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琳
(南京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江蘇 南京 210023)
乘舟行吟的詩為孟浩然山水詩之大宗,據(jù)統(tǒng)計,孟浩然的作品中大約有44 首都是乘舟行吟的詩作。這一類詩作在孟浩然詩歌中頻繁復(fù)現(xiàn)、占比極大,探其淵藪,大致有二:一是盛唐漫游之風(fēng)的興盛成為孟浩然乘舟行吟詩作應(yīng)運而生的肥沃土壤。從青年時期漫游襄陽、長江流域,壯年時漫游吳越之間,再到遲暮之年漫游南園,孟浩然求仕之前、落第之后,往往需要用大量的漫游來充斥等待吏部銓選的空白時間,故而名山大川的游歷為其乘舟行吟詩的誕生張本蓄勢;二是就孟浩然本人擇取的交通方式與交通工具而言,他對于舟船的偏愛和南方多水驛的客觀地理因素完美契合,個體的偏好與旅游觀也促成了詩人乘舟行吟詩作的繁多;三是孟浩然作為一介涉世未深的布衣之身,寄情高山流水,尋訪故友知交必然是他生活的主旋律,乘舟行吟的詩歌特色與詩人溯流行旅、摯友接迎的生活經(jīng)歷息息相關(guān)。
對于孟浩然乘舟行吟的詩作,先前學(xué)界已有關(guān)注。早在2014 年羅朋朋就以《清曠:孟浩然詩舟船意象簡論》一文展開論述,緊扣“舟船”意象這個小切口帶讀者領(lǐng)略孟詩山水游覽的無窮趣味與瀟灑風(fēng)神,由此而窺探出孟浩然詩歌曠達沖淡的意境與清新明凈的語言特色,最終意在闡述晚唐皮日休所言孟詩“遇景入詠,不拘奇抉異”的風(fēng)格。2021 年賀靜雯在《移舟泊煙渚:作為“文學(xué)空間”的“舟船”與孟浩然詩》一文中,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文學(xué)地理學(xué)的思維方法,將孟詩中的“舟船”意象作為一個文學(xué)的空間,細致入微地從公與私的空間歸屬、動與靜的空間位移、漂泊與隱逸的獨特情感體驗三個維度層層遞進地探索孟浩然詩歌的興寄旨歸,但對于孟浩然的情感心態(tài)分析方面仍停留在漂泊羈旅之愁的表層??傮w而言,近年來對于孟浩然“乘舟行吟”詩作的研究不斷深化,對于切入研究命題的分析角度日漸多元,且與“現(xiàn)代問題”的聯(lián)系日益緊密。
宇文所安指出:“同時代人最感興趣的不是孟浩然的詩,而是他們所認為的孟浩然的個性,那些詩篇是接近這一個性的媒介?!北疚脑诖嘶A(chǔ)上,從孟浩然的乘舟行吟詩作切入,試從孟浩然隱逸與漫游的矛盾、汲汲以求而不露寒乞的高蹈、求而不得的悵恨與酸楚等心態(tài)維度出發(fā),依托詩人乘舟行吟的文學(xué)生活,探討孟浩然由淺入深的心境與意緒、復(fù)雜多變的矛盾與抉擇,反思孟浩然“精神困境”的現(xiàn)代意義。
