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紅樓夢》是一部百科全書式的鴻篇巨制,其中人物的形象刻畫尤其鮮明,其鮮活生動的人物形象至今是紅學(xué)研究的重要內(nèi)容。小說的人物形象往往是借助語言來塑造的,這在小說《紅樓夢》中體現(xiàn)得尤其突出。其人物語言的描寫極為經(jīng)典,小說中通過運用雅俗共賞的極具個性的語言,把一個個鮮活的人物形象塑造了出來。作者對語言藝術(shù)高超的駕馭能力,也在這部古典小說中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了出來,本文主要針對《紅樓夢》的語言藝術(shù)進行了分析與探究。
【關(guān)鍵詞】 《紅樓夢》;人物形象;語言藝術(shù)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2)05-0013-03
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紅樓夢》將諸種語言藝術(shù)高度融為一體,其語言藝術(shù)風(fēng)格獨具特色,進而把我國封建社會貴族家族的生活史和崩潰史惟妙惟肖地展示給了人們。
通過閱讀《紅樓夢》可以知道,作者借助三言兩語,就可以把一個個性特征鮮明的人物形象刻畫出來。
在《紅樓夢》人物眾生相中,其語言個性極為鮮明,通過聆聽這些語言,人們甚至可以判斷出人物是誰。也就是說,人物的語言與其身份、性格、經(jīng)歷都是十分契合的。因此在《紅樓夢》中,讀者可以通過人物的語言辨別其身份。
一部《紅樓夢》牽涉到的人物將近500個,除了寶黛等主要人物,即便是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作者也充分運用語言彰顯了他們的性格,使得人物被鮮明地塑造了出來。
一、通過語言表達人物的身份
《紅樓夢》有著紛繁復(fù)雜的人物形象,有貴族、有官員、有市儈、有無賴、有村嫗、有商人……每個人的身份都存在差別,因此作者和賦予他們各自符合自己身份的語言。語言可以充分體現(xiàn)人物個性,也可以把人物形象鮮活地刻畫出來,《紅樓夢》的小說語言藝術(shù)充分體現(xiàn)了這一點。
劉姥姥在整部《紅樓夢》中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但起到的作用卻是至關(guān)重要的。她是一個鄉(xiāng)間的農(nóng)婦,因此語言中的家長里短有著十分突出的農(nóng)家特色,在小說第六回《賈寶玉初試云雨情 ?劉姥姥一進榮國府》中,劉姥姥家中貧困,實在難以為繼,眼看無法支撐下去,女婿王狗兒又不思進取。劉姥姥于是對其進行了規(guī)勸:“姑爺, 你別嗔著我多嘴……沒了錢就瞎生氣,成了什么男子漢大丈夫了!”
劉姥姥是個寡婦,完全依靠女兒女婿才能過活,因此自己的幸福也就關(guān)系在女婿身上。在以上的語言運用中,對“守著多大碗兒吃多大的飯”“顧頭不顧尾”等鄉(xiāng)村俚語進行了充分利用,并委婉地告訴了女婿勤儉持家的道理。
當狗兒與王府的遠親攀關(guān)系時候,劉姥姥決定自己出面去攀一攀這家富貴的親戚。劉姥姥道:“這倒也不然……只要他發(fā)點好心,拔根寒毛,比咱們的腰還壯呢!”
