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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的影像生活史
——電視劇《人世間》中工人階級的回歸與重構

2022-11-07 10:43王雨晴
長江文藝評論 2022年3期
關鍵詞:工人階級人世間工人

◆張 斌 王雨晴

在新中國七十多年的社會主義建設中,工人階級始終是充滿時代創(chuàng)造力和話語張力的特定群體。不同歷史時期中工人們的生產(chǎn)活動、命運走向深刻映現(xiàn)了工人身份的嬗變軌跡、折射出社會發(fā)展的結構性變遷。工人階級作為電視劇的重要書寫對象,也經(jīng)歷了由顯漸隱的創(chuàng)作變化。而電視劇《人世間》的熱播,讓工人階級在日常敘事中以富有實在生命力、立體存在感的群體形象再次復現(xiàn)于電視熒屏之上?!度耸篱g》將新中國發(fā)展的五十年歷史鋪展為時間軸,以一個普通工人家庭所歷經(jīng)的世事變遷為切入口,以一副全新鮮活的工人命運圖景宣告了工人階級在電視劇中的影像回歸,也重構了工人階級形象的表達。

一、電視劇中工人階級主體性的起伏與回歸

在中國電視劇誕生的六十余年中,熒屏上工人階級的主體地位幾經(jīng)起伏,大致經(jīng)歷了三個歷史階段的創(chuàng)作流變。首先,在電視劇誕生初期,與工人階級在社會中擁有較高的社會政治地位相一致,工人也經(jīng)常作為電視劇中的主體、主人公形象出現(xiàn),是被歌頌與贊揚的對象;其次,在改革開放的時代浪潮下,電視劇對工人階級的表現(xiàn)由“工人”轉移至“改革”,工人成了改革進程中需要被動員和教育的對象,其主體性開始滑落;最后是進入新世紀以來,雖然以工人階級為表現(xiàn)對象的電視劇在中國電視劇龐大的生產(chǎn)總量中仍然占據(jù)少數(shù)地位,但是以《人世間》為代表的電視劇不僅將工人重新推至熒屏中央,而且重塑了工人階級在歷史變革下的生活世相,更新了工人形象在影視作品中的書寫方式,工人階級主體性在影像中得以歷史性回歸。

1942年,毛澤東發(fā)表《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歷史性地提出文藝表現(xiàn)和服務的主體和對象應該是工農(nóng)兵群體。這一文藝思想成為新中國成立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文藝創(chuàng)作和研究的指導性思想,也為早期電視劇的創(chuàng)作奠定了思想基礎。在電視劇藝術誕生初期,其創(chuàng)作受到文藝“為政治服務,為工農(nóng)兵服務”方針政策的影響,電視劇的說教性與政治宣傳功能較為明顯。電視劇創(chuàng)作者在響應黨的政治宣傳號召下,將具有愛國奉獻、吃苦耐勞等精神的工人群體作為主要的表現(xiàn)對象,工人階級在成為國家的主人的同時也成為了電視劇藝術創(chuàng)作表現(xiàn)的主體。雖然在我國電視劇發(fā)展的早期階段,由于技術條件等客觀因素的限制,導致這一時期的電視劇作品數(shù)量較少,多以黑白直播電視劇為主,但即便如此,以工人為主要表現(xiàn)對象的作品仍不在少數(shù),如歌頌醫(yī)療戰(zhàn)線全力搶救因保護國家財產(chǎn)被燒傷的上海先進工人事跡的電視劇《黨救活了他》;反映上海工人先進事跡的電視劇《紅色的火焰》;描寫工業(yè)戰(zhàn)線的技術革新運動的電視劇《生活的贊歌》等。這類早期工人形象的塑造“既受到政府意識形態(tài)的強大影響,同時,其自身作為意識形態(tài)的一個方面,又在宣傳政府意識形態(tài)方面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通過集體化的工人活動實踐,提升工人階級的階級品格,烘托了時代積極、昂揚的精神面向。劇中“英雄式”的工人形象成為該時期影視作品的創(chuàng)作準則,也造成形象書寫落入固定化、模式化的桎梏。當歷史發(fā)展不斷前進之后,工人階級的影像呈現(xiàn)在社會轉型的時代浪潮中就發(fā)生了由主體到邊緣的創(chuàng)作轉移。

