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葉

一、山野別墅

序言

偵探作為一個古老且神秘的職業(yè)，總以他們邏輯縝密的推理、超乎常人的智力，以及懲惡揚善的正義感，為人們津津樂道，無論是中國古代鐵面無私為民請命的神探狄仁杰，還是柯南道爾筆下的傳奇人物夏洛特福爾摩斯，神乎其神的偵探在各個國家都廣受崇拜和敬仰。然而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與科技進步，偵探一詞慢慢消失在我們的視野之中，逐漸成為故事中的角色?，F(xiàn)如今，遍布大街小巷的監(jiān)控，精準細致的DNA檢測技術，各式各樣層出不窮的高精尖探案儀器，已經(jīng)讓犯罪分子的腳步無處躲藏?；蛟S隨著未來刑偵領域科技的不斷進步，探案真的會有一天完全不需要人類的參與，只需要一個個輸入的程序那么簡單了。

（一）

記得那是2009年的冬天，當時的各種探案設備和監(jiān)控儀器已經(jīng)開始有人應用了，但是還不像今天這么普及，作為那個年代的刑事偵查人員更多的還是像老中醫(yī)一樣利用細致入微的觀察推理和望聞問切的訊問方法辨別兇手，搜尋證據(jù)。

那時的我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檢察官助理，在一次去東北黑龍江省伊春市刑警支隊做宣傳工作的時候，就機緣巧合地遇到了這樣一宗懸案，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親手破獲的案件，讓我至今仍然記憶猶新。

那是小年夜前夕的一個上午，我們一行人奉命到達伊春市刑警支部進行學習交流和媒體采訪，對點交流的部門正是剛剛破獲了7.21大型走私案的伊春市刑警支隊，當?shù)氐木賯兪譄崆?，支部的負責人雷隊長親自前往火車站把我們接到了支部辦公室，并一一給我們介紹著部門的同志們。

正當我們商討著去哪里吃接風餐的時候，辦公室里面的一通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打破了辦公室里面的歡笑聲。經(jīng)過接線員的匯報，原來是伊春市下轄的蒙山鎮(zhèn)里，發(fā)生了一宗殺人越貨的慘案。

（二）

出警電話就是刑警隊的沖鋒號，支隊全員立刻穿著好裝備準備出動，出發(fā)之前，雷隊長看了一眼當時隊伍里還十分青澀的我，一努嘴問道。

“小何，要不要帶你出去見識見識？”

那時的我雖然已經(jīng)入職有一年半左右的時間，看過了不少卷宗和材料，卻還一次都沒有見過真實案發(fā)現(xiàn)場的樣子，于是欣然跟隨大家一起同行了。

沒想到，警車行駛至長白山腳下的時候卻遇到了麻煩，由于昨晚下了一整夜的大雪，而當時的交通也還不這么便捷，警車和運尸車無法翻越滿是積雪的山路，我們只得將大部隊留在山下，由雷隊親自帶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法醫(yī)葉梓、兩個警員小石和小李，帶上一些儀器設備作為先頭部隊，乘坐鎮(zhèn)子里面老鄉(xiāng)的農用車先翻山去到指定地點，任務是把證據(jù)和現(xiàn)場初步保護起來。

年輕氣盛的我也主動請纓跟他們一起，由于身材瘦小的我勉強還能擠得下，再加上不好回絕年輕人的積極性，雷隊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坐在車上的我心里掩飾不住激動，想不到出差宣傳竟然能有機會深入到刑事偵查的第一線，實在是太刺激了！

（三）

案發(fā)地點在一處山間盆地里面，這里寒氣逼人，風卻沒有很大，我們五個人在顛簸的車上縮成一團相互取暖。

一路上，幾位老刑警給我這個初出茅廬的菜鳥不斷講述著如何保護現(xiàn)場、搜集證據(jù)，當時的他們還不知道，很快我就會讓他們另眼相看，成為揭開這起案件真相的關鍵。

車行一個多小時積雪的山路，終于到達了電話里面描述的目的地，然而眼前柳暗花明的一幕卻讓我們所有人都驚呆了。本以為村鎮(zhèn)里面應該是殘破的農房和茅草屋，卻不想車行轉角，在風雪之中竟然矗立著一幢四層樓的小別墅。

我們驅車向那里走去，別墅通體是黃白色的墻面，在雪幕的背景里顯得十分耀眼，渾圓飽滿的穹頂屋檐高低錯落，門口兩個大大的落地飄窗嵌在各色花紋的框里，頗有些歐洲中世紀風格。門前兩棵榆樹交相呼應，高度基本上已經(jīng)和屋頂平齊，樹下各有一口古井，外沿也是與院墻一般的黃白色，就連墻邊修葺的馬廄柱子上都布滿了浮雕。

那別墅十分精致，宛如童話里的冰雪城堡，而這里也正我們的案發(fā)現(xiàn)場。

（四）

車開到了門前，只見門口的柱子上掛著一個鐵牌，上面用英文字母寫著“wo”和一個敞開的水桶符號，而在牌子的正下面還有一個黑色的圓孔。別墅門外，積雪如鏡面般光滑整潔，除了細碎的樹枝，全然沒有任何的痕跡。

雖然覆滿了積雪，卻依然掩飾不住這宅子的高貴優(yōu)雅，隨行的女法醫(yī)似乎忘記了自己是來探案的，忍不住拍起了照片，就連見多識廣的雷隊長都不禁感慨，想不到這荒山野嶺之間竟然會有如此雍容華貴的建筑。

“這應該是一百多年前的俄羅斯建筑?！蔽倚攀牡┑┑卣f。

眾人不以為然，覺得我是在信口開河。走進宅子，里面也是一樣的富麗堂皇，各色的墻面在陽光的映照下十分耀眼。在門口等待我們的，正是打電話報警的管家，他向我們訴說著事情的原委。

