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寬

一項在2018 年發(fā)表的研究顯示，中國兒童和青少年出現(xiàn)抑郁癥狀的比例是19.85%，在中部地區(qū)的兒童和青少年中，這個比例甚至達到了23.7%。也就是說，在中國，每5 個孩子中就有一個可能存在抑郁癥狀。

許多人對此不能理解，認為“小孩子有什么可抑郁的？”“不愁吃穿，還有什么不高興的？”但越來越多的調查已經(jīng)證實，兒童青少年抑郁的普遍和嚴重程度，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

北京大學兒童青少年衛(wèi)生研究所所長馬軍表示：“青春期銜接了兒童期和成人期，這一時期的身心健康將影響孩子一生的體格、體質。”根據(jù)世界衛(wèi)生組織的調查數(shù)據(jù)，全球高達20%的兒童和青少年患有某種致殘性精神障礙，有一半成年人的精神障礙起病于青少年時期。但與高檢出率和高抑郁水平同時存在的，是極低的就診率和明顯的延遲治療。這與兒童青少年抑郁癥狀的不典型和變化性有關。

被誤解、忽視的抑郁癥狀

不同于成年人抑郁的癥狀，兒童青少年的抑郁癥狀一般不那么典型，常常會有不一樣的表現(xiàn)，而且這些表現(xiàn)經(jīng)常被誤會為其他的問題。所以在抑郁癥狀剛出現(xiàn)的時候，無論是孩子自己還是家長、老師，都很難意識到這是抑郁，不能夠及時求助、就醫(yī)。

1.脾氣大、易發(fā)怒

有研究發(fā)現(xiàn)，與成年人抑郁時常見的情緒低落不同，未成年人抑郁時，還伴有沖動、易怒這些看起來不那么“抑郁”的表現(xiàn)。

一項針對1400 多名未成年人的追蹤調查發(fā)現(xiàn)，被診斷有抑郁癥的孩子當中，41.3%有易怒的表現(xiàn)。而且，在這些有易怒表現(xiàn)的孩子當中73%是男孩，也就是說，男孩似乎更常通過發(fā)脾氣表達抑郁。

但不幸的是，面對這些喜歡發(fā)脾氣的孩子，家長們總是習慣以“不聽話”“叛逆”來定義，并以較為嚴厲的方式來壓制孩子的負面情緒。

2.成績下降

學習成績下降是兒童青少年抑郁的常見表現(xiàn)。抑郁會影響孩子們的注意力和精力，令他們在課堂上難以集中精神，打瞌睡，或覺得聽不懂，導致成績下滑。

還有些抑郁的孩子會表現(xiàn)出上學困難。比如頻繁遲到、總是帶不齊上學用的東西、翹課或拒絕去學校等等。

很多心理學家發(fā)現(xiàn)，抑郁是和上學困難聯(lián)系得最為緊密的情緒問題。出現(xiàn)上學困難表現(xiàn)的孩子，通常也有明顯的抑郁情緒，困難越大的孩子抑郁情緒越嚴重。

3.總是頭痛、胃痛

兒童青少年的各種身體不適，是抑郁最為常見但恰恰又最容易被忽略的表現(xiàn)。

經(jīng)常會有家長反映自己的孩子每到開學、上學前就會嚷嚷頭疼、肚子疼、惡心反胃，花費了大量精力帶孩子檢查身體，但卻檢查不出任何問題。他們沒有意識到這些不適可能由心理因素引起。

因為還處在心智的成長期，兒童青少年對情緒的覺察能力還不完善，相比成年人，他們更難準確清晰地表達情緒，因此，他們常常習慣于通過軀體反應將情緒釋放出來。所以抱怨身體不適，也是兒童青少年在經(jīng)歷抑郁時最常用的求助方式。

