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詩歌一定是必要的。
這構成了我們對于日復一日的,我們龐大的“文本生產(chǎn)”的反思:這樣不停地寫下去,究竟意義何在?
海子曾說,我寫長詩總是迫不得已。其實何止是長詩,短詩也一樣。古人之反對無病呻吟,不喜矯揉造作,都是一樣認為詩為必要之物。那么,什么是必要的寫作?在當代的意義上,我們已經(jīng)很難做出絕對的界定。風花雪月是不是必要的?你很難說一律不是,愛恨情仇是不是必要的,自然是。但如何使它們獲得意義?這又須要仔細辨析。
如果從核心處說,事情會變得很清晰簡單。為家國民族大義的寫作,當然是必要的;為生命中的悲歡離合,當然是必要的;一切有擔當?shù)脑姼鑼懽?,當然也是必要的。但一旦到了比較細小、瑣碎、日常和平庸的事物或處境,寫作是不是必要的?這就變得難以判斷,我們就需要很小心。既不能武斷地把一切刻意平常、日常和庸常的寫作視作無必要的,又不能不加辨析就認定為是有意義的。一切都要看具體的情形和效果。
從最低限度上說,第一,必要的寫作我認為必須是有自我限制和自我分析的詩歌。因為有的人寫作就是為張揚自己,幾乎不會對自己所表達的意緒或態(tài)度有任何理性的處置,說白了,這是一種沒有真正完善的自我意識的寫作,只有本能和自戀意義上的自我,而沒有理性和分析意義上的自我。這樣的人寫下的詩,是很難讓人找到共鳴和意義的;第二——其實與第一也是聯(lián)系的,就是必要的寫作應該是具有與他人溝通自覺的寫作,是準備“與一切人成為同時代人”的寫作,沒有這樣的自覺的寫作,往往是過分自我和自私的。
一切偉大的詩歌之所以偉大,就是因為它們能夠喚起更多人的共鳴,與一切人可以成為同時代人,就是因為它們由個體通向著他人,能夠為更多的人所接受和喜愛。
那為什么還會有“獻給無限的少數(shù)人”的說法?這是強調(diào)其個性與高度,有時候創(chuàng)造性也會犧牲一些平常的讀者。這與必要性實則并不矛盾,因為在詩歌的攀登之路上也有險峰,這至少可以辯證地矯正那些平庸的傾向——它必須以真正杰出的才華為支撐。如果是這樣,那么“少”當然也是一種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