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孟華

摘 要：借助小說敘事學的相關概念，選擇教學視點，進行《祝福》教學，引導學生進入魯迅創(chuàng)造的魯鎮(zhèn)這一鄉(xiāng)土中國，敘述視點在小說中具體指作者、敘述者和故事三者的關系。《祝?！分?，教師可從敘述者、衛(wèi)老婆子、祥林嫂等幾個角度設計教學，引導學習。

關鍵詞：敘事學;視點;祝福

敘述視點和視角是小說敘事學中兩個重要概念，敘述視點是小說由誰來說，視角是誰看和看什么的問題。

一、作者與敘事者的教學視點

《祝福》寫于1924年2月7日，農歷正月初三。在《魯迅日記》中，2月6日，“雨雪。休假。下午許欽文來。夜失眠，盡酒一瓶。”7日，“晴。休假。午風。無事?！濒斞傅娜沼浺院喡灾Q，從日記中我們不能看出究竟為什么創(chuàng)作祝福，但能看到寫作時的心境并不怎么好，尤其是寫作前一天盡酒一瓶，而且7日又沒有任何人來訪。而寫作的這一天又是正月初三，雪后天晴，很可能引發(fā)作者的鄉(xiāng)土之思。早在1923年7月19日，魯迅和周作人兄弟失和，這是一直困擾文壇的一件事，事情猝不及防，兄弟兩人誰也沒有說過這件事的詳情，雖然當時也有幾個在場的人，但都一致保持沉默，沒有人說過這件事。不管其中究竟有怎樣的難言之隱，但這件事對魯迅的影響應該是深刻的。兄弟失和之后，魯迅就搬出了北京八道灣。這所宅子是用魯迅的積蓄和售賣紹興祖宅祖產之錢購買的，但最后留給了周作人一家。有研究者認為，兄弟失和是魯迅思想的一大轉折點和發(fā)展點，再加上新文化運動到1923年已經基本結束，魯迅結束了吶喊，轉向彷徨，而《祝?！肪褪恰夺葆濉返牡谝黄??！蹲８！肪嚯x魯迅創(chuàng)作《狂人日記》已有6年時間，作者大聲吶喊以喚醒沉睡在黑屋子里的人們，轉向對吶喊者的沉思和國民性的思考。其實，作者早在吶喊初期就對國民性的麻木有了清醒的認識，但他仍然保持著一個戰(zhàn)士的姿態(tài)，而經歷過這一系列變化之后，對于作為吶喊者的知識分子以及需要喚醒的國民都有了更深的思考。

魯迅對于吶喊的知識分子的思考，在小說中就表現(xiàn)在《祝?！返臄⑹稣呱砩?。教師在教學設計中引導學生思考小說第一人稱敘述者在小說中的作用。魯迅的小說用第一人稱進行敘事的形式，在《孔乙己》和《傷逝》中都用到了。第一人稱敘述固然是為了讓讀者知道我在見證著這個事件，增強真實感。但其實，第一人稱敘述關注的是故事由誰講。這個誰決定了故事的意義和價值。教師在教學設計時，可引導學生結合初中學過的《孔乙己》，這篇小說的講述者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小伙計，小伙計連給顧客的酒里摻水這樣的事情都做不來，可見閱歷甚淺，心機不密。就算這樣的小伙計，對孔乙己的態(tài)度也在周遭人的影響下變得冷漠?？滓壹旱氖澜缋餂]有一個有溫暖的人物，作為讀書人的孔乙己與世界的對立就顯而易見，中國封建專制壓迫下的國民是如何的冷漠而悲哀，就在小伙計這個敘述者身上得到淋漓盡致的表現(xiàn)。

