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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國高階英語學習者的時間狀語從句語序分布看思維模式遷移*

2022-11-01 09:06北京外國語大學中國外語與教育研究中心國家語言能力發(fā)展研究中心
外語教學理論與實踐 2022年3期
關鍵詞:語序英漢狀語

北京外國語大學中國外語與教育研究中心 國家語言能力發(fā)展研究中心

王文斌

北京外國語大學中國外語與教育研究中心 北方民族大學外國語學院

李雯雯

提 要: 本文主要究考英漢本族語者及中國高階英語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語序分布的動因。研究發(fā)現(xiàn): 1)英語時間狀語從句前置或后置于主句均可,但以后置為其語序主導性傾向;2)漢語時間狀語從句以前置為其絕對優(yōu)勢語序;3)中國高階英語學習者習得英語時,其時間狀語從句的語序分布也明顯呈現(xiàn)出前置傾向,偏離了英語目標語的語序主導性傾向,這不僅關涉表層的語言遷移和深層的概念化遷移,而更與其基底的思維模式遷移相關,其根源在于王文斌(2013a,2013b,2019)提出的關于英語民族的強時間性思維特質(zhì)和漢語民族的強空間性思維特質(zhì)差異。

1. 引言

不同的民族對世界往往具有不同的信仰和經(jīng)驗,既表現(xiàn)于主觀認知系統(tǒng),也表征于自然語言構(gòu)造(戴浩一,2002: 2-4)。而自然語言是由符號組成的系統(tǒng),其特征之一就是各符號的組織具有順序性,即語序。在語序中,語言符號或單位在句子中呈線性排序,具有自身的順序規(guī)律。時間狀語從句是自然語言的普遍現(xiàn)象,其主要功能是說明事件或行為的時間。然而,在不同的語言中,時間狀語從句具有不同的語序分布,其句法特征往往具有獨特性。英漢時間狀語從句在語序分布方面就存在明顯差異,如:

(1) a. Stand clear of hazard areas

b., stand clear of hazard areas.

c.,禁入危險區(qū)。

d.禁入危險區(qū),。

例(1)說明,英語時間狀語從句可前置也可后置于主句,如(1a、1b),而漢語時間狀語從句則通常不能后置,如(1d)。以往關于英漢時間狀語從句語序的對比研究多偏向于現(xiàn)象描寫,尚未探及根源性的制約因素。諸多對英漢本族語者及英語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語序分布動因的研究也僅涉及語言形式層面,缺乏對其本質(zhì)性根由的考索。時間狀語從句的語序分布雖是自然語言中的一個句法現(xiàn)象,但其背后隱匿的是人類大腦認知的策略和不同民族思維模式的偏好。我們認為,對英漢認知順序差異的對比有助于深度認識這兩種語言的特質(zhì)以及潛隱于語言背后的民族思維特性,而對二語學習者語序習得的探索則有助于從深層次上洞察語言習得的認知動因,窺探語言習得的規(guī)律,促進教學效果的提升。有鑒于此,我們擬以中國高階英語學習者為研究對象,針對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語序的分布特征及認知動因展開討論,旨在從深層次上檢視母語遷移發(fā)生的認知因素,剖析隱藏于語言習得表象背后的民族思維根由。我們在此主要追問三個問題: 1) 英漢時間狀語從句語序分布為何存在明顯差異?2) 這種差異會對二語學習者的習得造成怎樣的影響?3) 學習者的語序分布特征源于怎樣的深層動因?

