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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扎比內(nèi)大聲問道,“海因里希?是你嗎?”
一個瘦削的男孩站在那兒,光著背脊,背對著她倆,正手忙腳亂艱難地套他的運動褲。
由于吃驚,尤利婭的眼睛瞪得老大。因為從大腿到腘窩,男孩的身上全是鞭傷,背脊的中上部還有兩塊大大的瘀斑。他好不容易把褲子拉上去走后,又把上衣從頭上硬拽下來,然后拔腿飛快地穿過走廊朝體育館跑去。
“你有毛病??!大熱天穿這種長衣長褲!”扎比內(nèi)在他身后大聲嚷著,“告訴甜鼠小姐,我們也馬上就到!”
沒有回應。
當然也沒人指望他回答。他本來就很少說話,也不愛搭理別人?!俺聊蜒缘暮R蚶锵!薄绻那椴诲e,宗教老師就這么稱呼他。要是趕上心情不好,宗教老師就會說,像海因里?!に刮植┻_這樣不吭聲不出氣的學生,他可是從未碰到過。
尤利婭一下子癱坐在板凳上。雖然她合上了雙眼,可是剛才的畫面卻老在眼前晃動:海因里希身上的鞭傷,以及那兩塊大大的瘀斑。尤利婭心想,這些我永遠都忘不掉……
“你怎么啦?”扎比內(nèi)問尤利婭。
“我——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他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到底是誰把他打成這樣的呢?”
扎比內(nèi)聳了聳肩?!耙苍S是他爸爸吧,要不然就是他媽媽。也可能是兩個人一起打的。反正他又挨打了唄——難道這事你一點兒也不知道?”她邊說邊從尤利婭的包里拿出運動鞋,“你是現(xiàn)在就跟我走,還是待在這兒不動,繼續(xù)為海因里希的事費神?哎,我們可是幫不了他的。況且,他跟我們一點關系也沒有?!?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22/05/02/qkimagesqgsmqgsm202201qgsm20220137-1-l.jpg"/>
的確,這個海因里?!に刮植┻_——他跟任何人都不相干。他是這學年伊始從上一個四年級留級到他們班的,他比其他同學大了一歲多,快滿12歲了。他是一個孤僻的家伙,更確切地說,他是個矮小結實,除了體育課,門門功課都很差的學生。要說體育課,那他可是最拔尖的學生。他是班上跑得最快的,跳得最遠和最高的,器械運動中表現(xiàn)最靈活的:無論是單杠、雙杠,還是跳鞍馬他都做得非常完美,無可挑剔,那時他渾身上下充滿了勇氣。然而說到打架,那他簡直就是個膽小鬼、縮頭烏龜。
扎比內(nèi)有點不耐煩了。“別管海因里希啦!偶爾挨一下打很正常??茨隳菢幼樱孟衲銖奈窗み^打似的……”
“我是沒挨過打。”
“吹牛!真的沒挨過?就沒有被輕輕打過一下?就沒挨過一次耳光?你總不會說,你沒受過一次罰吧!”
“受罰——當然有。但不是你說的這種罰,不是挨打。我們家從來不打小孩。你們家都這樣?”
扎比內(nèi)若有所思?!鞍ご颉苍S我說得太過頭了。但是偶爾挨一下耳光,我的意思是一記有好處的耳光——這個是有的?!?/p>
尤利婭有些惱怒地說:“我倒想知道,一記耳光有什么好處。”
“那你得去問我媽媽,她就是這樣講的。她說,一記有好處的耳光是傷害不了誰的?!?/p>
扎比內(nèi)咧嘴笑了,但是馬上又生起氣來,因為尤利婭并沒有像她那樣,覺得她媽媽的話很有趣?!澳阌肿呱窭玻磕俏覀冏甙?!”
在走向體育館的路上,尤利婭問扎比內(nèi):“他有沒有覺得,我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那個海因里希?那又怎么樣!他對這事根本無所謂。他對什么事都無所謂!”
尤利婭卻不這么認為。這事海因里希不是無所謂的。相反,這事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他覺得害臊。否則,他不會把他的瘀斑藏在運動服里……
這樣想著的時候,她倆已經(jīng)來到了體育館,并且很快加入了正在做準備運動的四年級二班的隊伍中。圍成一圈的同學們蹦蹦跳跳,站在圈子中心的甜鼠小姐正擊打著鈴鼓。全班的光胳膊肘子一起劃起圈來就像風車的翼,運動著的光腿像極了游泳中的青蛙腿。高個子馬蒂亞斯開始像青蛙一樣呱呱地叫起來,整個四年級二班跟著發(fā)出這種嘶啞而單調(diào)的聲音,直到一陣急促的鼓聲響起,才結束了這場青蛙演唱會。
尤利婭觀察著站在她對面的海因里希。他很迷惘地站在那兒,一身綠色的運動套裝十分惹眼。他沒有跟著做運動,僅僅象征性地抬了抬胳膊和腿。很明顯,他對這種小孩子氣的亂跳和亂叫不屑一顧。除此之外,尤利婭還覺得,想必他做每一個動作都會感到很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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