隨著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的逐步深入,中國的政治、經(jīng)濟等社會領域做出了重大調(diào)整,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轉型和現(xiàn)代化進程的推進,社會階層內(nèi)部發(fā)生顯著的分化與變動,出現(xiàn)了多元的社會新階層,因而原本突出而明顯的工人的“階級性”開始模糊不清。電視劇是一門鏡像藝術,它通過藝術手段直接反映社會現(xiàn)實,社會層面的轉型與變革直接影響電視劇藝術的創(chuàng)作生產(chǎn)。如果說在電視劇初創(chuàng)時期,電視劇作品通過將工人形象“典型化”處理,進而彰顯國家主流思想意志,那么在改革開放的轉型氛圍中,工人形象就開始被糅合進一個個具體的“改革”實踐中,構成了工人階級的全新影像圖景,微觀視角的底層敘事轉向體現(xiàn)了改革開放后工人階級主體性減弱的現(xiàn)實境況。無論是《喬廠長上任記》中的改革時代先鋒人物喬光樸,還是《赤橙黃綠青藍紫》中的工人改革者劉思佳,這些工人形象均在“大刀闊斧的改革”語境中重新審視著自身的階級身份,他們不再是社會生產(chǎn)的主導者,而是成為社會的“被改造者”,作為工人階級的主體意識也在“改革”現(xiàn)實下,開始不斷自我質(zhì)疑與否定。新世紀之初,《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中的主人公張大民作為暖爐廠的工人,已然褪去了工人階級的社會領導權、先鋒性,而是以一種底層“打工人”的姿態(tài)和輕松幽默的豁達態(tài)度直面人生,小人物的鮮活感展現(xiàn)無遺,引領了中國電視劇的潮流。雖然這一時期電視劇中的工人形象相較前階段稍顯多元,但不可否認的是,工人階級因在社會空間和話語空間中的雙重旁落,導致群體身份的焦慮和認同的迷茫,直接體現(xiàn)在電視劇中工人形象塑造的凋零與隱身。

邁入新世紀以來,在互聯(lián)網(wǎng)等新技術革命沖擊下的產(chǎn)業(yè)變革越發(fā)劇烈,工人階級的生存空間不斷被擠壓,工人群體的社會存在感進一步被稀釋。面對高質(zhì)量發(fā)展和人口轉變的新趨勢,黨和國家重視民生政策的出臺,被忽視的“工人階級”得以重新回歸到主流話語之中,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在制造業(yè)產(chǎn)業(yè)鏈升級、大國制造不斷突破的戰(zhàn)略語境下,也對弘揚勞模精神、勞動精神、工匠精神作出一系列重要論述,強調(diào)勞模精神、勞動精神、工匠精神是“鼓舞全黨全國各族人民風雨無阻、勇敢前進的強大精神動力”。原本“政治化”的工人階級在新時代不斷被賦予新內(nèi)涵。與此同時,新世紀以來的電視劇創(chuàng)作呈現(xiàn)多元發(fā)展的基本趨勢,從電視劇總體數(shù)量上看,以工人為題材進行創(chuàng)作的電視劇所占份額依舊較少、題材零散,但相較上一時期,在為數(shù)不多工人題材劇中,工人形象經(jīng)歷了由隱到顯,不斷激活階級意識的重塑過程。2007年以來,編劇高滿堂的“工業(yè)題材四部曲”——《大工匠》《漂亮的事》《鋼鐵年代》以及《工人大院》先后呈現(xiàn)于熒幕之上,這幾部作品均采取宏觀+微觀的組合敘事模式,以跌宕起伏的個人“成長史”,牽引出國家?guī)资甑墓I(yè)化發(fā)展史,劇中的工人形象既卸下了“英雄模范”的塑造模式,也緩解了一味底層邊緣的書寫方式,而是聚焦新世紀以來工人群體的真實現(xiàn)狀,通過找尋過去、現(xiàn)在關系中共通的工人精神,力圖呈現(xiàn)工人階級的持久生命力和主體存在感。近幾年,在黨和國家諸多重大歷史節(jié)點中,《大江大河》《奔騰年代》《逐夢藍天》等一批“重大主題電視劇”及現(xiàn)實主義題材劇集中爆發(fā),這些作品中或隱或顯地建構了一批立體、生動、富有理想追求的工人形象,而今年年初播出的《人世間》雖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工業(yè)題材電視劇,卻用生動的筆觸重返工人群體活躍的歷史現(xiàn)場,通過兩代工人家庭的情感變遷、命運走向,呈現(xiàn)出一幅以工人階級家庭為基色、以各大歷史事件為點綴的豐富生活樣態(tài)。由此,《人世間》中的工人們,不再需要通過刻意突出或強調(diào),而是在和其他階級的互動中,在和時代發(fā)展的同構下進行自我更新與重塑,最終達成工人階級主體性的回歸。