這棟別墅的主人是一家四口，何夫人、吳老爺還有女兒吳小姐、女婿陳默，除此之外還有他和做飯的保姆小婉，以及前幾天夫人請來家里的客人，一個年輕的小姑娘林夕。

昨天晚上遇害的正是一家之主何夫人，何夫人原本是山東省著名的古董收藏家，前幾年盤出了所有的家產，帶著一家人來到東北隱居在這里。而就在她遇害的同時，別墅里面一尊明朝時期的金絲楠觀音像也隨之不翼而飛了。

（五）

說罷，管家?guī)覀內サ巾攲臃蛉说姆块g，雷隊長帶著警員小石熟練地封鎖著案發(fā)現(xiàn)場，法醫(yī)葉梓則帶上裝備第一時間對尸體進行處理和保護，我和小李則在一旁向管家盤問了解整棟別墅的基本構造。

整棟別墅一共分為四層，內部是梯形結構，最寬敞的一層是廚房、門廳和兩間沒有住人的客房。二層是何夫人的丈夫吳老爺?shù)姆块g、雜物間和餐廳，三層住著保姆小婉、女兒女婿和林夕小姐住的另一間客房，而最頂層的四樓閣樓則只有兩個小屋，分別是衛(wèi)生間和何夫人的臥室。

每層樓的裝飾都別具一格，每個房間的布置都各有特色，各種稀奇擺件琳瑯滿目，各樣的壁畫設計層出不窮，仿佛一個小型的博物館。管家告訴我們這個山間別墅是一百年前俄羅斯人的杰作，里面的各種裝飾也大部分都是他們留下的。

聽到這里，警官小李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贊嘆我淵博的知識，竟然還懂得歐洲的建筑風格，一眼就看出了這棟別墅真正的來歷。其實我哪里懂得什么建筑學，一切只不過是我的推理罷了。

二、夜半樓梯聲

序言

別墅門口兩棵榆樹排列得如此整齊，明顯是人為栽種，樹底部的圍欄和旁邊的古井都是和別墅墻面一樣的顏色，證明這樹很有可能是在修建別墅的時候就栽種在門前。榆樹的生長周期很慢，能長到如此高度足有上百年樹齡了，而這棟建筑有明顯的歐洲風格，所以推測，這別墅差不多也有一百多年了。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更明顯的證據(jù)其實早就寫在進門前的門柱上了，就是牌子上“wo”的英文單詞和形似水桶的奇怪符號。

的確，表面上看起來這并不像是任何一國的文字，但是牌子底部有一個黑色圓孔，很有可能是年久失修掉落的釘子。如果把門口鐵牌上的文字倒轉過來，就可以得到俄語中的單詞“дом”，譯為房子的含義。

（一）

經(jīng)過法醫(yī)的初步診斷，何夫人死于窒息，兇器就是掉落在床邊的權杖，權杖上似乎有擦拭過的痕跡，看起來不太可能留下什么關鍵證據(jù)。夫人的死亡時間是七到八個小時之前，也就是昨天晚上的凌晨三點半到四點半之間。

管家表示，他昨天凌晨接到了夫人打來樓下的電話，說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桌角的安眠藥，他告訴夫人柜子里面有一盒新的，當時他看了一眼表，剛好是四點左右，所以夫人遇害的時間只能是四點之后。

第一個發(fā)現(xiàn)夫人尸體的人是打掃房間的保姆小婉，今天早上起來，她在走廊里打掃房間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放置在二三層樓梯緩臺處的金絲楠雕像不見了，所以趕緊去樓上向夫人匯報。結果沒想到，剛推開門，就看到了夫人冰冷的尸體。

丟失的金絲楠雕塑是最為名貴的龍膽金絲楠，比這棟別墅和里面的東西加起來還要值錢。因此，何夫人特意將其安放在一個木槽里面，并設置了極其嚴密的鎖，而那唯一一把鑰匙就藏在夫人身上。

經(jīng)過法醫(yī)搜尋，并沒有在夫人身上找到本該有的那把鑰匙，于是雷隊長憑借他多年的從警經(jīng)驗，初步分析兇手應該就是為了偷走夫人身上金絲楠雕塑的鑰匙才痛下殺手的。

（二）

由于外面布滿積雪，并且沒留下任何腳印和痕跡，所以兇手一定還沒來得及和金絲楠雕塑一起轉移出去，還在別墅里面。而別墅里面能夠清楚地知道金絲楠雕塑鑰匙在夫人身上的人，則極有可能是夫人三位家庭成員中的一位。

雷隊長剛剛分析到這里，卻突然出現(xiàn)了另一份證據(jù)，打亂了他的猜想。沒想到，這棟別墅的一層竟然還裝有一個小型的監(jiān)控。

那只監(jiān)控就安裝在一樓樓梯頂部，可以拍到的地方有一層的樓梯口、大門、走廊以及落地飄窗，設備比較簡陋，總是搖搖晃晃的，而且連時間都沒有顯示，不過好在畫質還算清晰。我們蹲在電腦旁邊看了很久，都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任何人經(jīng)過的痕跡。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突然有一束燈光在窗外閃了一下，卻又馬上滅掉了，閃光的同時還映出了一個人影。

由于別墅里各個地方的燈光顏色都有所不同，管家一眼就辨認出，那正是三樓走廊里的燈光，也就是林夕小姐、保姆小婉還有吳小姐和女婿住的那一層。

對于那個誤觸開關的黑影，大家都否認是自己的，那么這個黑影就極有可能是兇手，最大的嫌疑也就落在了別墅里唯一不熟悉房間結構的陌生人林夕身上。

（三）

突然蹦出的人影讓本就十分詭異的案件更加撲朔迷離了，經(jīng)過詢問，昨天晚上只有吳老爺和女婿陳默離開過房間，而他們倆在夫人遇害的時間里面都有不在場證明。

據(jù)吳老爺所說，昨天凌晨三點四十五分他去四層上廁所回來，碰巧遇到了要去廁所的女婿陳默。后來兩人在他房間一直喝了一個多小時才離開。女婿陳默表示自己在回房間的時候還不小心把酒瓶掉落在地上，林夕反映說自己昨晚確實聽到了一聲巨響，也側面證實了陳默的說法。

