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約翰·柯布

（中美后現代發(fā)展研究院，洛杉磯 加州，美國 91711）

中國正全面推進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的實施，你們作為這個國家的公民，真是與有榮焉，祝賀你們！近幾年來，有目共睹，習近平主席一直全身心地致力于實施這一戰(zhàn)略規(guī)劃。而此次大會提供了絕佳的機會，回顧成就，展望未來。祝一切順利！

如果其他國家也在實施這樣的振興戰(zhàn)略，我希望他們向你們學習。當然，并非只有中國認識到城市人口集聚的現代化進程已經走得太遠，許多國家也有類似的規(guī)劃。但迄今為止，據我所知，還沒有任何地方采取如此有力的舉措來實施鄉(xiāng)村振興。因此，我們更加有理由來慶祝已經取得的碩果，同時邀請其他國家同道而行。但是，由于美國沒有把鄉(xiāng)村振興提到政治高度，我不能就美國的鄉(xiāng)村振興作報告，只能代表少數人提出一些希望。

即便是這些少數人也不常用這樣的措辭來表達他們的愿望，一些可稱作“鄉(xiāng)村”的小城鎮(zhèn)開展了鄉(xiāng)村轉型運動，只是其鄉(xiāng)村特色并不突出。有機耕作運動鼓勵農民留在農村，反對工業(yè)化農業(yè)。此舉也吸引了一些城市青年，但關于鄉(xiāng)村振興的信息筆者在這些圈子里鮮少耳聞。

當今世界，現代化正在摧毀界限，所以一段時間以來，人們一直在談論本地化。有些人一直反對那些將企業(yè)從政府對其生產和銷售地點的控制中解放出來的“貿易協(xié)定”。在“二戰(zhàn)”后的幾十年里，正是待遇優(yōu)厚的工業(yè)崗位助力美國經濟健康發(fā)展。

工人們尤其是工會越來越意識到經濟全球化已經結束了勞動史上的區(qū)域限制時代。對經濟全球化的反對之聲越來越大，乃至于特朗普成功地發(fā)起了反對“貿易協(xié)定”的運動。筆者的個人目標之一是發(fā)展一種可持續(xù)的經濟模式，替代經濟全球化。但事實上，這些討論也僅限于呼吁把工作崗位帶回美國本土。一些人曾經寄希望于生態(tài)村，但也只不過是希望罷了。

然而，現在這種情況已經發(fā)生了改變。人們不僅關注工人失業(yè)，還關注食品安全。最近發(fā)生的一些大事讓數百萬人意識到如果交通癱瘓，他們將無法獲取所需的食物。人們發(fā)起了一項反對主流趨勢的民眾運動，活動組織有序，通過宣揚重視當地發(fā)展來抵制那種越大越好、全球市場應該取代所有當地市場的想法。

這項活動充分發(fā)揮了勞動者的力量，一起應對共同的敵人，但其重點不是重工業(yè)，而是成功地聯(lián)合了從事有機農業(yè)的農民們。盡管這項活動主要致力于因地制宜生產食品，但多數當地產品是沿著有機產品的方向發(fā)展，因為這項活動的大部分參與者還是更傾向于有機產品。

這項活動并沒有用“鄉(xiāng)村振興”的措辭，活動領導者大多是城市居民，他們對城市農業(yè)有極大的興趣，不過他們很清楚未來依然需要來自附近鄉(xiāng)村的糧食。他們也希望農業(yè)能夠創(chuàng)收，因此，盡管地方經濟活動和鄉(xiāng)村振興大相徑庭，但二者確實存在一些共同點。

筆者寫這篇文章的目的是鼓勵這兩大舉措和運動密切合作，深信它們能夠共同描繪一幅真正充滿希望的圖景，二者缺一不可。你們肯定更了解中國的情況，接下來文章將闡釋西方的這項運動，筆者認為它是振興鄉(xiāng)村社區(qū)最有希望的全球合作伙伴。

這項活動絕不僅限于美國，印度的環(huán)境哲學家范達娜·席娃是它的全球領導者，不過筆者對其成就和前景的了解很大程度上僅限于美國，現在主要談談美國的情況，希望你們能密切關注印度和其他地方的進展。

一般而言，在西方資本主義國家，企業(yè)和巨富對政府的控制權如此強勢，以至于不能指望他們挑戰(zhàn)全球市場。全球市場通過簽署貿易協(xié)定削弱政府的實力，也使建立本國市場的努力化為泡影。人們對這個問題的意識日益清醒，特朗普也阻止簽訂更多的協(xié)議。有些人曾寄希望于他能真正造福美國市場，服務美國人民，這下他們要徹底失望了。很顯然，無論初衷是什么，特朗普現在為華爾街和億萬富翁們服務，后者控制著美國兩黨。