二、《人世間》對工人階級的新書寫

(一)工人階級形象的立體重塑

縱觀工人形象的影像建構過程,其主要經(jīng)歷了主流“英雄式”的書寫,底層“打工人”的白描,以及社會“新工人”再造的過程。相較影視作品對其他社會形象復合撰寫,工人形象塑造長期困囿于模式化、扁平化的直線經(jīng)驗,缺乏歷史與現(xiàn)實疊加的豐富感。電視劇的形象塑造要求“從局部刻畫走向整體表現(xiàn)”,在審美觀念上體現(xiàn)出“群體性與個體性的疏離與融通”,而在審美理想層面,應當是“時代召喚與‘新人形象’的藝術呈現(xiàn)”,這就意味著,需要將工人形象放置于復雜、多元的歷史現(xiàn)場,開掘工人階級內(nèi)部的多維面向,從而滿足對工人形象的當代化重塑?!度耸篱g》作為一幅氣勢磅礴的時代群像畫卷,劇中既呈現(xiàn)眾多復雜的社會階層關系,又涉及多元各異的階級形象,但工人階級的命運起伏構筑起全劇的主線脈絡。更重要的是,工人階級形象在《人世間》的故事世界中,不再是缺乏“煙火氣”的平薄個體,而是通過聚焦工人階級的內(nèi)部譜系,賦予工人形象的群體層次感,主要體現(xiàn)在工人階級的縱向代際流動和橫向同世代互動。

首先,周志剛與周秉昆父子的工人身份,象征著新中國工人階級的代際更迭,也折射出兩代工人形象的內(nèi)涵遷移。周志剛作為新中國第一代工人,是投身祖國三線建設的模范榜樣,“八級工”的身份,背后是他對事業(yè)的強烈進取心;相比較父輩取得的沉甸甸的工人社會地位,周秉昆的工人境遇則多少顯得不遂,從木材廠工人、醬油工人到《大眾說唱》的責任編輯,再到飯店的副經(jīng)理,“工二代”周秉昆被時代裹挾前行,反映出新一代工人與老一輩工人面臨的社會結構差異?!度耸篱g》最為巧妙的是將“職業(yè)代際”與“家庭代際”關系同構,因為周志剛不僅是一名“老工人”,還是傳統(tǒng)中國式家庭的“家長”形象,嚴厲與慈愛在該角色身上盡顯。周秉昆除去不盡人意的工作經(jīng)歷,渴望得到父親的認可與關注是他最大的情感訴求。劇中通過父子倆三場“代際沖突”場面,極具溫情地呈現(xiàn)了工人階級內(nèi)部的家庭情感倫理,淋漓盡致地展示了兩代工人形象的價值情感差異。劇中父子倆之間有關家庭—職業(yè)的代際過渡,似乎超越瑪格麗·米德對前喻文化“長輩的過去就是每一新時代的未來”的特征描述,但卻在代際差異的表達中突破了工人形象以往的塑造慣性。

其次,《人世間》中對光字片“六小君子”大量情節(jié)戲份的鋪陳,描寫了特定時代“新青年”的工人階級形象。這里的“新青年”是工人群像,而不是以往工人題材劇中的特例典型,同時“新青年”的“新”著重體現(xiàn)在“六小君子”迥異的工人價值面向,以及與社會轉型同步的生存境遇。以周秉昆為首的“六小君子”,相識于朝氣蓬勃的青春時代,他們有的是醬油廠的出渣工,有的是木材加工廠工人等,但共享同世代的工人身份,擁有相似的出身地位,經(jīng)歷了一起買肉、一起打架,以及每年春節(jié),大年初三約定的儀式化聚會。隨著劇情的發(fā)展推進,“六小君子”面臨著分崩離析的局面,無論是呂川、唐向陽成為知識分子,還是德寶、春燕諸多自私行為,又或者趕超因腎病選擇臥軌,都在說明《人世間》在塑造“六小君子”時,采取動態(tài)的歷史敘事視角,差異的形象塑造方式,展現(xiàn)“新青年”工人在共性體驗下的個性選擇。在最后溫情的聚會中,“六小君子”中有人已離開人世、有人要遠赴他鄉(xiāng),最終冰釋前嫌實現(xiàn)矛盾化解。曾經(jīng)作為青年工人群體的“六小君子”,各自為事業(yè)家庭忙碌奔波,在時代的洪流中自強不息,如今已然邁入父輩工人的生命階段。如果說,《人世間》中周家的兩代工人形象深刻展現(xiàn)工人精神的時代傳承,那么“六小君子”則無疑為工人階級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永恒生命力、向心力。