調查發(fā)現(xiàn)，有1/3 稱自己頭痛的兒童青少年有抑郁的特征；那些被診斷確實患抑郁癥的孩子中，42%的孩子有頭痛的經(jīng)歷。

經(jīng)常抱怨腹痛的兒童青少年，也有很高的抑郁風險。研究發(fā)現(xiàn)，當孩子每天都感到腹痛時，他們患抑郁癥的風險接近50%。與健康的孩子相比，有抑郁癥狀的孩子感到腹痛的頻率和強度都明顯更高。一些研究者甚至提出，有沒有腹痛是抑郁的孩子和健康的孩子最明顯的區(qū)別之一。

除此之外，頭暈、失眠、食欲不振、總覺得冷、過敏等，都是抑郁的兒童青少年常常出現(xiàn)的軀體癥狀?？墒窃谏钪?，這些癥狀經(jīng)常不被當作是抑郁的信號，反而導致抑郁的延遲治療。

兒童青少年抑郁癥狀的變化性

兒童青少年抑郁癥患者，在具體病癥上具有差異性?？偟膩碚f，從“苗頭”到“成勢”，患者會經(jīng)歷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從起初的情緒低落、疲憊倦怠、睡眠障礙，到注意力難以集中、記憶力衰退、學習能力下降，甚至出現(xiàn)軀干癥狀、自殘行為等。研究發(fā)現(xiàn)，兒童青少年的抑郁癥狀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具有變化性：

3～5 歲的學齡前兒童抑郁時，可能表現(xiàn)為明顯地對游戲失去興趣；

6～8 歲的兒童可能更多表現(xiàn)為軀體癥狀，抱怨身體不舒服，或者經(jīng)常過度大喊大哭；

9～12 歲的兒童，更多出現(xiàn)自信心低下、自責、離家出走等行為；

12～18 歲的青少年則會表現(xiàn)為學業(yè)問題，或作出魯莽、不計后果的行為。

由于兒童青少年抑郁癥狀的不典型和變化性，想及時發(fā)現(xiàn)孩子的抑郁癥狀十分困難，不僅很多家長不會察覺，不少孩子也說不清自己的變化。在就診治療前，青少年抑郁癥患者和家長普遍都會經(jīng)歷兩到三年的掙扎、認識和接納期。

家長要提高警醒

抑郁癥的成因紛繁復雜，其中，家庭關系尤其是親子關系，是影響青少年心理健康尤為重要的因素。所以應對青少年抑郁問題，家長首先要提高警醒。

家長本該是最早發(fā)現(xiàn)孩子抑郁的人，但面對孩子的情緒變化，家長們通常缺少警醒和覺察。孩子出現(xiàn)問題時，家長往往只看到孩子不好好學習、貪玩、缺乏上進心，恰恰忽略了孩子在情緒方面的問題。

當下，孩子對父母的不愿傾訴、不能傾訴，是家庭里的“隱傷”，而親子之間能否實現(xiàn)順暢的溝通恰是了解孩子內心變化的關鍵。父母要少說教，多傾聽，多跟孩子進行互動，即使孩子的感受或擔憂聽起來似乎很愚蠢或不合理，也不要試圖去否定或糾正，有時僅僅承認他們正在經(jīng)歷的痛苦和悲傷就能大大幫助他們感受到理解和支持。

家長對抑郁癥也應有正確的認識。有些家長在孩子確診后仍不愿意相信孩子是生病了，而非學業(yè)或品行問題。這種心理有幾方面原因：第一，不論是成人還是孩子，對心理障礙都會有病恥感，容易把心理障礙與日常生活中所說的“瘋癲”聯(lián)系到一塊兒；第二，心理障礙有遺傳基礎和家族性關聯(lián)，若承認孩子有心理障礙，家長會否定自己的教育、自己的家庭；第三，由于家長對心理障礙的治療方法、發(fā)展態(tài)勢不了解，擔心藥物副反應，擔心疾病不可治，會產(chǎn)生焦慮和恐懼，因此治療兒童青少年抑郁癥，也需要家長提升對它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