由于支隊的其他同志一時半會兒無法趕來，雷隊索性帶著我們幾個先行展開調查盤問。他把所有人聚集在二樓餐廳，安排小石和法醫(yī)負責在別墅里尋找金絲楠雕塑的下落，又讓大家依次進入到隔壁吳老爺?shù)姆块g，由他和小李親自審訊。審訊是調查取證的必備環(huán)節(jié)，卻也是最難捉摸的環(huán)節(jié)，因為這世界上最深不可測的證據(jù)就是人的謊言。

說到這里，小李表示他有辦法，于是從背包里抬出一個血壓計一樣的東西。據(jù)他介紹，那是他在警校刑偵學教授指導下設計的測謊儀，只要將無線金屬片貼在被訊問人的胸前，就可以測出他是否說謊。雖然這種儀器的測試結果并不具備什么法律效應，但是至少也能起到一些威懾作用。

（四）

首先接受審訊的正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尸體的保姆小婉，據(jù)保姆小婉說，她昨天雖然沒有離開房間，卻因為隔壁吳小姐一整晚異常劇烈的鼾聲吵得基本上沒怎么睡覺，也因此聽到了很多關鍵的證據(jù)。由于她住在擺放雜物的樓梯間里面，而這棟百年建筑的樓梯木板因為年久失修，每次有人經(jīng)過都會發(fā)出“嘎吱”聲響。

據(jù)保姆回憶，在昨天凌晨三點到五點，大概有八次樓梯聲響，前三次每次相隔五分鐘，第二次樓梯間的聲音時間比較長，中間隔了有一個小時左右的空當，后面五次又是差不多每五分鐘一次。最后一次有啤酒瓶子敲擊墻壁的聲音。而且在第六、七次腳步聲之間，她還聽到了木頭撞擊石壁的聲響和水聲。

我和雷隊、刑警三個人按照保姆所說的進行了推理，一共有八次樓梯聲，可以明確知道的是前三次和第八次。第一次樓梯聲應該是吳老爺上四樓衛(wèi)生間，第二次比較長的聲音是吳老爺從四樓下來和陳默相遇連著陳默上樓上廁所一起，第三次是陳默從四樓廁所回到吳老爺?shù)姆块g，而直到最后一次聲音，陳默才從吳老爺?shù)姆块g回來。

（五）

中間的四次，也就是第四次兇手上樓殺害何夫人，第五次兇手偷到何夫人的鑰匙下樓，第六次兇手去二三層之間的緩臺偷走金絲楠雕塑，第七次把金絲楠雕塑搬走，這四次經(jīng)過樓梯了。

如果說是這樣的話，那么女婿陳默和吳老爺就絕對沒有作案的可能了，因為他們是三點多在一起喝酒的。據(jù)管家所說，夫人四點左右還沒有遇害，而在陳默回來之后就沒有人再經(jīng)過樓梯了，他們倆也就相當于在案發(fā)時間有了確鑿的不在場證明。

不過還有個疑問困擾著我們，如果按照正常的推理，在陳默最后一次返回房間的時候，金絲楠雕塑應該已經(jīng)被兇手偷走了，而他從吳老爺房間回到他自己房間的時候一定會經(jīng)過那個緩臺，怎么會注意不到消失的金絲楠雕塑呢？

當然了，一切的推理都要建立在保姆所說的都是真實的基礎上，單憑一個測謊儀是不足以證實一個連當事人都含糊不清的證言的。山脈尚且橫看成嶺側成峰，可知親眼見到的東西都不一定為實，更何況耳朵聽到的呢。于是我們想到了一個作證，可以證實昨天晚上真的有八次經(jīng)過樓梯的聲音。

三、無聲的聲音

序言

能夠證明保姆所言非虛的證據(jù)其實就藏在監(jiān)控里。雖然監(jiān)控本身是沒有聲音的，但是我們在查看的時候，總會看到畫面在不時晃動，那是因為它安裝在與樓梯整體連接的鐵質結構上。

所以，剛剛我們看到的每一次震動，就是有人經(jīng)過樓梯的證明，聲音不僅僅由震動產生，還可以被震動記錄下來，這就是無聲的聲音。

我和雷隊一起來到了一樓門廳的監(jiān)控室，把剛剛看過的監(jiān)控又從頭到尾查看了一遍。據(jù)監(jiān)控的震動頻率來看，保姆小婉剛剛所說的和畫面晃動的頻次間隔基本吻合，而那個閃光和人影剛好出現(xiàn)在第七次晃動的時候，也就是我們之前所推測的兇手搬運金絲楠雕塑的時間。

（一）

我和雷隊查看完監(jiān)控，返回到吳老爺?shù)姆块g，負責搜尋金絲楠雕塑的兩人也趕來和我們會合了，按道理說一人多高的一樽金絲楠雕塑應該不容易隱藏起來，可是他們把別墅掀了個底朝天，也仍然是一無所獲。

大家一起來到審訊室。此刻審訊也進行得差不多了，我和雷隊長、幾位警員一起翻看著眾人的審訊筆錄，仔細尋找著蛛絲馬跡。

首先是吳老爺，他對自己在三點四十五分和女婿見面并一起喝酒的事情做了進一步證實，而且表示在喝酒期間兩個人都沒有離開過房間。

警員問他為什么時間會記得如此精確，他解釋說自己當時下樓時看了一眼樓梯上的鐘表，指針剛好是一條橫線。

對于丟失的那尊金絲楠雕塑的來歷，吳老爺也向警員透露說，許多年前，夫人在一個古董攤販手里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以一個很低的價格騙到了那尊金絲楠觀音像，古董商得知了真相以后大病了一場，沒過多久就去世了，所以他一直覺得夫人的死是古董商變成索命的野鬼來報仇的。