(二)工人階級關系的多維形態(tài)

電視劇作為一門開放的敘事藝術,通過組織調(diào)動不同角色間的關系邏輯,實現(xiàn)情節(jié)內(nèi)容的合乎情理、自然流暢。傳統(tǒng)的工業(yè)題材劇在處理工人階級的關系行為上,視點主要聚焦在工人群體內(nèi)部,工廠、車間、辦公室組成工人們交流互動的封閉場所。而《人世間》則通過最大限度的擴充光字片內(nèi)部的階級屬性,容納光字片外部的階層形態(tài),形成工人家庭內(nèi)部、工人階級之間以及工人階級與其他階級的三種關系互動模式。流動、多元、開放的微觀社會階層模型,為工人階級的話語表達提供了更大的形態(tài)豁口。

《人世間》著力還原工人家庭的關系形態(tài),將工人階級糅合進家庭序列中加以審視。周家是典型的工人家庭,“和”的家庭主基調(diào)始終貫穿全劇。但“和”卻通過“不和”的沖突鋪就,深刻詮釋了工人家庭對“家”的守望與熱忱。故事的開始,就交代了周家五口人即將分別的場景:周父遠赴四川三線建設前線;長子周秉義加入生產(chǎn)建設兵團;女兒周蓉追隨詩人馮化成至貴州農(nóng)村;小兒子周秉昆和周母相依為命,預示著周家此后多年的離散狀態(tài)。后來“不和”又體現(xiàn)在相互的情感羈絆,周父與下一代對于情感表達的理解偏差,子輩之間因身份地位懸殊產(chǎn)生的心理罅隙。無論是空間意義上的“不和”,還是心理層面上的“不和”,最終均通過“和”加以縫合、升華。周父去世前與妻兒時隔多年再次躺在一張床上夜談,安詳?shù)刈咄炅饲趧?、勇敢的一生。就是如此平凡的工人家庭,卻讓周家子女對家始終充滿著歸屬感。

對工人階級之間的關系羅列,一直是工業(yè)題材劇創(chuàng)作的舒適區(qū),《人世間》在處理工人階級關系時,以“破”的意識超越以往的表達范式。首先,“破”體現(xiàn)在顛覆以往對工人上下級關系的書寫,曲書記和“六小君子”之間雖然有著醬油廠上下級的關系存在,但他們之間更像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一段純粹珍貴的忘年之交。從曲書記執(zhí)意把周秉昆調(diào)入出渣車間,到改善車間環(huán)境條件、督促六小君子學習、一次次在周秉昆陷入迷茫時給予指引,立體、完整、充滿性格弧光的曲書記改寫著工人階級內(nèi)部的關系秩序。其次,“破”還彰顯在“六小君子”的工友關系中,《人世間》在不經(jīng)意間將“六小君子”情感從“工友”轉化成“摯友”,互相扶持、兩肋插刀代替職場中的爾虞我詐、競爭猜忌。周秉昆等好友對失聰工友常進步多年幫助,最后一起出資為其買了人工耳蝸,在常進步口齒不清說出每個人的名字時,底層工人階級間的溫情再次升騰。

在注重敘述工人階級關系的同時,《人世間》重視工人階級與其他階級的互動,精心布置多個“跨”階級的關系橫截面,為工人階級的身份屬性提供廣袤的思考空間。周秉昆是工人階級“跨界”流動的紐帶人物。一方面,周秉義、周蓉官員干部、知識分子的身份,造成光字片“六小君子”遇事就找周秉昆的“人生信條”,周秉昆經(jīng)常在工人階層與干部階層中來回奔波,最后德寶和春燕因房子改造問題求助周秉昆無果后,進而舉報周秉義貪污行賄;另一方面,由于鄭娟與駱士賓間的歷史遺留問題,使得周秉昆一直保持著和商人階層駱士賓和水自流的互動,為周楠撫養(yǎng)權問題與之進行多年的拉扯與爭奪,最終周楠海外意外身亡,周秉昆和駱士賓因肢體沖突,一個鋃鐺入獄長達九年,一個不治身亡離開人世??梢园l(fā)現(xiàn),工人階級在與其他階級的關系互動中,常常暴露出階級間無法彌合的傷痛與癥結,更無法準確、清晰地判定是非對錯,但工人階級正是在與其他階級的相互流動中,找到階級的主體意識與價值定位。