2. 英漢時間狀語從句的語序分布及動因

上文已提及,所謂語序,就是各符號的組織具有順序性。說得詳細一點,語序就是語言中各級單位按照一定的時間或空間排列而形成的線性順序(吳為章,1995: 429)。面對相同的客觀世界,不同語言可以對同一現(xiàn)實使用不同的認知策略,并由此構(gòu)造表層語言形式的序列(張敏,1998: 161)。因此,語序不僅是自然語言編碼的形式表現(xiàn),更是反映人類思維及其認知順序的重要手段(盧衛(wèi)中,2002: 5)。人類對客觀事物的感知方式會影響語言成分的排序(秦洪武,2001: 40),因此,不同語言具有不同的語序規(guī)律。

1) 英漢時間狀語從句語序主導性的不同傾向

基于對40種語言狀語從句語序的研究,Diessel(2001: 433)認為狀語從句與主句的相對位置通常存在兩種類型: 第一,從句既可位于主句之前,也可位于主句之后;第二,從句位于主句之前。英漢時間狀語從句的語序分布規(guī)律遵循以上原則(Quirk,1972: 607;Biber, 1999: 802;Diessel,2005: 449-470;Wang,2006: 49;張斌,2010: 663;劉月華等,2012: 518)。以往學者基于Brown、BNC、ICE-GB英語本族語者語料庫對英語時間狀語從句的考察顯示,分別有81.63%、70.29%和70.88%的從句后置于主句(Diessel,2001: 444;譚曉梅,2006: 47;Diessel,2008: 473)。而針對漢語時間狀語從句的研究,Chen(2000: 366)、陳春華(2004: 76)、Wang(2006: 54-56)、譚曉梅(2006: 47)和宮同喜(2014: 89)發(fā)現(xiàn),幾乎所有從句都前置于主句,其前置率分別為97%、98%、99.5%、100%和99%??梢?,英語時間狀語從句以后置為語序主導性傾向,而漢語時間狀語從句則以前置為絕對優(yōu)勢語序,二者呈現(xiàn)出明顯的不對稱性。

2) 英漢時間狀語從句不同語序分布的認知動因

英漢時間狀語從句具有不同的語序表現(xiàn),其前置與后置的功能和動因也截然不同(Chen,2000: 365;Wang,2006: 52)。語序表達受多種因素制約,學者已從語法、句法、語篇、認知等多個層面進行了考察。

語法層面,石毓智(2010: 13-17)認為語序和語法存在互相制約的關系。英漢語言均需借助語序安排句子成分的先后次序,但其依賴程度存在強弱之分。英語為形態(tài)型語言,語序在整個語言組織中處于相對次要地位;漢語為分析型語言,缺乏形態(tài)標記,語序是確保其語義連貫完整的主要手段(潘文國,2010: 271-293)。英語句型重形式組合原則,更受形式化原則的制約,依靠形態(tài)變化表達句子各成分之間的先后關系,借助謂語動詞的時體標記明確時間關系和意義;而漢語句型重概念組合原則,更受概念化原則的制約,具有較多的直接投射,因而語序是其最重要的語法表達手段之一(戴浩一,2002: 10)。英語用語法標記表示語法意義,漢語則往往用語序來表達,比如時間信息。這也合理解釋了為何相較于英語,漢語時間狀語從句的語序更為固定。

句法層面,Hawkins(1994: 360)認為自然語言的語序會受句法加工難度的制約。對于英語而言,從句后置比從句前置的句法加工難度更小。受工作記憶的限制,人們傾向于選擇句法加工難度較小的語言結(jié)構(gòu)。劉金路(2017)基于《紐約時報》的研究發(fā)現(xiàn),狀語從句是其構(gòu)成的英語復合句句法結(jié)構(gòu)難度增加的關鍵要素之一,前置狀語從句的句法復雜度顯著高于后置狀語從句,即前置從句更難加工。因此,英語從句更偏向位于主句之后。句法加工難度對認知負荷的制約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自然語言語序的選擇。