當然了，作為唯物主義法律人的我們自然不相信這種鬼魂索債的無稽之談，只是毫無蹤影的雕塑和不留痕跡的兇手看起來的確有一些難以解釋。

（二）

接下來是吳小姐的訊問筆錄，吳小姐說自己確實一整晚都在睡覺，而且確實睡得比較深，以至于老公出門喝酒她都全然沒有察覺，也沒有聽到所謂的酒瓶掉落的聲音。但是她不愿意承認自己會發(fā)出如雷的鼾聲，她說自己從小到大睡覺都很安靜，從來不會發(fā)出聲音。

到了審訊女婿陳默的時候，雖然他已經(jīng)有了不在場證明，警員還是對他進行了仔細的盤問，卻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破綻。對于返回房間為什么沒有注意到消失的金絲楠雕塑一事，女婿陳默解釋說自己昨天晚上由于不勝酒力，實在是沒有注意到樓梯緩臺少了什么，有些神情恍惚，不然也不會不小心把酒瓶掉落在地了。

接下來是嫌疑最大的林夕，她終于向我們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是一位負責遺囑認定的律師，其實夫人已經(jīng)得了絕癥，將不久于人世了。夫人請她來就是為了商討遺產分配的事情，只可惜夫人臨終之前都沒有將遺囑擬好，只是和她講述了自己的遺愿。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那尊丟失的金絲楠雕塑，夫人本來想要在她去世之后遺贈的人，竟然是家里的保姆小婉。

（三）

聽到這里，我和幾位警官都大為震驚，似乎這家人之中還藏著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終于，在管家那里，我們了解到這家人背后的一些秘密。

夫人和吳老爺其實是半路夫妻，吳小姐也不是夫人的親女兒，夫人年輕的時候一直忙于工作，也沒有時間處理兒女情長的瑣事。不過夫人和小姐雖然不是親母女，關系卻十分親密，就連吳小姐人生的另一半都是何夫人親自挑選的，也就是夫人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婿陳默。

陳默這個人比較老實，也蠻會照顧人的，只不過身體一直有些問題，有很嚴重的肺病，每天都要靠吃藥維持。以前陳默也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只可惜后來因為賭博家道中落，便被何夫人接濟，做了吳家的上門女婿。

保姆小婉是去年才來到家里做事的，由于勤快懂事，夫人一直特別喜歡，但是具體為什么夫人會把自己最重要的遺產留給保姆小婉，林夕也不知道原因。雖然如此，畢竟也沒有正式的遺囑和錄音，單單憑借律師的話，夫人的遺愿終究還是實現(xiàn)不了了。

所有人的審訊都已經(jīng)告一段落了，測謊儀全然沒有任何反應，難道說真的有個會輕功的世外高人，能夠踏雪無痕飛檐走壁潛入這棟別墅，殺了夫人，偷走金絲楠雕塑，又不留痕跡地離開嗎？

（四）

聽見我對測謊儀的質疑，警員小李立刻不服了起來，他聲稱自己的發(fā)明一定沒有問題，還非要拉著我做一下檢測。

我把貼片放在胸口前坐在椅子上，雷隊饒有興致地問道：“小何同志，請問，我們檢驗處的警花葉醫(yī)生和你的女朋友，誰長得更好看?。俊?/p>

“我還沒有女朋友呢。”

“那你想不想讓我們的小葉做你的女朋友??？”

“這、這不好吧?！?/p>

話音剛落，測謊儀立刻發(fā)出了嘀嘀嘀的聲響，房間里的大家一陣起哄，葉梓通紅著臉害羞地跑了出去。

這時，山下的大部隊打來電話說，積雪已經(jīng)融化許多，可以趕路了，大概還有兩個小時就能到這邊了，可我們的肚子實在是支持不了繼續(xù)等下去了。保姆小婉為我們燒了吳老爺昨天白天親自在大河里面釣來的鯉魚，不知是因為太過饑餓還是什么原因，我只覺得這頓魚是自己平生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魚。

聽到夸獎，吳老爺來了興致，滔滔不絕地講到自己為了釣魚，特意花重金打造的一支韌勁十足的實木釣竿，上面還有用金絲雕刻的自己的名字。

而且他尤其喜歡夜釣，常常走上十幾公里的山路，釣到第二天凌晨才回來。也正是因為經(jīng)常凌晨回家，總打擾到本就睡眠不好的何夫人，所以才搬到樓下二層的房間和夫人分居的。

（五）

“我聽說東北的河流冬天不是都會凍起來嗎？魚都凍在冰里怎么釣啊？”

從小生活在江南水鄉(xiāng)，不知道冰河為何物的我，突然拋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又引得眾人哈哈大笑。雷隊長熱心地跟我解釋，其實冬天的冰河也不是完全凍死的，甚至在冰層底下還有水流在不斷流動。

其中的原因除了地下的氣溫本來就不像地表容易受到冷空氣影響之外，還由于冬天氣溫低，空氣溫度在0℃以下，水具有反常膨脹的性質。水在4℃時密度最大，沉在水的最下方，從水面以下水的溫度是逐漸升高的。所以，冬天時，越往下河水越溫暖，釣魚的時候只要在冰面上鑿出一個圓圓的冰窟窿，就可以把魚鉤或者漁網(wǎng)撒下去進行捕魚了，最著名的查干湖冬捕也是如此。

我似懂非懂地聽著雷隊長的解釋，腦袋里不住地想象著圓圓的冰窟窿是什么樣子的。飯吃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受到了啟發(fā)，我猛然放下了筷子，并馬上叫住了還在痛快吃喝的眾人，讓大家穿好衣服，拿上繩子，跟我一起去一個地方。

