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洋洋
摘 要 疼痛描述詞在診療過程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然而,疼痛描述詞語義復雜、抽象,無法展現(xiàn)疼痛感受的細節(jié),在跨文化語境中很難翻譯?;谧匀徽Z義元語言釋義的疼痛描述語言,其詞匯和語法都非常簡單,且在所有語言中普遍存在,方便患者理解和翻譯成其他語言。這種方式也有助于患者描述疼痛感受的細節(jié)。
關(guān)鍵詞 《麥吉爾疼痛量表》 疼痛描述詞 自然語義元語言 語義基元
疼痛是生活中常見的疾病感受,是人們求醫(yī)最常見的原因之一。醫(yī)學界從生理和心理層面研究疼痛,語言學家則關(guān)注疼痛的語言方面。Lascaratou(2007)4通過希臘語疼痛詞匯和語法的分析,解釋希臘人對疼痛的基本認知:“希臘人主要將疼痛理解為一種不及物的人稱“過程”,其次是“參與者”,身體部位很少被解釋為疼痛的所在地?!盠ascaratou(2007)還使用了認知語義學的研究方法,以力量動態(tài)模式的應(yīng)用為基礎(chǔ),關(guān)注疼痛的隱喻性表達。Halliday(1998)區(qū)分了疼痛的七種語義特征。孫炬、石磊(2009)對Lascaratou(2007)及Halliday(1998)做了介紹。劉銳、蘇新春(2014)揭示了漢語疼痛描述詞的詞匯結(jié)構(gòu)和語義特點,分析了疼痛表達與隱喻(容器隱喻)的關(guān)系。
本文關(guān)注疼痛描述的語言問題。診療過程中,醫(yī)生會提供疼痛量表,讓患者選擇量表中符合自己疼痛體驗的詞。世界范圍內(nèi)最具代表性的疼痛量表是《麥吉爾疼痛量表》(McGill Pain Questionnaire)系列。2009年,Dworkin等人制定了“擴展和修正版的《簡化麥吉爾疼痛量表》”(expanded and revised version of the Short-form McGill Pain Questionnaire,以下簡稱SF-MPQ-2)。SF-MPQ-2代表了醫(yī)學界最新、最成熟的疼痛測量方案。其中包括18個感覺類詞(sensory words)(詳見表1)。
SF-MPQ-2中的疼痛描述詞非常有代表性,因此我們選擇它作為分析疼痛描述語言的切入點。SF-MPQ-2中疼痛描述詞存在的問題,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疼痛描述語言普遍存在的問題。
本文分為三節(jié)。第一節(jié)以SF-MPQ-2中疼痛描述詞為例,分析疼痛描述詞在單一文化語境和跨文化語境使用中的問題;第二節(jié)指出解決上述問題的理論框架和方法(自然語義元語言理論和化簡轉(zhuǎn)換釋義法);第三節(jié)給出改進的疼痛描述方案,并對其進行說明。
一、 疼痛描述詞使用中的問題
表1中給出了SF-MPQ-2中18個疼痛描述詞及其漢語和俄語對應(yīng)詞。漢語譯詞參考的是李君等(2013),俄語譯詞參考的是Бахтадзе等(2016)。都是SF-MPQ-2的權(quán)威譯文。
通過對比SF-MPQ-2中的疼痛描述詞及其漢、俄語對應(yīng)詞,我們發(fā)現(xiàn)以下三個問題:
首先,疼痛描述詞的意義過于復雜和抽象。Melzack(1975)252早就指出第一版《麥吉爾疼痛量表》的問題:“其中有些詞可能超過患者的詞匯量,需要被定義?!痹搯栴}在SF-MPQ-2中也存在。無論是SF-MPQ-2中的英語詞,還是漢語、俄語譯文中使用的詞都非日常生活用詞?;颊咴诼牭竭@些詞或者使用這些詞時,無法從直覺上判斷自己理解的意思與該詞的意思是否一致。以漢語為例,什么是“冷痛”?何為“穿刺痛”?普通患者似乎很難準確說出這些詞的意思,那么醫(yī)生憑借什么來判斷患者的病情?