語篇層面,陳春華(2004: 75-79)指出,時間狀語從句位置的選擇要從該句子與其上下文之間的邏輯關系出發(fā),考慮語篇連貫問題。漢語狀語從句通常前置于主句,這種語序特征的形成正是受到語篇信息需要的驅(qū)動(Wang,2006: 78)。前置狀語從句通常包含舊信息,為正在進行的話語組織信息流,其功能是與前面的話語之間起到主題連接作用(Diessel,2005: 449-470),為話語發(fā)展建立某一背景,為句子提供主題或方向信息,并對主句的理解起到指引和限制的作用或起到話題轉(zhuǎn)變的過渡作用(Charf,1984: 437-449)。漢語時間狀語從句傾向于前置于主句,為主句提供背景框架,在語篇層面起到主題句的作用,同時預設下文內(nèi)容(Wang, 2006: 52)。時間狀語從句可以使時間指代由寬泛過渡到具體,也可以由具體過渡到寬泛,同時兼有承前啟后的作用,將上下文有效連接并形成對照(Chen,2000: 365-366)。不同的是,后置狀語從句的作用通常是補充主句信息以及提供新信息,或者提出事后的想法(Diessel,2001: 345-365;Wang,2006: 52)。因此,前置從句具有更突出的語篇功能。

認知層面,Diessel(2008: 465-490)基于語料庫對英語時間狀語從句的語序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時間順序象似性是狀語從句語序分布最為重要的認知動因,語言結(jié)構(gòu)在一定程度上是概念結(jié)構(gòu)的反映。語言結(jié)構(gòu)的特點反映了大腦中語言相關區(qū)域的內(nèi)在組織和功能特點(Talmy,2000: 334)。認知語言學視域下的焦點-背景(Figure-Ground)原則是從空間關系的角度描述復句中主句和從句的關系,從句事件一般是主句事件的前提或起因,因此從句對應背景,主句對應焦點(Talmy,2000: 321)。英語母語者習慣于先交代事件主體信息,時間狀語從句遵循時間順序象似性(Croft,2003: 102;Diessel,2005: 449-470;2008: 465-490);而漢語母語者則傾向于先交代事件背景信息,時間狀語從句遵循空間順序象似性(李錫江,2016: 683)。時間順序象似性和空間順序象似性的認知基礎為英漢時間狀語從句的語序分布提供了合理的解釋。英語焦點先于背景(Talmy,2000: 321),這是英語無標記的標準結(jié)構(gòu)(Clark,1971: 266-275),而背景先于焦點的英語結(jié)構(gòu)則屬于特殊的、有標記的句式,往往需要特定的銜接條件或是出于修辭、風格上的考慮;漢語背景先于焦點,由參照體到目標體的句式是慣常的、無標記的,這是漢語偏正復句的基本語序(趙世開,1999: 28-31;張璐,2002: 13;張斌,2010: 663)。焦點-背景的認知功能已深入語言系統(tǒng)和認知系統(tǒng)之中。英漢語序的不同并非是參照體的不同,而是人們認知策略的不同(張璐,2002: 11)。英漢語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這種焦點、背景的先后順序就是英漢民族不同認知策略的體現(xiàn),說明兩個民族的認知方式存在傾向性差異(劉寧生,1995: 85;趙世開,1999: 28-31)。

在不同語言中,以及在同一語言的不同結(jié)構(gòu)、不同歷史時期,動因競爭會導致不同的語序分布結(jié)果,也促成了語序類型學上差異的存在(張敏,1998: 185)??傮w上,語法因素和句法加工難度的制約為英語時間狀語從句的后置偏向提供了可靠的依據(jù)與合理的解釋;而漢語時間狀語從句的前置傾向主要受到語法因素和語篇因素的驅(qū)動。作為“語序一般規(guī)則”,時間順序原則(戴浩一,1988: 10)是自然語言語序的基本原則,但自然語言的語序可能同時會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和制約。語言的組織信息原則并不是單純的語法臨摹現(xiàn)象,而是語法系統(tǒng)內(nèi)部長期發(fā)展整合的結(jié)果。現(xiàn)實規(guī)則并不能直接或者必然地投射到語言中去,它們對語法規(guī)則的影響受到語言結(jié)構(gòu)特點的制約(石毓智,2010: 29)。語法、句法、語篇、認知等多重因素會影響一種語言的語序特征,而這其中,認知因素對“語序一般規(guī)則”能起決定性作用(李錫江、劉永兵,2020: 91)。