我終于想明白那尊苦苦尋找許久的金絲楠雕塑究竟被兇手藏在哪里了。

四、金絲楠重現(xiàn)

序言

幾位警官跟著我到了別墅門外，門廳右側的那棵榆樹跟前，我伸手指了指樹下的那一口古井，并告訴大家那尊金絲楠雕塑應該就在這口古井里面。

小石拿著電燈向井里面照去，一束金光頓時從水波里面映襯上來，果然就是那尊消失不見的金絲楠雕塑。

其實早在保姆說聽到雕塑和石壁碰撞聲和水聲的時候，我們就應該想到了，如果想真正偷走金絲楠，兇手自然不會傻到把雕塑藏在自己的房間。

一人多高的雕塑也很難完美地隱藏起來，藏在外面又會留下監(jiān)控和腳印，因此，門外的古井顯然就是最好的藏匿地點了。這一切也是源自于雷隊長講述的圓圓的冰窟窿以及溫度更高的水下所給我?guī)淼膯l(fā)。

（一）

那尊金絲楠雕像并沒有徹底掉落到井下面，而是安放在早已經(jīng)被人用繩子固定好的水桶里，水桶里還裝了一些水作為緩沖。

我和幾個警員齊心協(xié)力，很容易就將它取了上來。

整個金絲楠雕像完好無缺，連塊破損的痕跡都沒有，葉梓不禁感嘆，感覺這雕塑不像是丟進去的，反倒像是放進去的。

井的周圍都沒有腳印，肯定是事先有所預謀。而從位置上來看，這口井對應的房間，正好就是保姆小婉和吳小姐夫婦的房子上方。由于二層的雜物間和餐廳晚上都是鎖住的，鑰匙只在管家手里，一樓的管家有監(jiān)控為證沒有作案機會，四層夫人的衛(wèi)生間窗子很小，金絲楠雕塑根本塞不進去，吳老爺和林夕小姐的窗戶以及其他房間都離著這口井比較遠，應該不太可能做得到。

刨除掉有不在場證明的女婿陳默，有可能犯罪的也就只有何夫人的女兒吳小姐和保姆小婉了。不過還有一件很關鍵的東西，我們還沒有找到，那就是鑰匙——夫人手上那唯一一把能打開放置金絲楠雕塑的木槽鑰匙，為什么兇手沒有把鑰匙也一并丟盡井里面呢？

（二）

由于范圍縮小了，我們的工作重點也就轉移到了保姆小婉和吳小姐二人身上。雷隊一面組織警員重新審訊，另一面對二人的房間和活動區(qū)域進行進一步的搜尋。

與此同時，另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傳了回來。經(jīng)過篩選排查和照片比對，警局的同志們終于查到了她的真實身份。原來保姆小婉其實叫徐小婉，而她的父親正是一位古董商販。經(jīng)過和吳老爺核實，這位姓徐的古董商販正是那尊金絲楠雕塑原來的主人，也就是被何夫人欺騙結怨的那個古董商販。

原來在得知夫人想把最貴重的金絲楠遺贈給保姆小婉時，經(jīng)驗豐富的雷隊長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已經(jīng)默默打電話給局里的同事們調查她的身份了。

掌握了基本推理和犯罪動機的我們興奮不已，現(xiàn)在似乎只剩下一些關鍵性證據(jù)就可以解開謎團了。

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我們正討論之間，樓上搜查的警官又傳來了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本案最為關鍵的證據(jù)，夫人手里那把金絲楠雕塑鑰匙也終于被搜查出來了，不出所料又有些出乎意料地被發(fā)現(xiàn)在保姆小婉房間的衣籃里。

（三）

在搜尋到鑰匙這一個關鍵證據(jù)之后，整起案件的最后一塊拼圖也完成了。面對雷隊長的指控，保姆也說了實話，她的確就是被何夫人逼死的那個古董商的女兒，但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是自己殺死了何夫人。

她坦白說，自己剛剛來這里做保姆的時候確實有過報仇的想法，但是當她真正接觸了何夫人之后才慢慢意識到，其實何夫人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對自己很照顧，當年的事情也不是夫人一手造成的，說到底只不過是一場商業(yè)競爭而已。后來她還親自找夫人說清楚了一切，誰知道夫人不但沒有趕她走，還繼續(xù)留她在家里面做工，她對夫人早就沒有所謂的恨了。

轉眼之間，時間到了下午的三點半，別墅外面終于響起了姍姍來遲的警笛聲。透過別墅的窗子向外面望去，院子周圍的一排警車已經(jīng)?？吭陂T前。面對警方的審訊，保姆小婉并沒有認罪，而是不斷地哭喊著冤枉，可是面對確鑿的證據(jù)，卻也改變不了什么。

一切推理都指向保姆小婉這一個可能，證據(jù)也確鑿充分，但是卻總覺得一切順利得有些太過于蹊蹺了。

（四）

一個能夠周密地設計好一切，細致到連殺人所用的兇器都能擦拭干凈的高智商兇手，為什么會如此草率地把這樣一個關鍵證據(jù)遺留在這么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呢？

無論是把鑰匙丟進井里，還是趁去廚房做飯的時候把鑰匙轉移到別人的房間，她明明有那么多機會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為什么會不行動呢？

而且證明她是犯罪兇手的推理很多都是源自于保姆小婉自己的陳述，如金絲楠下落的表述，以及可以坐實吳老爺和陳默不在場證明的樓梯聲。如果她是真兇，為何要親口說出那么多對自己不利的證據(jù)？這結果越像是她，反而就表示越不是她。

何況，仔細想起來，整件事情還有幾個不太合理的地方，沒有得到答案。我默默走到小婉所住的樓梯間，不斷地翻閱手中的一份份筆錄，思索著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殘破的屋頂，以及小婉的衣籃正上方，那個不大不小剛好能塞下一把鑰匙的縫隙似乎都在向我訴說著什么。我越來越感覺這樁案件的背后有別的隱情，可是一個個看似不可能被推翻的邏輯和證據(jù)擺在面前，卻怎么也想不出其他的答案。