(三)工人階級命運的歷史走向

故事人物走向的謀篇布局,直接映現(xiàn)出電視劇的審美氣質(zhì)?!度耸篱g》作為一幅橫跨50年,勾畫二十多個重點人物的現(xiàn)實年代長卷,工人階級的命運走向雖只占其中一部分,但卻熔鑄著全劇的精神內(nèi)核品質(zhì)。其中對“周家三代”和“六小君子”的命運勾勒,透視了工人命運與時代變革相互映照的共振關系。同時,工人階級的命運走向在《人世間》中不再被整齊劃一,以一概全,而是在一種開放式的宏觀視野下,呈現(xiàn)出戲劇化的命運走向和常規(guī)化的人生遭遇的交織。

《人世間》中工人階級戲劇化的命運段落,是一種“在特殊中顯出一般”的效果,是從特殊的形象出發(fā),抓住現(xiàn)實中的個別真實形象,遵循普遍性的原理。趕超從查出來腎病、尿毒癥,到為了將錢留給兒子上大學,不得已選擇臥軌自殺,命運最終的走向僅在兩集不到的段落中交代完結,急轉直下的戲劇化處理方式,并沒有讓人有脫離現(xiàn)實之感,只因趕超是工人階級中的一員,他的命運特殊性恰好映射工人階級在時代洪流中的群體普遍性。此外,周父周母的突然離世、周秉義患上胃癌病逝,都在人物自身可預知、合邏輯的范圍內(nèi)進行了戲劇化安排,形成了電視劇的情節(jié)化。

相比于讓人喟嘆的不可控的戲劇化命運,劇中大多數(shù)的工人階級都在常規(guī)化的人生軌跡中砥礪前行,然而這種常規(guī)化又各不一樣,在平凡的底色中映襯出不平凡的堅持。全劇主人公周秉昆一生的命運走向,是底層工人的鮮活生命史,出生于工人家庭的他憨厚正直,經(jīng)歷過辭職、下崗、再創(chuàng)業(yè)的奮斗歷程;面對過父子間隔閡、兒子離世、身陷牢獄等至暗時刻;在生活的顛簸起伏中,他付出真心與魄力,也收獲肯定與成就。通過對周秉昆命運的大量鋪陳與著墨,真實呈現(xiàn)了可感、可觸、可共鳴的底層小人物。此外,同是工人家庭出身,“六小君子”中的唐向陽和呂川聽取了曲書記的“學英語上夜校”的建議,由此考進了北京的大學,提供了工人階級不一樣命運出路的書寫。

《人世間》記錄了半個世紀中國社會的發(fā)展變化,工人階級經(jīng)歷了國企改革、下崗失業(yè)、下海創(chuàng)業(yè)的人生變遷,在驕傲與失落、幸福與困苦、堅守與轉型中展現(xiàn)出多樣化的命運走向,但對生活的憧憬、對時代的向往、對生命的敬畏,一以貫之,初心不改。

三、《人世間》對工人精神的新表達

在新中國誕生之初,百廢待興,從大慶油田到兩彈一星,從邊疆建設到鐵路開拓,是各行各業(yè)的工人用他們的臂膀擔負起了建設祖國的重任,譜寫了一曲動人的工業(yè)之歌,也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中國工人精神,雖然普通,卻充滿著力量,成為砥礪國人前行的精神力量。而《人世間》繼承了中國工人精神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同時也對勇于奉獻的職業(yè)精神、互幫互助的倫理精神、堅韌自強的文化精神進行了新的詮釋,豐富了其精神內(nèi)涵。這些生生不息的工人精神給予了工人家庭能夠從容面對風雨征程的力量,使平凡的生命也能閃耀出人性與理想的光芒。