從對小伙計這一敘述者的回顧，啟發(fā)學生思考《祝?！分械牡谝蝗朔Q敘述者在小說中的意義。要理解這一敘述者的意義，首先應設計討論問題。比如，同學們，《祝?！分胁捎玫谝蝗朔Q的敘述方式，文中的“我”是怎樣的一個人？作者為什么要選擇這么一個人作為敘述者？通過設計這個問題，啟發(fā)學生認真閱讀文本，尋找文中有關“我”的內容，我是一個還鄉(xiāng)者，對我而言，已經失去了故鄉(xiāng)，但故鄉(xiāng)的人，我還認得，也還認得我，我還鄉(xiāng)的時間是故鄉(xiāng)魯鎮(zhèn)的人們過年祝福時節(jié)。這里，我的還鄉(xiāng)似乎是為了看看親戚和朋友，但寄居家里的魯四老爺，似乎并不能讓我感到有什么值得相見的原因，而幾個本家和朋友也都不過老了些，而我剛剛來到魯鎮(zhèn)，卻又急著想匆匆離開。那么，我究竟為什么來魯鎮(zhèn)，其實，我來魯鎮(zhèn)與我離開魯鎮(zhèn)，都是對故鄉(xiāng)心存一種希望和失望。我是一個知識分子，我在思想上既希望與魯鎮(zhèn)這個封建鄉(xiāng)土社會決裂，但實際上又與它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有人指出，我回答有沒有魂靈的問題，用的是儒家的中庸之道，但我又與魯鎮(zhèn)中的人們格格不入，正是這種矛盾，決定了我急急地來到魯鎮(zhèn)，又匆匆地離開，始終處于一種漂泊的狀態(tài)。正是這種渴望決裂又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決定了我面對祥林嫂的問題時沒有辦法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也意味著這個問題在魯鎮(zhèn)這樣的社會中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但是，在魯鎮(zhèn)的所有人中，只有我在問祥林嫂的死亡問題，對祥林嫂的死亡表示關心，說明我對魯鎮(zhèn)悲慘的人物心存關心。我在有關祥林嫂的地獄之問中轉向反復問自己，思考自己，又在解脫自己，安慰自己，希望自己內心安穩(wěn)，那么，這樣的知識分子自私又冷酷的一面展現(xiàn)在讀者的面前，反映了封建文化對于國民的毒害之深。當學生完成對我這一敘述者學習任務之后，教師可以引導學生思考，為什么敘述者不會是祥林嫂、魯四老爺、衛(wèi)老婆子、柳媽？如果是他們，小說會出現(xiàn)怎樣的問題？

我作為小說的敘述者，在講述兩個故事，一個是我的故事，一個是祥林嫂的故事。祥林嫂的死亡，把我的故事和祥林嫂的故事聯(lián)系起來。對我而言，祝福分外的乏味沉悶;對祥林嫂而言，祝福正是她死亡的真正原因。

作者通過敘述我和祥林嫂的故事，可以說我和祥林嫂是作者借以反思自己的一種形式。魯迅說過，自己在批判著別人，更在無情地解剖著自己。所以，我雖然不等于作者，但我絕不只是在說作者之外的知識分子，我小于作者，但作者中必然有我。

二、“我”與空間及其他講述者的教學視點

祥林嫂的故事是“我”在講述，但文中我與祥林嫂的直接交往是在她死前的靈魂之問。教師在教學設計中可以引導學生從祥林嫂兩次來魯鎮(zhèn)的敘述中研究敘事者是處在什么位置。這部分中，“我”始終隱藏在故事的后面，與開頭、結尾明明白白地出現(xiàn)“我”又有很大的不同。這一部分，似乎是獨立的一部分，在這部分，祥林嫂的故事出現(xiàn)不同的講述者。我作為敘事者，在祥林嫂兩次魯鎮(zhèn)的敘述是如何實現(xiàn)的？這與作者把祥林嫂的故事集中在魯鎮(zhèn)這一空間密不可分。一般認為，屬于“我”在場的，是祥林嫂來魯鎮(zhèn)時，看見她的外貌，這也與文章開頭“我”見到祥林嫂的外貌描寫形成呼應。為了實現(xiàn)“我”作為敘事者這一設想，作者把人物活動的空間設計在魯鎮(zhèn)，具體在魯四老爺?shù)募抑?，我的活動范圍也基本設定在四叔的家中。這一活動空間，生活怎樣，作者在開頭已經以我的視角展現(xiàn)在讀者的面前了。比如，祥林嫂被婆家搶走之后，四叔一家人吃飯的時候發(fā)現(xiàn)沒人做飯，就急急忙忙地尋找，但尋找的不是人而是笸籮，作者通過我的視角寫出在四叔這個講理學的人眼中笸籮比人要重要。祥林嫂第二次來魯鎮(zhèn)，祝福準備工作中四嬸的表現(xiàn)以及柳媽對她的一次禮教教育，對祥林嫂的影響是巨大的。在這一敘事中，我似乎始終在所有人背后冷眼觀察著。