（五）

時間又過去了十五分鐘，前來的刑警們已經(jīng)處理好了一切。何夫人的尸體經(jīng)過處理被裝進了運尸車，前來的法醫(yī)團隊經(jīng)過查驗再次確定了之前小葉推斷的尸體死亡時間，保姆小婉也終于要被警察帶走了。

葉梓來到樓梯口招呼樓上的我下來，大部隊就要返回刑警支部了。我讓她先回去準備，自己一會兒就到，于是她獨自走下了樓，一邊走一邊還不斷地用手敲擊著樓梯間的墻面，簡陋的木板墻面搖晃著“嘎吱”作響。

我于是站起身來，猛然推開了樓梯間的屋門，一道陽光透過表盤玻璃的倒映，霎時間灑進門來，看著面前的景象，我突然想明白了一切。

為什么測謊儀會毫無反應，又是為什么同一件事情的表述會有那么多細枝末節(jié)的不同，原來兇手的破綻早就被那個人親口說了出來，而本以為的巧合，其實也都另有原因。

大腦飛速運轉著，我走進隔壁房間查看自己想要證實的那個猜想，馬上又跑上了四層夫人的房間，經(jīng)過反復的翻找搜尋，終于找到了可以解釋這一切蹊蹺的那一份關鍵證據(jù)，也終于知道了這個案件真正的兇手。

五、時鐘的謊言

我從四樓飛奔下樓梯，一個滑步?jīng)_向眾人，準備帥氣登場，卻不小心邁空了最后一級樓梯，一個馬趴摔倒在雷隊長的面前。

我告訴大家自己還有個問題想確定一下，于是借了女婿陳默的鋼筆，在一張白紙上畫了一個表盤，上面畫了一條水平的橫線，又把鋼筆放還到了女婿陳默的口袋里，接著將這幅畫舉到了吳老爺面前。

“請問，吳老爺，您昨天晚上從廁所回來看到的時間是不是這樣的？沒錯，三點四十五，就是這樣?？墒沁@根本就不是三點四十五！指針鐘表的時針是跟隨分針一起轉動的，當分針指向數(shù)字9的時候，時針的位置并不是正好呆在數(shù)字三，而是應該處在三和四之間更靠近四的位置。所以說，無論案發(fā)是什么時間，表盤上的指針都不可能是水平的一條直線！”

（一）

“表盤上既然出現(xiàn)了一條直線的狀態(tài)，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故意轉動了鐘表的指針，基于這一點再結合監(jiān)控里樓梯聲的間隔可以分析，其實吳老爺從四樓衛(wèi)生間回來的時間根本就不是三點四十五，而是三點整。

“兩個人從吳老爺房間喝酒結束的時間也不是五點左右，而剛好是何夫人遇害時間的四點到四點半之間，兇手撥動表盤上分針的目的就是要讓我們從一開始就以不在場證明為由，將他排除在外?！?/p>

眾人聽后驚愕不已，吳老爺一再表示自己沒有撒謊，他昨天晚上真的看到了表盤上是一條橫線的狀態(tài)。

“的確，三樓樓梯間的鐘表很大很清晰，雖然吳老爺年歲已高有些眼花，但是看錯的可能性也確實不大。

“而且，對于表盤上時間的表述一開始就是吳老爺親口告訴形容給我們的。如果吳老爺真的是兇手，他不必把對自己如此不利的證據(jù)直言不諱地講出來，我們相信吳老爺?shù)拇_沒有說謊。

“其實，他只是被別人利用，當作自己的不在場證明了。而利用他的人，就是殺害何夫人偷走、金絲楠的真正兇手——他的女婿陳默?！?/p>

（二）

突然被揭穿身份的陳默猛地后退了半步。

“你之前說自己是不小心把啤酒瓶掉落在地面的，而保姆卻說自己聽到的是敲擊墻面的聲音，我們都以為這兩種聲音并沒有什么差別，直到我去到保姆住的雜物間時才發(fā)現(xiàn)，由于房間木板墻面的破舊，敲擊墻面會發(fā)出‘嘎吱聲響，與掉落地板的聲音完全不一樣，正是因為這樣一個細節(jié)讓我開始懷疑到你的頭上。

“其實你的表述一直都存在一些不合理的地方，為什么你會如此湊巧地在樓道里面碰見吳老爺，為什么你剛好在一切案件都發(fā)生過后才返回房間，又是為什么明明經(jīng)過了二三層緩臺卻沒有注意到遺失的金絲楠雕塑。一次的巧合是巧合，一系列的巧合連在一起就是一個有預謀的精心設計。

“你早就計劃著要殺害何夫人，盜取金絲楠雕塑了，而律師林夕的到來正好給了你可以嫁禍的機會，你提前在門口觀望等待著有人起夜出門，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可以做不在場證明的證人。

“在發(fā)現(xiàn)吳老爺出門上衛(wèi)生間之后，你馬上前往三樓走廊撥動了表盤的分針，又假裝和吳老爺偶遇，并引導他故意看向表盤的時間，之后借機跑去他房間喝酒，也就完成了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p>

