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又文
(沈陽師范大學 書法教育研究所,遼寧 沈陽 110034)
楊寶林教授是著名的文學批評家、古典文獻學專家、書法家、書法理論家,他將劉熙載作為橋梁,打通了文學與書學的界限,對劉熙載的生平、文學、書學進行了詳細的論述與考察,并出版了《劉熙載年譜》《劉熙載書學研究》《漫步于文學與藝術之間——楊寶林學術論文集》等多部學術性著作,內(nèi)容翔實,功底深厚,使大家加深了對劉熙載其人、其文、其書的了解。
孟子云:“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盵1]245自孟子“知人論世”說提出后,經(jīng)宋代學者的發(fā)展,“年譜之學蔚為大觀”。錢龍?zhí)柙嬲]讀者:“古人讀其書,論其世,即如陶淵明、杜子美之詩,必先立年譜,然后其游歷出處,感時論事,皆可考據(jù)。師欲注義山,當先事此?!盵2]2020-2021由此可見年譜的重要性。除了能勾勒出譜主的生平事跡外,年譜也是了解“時世”的最好手段。換言之,“知其人”“論其世”的目的便是更深入地理解其人、其文、其書。
楊寶林教授的《劉熙載年譜》(以下簡稱《年譜》)最初發(fā)表在《遼東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上,后經(jīng)潤色、整理,在2010年由遼海出版社出版。在撰寫《年譜》的過程中,楊寶林教授以大量的文獻資料作為闡述基礎,不僅勾勒出劉熙載的一生,而且以嚴謹認真的學術態(tài)度展現(xiàn)出材料背后的學術價值。
首先,《年譜》對劉熙載生平進行了細致而詳盡的勾勒。由于有關劉熙載的資料很難收集,大部分散落在其親朋、學生的相關日記或隨筆中,楊寶林教授幾年間奔赴上海、北京、長春、天津等地,幾乎跑遍了各大重要的圖書館,并幾經(jīng)往返劉氏的老家江蘇興化,翻閱了上萬種古籍刻本,進行了大量的資料收集與整理。在大量的新資料被發(fā)現(xiàn)后,楊寶林教授對其進行了詳細的考證,細致地勾勒出劉氏的生平。不僅如此,楊寶林教授也糾正了前人對劉氏研究的一些錯誤。
如,對王氣中《劉熙載行年小志》的補充與校正。咸豐八年(1858年),劉熙載在定興設塾館,十月回京城,此條考證補充了王本的不足。再如,咸豐十一年(1861年),湖北巡撫胡林翼推薦劉熙載延主漢陽書院,但劉氏推辭后在“山西授徒自給”(沈祥龍《劉先生行狀》)。王本記載的“劉熙載在山西并沒有做官”是符合史實的,但“也沒有授徒講學”很明顯與事實不符。
又,咸豐三年(1853年),劉熙載擔任教習庶吉士,“咸豐皇帝召對稱旨,命值上書房”。俞樾的《劉君墓碑》、蕭穆的《劉融齋中允別傳》、沈祥龍的《劉先生行狀》均作此記載,只有《清史稿·儒林傳》認為是咸豐二年(1852年),很明顯是《清史稿》的記載錯誤。諸如此類錯誤的校正與修訂,此處不予贅述。
其次,《年譜》通過對劉熙載交際圈的考證,折射出劉氏本人的學識與品行。
縱觀《年譜》,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劉熙載與莫友芝、胡林翼、俞樾、翁同龢、王闿運等人的頻繁交往。在這些人中,不乏晚清政壇、書壇、文壇上聲名顯赫的人物。如湖北巡撫胡林翼認為劉熙載“貞介絕俗,學冠時人”[3];俞樾《劉君墓碑》載:“樾時亦頻至上海,至必訪君。君亦數(shù)數(shù)來,談諧甚樂,初不覺其藐然高厲也?!盵4]翁同龢《翁同龢日記》第一冊,同治三年(1864年)八月廿九日載:“晴,微風,燥甚?!饎⑷?融)齋前輩,坐良久?!盵5]348這些材料都從側(cè)面展現(xiàn)了劉氏的學識與德行。
