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慶
我3歲時,母親常帶我到外婆家小住。外公在洛河南岸沙灘地種了幾畝西瓜,每到中午,我就跟著母親一塊兒去給外公送飯。母親提著盛有稀飯的黑色陶罐,我提著一個小柳編籃。
不一會兒,我和母親就走到了瓜田地頭,母親讓我先跑到瓜田里,喊外公去瓜棚吃飯。外公聽到我的喊聲,就站起身來向我打招呼,然后摘一個小甜瓜給我吃。我和外公一塊兒來到瓜棚下,母親會先給外公卷上一個薄薄的黃瓜菜烙饃,然后再盛上一碗稀面葉子湯,遞到外公手中。這時,我坐在小板凳上,一邊看著外公吃飯一邊啃著小甜瓜。而母親卻走到瓜田里,頂著火辣辣的太陽,幫外公薅草。至今,母親烈日下薅草的身影,還深深地烙在我心里。
20世紀(jì)50年代初,我家有塊坡地,離家10來里。到了摘棉花的季節(jié),為了減少體力消耗、節(jié)省往返時間,我們中午一般不回家吃飯。摘棉花那天,必須早些起床,烙油饃、燒開水,備好中午吃的干糧。嬤嬤和我母親是妯娌,當(dāng)時家里七八口人,妯娌倆輪流3天起早做飯,還得伺候癱瘓?jiān)诖驳淖婺?。說是每人輪流3天做飯,當(dāng)哪天摘棉花時,還沒有輪到母親做飯,母親也會主動和嬤嬤一塊兒早早起來,同時在廚房忙活。平時,母親下地回來,也同樣會到廚房幫忙。
嬤嬤性格強(qiáng)勢,遇事計(jì)較,說話總沒分寸。但母親卻以忍讓、寬容和嬤嬤相處,從不與她爭吵。所以,我們家的和諧氛圍保持了好多年。
母親身體瘦弱,但精神矍鑠、性格堅(jiān)毅。在那“以糧為綱”的火熱年代,父親在鄭紡機(jī)上班,母親獨(dú)自支撐著全家的生活。白天,她下地參加生產(chǎn)勞動;晚上,她還要紡棉織布。一天深夜,我被嗡嗡的紡車聲驚醒,揉著惺忪的睡眼問:“娘,你還沒有睡呀?”母親不停地?fù)u著紡車,說:“我得趕緊紡棉,好給你們幾個做新衣服穿。”1957年,我以7門功課5門滿分的好成績,被評上全?!叭脤W(xué)生”。領(lǐng)獎那天,我就穿著母親剛給我做的新衣服。
母親是從舊社會過來的普通農(nóng)村婦女,不認(rèn)識幾個字,可有時說出的話,細(xì)細(xì)琢磨,卻耐人尋味。1959年我18歲,大隊(duì)號召年輕人應(yīng)征入伍,我說我要報(bào)名,母親不假思索地說:“我同意,當(dāng)兵就是保衛(wèi)國家!麻雀出了窩,就該離開老母,自己遠(yuǎn)飛覓食了?!?/p>
1961年,我父親突發(fā)腦溢血不幸英年早逝。母親擦干眼淚,用瘦弱的雙肩挑起了全家的生活重?fù)?dān)。后來,她又操辦婚禮,讓我們兄妹5人先后都成了家。1962年春,家里實(shí)在揭不開鍋,母親只好到我大姨家要了10多斤紅薯面?;氐郊?,她先給對門更困難的江海爺爺家送去了一碗面。母親不但沒讓我們?nèi)野ゐI,還時常幫助更困難的人。
2007年2月,母親安詳?shù)刈咄炅艘簧?,享?6歲。母親雖然仙逝多年,但她勤勞樸素的精神、關(guān)心他人的情懷、平和包容的心態(tài),至今影響著我……
(本文獲第三屆“血脈傳承——我的家風(fēng)家教故事”征文活動二等獎)
【編輯: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