其次,很難將SF-MPQ-2中的疼痛描述詞準確翻譯到其他語言。王玲等(2003)96指出:“McGill疼痛問卷(MPQ)作為一種敏感可靠的自報性疼痛評價方法已經(jīng)被許多國家采用,但將其直接譯成中文并不一定完全符合漢語疼痛描述特點?!?/p>
我們以stabbing pain為例。首先來看stabbing pain的漢語譯詞是否準確。李君等(2013)將其翻譯為“刀割痛”,王江林(2018)則譯為“刺痛”。兩個詞都是由專業(yè)人士翻譯,但差別卻很大。這并非譯者能力有限,而是由于疼痛描述詞意義過于復雜,譯者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詞來翻譯。stab的定義中使用了sharp(尖銳的)來描述工具的形狀。sharp既可以指“尖的”也可以指“鋒利的”,該詞與knife(刀)搭配指的就是“鋒利的刀”。在stabbing pain中,它指的是“鋒利的”還是“尖銳的”呢?這一點很重要。因為這決定了譯文準確與否。二者的區(qū)別就在于工具(比如刀)與被作用的人或物體接觸的位置是面還是點。我們認為接觸的是點。一是因為上面定義中sharp后面緊跟著的詞是pointed(帶尖的)。二是俄語的對應(yīng)詞колет在《俄語詳解大詞典》中的釋義為:
Касаясь чем-л. острым,причинять боль,вызывать ощущение укола.(Кузнецов 2000)442
(用尖銳的物體接觸某物時,引起扎、刺的感覺。)
因此,stabbing pain更接近于“刺痛”。至于漢語的“刀割痛”,先來看《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中“割”的釋義:
割:用刀截斷。
定義中的“截斷”表明,“刀割”的截面一定是“直”的,而不是“尖”的。也就是說,“刀割痛”不是用刀的“末端”去“割”,而只能是用“刀面”去割。兩種疼痛感受不同。
又如,SF-MPQ-2中的cold-freezing pain,李君等(2013)將其翻譯為“冷痛”,Бахтадзе等(2016)翻譯為ощущение холода (мерзнет),翻譯為漢語是“感到冷(凍僵)”。但“冷痛”是中醫(yī)術(shù)語,《簡明中醫(yī)辭典》(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79)中其定義為:“痛處有冷感,局部喜熱的癥狀。為里寒的表現(xiàn)??梢娪谖竿?、腹痛、痹癥等。”將兩種癥狀名稱簡單對應(yīng)是有問題的。那么,cold-freezing pain到底指的是什么樣的疼痛呢?其實它指的是人在身體部位凍僵時感受到的那種疼痛,俄語譯詞描述了這種疼痛癥狀。但俄語譯詞的問題是ощущение холода(мерзнет)并未指出這是一種疼痛的感覺,而是單純地說這是“感到冷(凍僵)”,當然也不符合英語詞表達的意思。王江林(2018)將其翻譯為“凍僵樣痛”,比較貼近英語詞的原義。D705F28E-EDC0-4F93-8E47-586B33907E3A
再如,SF-MPQ-2中的heavy pain,李君等(2013)將其翻譯為“墜痛”是不準確的。墜痛是有方向的——一種向下的痛感。heavy pain指的則是一種壓迫性的痛感,俄語翻譯為тяжесть,王江林(2018)將其翻譯為“沉重樣痛”比較準確。但俄、漢語譯詞這種非常模糊的表述,同樣會讓患者不知所云。
最后,疼痛描述詞無法展現(xiàn)疼痛感受的細節(jié)。疼痛描述詞將眾多語義要素濃縮進一個詞。一個詞中的某些語義要素可能符合患者的疼痛感受,另一些則可能不符合。然而,患者選擇一個詞就代表他接受了該詞的所有語義要素,必然會導致描述不夠精確。例如,stabbing pain和piercing pain乍看上去似乎沒什么區(qū)別(像漢語說“刺痛”和“穿刺痛”),但如果單獨看stab和pierce的釋義則會更清楚:
stab 在殺人或傷害人時,將一個尖銳的、帶尖的物體,尤其是刀推進某人身體里。(Hornby 2016)1517
pierce 在某物上弄一個小孔,或者用尖銳的物體穿過某物。(Hornby 2016)1159
可以看出,stabbing pain傾向于表示突然的、快速的、尖銳的疼痛;piercing pain雖然疼痛也是尖銳的,但是疼痛的持續(xù)時間要更長,因為有一個“穿過”的過程。如果我們不單看二詞的釋義,似乎很難明白二者的區(qū)別。更何況患者在身體疼痛和就醫(yī)的雙重壓力下,要去識別這些差異就更難上加難了。如果我們能像詞典釋義那樣來描述疼痛,就能解決這一問題。