時間和空間是事物存在的兩種基本方式,更是人類認知體驗中的兩個關鍵概念。英漢語言的時空系統(tǒng)因物質(zhì)條件的相似而具有類同性,而又因民族思維的彼此差異而不同。論及英漢的本質(zhì)性特質(zhì)差異時,王文斌(2013a: 163;2013b: 29;2019: 4)提出英語具有強時間性特質(zhì),而漢語則具有強空間性特質(zhì)。前者表現(xiàn)為通過主句和從句中謂語動詞形態(tài)變化的時體標記表達時間概念,借以定位事件與事件之間的時間先后,指明事件不同的行為、動作和狀態(tài)之間的時間關系(趙朝永、王文斌,2017: 18),而且具有強制性。英語復合句以主句的謂語動詞為軸榖,形成前呼后擁的時間鏈(崔靚、王文斌,2019: 31),即主句謂語動詞的時體標記是時間信息的核心,而時間狀語從句并非時間信息的必要載體,可前置亦可后置于主句,而且從句傾向于后置則是由于英語慣于突顯主句謂語動詞所表達的動作行為及其事件,主要是對主句動作加以限定或補充,轄域較窄,僅關涉局部的語義關聯(lián);而后者,即漢語,因缺少謂語動詞的時標記而需借助前置的時間狀語從句鎖定相關時間信息,對整個事件加以限定或提供必要的時間語境信息,對多個事件的時間進行定位,轄域較寬,涉及既離又合的語義關聯(lián),既可提供可轉(zhuǎn)換為具有空間特性的背景作為參照,又可以此統(tǒng)攝全句語義,以表達空間關系從大到小的特有方式來表達時間,這是漢語強空間性特質(zhì)的體現(xiàn)。

探討一種語言的時間性或空間性,主要是觀察一種語言有別于其他語言的不同表現(xiàn)形式或結(jié)構(gòu),而語序分布便是漢語有別于英語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或結(jié)構(gòu)。通過對英漢時間狀語從句語序分布差異及其動因的對比和分析,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對于發(fā)生在特定時空中的事件,英語和漢語母語者都會借助特定的方式把事件突顯出來作為認知焦點,將時空信息作為參照背景,從而實現(xiàn)對事件時間的定位。所不同的是,英漢兩個民族往往遵循相反的認知順序。這兩種語言語序分布的差異表面上看是語言之間信息打包方式的不同,而深層次上卻是兩個民族認知習慣差異的反映(李錫江、劉永兵,2020: 91-92),彼此在時間狀語從句的語序分布上表現(xiàn)不一,緣于英語的焦點優(yōu)先和漢語的背景優(yōu)先,其本質(zhì)是語言背后所隱藏的英漢民族在認知方式和思維習慣上的差異,彰顯出英語民族的強時間性思維和漢語民族的強空間性思維。

3. 中國高階英語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的語序分布及認知動因

中介語是二語學習者產(chǎn)出和使用的語言,其語言系統(tǒng)處于母語與目標語之間(Selinker,1972: 209-231)。母語和目標語在認知方式、認知策略和民族思維方面存在特質(zhì)差異,都會給學習者造成習得困難,而英漢時空性思維特質(zhì)的差異對漢語母語者的英語習得過程具有顯著影響(王文斌、陶衍,2020: 7)。中介語作為一種過渡性語言,其語序分布的特征及認知動因值得深入探究。

1) 中國高階英語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的語序分布

中國英語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的語序分布呈現(xiàn)出明顯的前置傾向。針對這一現(xiàn)象,陳春華(2004: 77)、譚曉梅(2006: 40)、方子純(2009: 59)和李錫江(2016: 686)基于CLEC語料庫和SWECCL 2.0語料庫等,對中國英語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進行了考察,發(fā)現(xiàn)when引導的時間狀語從句前置率分別為76%、71.92%、73.02%和70.37%。本文的研究結(jié)果顯示,高階學習者的從句前置率為58.79%??梢?,即便是中國高階英語學習者,其時間狀語從句語序分布仍偏離英語目標語的語序主導性傾向,與英語本族語者(ICE-GB語料庫)存在顯著差異(=91.829, df=1,P=0.000),具有明顯的前置傾向(王文斌、李雯雯2021a: 40)。