隨著一線生機的出現(xiàn),劉姥姥極為樂觀渴望這門親戚出手接濟,改善自家的生活。
“拔根寒毛,比咱們的腰還壯呢!”劉姥姥說出這些粗鄙的鄉(xiāng)村俚語,與她自己的鄉(xiāng)村農(nóng)婦的身份是十分契合的,讀者不僅不會對這些語言產(chǎn)生反感,反而覺得十分接地氣,并對這樣語言的運用十分欣賞。
劉姥姥長期生活在生活的最底層,接觸的都是鄉(xiāng)村中的市井之人,因此語言中的鄉(xiāng)土氣息極為濃厚,這也是她日常生活本色的集中體現(xiàn)。劉姥姥在二進大觀園過程中,運用市井俚語進行了“脫口秀”表演,尤其是像“花兒結(jié)了個大倭瓜”“一個蘿卜一頭蒜 ”等典型的鄉(xiāng)間俚語,其中似乎還帶著濃郁的泥土氣息,惹得賈府長期不接地氣的貴族們捧腹大笑,進而又給人一種返璞歸真的感覺。也正因為她這些樸實風(fēng)趣的語言,使得自己二進大觀園收獲滿滿,獲得了不少的財富,使得家人的生計得到了徹底改變。由此可見,《紅樓夢》中人物的語言與其身份是十分搭配的,其中也展現(xiàn)了作者扎實的語言功底。
二、通過語言展示人物性格
言為心聲,人物說的語言是其性格的集中體現(xiàn)。眾所周知,《紅樓夢》人物性格的刻畫是非常鮮明的,這在小說人物對話中可以鮮明地體現(xiàn)出來。
通過對人物語言的描寫,《紅樓夢》中人物性格來也就鮮活地躍然紙上。就算是同一句話,它只能從這一個人口中說出,換一個人其中蘊含的思想感情就會發(fā)生改變了。不論是賈寶玉、林黛玉、焦大還是劉姥姥,作者只需幾句簡單的對話,人物的性格特點就會呼之欲出,而且絕對不會出現(xiàn)錯位的現(xiàn)象。
例如在小說第二十回“王熙鳳正言彈妒意,林黛玉俏語謔嬌音”中,寶黛斗嘴的一段語言:“寶玉道:‘我也為的是我的心。你的心!難道你就知道你的心,絕不知道我的心不成!’黛玉低下頭半晌才說:‘你只怨人行動嗔怪了你,你再不知道你自己慪人難受……你怎么倒脫了青狐披風(fēng)呢?’”借助兩人這一番對話,孤傲清高又伶牙俐齒的林黛玉的形象活生生地展示了出來,嘴上雖然得理不饒人,語言中卻暗含著對寶玉的愛意和關(guān)心,將黛玉愛耍小性,以及賈寶玉單純癡情的性格刻畫得惟妙惟肖。通過寶黛二人的語言,作者可以把他們的身份、社會地位及性情充分地展示和流露出來,這確實是《紅樓夢》人物語言藝術(shù)的突出表現(xiàn)。
三、通過語言展示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
在小說《紅樓夢》中,語言那也是展示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的重要手段,這在林黛玉初進賈府一段中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林黛玉初進賈府的時候,賈府中女主人集體亮相,特別是對王熙鳳進行了集中刻畫:“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這熙鳳拉著林黛玉的手,上下打量后說道:“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兒……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嫡親的孫女兒似的!”