(一)為國奉獻的職業(yè)精神

在以往工業(yè)題材的電視劇中,往往會表現(xiàn)出某種概念化傾向,“有的因為急于歌頌,將工人形象定格于‘高大全’,個性化的行為被抹殺了,生活化的細節(jié)被閹割了”。曾經(jīng)“喊口號”式的號召,抽象地希望人們敢于奉獻、犧牲的理念在當下的語境中已經(jīng)失去了力量,而《人世間》則將對于工人精神的傳遞內(nèi)生于工人階級的階級意識中,其為國奉獻的精神追求能在人物的所作所為當中給人以切身理解,如周志剛為祖國建設犧牲小家,周秉義為吉春市的發(fā)展奉獻自我等,這種代際傳承下的奉獻精神得以不動聲色地彰顯出來。

周志剛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的第一代工人,他身上所表現(xiàn)出的為國奉獻的職業(yè)精神是最為明顯的。周志剛家住東北,工作地卻遠在西南,為了能夠更好地支援國家大三線建設,兩到三年才能回一次家。這是老一輩工人對國家、對社會所作出的奉獻,犧牲了與“小家”的相處時間,成全了“大家”。也正是因為有父親對工作的高要求、高標準,所以周秉義作為工人家庭的兒子,在耳濡目染之下繼承了其父對待工作的奉獻精神。雖然后期從政,但是工人精神中盡職盡責、勇于奉獻的理念始終伴隨著他。身為光字片的子弟,他清楚這里老百姓的真正需求,所以即便在開發(fā)光字片的時候查出了胃癌,周秉義也是獨自承受,并對郝冬梅說:“如果不把這里建設好,我沒有臉下去見父親。”因此,“正是一個個觸及人性人心的逼真細節(jié)帶來了哲學意義上的詩性,讓《人世間》與那些懸浮于真實生活之外的作品深切區(qū)隔”,電視劇將現(xiàn)實生活中的真情實感融入電視劇的敘述當中,與精神理念相交織,更能體現(xiàn)出人性色澤與生活現(xiàn)實,于觀眾而言這是一種寶貴的覺悟。

(二)互幫互助的倫理精神

倫理訴求的人文價值在于“它是對既有益于生命自身、又能被社會認可的行為標準和價值尺度的內(nèi)心期待”。在《人世間》中關于互幫互助這一倫理精神的闡述上,它不僅僅是期望通過互幫互助這一精神實現(xiàn)自我生命價值,更是希望在群體關系中建立起一個互幫互助的關系價值。在之前的工人題材電視劇中,對于互幫互助這一精神的塑造會更加扁平化,僅僅局限于雙方簡單的互利互惠層面。而在電視劇《人世間》中,編劇對周秉昆與喬春燕二者間關系的巧妙處理,體現(xiàn)了互幫互助在人情世故中的原則性;同時又以“六小君子”為代表的友誼群體對互幫互助這一倫理精神進行了深度闡釋,期以通過構建“儀式化”的影像場面,更好地喚起觀眾對這一精神理念的深度認同。

劇中在秉昆入獄后的春節(jié)飯店相聚和喬春燕搬進新式公寓邀請朋友來吃飯的場景中,我們都看到了“六小君子”對于互幫互助的理解和追求,恰如肖國慶和吳倩爭吵時喬春燕所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他們中的每個人都在互幫互助的行為當中,幫助陷入困境的朋友排遣生活中的憂傷苦痛,自己也成為脫離困境走向成長的重要引領者。雖然周秉昆作為劇中“老好人”存在,但是在為人處事上仍舊有自己的原則,如孫趕超因被欺騙可能面臨牢獄之災,周秉昆選擇幫助;喬春燕找周秉昆幫忙多分一套房,周秉昆則加以拒絕。周秉義在光字片改造過程中對不合理要求的堅決拒絕,對曾經(jīng)為國家作出貢獻的工人的特殊照顧,也更深入地體現(xiàn)了“權為民所用”的執(zhí)政邏輯。劇集中對堅貞友情的呈現(xiàn)固然重要,但是如果不分原則給予幫助的話,便落入了之前電視劇創(chuàng)作的扁平化困境之中。除此之外,“六小君子”在供銷社排隊買豬肉的情節(jié)也給觀眾展現(xiàn)了朋友間互幫互助所展現(xiàn)出正義戰(zhàn)勝邪惡的可貴力量。其中的每一人物都是實施互幫互助這一群體關系的實踐者,這一群像的共同互助行為作為倫理精神的載體,能夠喚起觀眾對這一正義行為的高度認同與贊賞,更好地詮釋了互幫互助的精神。