陳師道曾在《后山詩話》中云:“子瞻謂浩然之詩,韻高而才短,如造內(nèi)法酒手,而無材料耳?!碧K東坡認為孟浩然因無豐富的人生積淀而在詩作上頗有思銳才窄的缺陷。對于盛唐以仕宦為最終歸宿的士人而言,碌碌無為以布衣草芥之身終其天年的經(jīng)歷就好比一張空白的履歷表。在一個人人皆想?yún)⑴c盛世的歌舞升平年代,“躲進小樓成一統(tǒng)”的方式必然不是主流的明智之舉。因而孟浩然懷揣著致君堯舜的鴻鵠之志,早年“為學(xué)三十載,閉門江漢陰”(《秦中苦雨思歸贈袁左丞賀侍郎》),“少年弄文墨,屬意在章句”(《南歸阻雪》),究其目的,便是踏上科舉應(yīng)試之路,以此達成“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宏愿。但是不難發(fā)現(xiàn),在孟浩然還未遭遇仕途淹蹇的打擊的時候,他的乘舟行吟詩作中就已然自發(fā)地流露出渴求隱逸的心緒。
孟浩然在漫游東南各地,途經(jīng)鄱陽湖時曾作一首《彭蠡湖中望廬山》,開篇即為“太虛生月暈,舟子知天風(fēng)。掛席候明發(fā),渺漫平湖中”,氣勢有如“開窗放入大江來”,實為縱橫捭闔之壯語,“掛席候明發(fā)”更洋溢著詩人投身泛舟行旅活動的迫不及待。相較于后期“躍馬非吾事,狎鷗真我心”(《秦中苦雨思歸贈袁左丞賀侍郎》)的心灰意冷之辭,孟浩然內(nèi)心對于隱逸的渴求在此顯然有著主動親近與被動承受的區(qū)別。王士源曾描述其:“骨貌淑清,風(fēng)神散朗”,“行不為飾,動以求真,故似誕”,“游不為利,期以放性,故常貧”。由此足可見詩人最初的隱逸并非刻意為之的故作姿態(tài),而是追求一種發(fā)自本心的身外純粹。如果說“久欲追尚子”“我來限于役”是孟浩然行舟至中流望廬山后對向往隱逸的直接表達,那么“淮海途將半,星霜歲欲窮”則是透過時間與地域的沖突在暗通消息,曲折深致地傳達出孟浩然急迫漫游、時不我待的心境,隱逸與入仕來回拉扯的思想斗爭也由此凸顯。
隱逸與漫游的矛盾在孟浩然乘舟行吟的生活中如時強時弱、此消彼長的潮水,它實質(zhì)上源自其感性與理性沖突的不可調(diào)和。當(dāng)他有“沖天羨鴻鵠”(《田園作》)般慷慨激昂的入世之心,“望斷金馬門”(《田園作》)以求峨冠博帶時,行舟中目力所及的皆是“中流見匡阜,勢壓九江雄”(《彭蠡湖中望廬山》)的磅礴偉力、“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望洞庭湖贈張丞相》)的澎湃動蕩、“大江分九派,淼漫成水鄉(xiāng)”(《自潯陽泛舟經(jīng)明?!罚┑奈禐閴延^,此中氣象與胸襟開闊而宏大,措辭與用語渾然而瑰瑋,可謂是有著“揮毫落紙如云煙”之妙,繡口一吐,氣完神足。這些乘舟中的所見恰是孟浩然克服隱逸的念想而積極進取的心理映射,是他“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闕之下”的最好見證。
誠然,孟浩然對隱逸之風(fēng)有著特殊的偏愛與追慕,但是究其根本,這只是一種執(zhí)著于脫離外界塵寰紛擾而產(chǎn)生出的自然結(jié)果。在孟浩然那里,這也成為其驕躁憊懶、躲避現(xiàn)實的一個借口,追求“隱逸”的行為不免帶上了某些刻意的作秀的嫌疑。這雖非由外物對未曾及第的士人嚴格施加的道德律令,卻也不是孟浩然作為一個隱士自覺形成的精神認同。
一言以蔽之,孟浩然在他的乘舟行吟之作中或直抒胸臆,或暗暗綰合著內(nèi)心深處隱逸與入仕的矛盾,在逍遙容與中不甘廢于丘壑,在上下求索里渴慕自由無羈,矛盾中涵攝著孟浩然在精神高蹈與價值追求的天平上徜徉兩端、皆有所待的復(fù)雜心態(tài)。
