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珂 孟德育

摘 要：電影作為文化價值的載體和文化傳播的窗口，對建構國家形象有著重要意義。近年來，隨著我國本土電影事業(yè)的迅速發(fā)展，對國家形象的建構出現(xiàn)了從宏觀到微觀、從他塑到自塑、從精英視角到平民視角的轉向。本文從主旋律電影、商業(yè)電影、藝術電影三類影片入手，分析中國本土電影建構國家形象的具體路徑，并對其在新時代如何更好地建構國家形象提出建議。

關鍵詞：本土電影 國家形象 形象建構

電影是一個國家文化和民族精神的重要載體，也是文化展示與傳播的重要窗口。它不僅影響著一國民眾對本國社會核心價值觀的認同與內化，還塑造著一個國家在國際社會中的形象和影響力。在全球化、信息化時代，電影作品的創(chuàng)作與傳播越來越成為塑造國家形象、體現(xiàn)國家意志、傳遞國家精神的重要途徑。[1]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征程中，如何借由高質量的本土電影來建構更為真實客觀、開放包容的國家形象成為新時代的重要議題。

1.電影作品作為文化價值的載體

電影作品的呈現(xiàn)除了鏡頭語言外，還融匯了編劇文本、美術設計、空間設計、動作設計、音樂制作、服飾造型等要素，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優(yōu)秀文化以及核心價值觀的重要載體，也是民族精神的重要體現(xiàn)。中國電影作為文化價值的載體，不僅可以使本國民眾更加認同自己的文化，對提高民族自信影響深遠，更能以一種視聽同步的形式建構外國觀眾對中華文化價值體系的認知和理解。

簡單來說，我國電影大致可分成主旋律電影、商業(yè)電影、藝術電影三種類型。它們承載的文化價值各有側重，從不同角度建構著國家形象。

主旋律電影一般指在政府指導下弘揚國家主流價值觀的電影。早期影片往往主題較為宏大，偏重革命精神、集體主義及國家意志的展現(xiàn)。近年來，國內市場涌現(xiàn)出一批具有創(chuàng)新性的主旋律影片，更注重政治性與人文性、藝術性的融合，承載了更為豐富具體的文化價值。代表性作品《奪冠》，通過生動展現(xiàn)女排隊員不懈拼搏的精神，巧妙地建構了奮力進取、永不服輸?shù)膰倚蜗蟆?/p>

商業(yè)電影的創(chuàng)作面向市場，以票房收益為最高目的。此類電影早期常聚焦中國古代風貌及傳統(tǒng)文化，如演繹武俠文化的《新龍門客?！返?。近年來，更加注重人文敘事的本土商業(yè)片迅速興起，科幻電影《流浪地球》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影片中“帶著家園（地球）去流浪”的中國式危機解決方案體現(xiàn)了中國人對“家”文化的堅持、對家園故土深厚的眷戀。影片中所塑造的英雄群像，體現(xiàn)了中國式的集體英雄主義、舍小我成就大我的犧牲精神，建構了有擔當、有人情味的大國形象。

藝術電影通常是指有一定思想深度、藝術追求以及人文關懷的電影。過去，創(chuàng)作者大多致力于實現(xiàn)藝術情感的個人表達而忽視市場訴求，導致藝術電影曲高和寡。新時代，中國藝術電影市場向多元化發(fā)展，涌現(xiàn)出一批聚焦現(xiàn)實題材的優(yōu)質作品。

2.電影作品作為文化傳播的窗口

電影作為特殊視聽語言，是文化傳播的一扇窗，是國家形象的重要建構手段和展示渠道。電影作為舶來品剛剛傳入中國之際，一些外國電影工作者初到東方世界，懷著獵奇的心態(tài)拍攝我國的某些風俗和部分社會情形。隨后這些影片傳播到海外，外國觀眾卻誤以為這就是中國的全貌。于是，我國早期電影人意識到影視對于國家形象的巨大塑造作用和傳播能力，開始自主策劃制作影片。

