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吉祥

今天，當我們形容一些人不愛勞動又缺少農業(yè)常識時，往往愛說“四體不勤，五谷不分”，而當人們形容糧食豐收、生活富裕時，就會說“五谷豐登，國泰民安”。這里的五谷指的是什么，它們又有著怎樣的歷史呢？

別看五谷就是兩個字，古書上對它的說法卻很不一致：有的說是“黍（shǔ）稷（jì）菽（shū）麥稻”，有的說是“稻稷麥豆麻”，還有的說是“稻黍稷麥菽”，等等。這么多種說法，哪種正確呀？其實都正確，因為五谷是我國古代對幾種主要糧食作物的泛稱，黃河流域以旱田作物為主，于是中原地區(qū)留存的文獻中就沒有把水稻列入五谷;而居住在長江流域的人，也沒有在五谷中加入黍。如果一定要確認具體是哪五種才算五谷的話，大多數(shù)專家認為應該包括稻、粟（sù）、黍、菽和麥，它們大都有8000年以上的歷史。

五谷中“年歲”最大的是稻，非常有趣的是，隨著考古發(fā)掘不斷取得新成果，它的“年歲”也呈現(xiàn)出跳躍式的增長。

在20世紀60年代，我在中國歷史博物館（今中國國家博物館）給一位外國農業(yè)科學院院長講解時，我們就水稻的原產地產生了“激烈”的爭論。我講中國的水稻是世界上最早的，當時我們發(fā)現(xiàn)的水稻遺存距今4000多年，他說他們國家發(fā)現(xiàn)的水稻是最早的，也是距今4000多年，我們互不服氣。70年代，考古學家在浙江余姚河姆渡遺址發(fā)現(xiàn)了大面積的稻谷遺存，時間上是距今6900年左右，伴隨稻谷出土的，還有骨耜（sì）等典型的農具。這一發(fā)現(xiàn)引起了世人的廣泛關注，那些稻谷也成為當時世界上最早的稻谷遺存。

歷史的腳步?jīng)]有就此停止，到80年代，湖北、湖南發(fā)現(xiàn)了距今8000年的稻谷遺存;到90年代，江西萬年縣吊桶環(huán)遺址、廣東英德市牛欄洞遺址又先后有了新發(fā)現(xiàn)，說明距今1萬多年前，我國的原始居民就已栽培水稻，這進一步證明了中國是水稻的起源地之一。

我們的祖先，通過對水稻的培育，為人類的飲食發(fā)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又由于我們的祖先在距今7000年時就懂得了用蒸汽加工食物，制成了蒸食物的陶甑（zèng），所以我曾跟很多同學說，是中國人蒸熟了世界上第一碗米飯。

粟即谷子，去皮后叫小米，很多人用它煮粥。黍是糜子，去皮后叫黃米，它比小米顆粒略大一點兒，黏性更大，人們喜歡用它來做粽子。目前在遼寧、河北、河南等地發(fā)現(xiàn)了距今8000多年的粟，在甘肅發(fā)現(xiàn)了8000年前的黍。粟和黍都比較耐旱，對土壤的肥力要求也很低，最早主要種植在我國北方地區(qū)。在宋代以前，粟和黍一直是北方地區(qū)人們的主食。

考古人員在河南洛陽發(fā)現(xiàn)了隋唐時期儲存糧食的大型國家糧倉——含嘉倉，探出200多座倉窖，其中的一個倉窖就儲存有25萬斤粟粒（已炭化），這樣看來，當年粟的種植面積肯定非常巨大。

菽是古代對大豆的叫法?！对娊?jīng)》中有“中原有菽，庶民采之?！泵飨霉帕x，在詩詞中寫道：“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贝蠖乖a于我國北方，黑龍江出土有4000年前的大豆。需要特別強調的一點是，聰明的華夏兒女，不僅把大豆作為糧食，還將大豆做成了醬油和豆腐，大大提高了人們的飲食水平。

在湖南沅（yuán）陵侯墓中出土的竹簡《美食方》中記有“菽醬汁”。這菽醬汁就是醬油，說明至少在2000年前的西漢時期，人們就用醬油做調料了。

對于小麥你是不是更加熟悉呀？它在我國已有5000多年的種植史，在甘肅民樂縣東灰山遺址出土了目前所知我國最早的小麥顆粒（已炭化）。到了商周時期，小麥的種植就比較普遍了。若從世界范圍看，伊拉克出土有距今8000年的小麥。

很多學者認為小麥的原產地在西亞，中國的小麥是從西亞傳入的。但也有學者主張中國的小麥是獨立起源的。這個學術問題有待更多的考古發(fā)現(xiàn)去解決。

說到麥子，有這么一個問題，戰(zhàn)國時期的著作《管子》中說“麥者，谷之始也”，這句話你怎么理解呢？從我講的各種谷物的最早種植年代上看，麥子的不是最早的，為什么管仲給了它一個“始”字呢？原來，麥子是越冬的作物，每年9月下旬播種，冬天的時候，地表的麥苗都蔫兒了，但沒有死，第二年春天開始返青，到5月下旬就成熟可以收割了，這時其他農作物有的剛出苗，有的還沒播種，所以管仲說麥子是谷物的開始。

看了這5種糧食作物的介紹，再對照一下古人對五谷的幾種說法，你有沒有對“麻”產生疑問呢？在咱們的印象中，麻是紡織的材料，麻布、麻繩、麻袋是常見用品，怎么麻還是糧食呢？原來麻是雌雄異株的草本植物，雄麻只開花不結果，纖維細柔，適宜做紡織原料，古人將這種雄麻叫枲（xǐ）;雌麻被稱作苴（jū），它的籽粒是可以食用的。我們的祖先起碼在5000年前就食用麻籽了，甘肅就出土有5000年前的麻籽。漢代以后，人們就將麻籽作為油料了，用它榨油或者做火炬（火燭）。

看到這兒，不知你有沒有想過這么一個問題：我們現(xiàn)在非常喜歡吃煮玉米或者烤玉米，古人說的五谷中為什么沒有玉米呢？因為玉米是一個典型的“外來客”，是在明代中期才從美洲傳到中國的，在中國只有500多年的種植史，所以中國古代的史料中就缺少了它。可是別看玉米來得晚，但它產量高，很快就成了我國糧食作物中的重要成員，在我國經(jīng)濟不發(fā)達的時候，玉米更成了糧食中的“主力軍”。

中國自古以來就特別重視農業(yè)，農業(yè)是國民經(jīng)濟的基礎，糧食是基礎的基礎。只有糧食大豐收，人民吃飽飯，才能真正保證人民安康、國家安定，所以“五谷豐登”對于中國人來說意義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