綜上,SF-MPQ-2中疼痛描述詞的問題可以歸結(jié)為:首先,單一文化語境下,各個語言中使用的疼痛描述詞都異常復雜,患者直覺上很難理解;其次,跨文化語境下,無法找到精確的對應(yīng)詞來翻譯;三是疼痛描述詞無法展示疼痛感受的細節(jié),導致疼痛描述不夠精確。
在第二節(jié),我們將提出解決上述三大問題的理論框架和具體方法——自然語義元語言理論及化簡轉(zhuǎn)換釋義法。
二、 疼痛描述詞的改進思路
疼痛描述詞使用中存在的問題,促使我們尋找一種更優(yōu)化的疼痛描述方案。自然語義元語言理論提供了這種可能。自然語義元語言學派是世界主流的語義學研究流派之一,在多年的實踐中提出了一整套科學的跨文化語義研究方法。該學派認為,某些核心理念為全人類共享,基于此,不同民族、國家的人才能相互理解,跨文化交際才得以實現(xiàn)。這些普遍的人類概念對應(yīng)人類語言中的詞或詞素,它們的普遍組合方式即“普遍語法”(Universal Grammar),元語言詞匯和普遍語法構(gòu)成了一套自然語義元語言(Natural Semantic Metalanguage,以下簡稱NSM)。
自然語義元語言的詞匯部分包括三個層次:語義基元(semantic primes)、語義分子(semantic molecules)和一些實用的國際詞(useful international words),它們共同構(gòu)成了三級語義元語言。三者的區(qū)別在于:語義基元是世界各個語言中普遍存在的、意義最為簡單、無法進一步分解的單位,共計65個。該學派主要利用其對一些抽象概念進行釋義,如情緒、價值觀、言語行為等。但使用這些詞對一些具體詞匯,如人工制品(杯子、自行車)等進行釋義會導致釋義過于繁冗,因此有必要引入一些各語言中普遍存在,但意義更為復雜的詞(仍可分解為語義基元),這樣的詞便是語義分子,其數(shù)量大概有60—80個。
近年來,該學派又提出了“最低限度英語”(Minimal English)的概念,最低限度英語中不僅包括語義基元和語義分子,還包括一些雖然不具通譯性但在大多數(shù)語言中普遍存在且非常實用的“國際詞”。三類詞全部加起來共計250個左右,詳見Goddard(201215,201813-17)。[1]
語義基元具有四大特性:首先,自然性。即它來源于自然語言。這與由人工符號構(gòu)成的元語言不同,因為它來自自然語言,在理解上不需要借助專業(yè)知識。人工符號是人為規(guī)定的,不同的人工符號有不同的規(guī)則。其次,極簡性。語義基元是語言中意義最簡單的,人天生就能理解。再次,自明性。由于它是最簡單的,因此使用者能夠憑直覺判斷其意義與自己理解的意思是否相同。最后,普遍性。語義基元在所有語言中普遍存在,從而避免了翻譯過程中意義的失真。
回到我們前面指出的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疼痛描述詞的意義過于復雜——可以通過語義基元的自然性、極簡性和自明性特征解決。第二個問題:跨語言翻譯過程中疼痛描述詞意義失真——可以通過語義基元的普遍性特征解決。
至于第三個問題,我們需要借助NSM理論的核心方法——化簡轉(zhuǎn)換釋義(reductive paraphrase)?;嗈D(zhuǎn)換釋義與傳統(tǒng)釋義不同,它遵循幾個原則:首先,釋義詞比被釋義詞簡單(所謂“化簡”),化簡轉(zhuǎn)換釋義中的釋義詞全部由語義基元和語義分子構(gòu)成;其次,由于語義基元、語義分子和它們的組合規(guī)則都是普遍的,因此化簡轉(zhuǎn)換釋義的釋文可以很容易地在不同語言之間轉(zhuǎn)換,又保證意義的一致;最后,化簡轉(zhuǎn)換釋義將復雜的詞義分解為若干語義要素,將最基本的語義要素直觀地呈現(xiàn)于讀者面前,讀者可以更自由地選擇符合自身疼痛體驗的語義要素。這就解決了疼痛描述詞無法呈現(xiàn)疼痛感受細節(jié)的問題。傳統(tǒng)上,元語言一般用于詞典釋義,如楊玉玲、宋歡婕、陳麗姣(2021)設(shè)計了一套元語言用于外向型漢語學習詞典釋義,但我們給出的元語言釋義既作為疼痛描述詞的釋義,也作為疼痛表達的方案進入到實際交際場景中,是對元語言釋義應(yīng)用場景的拓展。
在第三節(jié),我們將借助上述理論和方法,對SF-MPQ-2中的18個疼痛描述詞進行改進。
三、 疼痛描述詞的改進方案