亨利·列斐伏爾在其著名的“生產(chǎn)空間”理論中曾指出“空間”的社會屬性——所謂“空間”本質(zhì)上是一種“社會關(guān)系”,“社會空間總是社會的產(chǎn)物”。 “舟船”“江水”作為空間中與人發(fā)生社會關(guān)系從而具備一定的社會性,不可避免地沾染詩人的主觀能動性而被賦予意義,抑或成為詩人行為調(diào)整、心態(tài)轉(zhuǎn)換的過渡工具?!兑箽w鹿門山歌》中孟浩然“余亦乘舟歸鹿門”的行為就是對“漁梁渡頭爭渡喧”這種世俗塵雜進行規(guī)避,世人渡水而返與詩人乘舟而出的雙向之途衍化出的是兩種心態(tài)——在熱鬧中隨波逐流,在孤寂中堅守自我。江水、汀州、渡頭等構(gòu)成的文學(xué)空間成為孟浩然觀望世俗生活圖卷的一扇窗口,他又借由“乘舟”的交通方式從汶汶物世“歸泊”于自己優(yōu)游回環(huán)、高翔遠翥的察察之地,洞若觀火般地領(lǐng)悟“遁世無悶”的深邃真諦,悠然心會般地躬身實踐龐德公“采藥不歸”的道路與歸宿。從漢江舟行到鹿門山之路,本質(zhì)上是孟浩然從蕪雜塵俗到閑靜沖淡的隱逸 之路。
唐代殷璠在《河岳英靈集》中評價孟浩然之詩為:“文采豐葺,經(jīng)緯綿密,半遵雅調(diào),全削凡體?!钡拇_,孟浩然的多數(shù)乘舟行吟之作讓人能感受到他身上清超越俗、洗削凡近的精神氣質(zhì),幽悰孤寂、不露寒乞的高蹈性靈。固然,他總是因無法顯達而飽受“黃金燃桂盡”(《秦中感秋寄遠上人》)的痛苦,又默然承受著“書劍兩無成”(《自洛之越》)的精神創(chuàng)傷,但他總能在乘舟行吟里自我排遣,甚至迫使自己逐漸淡忘,用懷友思親的方式掩蓋內(nèi)心的傷痕,出語灑落間沖淡寒愴之氣。譬如《宿桐廬江寄廣陵舊游》中起初極力摹寫“滄江急夜流”的洶涌激蕩、“風(fēng)鳴兩岸葉”的清峭慘淡、“月照一孤舟”的浮沉不寧,開頭二聯(lián)已將驚惶不定的情緒渲染到了高潮,但孟浩然筆鋒一轉(zhuǎn)即抒寫“建德非吾土”的獨客異鄉(xiāng)之感傷,將因科舉失利悒悒不歡的真實之愁掩埋于思鄉(xiāng)懷友之念里。但這又不完全等同于杜甫的“沉郁頓挫”——將噴薄欲出的郁勃不平之氣、悲愴欲絕之情抑制住從而變得低徊不盡,孟浩然則是將汲汲以求而不得的沉重感抽淡而至消散盡逝的狀態(tài),恰如聞一多所言:“真孟浩然不是將詩緊緊地筑在一聯(lián)或一句里,而是將它沖淡了,平均地分散在全篇中。”孟浩然用文本之輕來承托著現(xiàn)實之重,化濃為淡的降格處理將他溫柔敦厚、不過分沖動的克制一面呈現(xiàn)出來。反映出的是,這樣一位“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云”的詩人雖渴望仕進而也絕不會與凡夫俗子一樣訴諸自怨自艾的言語暴力而消耗自我,在沉淪迷失中茍且隨便、盲目心神,墮入乞求得到他人同情哀憐以自慰的思維窠臼之中?!