（三）

聽到推理，陳默還在不住地狡辯著，在他連連否認之時，警員的背包里面卻傳來了測謊儀嘀嘀嘀的聲響。

陳默嚇得癱坐在地上，翻著自己的衣兜，才發(fā)現(xiàn)了藏在自己上衣口袋里面的測謊儀連接貼片，那是我剛剛在還他鋼筆的時候偷偷放進去的。

可為什么審訊的時候測謊儀毫無反應，現(xiàn)在卻十分靈驗呢？我想或許是因為現(xiàn)在他的藥效過了吧。

撒謊的人在食用過安眠藥之后，逃避測謊儀的追查也就輕而易舉了。我想它現(xiàn)在還在陳先生隨身攜帶的治療肺病的藥瓶里面吧。

其實有一個，我們之前一直都覺得是無關緊要的點，甚至會把它當成玩笑的一個蹊蹺之處，那就是吳小姐一個睡覺一直很安靜的人，為什么突然會有一天鼾聲連天，甚至連自己老公出門喝酒，并且用酒瓶敲擊墻壁發(fā)出巨大聲響之后都沒有絲毫察覺。我想除了由于過度勞累，另一個原因，大概就是吃了鎮(zhèn)定的藥物了。

因為肺病的藥物剛好和安眠藥是一樣的圓形藥片，所以為了更好地實現(xiàn)自己的計劃，不被吳小姐察覺，便偷偷用自己肺病的藥物調換了何夫人的安眠藥。

警察們取來陳默手里的藥瓶，在試劑的檢驗下可以發(fā)現(xiàn)，陳默藥瓶里面的藥正是安眠藥。

（四）

看到瓶子里面的安眠藥，陳默滿是疑惑。

“你是不是在想，自己明明已經(jīng)把藥換回來了，里面怎么還是安眠藥呢？的確，你是一個很細心的人，但是你機關算盡，卻算不到何太太會不小心把桌子上的藥瓶弄灑的這個意外。你以為自己調換的藥是你之前調包放在桌角上治肺病的藥片，其實你換走的是何夫人管家放在柜子里的新藥。而原本治療肺病的藥片，還安靜地躺在夫人房間的垃圾桶里呢?！?/p>

聽到這些，陳默不再反駁了，他承認是自己殺害了何夫人。兩年前他因為賭博把自己輸?shù)脙A家蕩產，直到后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場賭局的操盤手就是何夫人。那個可惡的老太婆害他丟了家業(yè)，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所以他才要殺了她，為自己不堪的人生報仇。然而陳默不知道的是，其實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幫他。

吳老爺拿出了一張卡，默默地對他說：“你是夫人從小看著長大的，雖然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卻比親生兒子還要喜歡。可是她看著你每天混跡于賭場，不務正業(yè)，實在是恨鐵不成鋼，所以在兩年前，夫人買通了賭場的老板做局，贏光了你所有的家產，希望你能從此戒賭。其實你的家產她一分錢都沒有動過，都存在她設立的賬戶里面了，賬戶寫的是你的名字?！?/p>

（五）

得知一切的陳默淚流滿面，他認下了指控的所有罪行，并甘愿用自己的后半生來贖罪。案件終于告破了，我們回去后又經(jīng)過了為期兩天的休整，終于要離開伊春了。

臨行之前的慶功宴上，女法醫(yī)葉警官偷偷把我約到一邊，問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問題。

“如果是你的話，你會為了自己脫罪陷害你愛的人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p>

“其實女婿陳默真正愛的人是保姆小婉?！?/p>

“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眼神啊，喜歡的眼神是裝不出來的，就好像你現(xiàn)在看我一樣。我不懂得探案，但是我明白人心，其實情感才是這世間最難解的謎題?！?/p>

雖然聽得一頭霧水，但我還把這句話默默記在了心里。辭別了葉醫(yī)生，小李開車送我們前往返程的車站，我坐在汽車副駕駛座上，翻看著葉醫(yī)生發(fā)給我的照片，回味著此次難忘的經(jīng)歷，突然一張圖片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用手指仔細在相片上畫著弧線，突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你的測謊儀是什么原理？”

“是根據(jù)人的心率測謊。撒謊的人心率會升高，超過一定數(shù)值機器就會響。”

“看來這個案子還沒完全解開。”

“兇手已經(jīng)全部交代過了，藥瓶上也找到了他的指紋，難道殺害何夫人盜取金絲楠雕塑的兇手還會是別人不成？”

“是也不是。走，掉頭，我們回別墅?！?h3>六、會飛的雕塑

序言

也許在我們印象里面，雪后就該是平靜無瑕伴隨著細碎樹枝的樣子，可是別墅處于山間盆地，雖然飄雪卻并沒有什么風，怎么會有那么多細碎的樹枝呢？第二，就是夫人的鑰匙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保姆小婉的衣籃里面呢？陳默已經(jīng)故意通過閃燈把嫌疑引向林夕身上了，再如此不是自相矛盾嗎？第三，把樓梯聲音復原一下，一聲是吳老爺去四樓，二聲是吳老爺下樓和陳默上樓，三聲是陳默下樓，四聲是陳默去殺人，五聲是偷鑰匙回來，六聲是去取金絲楠雕塑，七聲是將金絲楠雕塑搬回去，八聲是故意制造聲音返回房間。仔細想想為什么陳默在偷到鑰匙之后沒有直接去盜取金絲楠雕塑，反而要返回房間呆上五分鐘再出門呢？

我們總是先入為主地認為兇手去殺害何夫人，目的就是盜取金絲楠雕像，卻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其實殺害何夫人和盜取金絲楠雕塑根本就是兩個案件。

（一）

“如果是兩個案件，為什么陳默要把另外一個案件也攬在自己身上呢？”

“因為陳默喜歡小婉?！?/p>

“難道說，偷取金絲楠雕塑的是保姆小婉？”

“只是陳默自己那么認為而已，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犯罪學講過，案件的真兇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獲益最大的那個人，兇手就是那個能合理地逃避測謊儀，本不應該被排除在外，卻因為事情發(fā)展，最終成為最大贏家的人?！?/p>

汽車回到了別墅院子里面，我沖出車門，先是帶著眾人跑到了門口的古井旁邊，緊接著跑到三層走廊，在小婉的房間門前徘徊片刻后又徑直跑向了門廳，終于驗證了這個不可思議的猜想，甚至還看到了可以坐實兇手的關鍵證據(jù)。