我們先對“疼痛”(pain)進行釋義。SF-MPQ-2中18個詞大多數(shù)是形容詞加名詞pain(痛)的“形名結(jié)構(gòu)”,因此我們首先給出了名詞pain的元語言釋義,然后闡釋形容詞部分的語義。D705F28E-EDC0-4F93-8E47-586B33907E3A
疼痛是一種復雜的感覺,它有生理(客觀)的一面,也有心理(主觀)的一面。相應(yīng)地,疼痛描述詞構(gòu)成了一個特殊的語義范疇。國際疼痛學會(IASP,1986)對疼痛的定義是:疼痛是一種不愉快的感覺和情緒上的感受,伴隨著現(xiàn)有的或潛在的組織損傷??梢钥闯?,疼痛其實包含兩個部分:“①傷害性刺激作用于機體所引起的痛覺。②個體對傷害性刺激的痛反應(yīng),并伴有較強烈的情緒色彩?!保ê佳嗄?2013)1168
Goddard和Wierzbicka(2014)133給出了pain(痛)的元語言釋義:
a. 在那個時候他感覺不好;
b. 像下面這樣的時候某人能感覺到的;
c. 不好的某事發(fā)生在這個人身體的一個部位;
d. 因此,這個人感覺他身體的這個部位在發(fā)生不好的某事;
e. 在那個時候這個人不能不像這樣想:我不想要這。
pain的元語言釋義基本與IASP的定義吻合。例如a表示患者“不愉快的感覺和感受”,c指出了疼痛的生理層面,d則將心理上的痛感歸因于生理層面。但“該釋文的所有語義要素并不是列舉被釋義句子的‘真值條件,而是其‘日常意義的一部分”。(Goddard & Wierzbicka 2014)133換句話說,上述釋義并不能完全決定所描述的感覺一定是pain,但是與之有關(guān)的概念中一定包含上述要素。
1. 疼痛描述詞的核心語義要素及其改進方案
我們根據(jù)Hornby(2016)中對SF-MPQ-2中18個詞的釋義,確定了18個疼痛描述詞都具備的核心語義要素:位置、時間和強度。表2標注了3個要素在每個詞中的具體體現(xiàn)。其中,“位置”指的是疼痛發(fā)生的位置。所有的疼痛都發(fā)生在人體器官上,我們用“*”表示,指的是疼痛都作用于人體某個部位?!皶r間”指的是疼痛發(fā)作一次的持續(xù)時間,而不是患者疼痛癥狀持續(xù)了多長時間。該時間有長短之別:我們用“+”指持續(xù)時間較長(慢性),“-”指持續(xù)時間較短(急性)?!皬姸取敝柑弁吹膭×页潭龋袕娙踔?,我們用“+”表示痛感強烈,用“-”表示痛感不強烈。當然,疼痛具有主觀性,不同的人對疼痛強度的感知不同。此處的痛感強度指的是一般診斷學意義上的疼痛程度。
根據(jù)表2,我們給出SF-MPQ-2中18個疼痛描述詞的改進方案。該方案用自然語義元語言寫成,嚴格遵守了化簡轉(zhuǎn)換釋義法(詳見表3)。
2. 對疼痛描述詞改進方案的說明
對于上述改進方案,我們需要做一些說明。
首先,介紹下釋義的整體模式。表3第一行包括“我像這樣感覺疼痛”和“不好的某事發(fā)生在我身體部位”,這是所有詞釋義中都包含的。某個詞后面的[m]表示該詞屬于語義分子,其他未標注的都是語義基元。
方案中絕大多數(shù)疼痛描述詞(16個)的釋義都以“我像這樣感覺疼痛”開始。這不是任意的。有人可能會問,能否以“這是一類疼痛”(This is a kind of pain)開始?我們認為不可以。當我們說“我感覺到跳痛”,不是說有一類(a kind of)疼痛被稱為“跳痛”,因為“跳痛”范疇內(nèi)再沒有具體成員。我們只是在描述這種疼痛“像”(like)什么。但是tender和pain,caused by light touch的釋義中我們不需要這句話(表3中我們畫上了刪除線:我像這樣感覺疼痛:)。因為仔細分析這兩種疼痛描述詞,我們發(fā)現(xiàn),二者不是描述疼痛是什么樣,而是描述疼痛發(fā)生的條件,所以我們做了特殊處理。
其次,為了保證疼痛描述詞釋義的系統(tǒng)性,我們對三個核心語義要素進行了統(tǒng)一處理。“位置”要素統(tǒng)一處理為“不好的某事發(fā)生在我身體部位”,只有在itching pain(癢)的釋義中我們將其精確為“不好的某事發(fā)生在我皮膚[m]的一部分上[m]”。如果疼痛單次發(fā)作持續(xù)時間較長,我們用“不好的某事像這樣發(fā)生一段時間”描述,較短或較急則用“不好的某事像這樣在一刻發(fā)生”描述。如果疼痛劇烈,則描述為“當這不好的某事發(fā)生時我感覺很不好”,不太劇烈則描述為“當這不好的某事發(fā)生時我感覺不好”。