新中國成立后，受到政治經濟環(huán)境、國際背景及文化傳播語境等因素影響，我國本土電影作品中所呈現(xiàn)的國家形象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與階段特色。新中國成立初期，在人民大眾成為國家主人、建立了獨立自主的社會主義國家的時代背景下，本土電影多聚焦以工人、農民為主的先進形象，展現(xiàn)積極奮斗的社會主義建設氛圍。20世紀六七十年代，工農形象在電影作品中被理想化和符號化，單一程式化的電影敘事方式構建了趨于保守的國家形象。改革開放初期，電影市場涌現(xiàn)出一批帶有反思與批判意味的作品，在曲折中不斷探索的國家形象得以呈現(xiàn)。隨著改革開放進入新階段，我國經濟實力不斷提升、人民生活日益改善，本土電影的敘事對象也不斷延展，影片主題從中國歷史的宏大敘事和深刻批判轉向民生視角的價值追求和個人實現(xiàn)，展現(xiàn)了更加自信、包容的國家形象。

可以說，當今世界，全球化不斷深入，文化交流日益密切，但我國所面臨的國際環(huán)境卻更加復雜。如何發(fā)揮電影的窗口作用，講好中國故事、發(fā)出中國聲音，就成為一個值得認真思考的問題。

1.主題選材：從宏觀到微觀

提到國家形象，我們首先會想到主旋律電影。主旋律電影概念的首次提出是在20世紀80年代。當時改革開放剛剛起步，國外文藝作品和創(chuàng)作思潮不斷涌入，為防范本土文藝創(chuàng)作過于娛樂化的風險，推動影視作品的健康發(fā)展，原廣播電影電視部電影局在全國故事片創(chuàng)作會議上提出“突出主旋律，堅持多樣化”的口號。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主旋律電影的創(chuàng)作多以國家主管部門為主導，以史詩級主題的宏大敘事為主，聚焦重大歷史事件及英雄楷模。

隨著時代變化，我國市場經濟的發(fā)展與電影產業(yè)化改革為電影市場注入了新的活力。伴隨著媒介技術的發(fā)展更新、觀影群體的年輕化和“Z世代”需求的多樣化，宏大主題的單一敘事已難以滿足人們的需要。于是，主旋律電影在主題選材上出現(xiàn)了從宏觀到微觀的轉向。

近年來，主旋律電影由拍攝英雄人物到拍攝普通群眾，由頌揚光榮事跡到聚焦生活百態(tài)，影片的取材選題范圍更加立體多元。例如，黨的十九大獻禮影片《十八洞村》，不同于以往表現(xiàn)宏大革命戰(zhàn)爭主題的主旋律電影，而以國家實施的“精準扶貧”戰(zhàn)略為背景，聚焦湘西農村農民群體的生活群像，講述了苗族農民在政府的幫扶下擺脫貧困、自立自強的故事。影片依托平凡人物的個人選擇和命運悲歡，以小見大，展現(xiàn)了中國人民生活的巨大變化，實現(xiàn)了更接地氣、更貼近生活的主旋律式表達，是新時代主旋律電影建構以民為本、心系民生的國家形象的一次成功探索。

2.敘事方式：從他塑到自塑

電影作品作為大眾傳播中的媒介產品，對國家形象的塑造主要有兩種形式：一種是作為傳播主體的自我形象塑造，另一種是作為傳播客體的他者形象塑造。我國商業(yè)電影、藝術電影起步較晚，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受到西方創(chuàng)作思潮、價值觀念的影響。我們曾被動接受甚至以外界塑造的中國形象來審視自己，在電影創(chuàng)作上陷入“自我東方化”的桎梏，在敘事結構、價值體系和審美表達上缺乏創(chuàng)作主體性。比如，美國拍攝的迪士尼真人版電影《花木蘭》，雖然取材自東方的文化資源，主要角色也由華人演員出演，但影片中充滿了對中國元素、中國文化符號的拼貼和對中華文化的淺層觸及，本質上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迪士尼故事。[2]我國早期的一些藝術電影，雖取得了不可否認的藝術成就，在國際電影節(jié)上也名聲大噪，但也有聲音指出其在有意或無意間迎合了西方世界對中國“他者”形象的自我想象。同時期甚至還有一些自詡為藝術電影的低質量影片，為迎合西方社會的獵奇心理，或展現(xiàn)古老中國的“東方式奇觀”，或專門拍攝社會陰暗面，投了西方評委所好，卻加深了外界對中國社會的誤解。