(三)堅韌自強的文化精神

《人世間》通過對底層工人艱難命運的書寫,映射出在困境中練就而成的堅韌自強的文化精神。該劇并未因?qū)嚯y的描寫而落入苦情戲的俗套之中,相反,其使得工人個體生命與精神二者互相融合,形成了一種波紋圈層的結構。“在艱難中燭照希望,在困境中堅守自強”,對于這一情感的傳遞是層層遞進、循序漸進的,這不僅彰顯了底層工人之間的溫暖與情懷,同時也給觀眾帶來生活的信心與希望,正如該劇主題歌所唱的那樣,“一生向陽”。

“覺得苦嗎?嚼嚼咽了”,這是周秉昆在劇中對周楠說過的一句話,言語雖簡單,但卻在字里行間中透露出工人階級家庭代際傳承下來的文化精神?!皥皂g”在劇中可以指涉為不論是面對生活還是工作的困難,都要有堅韌不拔的態(tài)度;而“自強”則指應當保持始終努力向上、積極進取的狀態(tài)?!度耸篱g》中的每一個工人都經(jīng)歷過改革的陣痛,從工廠的福利效益變差到大批工人面臨下崗,家家戶戶都有艱難困苦的時期。在肖國慶身上尤能明顯看到對堅韌自強精神的執(zhí)守,即便被班組里的小混混算計、挨打,也仍舊不屈不撓。電視劇塑造的是肖國慶為代表的“東北漢子”對工作的恪盡職守、對命運抵抗,堅韌不拔地應對生活的挑戰(zhàn),同時堅韌自強作為工人階級一以貫之的品質(zhì)與良知精神,在時代的浪潮下依然熠熠生輝。工人群體對于自我的認知在不斷地與時俱進,與以往電視劇中塑造的文化水平較低、形象粗俗的工人形象相區(qū)別,《人世間》還將工人對于知識的渴求生動地呈現(xiàn)在熒屏上,展現(xiàn)出他們依舊是一個追求先進、有思想的群體,始終保持努力向上的積極狀態(tài)。如:呂川在曲書記的建議下學英語、上夜校;出身于工人家庭中的周秉義、周蓉考取北京大學。這類人物群像在社會的大變遷下依然保持工人的純良秉性,在學習與工作中嚴于律己,面對利益的時候雖然也難免各有打算,但面對生活時卻仍然奮勇向前。電視劇通過講述生活常態(tài)化下“小人物”對命運的反抗,將“堅韌自強”精神編織進工人精神當中,以此來書寫工人階級精神傳承的故事。

結語

電視劇《人世間》塑造了一個與以往不同的新工人階級,它超越了之前對階級成分的簡單劃分,將其轉化為對身份與精神的摹寫,將新的精神與價值理念注入其中,在歷史的見證下生動展示了工人階級主體地位在電視劇藝術中的回歸。它不僅僅是一部簡單展現(xiàn)幾代人生命與生活世相的作品,也不僅僅是一幅展現(xiàn)中國50年飛速發(fā)展的城市圖鑒,而是用真切筆觸書寫了一個在歷經(jīng)世事之后,仍舊對生活抱有熱情、對朋友慰以寬容,對家人懷有感恩的中國式工人家庭的故事,給觀眾以深切的感動。

注釋:

[1]胡菊彬:《新中國電影意識形態(tài)史》,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5年版,第3頁。

[2]張廣敏:《大力弘揚勞模精神 爭做新時代奮斗者》,《工人日報》,2018年 5月15日。

[3]王軍強,彭文祥:《論現(xiàn)實題材電視劇人物形象塑造中的審美意識》,《當代電視》,2012年第8期。

[4]【美】瑪格麗特·米德:《文化與承諾——一項有關代購問題的研究》,周曉紅,周怡譯,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27頁。

[5]朱光潛:《西方美學史》,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第416頁。

[6]高滿堂:《滿懷激情地書寫工人階級——電視劇〈鋼鐵年代〉創(chuàng)作談》,《求是》,2011年第9期。

[7]周安華:《粗糲現(xiàn)實主義的溫情鏡像——論電視劇〈人世間〉的主旨與魅力》,《中國廣播電視學刊》,2022年第4期。

[8]曲春景:《觀眾的倫理訴求與故事的人文價值》,《上海大學學報》,200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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