锻赐ズ洀堌┫唷分小坝麧鸁o舟楫,端居恥圣明”之語,即由眼前觸及的“舟楫”這一功能性意象生發(fā)議論,將其喻為援引自己攀升的貴人,語意雙關(guān),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此詩確是將孟浩然不露寒乞之相貌、洗脫凡近之高蹈、不卑不亢之心態(tài)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孟浩然的乘舟行吟詩作中還有一個重要的關(guān)注點——大量“望”字的頻繁復(fù)現(xiàn)。在孟浩然掛席揚帆、泛舟往來的過程中,“望”不僅是人欣賞名山大川時含情凝睇的沉浸情狀與觀賞姿態(tài),它更作為一種文化視野,傳送著孟浩然的歸途之望、前程之望的復(fù)雜意緒。
朱紅霞在《“望”與中國古典文學(xué)中的文化視野》中說:“‘望’這種行為蘊含強烈的主觀情緒、主觀愿望,可謂‘視通萬里’而‘思接千載’。這種審美觀照過程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即中國古典文學(xué)中的文化視野。它會激起人們心底深處種種深情綿邈的意念,所以,具有鉤沉心理、文化等意蘊的功能。”誠哉斯言,“望”作為一種文化視野所鉤沉出的文化意蘊與情感意蘊,它也是對孟浩然乘舟行吟中所涉及的風(fēng)物、人事乃至交通工具在文化上的一種深情觀照,有著莊嚴的美學(xué)價值,亦是探求詩人心態(tài)的一扇窗口。
孟浩然的這些詩作中“望”表露出的大多是審美客體與審美主體所拉開的距離感?!吨壑袝酝分械摹皰煜瘱|南望,青山水國遙”是空間上的距離感,“望”與“遙”在富有張力的強烈對比中暗示出詩人渴望見到名山的情切,這份雀躍之心卻因水程尚遠的客觀情況而幻滅。這里和他的另一首乘舟行吟作《晚泊潯陽望廬山》有異曲同工之妙,“掛席幾千里,名山都未逢”透露的是孟浩然對于名山可望而不可即的旅途況味,“東林精舍近,日暮空聞鐘”傳達的是他空聞而止,不見高人,傾羨隱逸而終未尋得自己皈依之地的無端悵惘。
元代楊載在《詩法家數(shù)》中曾說:“凡送人多托酒以將意,寫一時之景以興懷,寓相勉之詞以致意”,此言被奉為寫送別詩的金科玉律,而孟浩然的《送杜十四之江南》別具匠心,先以“荊吳相接水為鄉(xiāng)”的寬解之辭勸慰友人放開眼量,至詩末卻“日暮征帆何處泊?天涯一望斷人腸”?!巴崩_的是心理上的距離,“天涯一望”將情感的洪流從本抑止克制的心靈閘門一瀉而出,在此時沒有互相的勸勉與鼓勵,只有蘊蓄已久而爆發(fā)出的痛楚。名為乘舟送行友人、憐惜友人,實際上這又何嘗不是孟浩然對自己的顧影自憐?詩中的“春江正渺?!庇趾螄L不是昭示著孟浩然的前程渺茫?這“天涯一望”里又何嘗沒有包孕孟浩然自己“時時引領(lǐng)望天末”卻望而不即的酸楚意緒、“人生在世不稱意”那樣求而不得的悵恨之情呢?聞一多在《唐詩雜論》中提道:“說是孟浩然的詩,倒不如說是詩的孟浩然,更為準(zhǔn)確?!睆牧攘葦?shù)語的詩作里,孟浩然其人乃至他深隱幽微的心境便能被一一 挖掘。