隨著經濟的發(fā)展、國際地位的提升，近年來，中國已成為全球第二大電影市場。電影工作者對本土藝術創(chuàng)作的自我主體意識逐漸覺醒，商業(yè)電影、藝術電影在敘事方式上呈現(xiàn)出從他塑到自塑的突破，實現(xiàn)了文化軟實力及民族自信的不斷提升。

“自塑”即自我塑造，意指不迎合他國文化，在藝術創(chuàng)作中找到自己民族的特色。新時代中國本土自塑的優(yōu)秀電影作品具備以下幾個特點：中國價值觀的自信展現(xiàn)、本土化的敘事方式，以及科技、科幻等新時代元素的融入。例如，近幾年被譽為“國漫之光”的國產IP動畫大電影《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哪吒之魔童降世》等，以中國傳統(tǒng)文化為內核，結合3D特效等最新視聽技術，沉浸式地展現(xiàn)了懲惡揚善、不向命運低頭的民族精神和傳統(tǒng)美德，開啟動畫電影民族化走向；以《岡仁波齊》為代表的藝術電影也開始突破高冷的、西方化的敘事方式，以第三視角記錄的形式自信展現(xiàn)藏族人民本真的生活狀態(tài)，對承載平民故事的中國人的敘事方式進行了積極探索。

3.敘事視角：從精英到平民

從本質上來講，精英化的創(chuàng)作主體決定了電影作品多為精英化的敘事視角。傳統(tǒng)的主旋律影片大多從黨政軍集體中精英人物的視角出發(fā)，通過講述偉人、英雄對歷史的重要推動作用，來回顧國家、民族或集體走過的光輝歷程；商業(yè)電影的創(chuàng)作在取材上范圍更廣，涉獵廣泛，但在講述小人物的故事上多為精英化的“俯視”視角，過于強調個人努力而選擇性地忽略社會環(huán)境的不平等。

近些年，由于新媒體技術的賦能，受眾主體地位不斷上升，加之經濟消費能力的提高，市場主體的選擇權也越來越大。為得到更多關注及票房，電影創(chuàng)作者開始走近群眾，以更加平易近人的視角講述百姓故事。以往的主旋律影片《開國大典》《建國大業(yè)》《建黨偉業(yè)》《建軍大業(yè)》等，電影片名中“國”“黨”“軍”“大”等字眼頻繁出現(xiàn)。而近些年的主旋律影片，如《我和我的祖國》《我和我的家鄉(xiāng)》《一點就到家》《最可愛的人》等，則突出了“我”“家”“人”等概念，電影創(chuàng)作者開始從普通老百姓的視角去觀照國家的發(fā)展變化。

在新時代的電影創(chuàng)作中，平民化視角具體體現(xiàn)為：在內容表達上，深入百姓生活，真實呈現(xiàn)民眾的所欲所求及生活百態(tài)；在表現(xiàn)手法上，摒棄“俯視”視角，客觀全面立體地呈現(xiàn)人物形象；在創(chuàng)作理念上，不貶低污蔑也不刻意迎合，保持理性的價值出發(fā)點。比如2020年上映的《一點就到家》，通過講述普通年輕人都市返鄉(xiāng)、自主創(chuàng)業(yè)的經歷，展現(xiàn)了我國鄉(xiāng)村經濟的振興之路和當代青年的精神風貌。影片中的三個主人公勇敢卻也怯懦，在彷徨中不斷掙扎，在迷茫中逐漸找到堅守的方向。影片采取平視視角，深入生活肌理，通過三個普通年輕人的行動和價值取向映射出整個國家的發(fā)展戰(zhàn)略和方向選擇。這樣的“去精英化”視角，從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到主動走近群眾的轉向，體現(xiàn)了對真實民生的關懷、對大眾話語權的重視，是本土電影對國家形象建構的一個重要路徑變化。