魯鎮(zhèn)之外的故事由誰敘述，這一內容，“我”是一個轉述者，具體事件由他人敘述。祥林嫂被婆婆一干人搶走再嫁的事，由衛(wèi)老婆子來敘述。關于衛(wèi)老婆子這一人物，有論者認為，她是魯鎮(zhèn)中不把祥林嫂再嫁當作污點的人，歸于善人一類。有人認為祥林嫂是奸詐狡猾、能說會道的人。實際上，從文章來看，衛(wèi)老婆子說：“交了好運了。”她把祥林嫂被搶走再嫁當作平常的事，這是一種庸俗的人生態(tài)度，一句話，只有活著，一切都不重要。魯迅借衛(wèi)老婆子批判在封建思想的重壓下，人走向極端，一是成為殉葬品，一是走向庸俗化，而高高在上的又是偽善加冷酷?？梢哉f，衛(wèi)老婆子雖然是一個小人物，但卻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小人物，是魯鎮(zhèn)人物群像中重要的一員。

祥林嫂也是自己故事的敘事者，但祥林嫂不是很愛說話，第一次來魯鎮(zhèn)，在別人的催問下，十多天之后，才陸續(xù)知道她來魯鎮(zhèn)之前的一些事情。第二次來魯鎮(zhèn)，祥林嫂的“我真傻，真的”這一講述是內向式的，把事情的責任擔在自己身上。她敘述自己在何家墺最悲慘的事，即兒子被狼吃了，阿毛的故事開始時感動了魯鎮(zhèn)的人們，后來，大家聽熟了，就厭煩了，甚至頭痛。祥林嫂的敘述是因為內心的悲痛，就算沒人聽她的敘述，她也想從其他的事物引出阿毛的故事。祥林嫂這種內向式的敘述，其實反應的是她對魯鎮(zhèn)人們的認識，期望有回應，又認識到沒有人能夠真正地回應。賀老六的死亡事件由衛(wèi)老婆子敘述，阿毛之死由祥林嫂自述，作者這么安排，一是再嫁之事在祥林嫂的思想中是件難以向他人講述的事情，縱然被提起她會臉紅，從某種意義上講，祥林嫂嫁給賀老六，開始不愿意，后來其實愿意了，這對她來說，沒有什么精神重壓，她的精神壓力來源于阿毛的死亡，和被趕出家門之后的無家可歸。

無路可走的祥林嫂為生存所迫第二次走進魯鎮(zhèn)，才是她進入人間地獄的生活。在魯鎮(zhèn)人普遍相信魂靈的情況下，祥林嫂應該照例相信魂靈，祥林嫂自述阿毛之死，所表達的是生無可戀，期望死后能夠團聚，在鬼域能夠生活。而柳媽告訴她兩個死鬼男人會把她鋸兩段，打破了她對死后的希望，四嬸不讓她參與準備祝福的勞動，又一次打破了她的夢，給她的精神加重一重負擔。

在魯鎮(zhèn)這個空間，作者通過我這個知識分子的視角，塑造魯鎮(zhèn)人物群像，祥林嫂的故事由不同的人物參與敘述，形成多層面、立體的故事形態(tài)。

參考文獻：

宋灝江.《祝?！窋⑹滤囆g探析[J].語文學習，202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