由此可見,中國高階英語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的語序分布與英語目標語偏向于從句后置的語序主導性傾向存在明顯的不同,如

(2) John heard the explosion from his office. (英語本族語者時間狀語從句后置)

(3),上課鈴響了。(漢語本族語者時間狀語從句前置)

(4), he realized it was late.(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前置)

2) 中國高階英語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語序分布的認知動因

我們認為,對于中介語時間狀語從句語序分布的探索,不能僅局限于語言層面現(xiàn)象的觀察和描述,還需解釋語言背后的深層認知動因。以往針對中國英語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語序分布動因的研究,學者更多從語言遷移的角度來考量(陳春華,2004: 77;方子純,2009: 59)。語言的形式系統(tǒng)受制于其概念系統(tǒng),因此也有學者從概念性遷移的角度開展對中介語的探究(李錫江,2016: 682-692),把停滯于語言表層形式的觀察和描寫引入概念層面的闡釋。

概念性遷移假說(conceptual transfer hypothesis)認為,學習者在習得一種語言時所獲得的概念(concept)和概念化(conceptualization)會影響其對于其他語言的使用(Jarvis,2007: 53)。概念是人類對于世界一般知識的內(nèi)在組成部分,是人們基于身體體驗而形成的對某類基本相同或相似事物的心理表征,是一種離線產(chǎn)出,具有相對的穩(wěn)定性;概念化是對既有概念的激活和加工,是個體參與世界活動的基本方式,是一種在線或即時思維,具有動態(tài)性、互動性、圖示性和想象性等特征(Slobin,1991: 7-25;Jarvis,1998: 8; Pavlenko,1998: 1-19; Jarvis & Pavlenko,2008: 115;Langacker,2008: 43)。Langacker認為,概念化是一種認知活動,是人的思維對眼前現(xiàn)實現(xiàn)象概括的結(jié)果,反過來決定句法結(jié)構(gòu)(轉(zhuǎn)引自石毓智,2006: 45-46)。這說明,語言的句法結(jié)構(gòu)并非自主,它受制于現(xiàn)實現(xiàn)象和人類認知。概念結(jié)構(gòu)深刻影響句法結(jié)構(gòu),語言現(xiàn)象是概念結(jié)構(gòu)概念化的結(jié)果。對于同一類現(xiàn)象,不同的民族因其概念結(jié)構(gòu)的不同而可能采用不同的概念化方式。換言之,不同語言的語法差別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是由其概念化方式的不同造成的(石毓智,2021: 703)。一種語言所遵循的組織原則往往使得該語言的整體結(jié)構(gòu)特性具有系統(tǒng)性與和諧性(石毓智,2010: 21)。每一種語言都有各式各樣的語法標記和結(jié)構(gòu)形式,而每一種語法手段都有自身的表征、功能和使用規(guī)律。這些具體的語法形式背后所隱藏的是更高的組織原則,即信息的概念化模式,制約著各種具體結(jié)構(gòu)的順序。概念化差異引起的跨語言影響并非來自于不同的概念儲存,而是取決于哪種概念被選擇,以及在信息加工過程中如何有序地排列組織信息(Jarvis,2007: 43-71)。不同母語者對當前現(xiàn)實世界中事物的意象基本相同,但不同語言使說話者在把思維變成語言時對這些意象做出了不同的選擇,包括選擇哪些因素以及這些因素的組織形式等(Slobin,1991: 7-25)。這些觀點可以合理解釋為何有些語言從句前置,而有些則后置(戴浩一,2002: 1-12)。