我興奮地從椅子上蹦跳起來，然而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不明所以和我一路折騰的眾人終于忍受不住了。于是，我開始仔細給大家解釋一切的始末。

“我們剛剛去了三層的走廊，走廊里面的開關距離窗口有足足兩米的長度，而監(jiān)控里面的黑影卻是一個完整的人身像。在一閃而滅的燈光下，這個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這個人影根本就不是兇手，而是窗外的金絲楠觀音像。”

（二）

“窗外？怎么可能，我們不是檢查過了嗎？外面并沒有任何痕跡啊。難不成這尊雕像會飛？”

“雕像自己當然不會飛，可是如果有人幫它插上翅膀，那就完全不一樣了?！?/p>

我把監(jiān)控調到了閃光的那一幀畫面，卻并沒有把注意力放在燈光和人影上面，而是引著眾人注意到金色的背景里面有一條黑色的橫線，在窗戶的倒映下，明亮的燈光照在那個橫線上，閃著點點的金色花紋，經(jīng)過不斷放大之后，眾人才發(fā)現(xiàn)，那道金色花紋上映著一個名字。原來，這條黑色的線正是吳老爺?shù)膶嵞窘鸾z釣竿。

沒錯，盜取金絲楠的人其實就是吳老爺。

其實讓我想到這一切還要感謝葉醫(yī)生拍到的照片。經(jīng)過仔細查看，我才發(fā)現(xiàn)只有別墅門口右側的榆樹上有部分樹枝沒有落雪，而掉落的樹枝也只散落在那棵樹下，連接古井和無雪的樹枝成為一條曲線時，就會發(fā)現(xiàn)，這條線經(jīng)過的地方剛好是吳老爺?shù)姆块g。

正是他用釣竿勾連著將金絲楠雕塑運送到保姆小婉窗戶正對的那口古井時，不小心才把樹枝折斷的。

（三）

昨天晚上凌晨三點，吳老爺去四樓拿了夫人的鑰匙，正準備去偷金絲楠雕塑的時候卻碰見了要上樓的女婿陳默。于是他暫停了自己的計劃，同女婿一起在房間里喝酒聊天，也間接幫對方做了不在場證明。

在女婿回到房間后五分鐘，他便急忙趕去樓上偷走了金絲楠雕塑。，為了將一切嫁禍給保姆，他小心翼翼地把鑰匙塞進了保姆房間墻面的縫隙里，又用自己的黑色實木釣竿勾住雕塑，在自己房間的窗臺把它放進了保姆房間正對的古井里面，所以，這雕塑才看起來像是放在里面的一樣。

不同年齡人的心率是不盡相同的，老人的心率要比年輕人的慢一些，所以他們撒謊也不會超過正常的數(shù)值。

而機緣巧合的是，由于殺人兇手一個陷害別人的無心之舉卻意外地讓另一個謎題留下了關鍵性證據(jù)。

“沒錯，確實是我干的，其實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我那嗜賭成性的女婿和家里的保姆有染，只可惜我在這家里人微言輕又沒有足夠的證據(jù)。后來我又不經(jīng)意間知道了那個保姆小婉原來就是古董商女兒，而多年前的那場金絲楠騙局，其實就是我在夫人背后一手操縱的?！?/p>

（四）

“我不能容許仇人的孩子毀了我女兒的家庭，也擔心她會把事情調查清楚來找我尋仇，便把小婉家世的事情告訴了夫人，來勸夫人趕她出門。結果沒想到，心地善良的夫人知道以后不僅不打算將她趕走，反而要立遺囑把金絲楠雕塑轉讓給她來贖罪。

“我知道以后氣憤不已，這個下作的女人不僅插足我女兒的家庭又來搶奪我的家產，迫不得已只好想了個栽贓嫁禍的辦法，想讓夫人回心轉意更改遺愿，只是沒想到事情最終鬧成了這樣。

“不過這樣也好啊，這樣就再也沒有人跟我爭夫人的家產了。所有的財產、別墅、金絲楠雕塑從此都將屬于我的名下。就算被你發(fā)現(xiàn)了真相又能怎么樣呢，夫人已經(jīng)走了，沒有機會再立遺囑了，我也沒有真的把雕塑偷走。

“而且就算認定我偷了，現(xiàn)在金絲楠也是我的財產，你們照樣定不了我的罪，我還是會把那個保姆趕出我們家的，她一分錢都拿不到，哈哈?！?/p>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其實夫人早就知道以您對于金錢的貪婪，是絕對不會同意把這尊雕塑轉讓給小婉的，所以她早就背著您擬好了一份遺囑?！?/p>

（五）

大家走出門廳，原來是律師林夕正坐在樓梯前，而她的旁邊是那尊金絲楠觀音像。林夕站起身來從觀音像合起的兩根手指里抽出了一張隱藏很深的金色箔紙，那張紙，正是夫人將金絲楠雕塑遺贈給保姆小婉的證明。

“說來還要感謝你，多虧了你的裝置，沒有讓這座雕塑完全浸泡在水中，這封遺書才得以完整地保存了下來。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惡念付出代價，世間的因果也會在輪回之中完成轉變。根據(jù)這份遺囑，保姆小婉將會最終取得這尊雕塑的所有權，而你通過欺詐手段阻礙被繼承人變更遺囑并且私吞被繼承人遺產的行為，將會讓你失去夫人遺產的全部繼承權！”

一切終于結束了，吳老爺為自己的貪婪付出了應有的代價，女婿陳默也洗脫了盜竊的罪名，得到了減刑，善良的保姆小婉也沒有堂而皇之地接受這份來之不易的財產，而是決定把這尊金絲楠雕塑無償捐贈給當?shù)氐牟┪镳^。

我因為此次的破案受到了嘉獎，一躍成了我們院里最年輕的檢察官。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其實當時，在我之前，早就有一個人提前破解了所有謎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