決人與人、人同自然之間的矛盾。
《手稿》作為馬克思早期思想的代表性文本,其蘊含的“美好生活”理念穿越時代的云層,至今仍熠熠生輝,并在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人應對一系列新問題、新挑戰(zhàn),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新期待的實踐中發(fā)揮極其重要的導向作用。[8]馬克思在《手稿》中以揭示人類從事異化勞動及其招致的異化生活為基礎,進一步論證了勞動的異化及其揚棄是人的本質力量實現過程的基本內容。當時馬克思已經認識到,雖然異化勞動的產生與存在具有不合理性,但從人的本質力量的發(fā)展與實現角度看,異化勞動卻有著無法避免的歷史必然性。他認為,歷史是人的本質力量(即以勞動為基本內容,創(chuàng)造對象世界的力量)的實現過程,即使在私有財產制度下,人的本質力量也在異化的形式下實現著。因此,人的本質力量的實現過程,也可以看作一個辯證發(fā)展的歷史的過程,而勞動的異化和對異化勞動的揚棄,則是此過程中的兩個重要環(huán)節(jié)。從這個層面來認識異化勞動,不僅能使我們認識到其非人的屬性,更能讓我們從歷史的角度看到人的本質力量實現過程的曲折性和上升性。
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社會人的存在樣態(tài)的深刻揭示,解析了資本邏輯作用下人的異化、外化的內在機理,從而為共產主義對資本主義的邏輯超越找到了現實的出路與未來的導向,即人應該真正占有原本屬于人的“類本質”的生活,實現人的自由、自覺、全面的美好生活狀態(tài)。作為資本主義發(fā)展的未來趨勢,馬克思在批判資本主義條件下異化生活的同時,也在孕育著下一社會歷史階段對異化生活的揚棄,即對共產主義社會“美好生活”的構想。馬克思從勞動自身發(fā)展中尋找異化勞動的原因,并從經濟學和哲學相結合的角度,通過對各種既有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學說的批判,闡發(fā)了自己的共產主義見解。他強調,共產主義社會作為資本主義社會發(fā)展的下一歷史階段,表現為揚棄私有財產的現實的運動;從社會歷史發(fā)展進程來看,共產主義是人的解放與人本質復歸的必然環(huán)節(jié);在這一階段中的真正的人的社會,應當是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矛盾的徹底解決。雖然馬克思在《手稿》中并沒有對“美好生活”理念的直接闡述,但通過分析資本主義社會雇傭工人異化的、貧困的、被剝削被壓迫的生活狀態(tài),深刻批判了資本邏輯對工人美好生活追求的阻礙和制約,并提出只有現實的共產主義運動才能真正實現工人階級以及整個人類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從而真正實現人的類本質的解放和美好生活樣態(tài)。通過梳理文本“揚棄異化勞動”與“回歸人的本質”兩條邏輯,我們不難感受到馬克思早期思想中蘊含的“美好生活”理念:實現人的自覺自主自由的活動,超越“謀生勞動”,揚棄異化勞動,全面滿足人的需要,充分展現人的各個方面,實現人的類本質的復歸。
“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盵9]“美好生活”理念不僅蘊含于馬克思全部的理論指向與實踐旨歸之中,也正在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實踐不斷外化為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人為人民美好生活的不懈奮斗?!爸袊浆F代化道路將為人民謀幸福作為出發(fā)點,指出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本質要求,明確以人民為中心的發(fā)展思想,積極改善民生,促進社會公平正義,規(guī)劃了共同富裕實現的時間表和路線圖。”[10]“我們要牢記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fā)展思想。努力抓好保障和改善民生各項工作,不斷增強人民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不斷推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11]習近平關于人民美好生活的重要論述是我們現階段解決社會主要矛盾、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的行動指南。
“經過全黨全國各族人民持續(xù)奮斗,我們實現了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在中華大地上全面建成了小康社會,歷史性地解決了絕對貧困問題,正在意氣風發(fā)向著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邁進?!盵12]馬克思“美好生活”理念將在堅持和發(fā)展中國式現代化新道路的進程中,繼續(xù)指導我們揚棄異化勞動,實現對人的“單純擁有”與“謀生勞動”的超越,妥善處理解決社會基本矛盾,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實現人的本質的復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