《年譜》不僅考證了劉氏生平,對其親友的生平也作出考證,如《上??h志》(民國)記載鐘山書院山長李聯(lián)琇卒于光緒戊寅,糾正了馮煦《蒿庵隨筆》記載的“光緒庚辰,鐘山書院長李小湖師卒”的錯誤?!赌曜V》除了對劉氏本人進行了詳細的考證外,對劉氏友人、學生也作出了??保哂泻芨叩氖妨蟽r值。
值得一提的是,《年譜》也將劉熙載書法作品進行了整理和編排。有了具體編年的書作,可以更好地幫助我們理解劉氏生平。
如,光緒五年(1879年)劉熙載題署的“舒藝室續(xù)筆一卷”,此時劉氏已是67歲高齡的老人。此作大開大合,極具張力,聚散收放,揮灑自如,古樸遒勁。張文虎稱其書作“亦蒼古” (《覆瓿集續(xù)刻·懷舊雜記三卷》卷三)。沈祥龍《劉先生行狀》也有云:“晚歲,喜作大字,乘興揮灑,融合四體筆法,氣魄雄古,自成一家?!盵6]蕭穆《劉融齋中允別傳》載:“公早年工行楷書法,晚年喜模漢魏人八分、篆書。久之,熔鑄一體,規(guī)模奇古,變化無端?!盵6]
由此可見,對劉氏的書作進行編年,不僅能更好地解讀其書法作品,也有利于從多角度構建一個立體的劉熙載形象。此外,《年譜》中收錄的劉氏題跋、手札、扇面等,都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根據(jù)其中內(nèi)容的記載,也可反向推斷、印證劉熙載的思想動態(tài)。如劉熙載為齊學裘的《化雨慈云圖》作的題跋,跋中認為此幅畫作得董其昌淡雅之味,“以少總多”,這與其《藝概》的觀點是一脈相承的。
不僅如此,《年譜》中對大量材料真?zhèn)蔚谋嫖霾粌H對劉熙載的研究有著深遠影響,而且對晚清文學、書學脈絡的把握,使讀者對晚清的文化生態(tài)圈有了直觀而了當?shù)牧私狻?/p>
《漫步于文學與藝術之間——楊寶林學術論文集》(以下簡稱《論文集》)收集了楊寶林教授近十年間的論文,學術性強,多有新見?!墩撐募返闹芯幨且詣⑽踺d為中心的個案研究。
《論文集》以“大文藝觀”為中心,對劉熙載進行了系統(tǒng)的爬梳。以《大文藝觀視閾下的劉熙載書論略說》為統(tǒng)領,對《藝概·書概》進行了詳細的闡述。《劉熙載的書品人品論——從“狂狷”“鄉(xiāng)愿”談起》《劉熙載書學的審美崇尚》《從〈四旬集〉到〈昨非集〉——兼論劉熙載前后期學術思想變化》幾篇勾勒出劉熙載一生的思想變化?!秳⑽踺d與齊學裘的交游》《劉熙載行跡考》《劉熙載致強汝詢?nèi)庑旁坚尅酚盅a充了劉熙載的行動軌跡,從側(cè)面展現(xiàn)出劉氏的生活情致與博大胸襟。
首先便是基于“大文藝觀”的劉熙載書論闡述。楊寶林教授認為劉熙載的文藝觀“以儒家為主”,“釋道為輔”。在具體的闡述中,楊寶林教授作出了如下解釋:
大文藝觀導源于經(jīng)學,經(jīng)學中的文藝思想統(tǒng)攝文學藝術的方方面面。從大文藝觀角度看,書法的根本是文字,而“文字”又是“經(jīng)藝之本,王政之始”,因此,書法又有著濃厚的政治色彩。
儒家思想在書法上的表現(xiàn)就是經(jīng)世致用,依據(jù)經(jīng)世致用的原則,在書體上表現(xiàn)為秩序感;在書家楷模上就需要有權威;在書法風格上則講究含蓄,也就是溫柔敦厚的詩教觀。
從經(jīng)世致用角度看,就連書如其人也在儒家的大文藝觀之內(nèi)。
與儒家崇尚實用不同,道家和佛教則重視精神層面的追求,道家的有無、技道觀,佛教禪宗的頓悟和漸悟等,都給書法以形而上的啟示,也都是大文藝觀的組成部分。[7]102