統(tǒng)一處理的好處在于可以直觀地比較不同疼痛描述詞的差異。例如,stabbing pain(刺痛)、piercing pain(穿刺痛)、tingling or pins and needles(麻刺痛)都是“刺痛”,區(qū)別何在?從疼痛發(fā)作的感覺來看,stabbing pain是:①“我感覺尖的[m]某物的尖的[m]末端[m]接觸我身體的這個部位;②一會兒之后尖的[m]某物的尖的[m]末端[m]在我身體這個部位里面”。piercing pain既包括了①、②,還包括了:③“一會兒之后這尖
的[m]某物的尖的[m]末端[m]不在我身體這部位里面;④在這一刻這尖的[m]某物在我身體這部位里面”。這說明piercing pain是某物穿過身體某部位的感覺。此外,在發(fā)作時間上,stabbing pain是“不好的某事像這樣在一刻發(fā)生”,而piercing pain則是“不好的某事像這樣發(fā)生一段時間”,因為“刺”是一瞬間完成的,而“刺”并“穿過”則需要一段時間。tingling or “pins and needles”與二者的區(qū)別則在于“我感覺很多尖的[m]東西的尖的[m]末端[m]接觸我身體這部位”,而前兩詞只有一個“尖的東西”。至于tingling or“pins and needles”和numbness,都包含“我感覺很多尖的[m]東西的尖的[m]末端[m]接觸我身體這部位”,二者的區(qū)別則在于前者是“不好的某事像這樣在一刻發(fā)生;當這不好的某事發(fā)生時我感覺很不好;后者則是“不好的某事像這樣發(fā)生一段時間;當這不好的某事發(fā)生時我感覺不好”。這說明,前者是瞬間發(fā)作的劇烈疼痛感,而后者是持續(xù)發(fā)作的不太劇烈的疼痛感。這與我們的科學認識相符合。
最后,這種釋義方案能夠直觀呈現(xiàn)上述各詞之間的語義包容關(guān)系。例如,sharp pain釋義的大部分要素都包含在stabbing pain、shooting pain和tingling or“pins and needles”中,這在一定程度上證明后面三個詞可以稱為sharp pain,這也符合我們的認識。D705F28E-EDC0-4F93-8E47-586B33907E3A
再回到第一節(jié)提到的三個問題。首先,疼痛描述詞意義復雜且抽象的問題。我們將其替換為語義基元和語義分子,它們是各個語言中意義最簡單的詞,患者很容易理解。其次,疼痛描述詞無法準確翻譯成其他語言的問題。語義基元和語義分子在所有語言中(近似)普遍存在,其詞匯和語法非常簡單,翻譯成其他語言非常容易(從英漢對比譯文可以明顯感覺出來)。同時,避免了意義在翻譯過程中失真。最后,疼痛描述詞無法呈現(xiàn)疼痛感受細節(jié)的問題。我們采取化簡轉(zhuǎn)換釋義法,將濃縮的詞義分解為若干語義要素,直觀呈現(xiàn)出來。我們既能將其聚集在一起表達SF-MPQ-2中一個疼痛描述詞表達的意義,也能有選擇地將某些語義要素組合描述量表沒有的疼痛感受,從而使患者獲得疼痛描述的主動權(quán)。
四、 結(jié) 語
本文針對SF-MPQ-2中18個疼痛描述詞在使用中暴露的問題(意義復雜、翻譯失真和缺少細節(jié)),借助自然語義元語言理論提出了解決思路,并以自然語義元語言釋義為基礎(chǔ)提出了解決方案。文中提供的元語言釋義,不僅是對疼痛描述詞意義的解釋,也是我們在描述疼痛時可以借助的有效工具。元語言釋義超出單純的詞典釋義范疇,具備了進入現(xiàn)實交際場景的可能性。但必須承認,改進方案中也存在一些問題,有些問題我們能意識到,但現(xiàn)階段無法提出更好的解決辦法;有些問題可能我們尚未意識到,希望在以后的研究中能繼續(xù)發(fā)現(xiàn)問題并不斷改進。
附 注
[1] 此處給出的是英語版語義基元、語義分子和有用國際詞。漢語版本語義基元表,參見:https://intranet.secure.griffith.edu.au/__data/assets/word_doc/0032/345992/Chinese_Table_Primes_Final_YE_07_11_2016.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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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馬 沙)D705F28E-EDC0-4F93-8E47-586B33907E3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