在這一段精彩的人物語言描寫中,王熙鳳表面上是與林黛玉親熱,實際是在跟賈母公關(guān),她所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蘊含著深意,表面上說林黛玉“標致”,但是卻說不像賈母的外孫女兒,是對賈母的氣派的奉承,說林黛玉“命苦”,無非是在映襯賈母的慈悲,每句話都是在明里暗里奉承賈母這個大觀園的最高統(tǒng)治者,隨后王熙鳳接著說“一見妹妹,竟忘了老祖宗”,依舊是在討賈母的歡心,她知道賈母心疼外孫女,這樣說正合賈母的胃口。這一段的人物語言沒有任何的高雅或華麗的辭藻,在平淡世故中把一個圓滑機巧、討好賣乖的王熙鳳形象活生生地刻畫了出來。
由此可見,王熙鳳能夠成為賈府的管家,不是沒有原因的,她能夠得到賈母的喜愛和庇護才能獲得這一地位,因此,她對賈母的動向極為關(guān)注,在察言觀色,巧言令色方面確實無人可比,任何一個可以獲得賈母歡心的機會都被她牢牢地把握住了,小說的作者深諳王熙鳳的這種心理,因此在她的話語中充分體現(xiàn)了她的人物性格。由此可見,作者通過這種看似平凡實則匠心獨具的人物語言,形象地刻畫出了一幅《紅樓夢》人物圖。作者通過傳神的人物語言描寫,將讀者帶到了小說的故事氛圍之中,使讀者通過解讀人物的言語對他們復(fù)雜的心理活動進行體驗和理解,充分展示了言語與思維之間對立統(tǒng)一的矛盾關(guān)系,讓讀者在閱讀中得到了審美享受。
四、高度生活化的語言
《紅樓夢》對貴族家庭日常生活進行了細致入微地描寫,因此高度生活化也是《紅樓夢》人物語言的一大特色。所謂生活化,就是語言貼近生活而且可以為常人理解,其中蘊含著濃郁的生活氣息。
《紅樓夢》小說人物語言生活化的特征,是借助大量的民間口語和歇后語的運用體現(xiàn)出來的,這些語言質(zhì)樸通俗、流暢自然,給人一種天然去雕飾的感覺,其中的藝術(shù)魅力給人以強烈的感官沖擊。
在小說四十六回鴛鴦抗婚內(nèi)容的敘述中,昏聵荒淫的賈赦居然要迎娶賈母的貼身丫環(huán)鴛鴦。鴛鴦在平兒、襲人面前表明了自己的堅決對抗的態(tài)度:“家生女兒怎么樣?牛不喝水強按頭嗎?”鴛鴦斬釘截鐵的語氣,對于當妾的態(tài)度就一目了然了,隨后鴛鴦的話語中接連用到了兩句歇后語:宋徽宗的鷹,趙子昂的馬——都是好畫(話)兒。狀元痘兒灌的漿兒——又滿是喜事。
作者通過鴛鴦之口說出這三條歇后語,不僅言辭犀利,鏗鏘有力,而且主題思想層層遞進,把一個花季少女的爭取感情和人身自由的感情淋漓盡致地宣泄了出來,同時對其兄嫂利欲熏心的嘴臉進行了辛辣地諷刺。
這種對歇后語恰到好處地集中運用,把鴛鴦剛烈的性格活靈活現(xiàn)地描述了出來,這是小說人物語言運用十分出彩的地方,把一個不慕虛榮、潔身自愛、性格要強的女子形象很好地塑造了出來,讓人們讀到此處,對鴛鴦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在這里的人物語言描寫中,作者用高度生活化的語言,展現(xiàn)了人物自尊自重、寧折不彎的性格,也是小說《紅樓夢》人物語言特色的集中體現(xiàn)。
五、充滿哲理性的語言
《紅樓夢》是一部中國封建社會的沒落史,封建貴族家庭盛極而衰,其語言哲理雋永的特色也是非常明顯的。充滿哲理的語言在整部小說中到處可見,其雋永的哲理美至今讓人讀了為之動容。
隱喻、明喻、形象是體現(xiàn)哲理性語言的主要手段,而且這些語言都來自生活,并未刻意地加以雕琢,因此還具備旺盛的生命力。
例如小說第二回中“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內(nèi)囊卻也盡上來了”的句子,第八十二回“不是東風(fēng)壓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都是極具哲理性的語言,確實可以給人以深深的啟迪,細品其中的風(fēng)味雋永深厚,有的句子直到今天依舊在運用。
六、充滿反諷性的語言
反諷性語言是紅樓夢語言藝術(shù)的另一大特色,其中暗含著作者對封建貴族生活的批判,其中“明褒暗貶,明貶暗褒”語言特色尤其突出,作者通過在敘述語調(diào)與表達內(nèi)容之間制造矛盾,充分體現(xiàn)了自己的反諷性語言特色,同時也是作者真實情感的流露。