本族語者對時間狀語從句語序的偏愛反映了本族語者的概念化模式,中介語呈現(xiàn)的語序分布傾向也自然能昭示出學習者的概念化方式。母語和目標語的概念結(jié)構(gòu)差異引起概念遷移(concept transfer),而母語和目標語不同的概念化模式則誘發(fā)概念化遷移(conceptualization transfer)。前者發(fā)生在學習者的概念集層面,由儲存在二語使用者長時記憶中概念范疇的跨語言差異引起,強調(diào)已有的大腦概念結(jié)構(gòu)對其他語言學習產(chǎn)生的影響;而后者則發(fā)生于學習者的概念加工和在線思維過程中(Slobin,1996: 70-96),源于二語使用者在工作記憶中處理概念知識、形成臨時性表征時的不同跨語言方式,強調(diào)學習者在不同語言在線思維模式中的差異(Jarvis,2007: 53-56)。在此需要強調(diào)的是,概念性遷移是上位概念含納概念遷移和概念化遷移??梢?,學習者發(fā)生概念性遷移的根本原因是其母語與目標語概念系統(tǒng)和概念化模式的差異(Jarvis & Pavlenko,2008: 122-148)。英漢時間狀語從句在概念結(jié)構(gòu)層面存在相似性,均可借用從句的形式來表達和限定主句事件的時間,這樣的相似性有利于學習者對時間狀語從句這一語言結(jié)構(gòu)的認知,但其在概念化模式方面卻存在差異性,呈現(xiàn)不同的加工方式和加工過程,形成了不同的語序特征,這樣的差異性阻礙了學習者對英語時間狀語從句語序的習得,使其偏離了目標語語序主導性傾向。母語的概念化模式占據(jù)學習者的認知主導地位,這會干擾學習者對目標語概念化模式的認識和習得,制約其對目標語概念加工方式的重組和生成。中國高階英語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偏離英語目標語語序主導性傾向,其主因是學習者對英語概念化模式缺乏足夠的認識,導致他們用漢語的概念化模式支配英語的形式表征。近來,國外學者在這方面的實證研究重點關注對學習者認知過程的探索,為概念性遷移研究提供了諸多實例和證據(jù)(Tang et al.,2020: 205;Wolter et al.,2020: 595;598),印證了概念性遷移對學習者二語習得的影響,進一步促進了概念性遷移研究的發(fā)展。

4. 思維模式差異與思維模式遷移

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特殊的歷史、文化傳統(tǒng)和思維方式。思維方式是心理基底(underlying)結(jié)構(gòu)的外在表現(xiàn),能反映出一個民族的特殊性。民族思維方式是指在一個民族的發(fā)展過程中,那些能持久、穩(wěn)定和普遍起作用的集體性思維方法、思維習慣、對待事物的審視取向和眾所公認的觀點。思維方式是從方法論角度對民族文化和其他實踐活動的一種抽象,具有極強的滲透性(張岱年等,1991: 206-207)。由此可見,思維方式是概念和概念化的基底要素。

如上所提,語序是人類對事物和事件認知順序在語言形式層面的映射。英語和漢語在語序上存在不同,這反映出兩種不同的民族思維方式、不同的概念化過程和認知傾向。焦點和背景在語言信息結(jié)構(gòu)中的不同突顯方式?jīng)Q定了語言結(jié)構(gòu)的線性排序。英語語序中焦點先于背景的認知基礎映照經(jīng)驗結(jié)構(gòu)的時間順序,而漢語語序中背景先于焦點的邏輯依據(jù)彰顯經(jīng)驗結(jié)構(gòu)的空間順序(俞詠梅,1999: 28)。在此不難想見,英漢語序分布的差異緣于英漢民族對焦點和背景的認知順序差異。人類雖生存于同樣的物質(zhì)世界,使得英漢民族對語言和概念中焦點和背景的匹配具有相同的認知結(jié)果,即以中心事件為焦點,以時空參照為背景,但其感知焦點和背景的方式卻存在差異。根據(jù)von Stutterheim(2003: 186)對概念性遷移研究范圍的闡述,言語生成前的概念計劃過程包括切分、選擇、構(gòu)架和排序四個階段。對于在時間上兩個關聯(lián)事件的識解,英語和漢語母語者在事件切分和信息選擇方面沒有明顯差異,但是在信息構(gòu)架方面卻有區(qū)別,彼此分別依照時間順序和空間順序組織信息,其概念化模式存在差異,從而導致在信息排序上主、從句語序的差異(李錫江,2016: 688)。而概念化模式的差異,其根源在于民族思維的差異,即思維模式差異(difference in the mode of thinking)。在此所言的思維模式差異,是指不同民族在認知事物的角度、方法和概念組織方式上的集體性差異,根植于各民族的基底觀念(the underlying concepts),是不同語言認知策略差異和概念化模式差異的根源。思維模式是一個民族內(nèi)在的共有的本質(zhì)屬性,對一個民族的語言和認知起決定性作用。