古希臘哲學(xué)家、犬儒學(xué)派的創(chuàng)始人安提西尼曾說:“要么為自己獲致理性,要么就是安排一條自縊的絞索?!泵虾迫浑m然從小受到儒家正統(tǒng)思想的熏陶,但他一旦受挫思索的便是“因之泛五湖,流浪經(jīng)三湘”(《自潯陽泛舟經(jīng)明海》),投向乘舟行吟、疏懶無拘的生活以求自放,迸發(fā)的是“山水尋吳越,風(fēng)塵厭洛京”(《自洛之越》)的牢騷之語,在泛舟中時時流露的進退兩難、望而不即的酸楚更是將其只是為了功名以圖博得封妻蔭子的小我境界展現(xiàn)出來,他并非有如杜甫一樣能抹去很多私心,而有著強烈的“達則兼濟天下”的崇高宏愿和儒者的淑世情懷。相反,他和南宋的朱敦儒倒是有著相似之處,朱敦儒早年亦曾自命不凡,飲酒長嘯、潑茶賭書,直至晚年時候也是意欲超脫,卻時時自傷遲暮、感慨遺恨,那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鷓鴣天·西都作》)的他終究也只是一個帶著虛無泡沫的幻影罷了。因此,孟浩然便是安提西尼所言的缺乏一個政治家應(yīng)有的“理性”,野心勃勃卻又不加以節(jié)制自己的乘舟泛行、到處游歷的欲望,故而面對他的只能是矛盾與痛苦的心理掙扎,即“自縊的鉸索”。
孟浩然在盛唐詩壇有如“翩然一只云中鶴”,特殊的人生經(jīng)歷使得他“為多山水樂,頻作泛舟行”(《經(jīng)七里灘》),留下了很多膾炙人口的乘舟行吟詩作。而從孟浩然乘舟行吟的生活這扇窗口中,我們得以窺見孟浩然不斷轉(zhuǎn)捩的詩風(fēng)、矛盾復(fù)雜的心態(tài)和多重精神困境。它們出自欣欣向榮的盛唐時代,蓬勃向上、樂觀自信、自由浪漫的精神滲透在李唐王朝每一個隅落,士人關(guān)心現(xiàn)實、追求理想、以天下為己任的志趣與熱情亦是空前絕后。而林語堂說:“所有中國人在成功時都是儒家,失敗時則是道家?!泵虾迫粍t是如此,在大時代的趨勢下自矜才名、雄心勃勃,卻又在恣意遨游中留戀沉淪,從而造成他隱逸與漫游的矛盾;但他在現(xiàn)實受挫,仕途坎坷時又自我標(biāo)舉“是名士自風(fēng)流”,乘舟行吟中無不表現(xiàn)其洗脫凡近、不露寒乞的高蹈之姿,刻意流露出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自然坦蕩與清高琮琤;但到最終了無仕進的希望后,他似乎在泛舟瞭望的旅途中凝固成了一個“零余者”的形象,既無法處江湖之遠像真正的隱士一樣“永懷塵外蹤”,會時時刻刻因自己慘淡布衣的平庸一生而心有不甘,對博取功名之業(yè)又難以忘情,無法厘去自己的附麗之心而飽含辛酸。他也無法居廟堂之高去實現(xiàn)心中所愿,所以進退皆失,猶豫徘徊之間孟浩然的心態(tài)上始終沒有形成一股獨立自足的力量,故而不論是對于仕進還是隱逸,他都只持有一種短暫性的沖動而非理性上的自覺體認。沒有一條明確的道路而失去存在感的孟浩然必然只會墮于失落的情緒之中。對今人而言,探求孟浩然的心態(tài)仍然有著現(xiàn)實意義,這些精神困境,涉及理想、信仰與理性,仍是人類發(fā)展過程中永遠無法回避的挑戰(zhàn),生命存在與價值的問題也在拷問著我們。一定意義上,存在頗難,因而孟浩然對自己的未來之問給出的是“平海夕漫漫”這樣不確定的答案。現(xiàn)代人如何在復(fù)雜多元的社會中找到自己穩(wěn)定的立場,讓思想在實踐的土壤中落地生根,找尋自己在價值體系中存在的意義,仍是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