從上述論述中可以看出,首先,劉熙載的書學思想,主要依托其本身的經(jīng)學與文學思想。其次,劉氏從事的書藝依從于社會倫理,以文字作為其“經(jīng)藝”的根本,借以達到“經(jīng)世致用”的目的。最后,書家的思想會在其書作中流露出來。
劉熙載的文藝觀是以儒家思想為根基的,他的立身行世始終以儒家信條為指歸。如劉氏提出的“書言志”。劉熙載認為“寫字者,寫志也”[8]104;“余謂文章取示己志,書誠如是”[7]104。與“詩言志”相類,劉氏的“書言志”也強調(diào)書法應該有感而發(fā),以情動人。
劉熙載書論的理論色彩極為濃厚。首先,他提出的“由人復天”的觀點和“二觀”說,將書法由技的層面提升到道的層面。其次,《書概》中的辯證思想非常多,如提按、美丑、完破、質(zhì)文,等等。劉氏的思辨精神繼承了《周易》《老子》,《周易》的陰陽、動靜,《老子》的損益、有無等辯證觀與書法密切相關,這些都被劉氏傳承發(fā)揚。
即使劉熙載本人素有“東方黑格爾”之稱,但楊寶林教授并沒有一味對其贊揚,相反,楊寶林教授批駁了《書概》中些許不合理之處,如:“劉熙載認為書法的正脈就是王道,這是赤裸裸的儒家中心主義。”[7]117即使劉氏的《書概》成就很高,但其中卻滲入了太多的儒學思想,過多強調(diào)儒學對書法的決定性作用。楊寶林教授指出,這顯然是失之偏頗的。
雖然《書概》籠罩在儒學的思想之下,但其中又透露出道家思想的折光。在闡述“技道觀”時,劉氏借用《莊子》中庖丁解牛的思想來闡述書法,“技”即書法的技法,“道”即書理和規(guī)律。劉氏借“不毀萬物,當體便無”和“不設一物,當體便有”兩個階段來比喻書法從“有法”到“無法”的過程,從而達到技進乎道的目的。
《劉熙載書學的審美崇尚》也滲透著儒、釋、道思想。楊寶林教授在此篇中將劉熙載的審美分為“自然”“含蓄”“真率”三點,詳細地論述了劉氏的審美取向。如,劉氏在論證學書由不工求工,再由工到不工的階段中,引用《莊子·山木》中“既雕既琢,復歸于樸”的觀點作為自己的理論支撐。再如,劉熙載認為真率的書風極為難得,《書概》云:“裴公美書,大段宗歐,米襄陽評之以真率可愛?!媛省郑顬殡y得,陶詩所以過人者在此。”[7]211《昨非集·自為書贊》云:“余偶作書,但率其真?!睏顚毩纸淌诎褎⑽踺d真率的書法審美取向與做人的直率相結合,劉氏不僅秉承著“書如其人”的書學觀,他本人也是如此。
其次是基于友人日記中的劉熙載研究。在撰寫《劉熙載年譜》時,楊寶林教授對劉熙載的親朋、友人做了大量的考證,查閱了許多相關的文獻資料,其中不乏晚清名人的日記。
大多數(shù)日記都具有私密性、原始性的特點,多未被修訂、改正過。日記包羅萬象,政治經(jīng)濟、文學藝術、社會思潮都會被載入其中。鄧云鄉(xiāng)曾說:“我最愛看古人日記,在日記中看到的大都是活潑潑的坦率自然的活人?!盵8]35可見,日記所呈現(xiàn)的真實性與各種細節(jié)甚至在文集與筆記之上,且又有時間性,是非常珍貴的文獻資料。楊寶林教授在研究劉熙載時,翻閱了大量相關的晚清日記,因與劉熙載是同時代人,且又與劉氏有著密切交往,日記中記載的是親歷親聞之事,可信度極高。不僅如此,楊教授還將其放入當時廣闊的時代背景中,進行更好的發(fā)揮和利用,挖掘其背后的價值。
在《袁昶日記中有關劉熙載的文獻》一文中,楊寶林教授對此進行了詳細的闡述。與劉氏一樣,袁昶也是一位書法家,且對《藝概》評價很高,《毗邪臺山散人日記》中載:
覽融齋先生《藝概》內(nèi)“論書”一種,意理微渺,辭亦深澈,耐人尋玩。惟靜故能含一切智,惟勤故能造甚深法,惟默故能觀不思議,惟慎故能嗇一切神,惟樸故能生種種壽者,相當之者,豈為我興化夫子乎?[7]201