語言的形式系統(tǒng)無法獨立于語言的概念系統(tǒng),而概念系統(tǒng)會深受集體文化經(jīng)驗的影響(戴浩一,2002: 3),更與思維模式密切關聯(lián)。學習一門新的語言,不僅要學習其語言形式和語言系統(tǒng),還包含全新的觀察世界的方式(Bylund & Athanasopoulos, 2014: 954),即思維模式。我們學英語,常強調(diào)要學會用英語思維(Think in English),其實就是強調(diào)要學會使用英語的思維模式,而不僅僅是用英語進行表達和概念化(Speak in English and Conceptualize in English)。要了解一門語言,我們必須首先了解這門語言創(chuàng)造者和使用者的民族思維特質(zhì)(diSessa, 2014: 92)。思維是語言的內(nèi)容,語言是思維的外殼,其表征形式的根源在于思維,即語言作為思維的一種介質(zhì)將思維外化于形,思維則借助語言這一介質(zhì)得以外顯,但思維必然帶有民族性,將民族所特有的思維方式通過語言得以傳達(王文斌,2019: 14;崔靚、王文斌,2019: 37)。Wierzbicka(1979: 313)強調(diào),每一種語言在其結(jié)構(gòu)中都會體現(xiàn)出某種特定的世界觀。換言之,一個民族的語言往往能昭顯出民族的思維特質(zhì)。季羨林(2002: 2-4)也曾強調(diào):“語言之所以不同,其根本原因在于思維模式的不同。”

任何語言雖都兼具時間性和空間性,但不同的民族思維模式會造就不同的民族時空意識,形成強時間性思維特質(zhì)或強空間性思維特質(zhì)的差異,投射到概念層面,表現(xiàn)為不同的認知順序,而映照到語言層面,就表征為不同的語序偏好。英漢時間狀語從句的語序差異便是英漢語民族的思維模式差異在語言結(jié)構(gòu)編碼中的外化。英語民族對事件的認知傾向于時間視角,而漢語民族的世界經(jīng)驗方式則偏愛空間維度。英漢民族思維之間的這種差異,表征于語言表層,是語言結(jié)構(gòu)和表現(xiàn)形式的差異;體現(xiàn)于概念深層,是概念結(jié)構(gòu)和概念化模式的差異;追根于基底的思維層面,是英漢強時間性思維和強空間性思維的差異。

如上所提,母語和目標語的不同會引發(fā)學習者的習得困難,中國高階英語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語序偏離英語目標語語序主導性傾向,就是受到語言遷移和概念性遷移的影響。值得注意的是,基于概念性遷移研究的跨語言影響加深了人們對語言與思維關系的了解,有利于解釋思維對語言的作用(張素敏,孔繁霞,2016: 17)。關于語言和思維的關系,語言相對論與概念性遷移假說對此都尤其關注,但側(cè)重點有所不同。前者關注語言對思維的影響,而后者更多關注思維對語言使用的影響,尤其是學習者通過一種語言獲得的思維方式對理解或產(chǎn)出另一種語言的影響(Bylund & Athanasopoulos,2014: 954;張素敏,孔繁霞,2016: 13)。因此,在關注語言遷移和概念性遷移的基礎上,我們還需關切不同民族的思維模式差異在語言習得過程中的關鍵作用。需指出的是,在此所言的思維模式遷移(thinking-mode transfer),是指學習者因受到一種語言思維模式的干擾而影響其另一種語言思維模式的建構(gòu)和語言結(jié)構(gòu)的產(chǎn)出,其研究重點在于探索母語思維對學習者思維模式及思維發(fā)展模式的影響。中國高階英語學習者習慣于運用漢語的概念化模式加工英語的概念結(jié)構(gòu),用漢語的思維模式支配英語的形式表征,其根本問題在于思維模式的遷移,如:

(5) Not a single snowflake is innocent(英語本族語者時間狀語從句后置)

(6),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漢語本族語者時間狀語從句前置)

(7)not a single snowflake is innocent. (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前置)

(8) Things are getting better and better. (英語本族語者時間狀語從句后置)

(9),人們的生活水平在不斷地提升。(漢語本族語者時間狀語從句前置)

(10), China is becoming a very strong country.(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前置)

學習者因母語中突顯的語言結(jié)構(gòu)所形成的習得注意機制,會遮蔽或阻擋二語習得中構(gòu)式的形義映射過程(Ellis,2006: 173-181;Ellis,2008: 383-389)。換言之,母語思維中已經(jīng)固化的思維模式會干擾此后其他語言學習的加工方式。漢語時間狀語從句的絕對前置優(yōu)勢作為漢語中突顯的句法結(jié)構(gòu),會對學習者習得英語產(chǎn)生明顯的影響。學習者對英漢語言結(jié)構(gòu)和概念結(jié)構(gòu)的配對理據(jù)缺乏充分的認識,慣于用母語思維習慣支配英語形式表征。學習者時間狀語從句偏離目標語語序主導性傾向,看似只是表層的語言遷移,實則源于深層的概念化遷移,而其根源在于基底的思維模式遷移。英漢在形式結(jié)構(gòu)、認知概念和思維模式上的差異導致了語言遷移、概念性遷移和思維模式遷移的產(chǎn)生,共同作用于學習者二語習得的形式表征(王文斌、李雯雯,2021b: 5-6)。思維模式遷移的根源在于英漢民族的思維模式差異,換言之,思維模式差異是思維模式遷移的根由。

思維模式遷移的提出標志著對語言遷移本質(zhì)的考索從語言層面上升到概念層面繼而深入到民族思維層面。這對二語習得研究和外語教學研究的重要啟示意義在于促使人們認識到二語習得與外語教學需超越表層語言形式規(guī)則,注重對母語思維習慣的轉(zhuǎn)換,辨析英漢在思維模式上的異同,深刻認識英語的強時間性意識(pro-temporal awareness)和漢語的強空間性意識(pro-spatial awareness),重構(gòu)目標語思維模式,學會用目標語思維并習得二語。教師在教授目標語語言形式的同時,更應注重促使學習者洞悉形式背后的認知理據(jù),調(diào)整學習者原有的思維模式,推進目標語思維模式的內(nèi)化,從根源上克服母語遷移,實現(xiàn)母語和目標語在語言形式、概念化模式和思維模式層面的有效轉(zhuǎn)換,促進中介語各層面的有效發(fā)展,其彼此的具體關系如圖1所示。

圖1. 二語習得思維模式遷移框架

5. 結(jié)語

近年來,學界多試圖為錯綜復雜的二語語言遷移現(xiàn)象構(gòu)建一個具有普遍意義的解釋性理論模式,其深度前所未有。本文以王文斌提出的英漢時空性特質(zhì)差異為視角,嘗試從民族思維層面對語言遷移和概念性遷移研究做了思辨性思考和相關的英漢二語習得語言例證分析。本文首次對思維模式差異和思維模式遷移這兩個概念進行了界定,以期為傳統(tǒng)的二語習得研究提供一個新思路和新視角。然而,二語習得在多大程度上伴隨語言遷移、概念化遷移以及思維模式遷移的發(fā)生,母語思維模式遷移的機制又是怎樣在二語習得過程中運作?該如何通過實驗手段加以驗證?所有這些問題,都需要我們今后繼續(xù)深入研究。在此需要強調(diào)的是,思辨研究往往是一切研究的起點,而實證研究則是對思辨研究的驗證。思辨研究主要在于“思”,而實證研究則主要在于“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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