80%的美國人希望政府提供全民醫(yī)療保健。大多數國家甚至是資本主義國家，都有全國性的醫(yī)保，但美國哪一個政黨都不會支持全民醫(yī)保。如果真有人認為我們的領導人致力于民主，就該看看民主黨領導人是如何反對和削弱其最受歡迎的候選人的。他們更希望共和黨獲勝，而不是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控制民主黨，他們編造了俄羅斯的各種謊言來阻止特朗普達成協(xié)議。特朗普知道，大多數美國人會投票反對他，只要不是特朗普，誰當總統(tǒng)都可以。他公開申明，共和黨讓他留任的策略是減少投票。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準備破壞郵局，以環(huán)境為代價振興經濟，我們只希望他不要通過訴諸武力多得選票。

當然，為了捍衛(wèi)民主，我們必須利用殘存的民主反對為保護從全球市場獲利的人而踐踏民主，但是通過政府渠道只能得到象征性的讓步，其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們放棄自上而下的改革，唯一的希望是自下而上的改變。我們可以通過建立本地市場并說服群眾，讓他們認識到從自上而下到自下而上的轉變是值得努力和犧牲的，進而反對現在控制西方世界的全球市場。

如果全球經濟運轉良好，人民的生活沒有被新冠肺炎疫情徹底改變，那么本地化將只是一場邊緣運動。即使是現在，可能依然如此。但是，全球市場和其背后運籌帷幄的美國本身都有可能陷入危機，屆時美國政府恐怕無力阻止深刻的思想變革。

換句話說，上層結構突然倒塌，人們會在此基礎上尋求建造新的結構，這樣地方主義有可能會抬頭。由于現代世界最終走向市場全球化和生態(tài)自殺的急劇競賽，一個后現代世界可能應運而生，這種自取滅亡式的政策將不復存在。

請想一想氣候變化，氣候變化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化石燃料的使用，市場本地化不會結束這種局面。但是糧食生產的本地化會大大減少農作物生產中化石燃料的使用，甚至會更多地減少食品加工和分銷中化石燃料的使用。其他領域也能產生類似的效果，為了本地市場的利益，這些領域也需要重新考慮。

與此同時，令人失望的是這項活動沒有更進一步去考慮問題。假設在美國有成千上萬個地方經濟體，許多事情不能由當地社區(qū)決定，而稀缺的資源必須要加以分配，有些產品無法在當地生產，當地又無法處理與其他國家的關系。如果地方主義者對上面所提到的問題都沒有答案，許多人會認為他們的目標不切實際。

過程思想家強烈而迫切地支持地方經濟的工作，這種晚期現代性的根本性逆轉迫在眉睫。我們能否度過面前的生態(tài)危機取決于此，但我們希望當地社區(qū)團體成員的過程理念也將成為對話的一部分。

你們會發(fā)現，我們在美國的使命和你們在中國的使命不同。在中國，領導人為人民服務而不是為銀行和企業(yè)服務，你們沒有理由放棄自上而下的轉變。你們的政府及時扭轉了農村的衰落，這樣的反轉可喜可賀，愿你們立足當下，更進一步。

中國鄉(xiāng)村振興本質上講是有益的，它留存了一抹不同于都市生活的別樣色彩。城市生活確實有其價值，但是城市化在物質、心理、文化、生態(tài)方面付出的代價超過了人們的普遍認知。通過把自然喚回城市，不但可以降低這種損失，更能提供一種切實可行的選擇，拉近生活和自然的距離。

鄉(xiāng)村生活的不利因素正在顯著減少。從前村民遙不可及的所有信息和娛樂，現在通過電子設備幾乎都可以實現，有特殊需求的群體也不再受限于地域。美國有很多工作不需要雇主親自到場也可以完成，而且在偏遠的地方也可以開展一些工業(yè)活動。

但在筆者看來，更重要的是鄉(xiāng)村可以成為真正的共同體，在這里每個人都能感受到彼此間的關懷，可以大大緩解大城市中許多人的孤獨感。與認同和支持自己的人一起生活，人們能夠成為更好的公民，更好地為當地、為國家做出貢獻。

最后，隨著人口的增加，鄉(xiāng)村最終可以回歸傳統(tǒng)農耕方式。中國的很多土壤都被污染了，作為社區(qū)的村莊可以幫助農民扭轉這一局面，鄉(xiāng)村能夠變?yōu)樯鷳B(tài)村。如果中國能夠轉變日益以肉類為中心的飲食方式，支持農民從事勞動密集型有機農業(yè)，中國長遠的未來將是安全的，而這需要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領導。

筆者確信，致力于美國本地化和致力于中國鄉(xiāng)村健康發(fā)展的人們有很多共同點，相信他們可以從彼此身上學到很多東西。盡管疫情肆虐，美國媒體對中國有抨擊的言論，我們可以共同努力，為生態(tài)文明建設奠定堅實的基礎。成功的合作或許能夠改造出一個新美國，從追求自己在全球的主導地位到愿意精誠合作，攜手呵護我們共同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