在《紅樓夢》中,作者在描寫賈寶玉與林黛玉過程中最擅長使用反諷性語言,因為這兩個人本身的叛逆性格特點就十分突出。
例如在對寶玉進行評價描述的過程中,表面上要求“莫效此兒形狀”,看起來是在進行否定,但是其中暗含著對寶玉封建叛逆性格的肯定。而在介紹另一個重要人物王熙鳳的時候,在小說第三回用賈母的語言表面進行了否定性描述,“她是我們這里有名的一個潑皮破落戶兒,南省俗謂作‘辣子',你只叫她‘鳳辣子’就是了”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七、充滿個性化的語言
《紅樓夢》的語言對話藝術(shù)成就是極高的,大家都知道,不同作家就是在描述相同的內(nèi)容時,由于語言特點的差別,賦予人物的語言表達方式都是不一樣的,帶來的語言藝術(shù)效果會對作品的質(zhì)量產(chǎn)生較大影響。
縱觀整部小說《紅樓夢》的語言,其個性是十分鮮明的。例如在對林黛玉人物形象的塑造中,哀怨悲愴是語言的主基調(diào),這與林黛玉的悲劇性格是契合的。
其中另一大特色就是詩詞類語言的描述,《紅樓夢》中的詩詞不僅是古詩詞的精品,也對刻畫人物形象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這在對林黛玉的性格特點描述中凸顯得尤其明顯,在這些充滿傷感和哀愁基調(diào)的詩詞中,把林黛玉多愁善感的人物個性鮮活地刻畫了出來,在第二十七回《葬花吟》“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是林黛玉率真情感的集中體現(xiàn),同時把林黛玉心碎的滿腔悲怨充分地流露了出來。
又比如第七十回的《唐多令·柳絮》“嘆今生誰舍誰收?嫁與東風(fēng)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林黛玉把自己比作飄蓬的柳絮,對自身感情生活的不幸傾心地進行了描述。讀者讀完不禁讓人愁腸百轉(zhuǎn),一起來嘆息命運對林黛玉的不公。
整本小說中,除了有關(guān)林黛玉形象的個性化語言之外,賈寶玉的癡狂叛逆、薛寶釵的冷漠端莊、鳳姐的八面玲瓏、毫無底線等,都通過了極具個性化的人物語言,把籠罩在這些人物身上的主色調(diào)充分展現(xiàn)出了來。
八、總結(jié)
在小說《紅樓夢》的人物語言描寫中,作者不僅是在生活中展示這些精妙的語言,更是通過近似爐火純青的語言藝術(shù),生動形象地描繪了《紅樓夢》中故事場景,這些從生活中提煉的人物語言,并無固定的規(guī)律可循,但又有其內(nèi)在的章法,仿佛不經(jīng)意間訴說出來,使得讀者對人物的性格有一個直接的感受。
從語言學(xué)角度來分析《紅樓夢》的人物語言藝術(shù),不難發(fā)現(xiàn),可以從很多人物的語言中品味出一些弦外之音,或者他們刻意隱晦地通過自己的語言來表達意圖,進而在潛移默化中在讀者心目中樹立了一個又一個《紅樓夢》的人物形象。
綜上所述,通過分析《紅樓夢》人物的語言可以發(fā)現(xiàn),我國古代社會對于人際關(guān)系的和諧是十分重視的,因為其中的人物語言很少有言辭激烈沖突的情況出現(xiàn)。
《紅樓夢》人物語言就如同生活一樣質(zhì)樸,卻又可以把生活中的美淋漓盡致地詮釋出來,這就是小說來源于生活,卻又高于生活的集中體現(xiàn),《紅樓夢》人物語言有著深刻的精神和文化意蘊,直到今天讀起來依舊令人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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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任靜麗,女,漢族,甘肅正寧人,本科,一級教師, 中職語文教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