其中的“意理微渺”“辭亦深澈”是對《藝概》的高度評價,此種高深見解從何而來,袁昶認為,只有通過“勤”“默”“慎”“樸”才能獲得。
不僅如此,袁昶日記中也記載了劉熙載的書法創(chuàng)作,如:“觀融齋師懸肘作大字,氣勢旁魄,意理縱橫,蒼秀寓于雄渾,德人之書也?!?/p>
袁昶“德人之書”的評價,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其師劉氏“書如其人”觀的影響。另有《觀融齋老人所作草隸》等詩。雖然劉熙載的書論被學界所重視,但是相比書論,其書作卻鮮為人關注。從袁昶《毗邪臺山散人日記》中關于劉熙載作書的描繪,可以看出劉氏不僅書法理論的造詣很高,其書法作品的創(chuàng)作也蒼秀雄渾,打破了“善寫者不鑒”的說法。
《毗邪臺山散人日記》中涉及劉熙載的內(nèi)容非常多,如行跡、逸事、文學和書法,等等。由此我們可以看到一個更加全面的劉熙載。
《劉熙載書學研究》( 以下簡稱 《研究》) 是楊寶林教授的博士論文,于2011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此書獲得第四屆中國書法蘭亭獎的理論獎、第八屆中國文聯(lián)文藝評論獎。
在此書中,楊寶林教授從更加宏大和整體的角度對劉熙載書學進行了全面和系統(tǒng)的研究。此書不僅對《書概》《游藝約言》中的書論進行了研究,并進一步關注到《文概》《詩概》《昨非集》中涉及書學的內(nèi)容,進行了大量的文獻梳理和引用,全面地關注劉熙載的書學。本書最大特色便是將劉氏的書學與文學進行合理的轉(zhuǎn)化,以達到交融、互補的目的。
叢文俊先生在序中道:“通觀劉氏書論,文學與書法相通之處很多,其闡釋的原理和審美旨趣也多一致”,“如果觀其書論就直接與書法對應,往往會失掉很多微妙著意之點”[9]2??v觀劉熙載書論,其對書學與文學的表述有很多相同之處,如《書概》中的“書,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與蘇軾的“退筆如山未足珍,讀書萬卷始通神”、《宣和書譜》 “胸中有萬卷書,下筆自無塵俗氣”的觀點完全一致。作為文學批評的大家,劉氏對古典文學批評的手段自然而然地便會應用于其書論之中。《游藝約言》有言:“無論文章書畫,俱要蒼而不枯,雄而不粗,秀而不浮。”[10]757楊寶林教授便從此處著手,在對劉熙載書學理論的研究中,將其分為書體論、南北書派論、書家論、技法論以及闡釋方式五部分進行綜合研究。尤其是在闡釋方式一節(jié)中,楊教授從大文藝觀、審美情趣和倫理道德幾個方面來進行探討,打通了劉氏書學與文學之間的藩籬,將二者相結合,從而體現(xiàn)劉熙載觸類旁通的“大文藝觀”思想。
第三章的“劉熙載書學的書體論”中,在論述草書的特點時,劉熙載引用了懷素自述“夏云之奇峰無定質(zhì)”。在闡述此觀點時,楊寶林教授舉了蘇軾的例子。蘇軾 《答謝民師推官書》云:
所示書教以及詩賦雜文,觀之熟矣。大略如行云流水,初無定質(zhì),但常行于所當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態(tài)橫生。[11]1418
蘇軾所說的詩賦雜文“無定質(zhì)”的特點,正是夏云的多變特點。雖然此處的“無定質(zhì)”指的是蘇軾文學創(chuàng)作的體會,但也可以同樣用于草書的特點上,從更高的層面來探討草書的變化。
第五章的“劉熙載書學的書家論”,劉熙載對蘇軾的書法有著高度的肯定,《書概》云:
東坡詩如華嚴法界,文如萬斛泉源,惟書亦頗得此意,即行書《醉翁亭記》便可見之。其正書字間櫛比,近顏書《東方畫贊》者為多,然未嘗不自出新意也。[12]707
蘇軾作詩作文強調(diào)文理自然,姿態(tài)橫生,“常行于所當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劉熙載認為坡書“頗得此意”,也即蘇軾的書法是無法之法,自然而自出新意。蘇軾的無法之法,便是法之至,如何兼顧“意”與“法”,劉氏在《游藝約言》有更具體的解釋:“作文、作詩、作書,皆須兼意與法。任意廢法,均無是。”[13]楊寶林教授對此做了詳細的闡述,認為作書應該“意法相成”,不因重表意而廢法。
第五章的“劉熙載書學的闡述方式”中,《書概》云:“書當造乎自然。蔡中郎但謂書肇于自然,此立天定人,尚未及乎由人復天也?!盵12]716劉氏認為書家可以通過創(chuàng)造性思維再造一個“自然”,重構人與自然的秩序。楊寶林教授在此將劉氏書論與李賀詩歌結合起來。李賀《高軒過》有“筆補造化天無功”句,錢鍾書認為此句是李賀“精神心眼所在”,“學與術者,人事之法天,人定之勝天,人心之通天者也。”楊教授闡述道:“(李賀)巧奪造化的思想理路卻與劉熙載相契合,或許可以反過來說,劉熙載是李賀的千古知音。”[13]如果沒有深厚的古典文獻學功底與極強的思辨能力,是無法從一個全新的角度,將李賀的詩歌與劉熙載的書學相聯(lián)系,并總結出二者的相通之處。
劉熙載的書論集古代書論之大成,是書法理論史、書法批評史上的主要著作。但楊寶林教授并不囿于其權威,對于劉氏書論中的錯誤也進行了指正,如對《書概》有誤處的很多糾正。
《書概》云:“唐太宗《論書》曰:‘吾之所為,皆先作意,是以果能成?!菔滥献鳌豆P髓》,其一為《辨意》。蓋書雖重法,然意乃法之所受命也?!盵12]715楊寶林教授指出“虞世南作《筆髓》,其一為《辨意》”的觀點是錯誤的。虞世南的《筆髓論》七篇,無《辨意》,或許“劉熙載將《辨應》和《指意》混而言之?”[13]
再如,楊寶林教授指出“《閣帖》張芝書末一段”有誤,《閣貼》所收草書的前四貼非張芝的作品,并對此進行了詳細的考辨。劉氏沿襲了張懷瓘“今草”的錯誤,楊教授在此一并作了糾正。
楊寶林教授不僅指出了劉熙載書論中的錯誤,還對其評價標準提出了疑問。
如,劉氏在隸書與八分書的關系論述中指出劉熙載 不應“為了抬高八分,過分貶隸” 。再如,對宋四家之一的蔡襄書法藝術,劉氏認為他“是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缺少陽剛之氣”,這種說法顯然有失公允。
在閱讀大量文獻資料的基礎上,楊寶林教授立足于傳統(tǒng)文化的土壤,將劉熙載的書學與文學交融,為讀者勾畫出一個多方面的、立體的劉熙載,使大家對劉熙載其人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與了解。
“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fā)”。對劉熙載的研究凝聚著楊寶林教授的大量心血,書學與文學不僅是劉熙載的藝舟雙楫,同樣也是楊寶林教授的藝舟雙楫。楊寶林教授對書學與文學的并重,不僅為我們對研究劉熙載、晚清文學、晚清書學等多個研究領域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同時也在研究方法上提供了一定的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