1.弘揚主旋律，立體呈現(xiàn)真善美

相比于商業(yè)電影和藝術電影，主旋律電影在對國家形象的構建上，更加嚴肅、宏大。而近幾年，隨著時代發(fā)展，主旋律電影在題材上進行了從宏觀到微觀的嘗試，實現(xiàn)了內容多樣性的突破。本土電影市場甚至積極謀求轉型，自發(fā)將商業(yè)類型片的創(chuàng)作元素融入主旋律影片中，并借鑒商業(yè)電影的制片方式，創(chuàng)作出所謂的“新主流電影”。那么，在新時代的背景下，國家形象的構建要呈現(xiàn)什么樣的主旋律呢？

主旋律是多元的，內涵極為豐富。新時代背景下，電影創(chuàng)作應深挖人性最本真的面貌，以貼近人性的、溫暖的角度豐滿立體地去表達，弘揚積極進取、友善團結等多元、正向的價值觀。由此，主旋律電影才能被受眾更好地感知并獲得更多的關注和認可，更好地構建豐富真實的國家形象。

2.堅守民族文化的主體性

由于創(chuàng)作主體和利益需求的多樣性，商業(yè)電影、藝術電影較之主旋律電影，更易受到資本裹挾，被他國文化勢力所影響。在商業(yè)類型片領域，好萊塢電影有著極大的優(yōu)勢，但一味模仿好萊塢的視聽技術或特效制作，或者自我東方化、自我奇觀化地迎合西方觀念的創(chuàng)作，都不是中國電影走向世界的捷徑，甚至可能是絕路。而完全剝離文化基礎、抽空文化底蘊，只有大量的文化符號、元素拼貼式的電影作品不僅是對民族文化的傷害，更加深了外國觀眾對中國文化的片面印象。

我們不能否認中外電影之間互相交流和學習的必要性。在電影史上，我們曾學習蘇聯(lián)的蒙太奇理論，也曾借鑒美國類型片視聽語言的拍攝方法，這些都對早期中國電影的起步和發(fā)展起到有效的助推作用。但電影創(chuàng)作中的學習借鑒絕不能是“拿來主義”或一味地迎合模仿，講好東方故事不能寄希望于西方視角的模式，而必須堅持“本土為體，洋為中用”，認真鑒別，合理吸收。本土電影只有堅守住民族文化的主體性，才能更好地建構國家形象，逐漸樹立文化自信并擴大海外影響力。

3.挖掘平民化視角

電影究竟是精英藝術還是大眾藝術，這個問題經常引起爭論。但從電影對于國家形象的構建上來說，平民視角的缺失百害而無一益。

唯物史觀認為，社會歷史是人民群眾創(chuàng)造的歷史。普通民眾不應是故事發(fā)展的旁觀者，而是直接的見證者、參與者、推動者。普通人的故事即國家的故事，通過平民化的角度展現(xiàn)生活化的場景、平凡人的情感世界，可以提升故事的體驗感與親切感，在讓影片更接地氣的同時，也讓電影對于國家形象的構建更具真實性和共情感。近些年《我和我的祖國》《我和我的家鄉(xiāng)》《一點就到家》《中國機長》等引發(fā)熱烈反響的電影也都無一例外地選擇從普通人的視角出發(fā)，以小人物見證大時代，真正實現(xiàn)家國同構，受到了觀眾的歡迎。由此可見，不管主旋律電影還是商業(yè)電影，應盡快打破精英視角對于銀幕的統(tǒng)治地位，從平民化視角出發(fā)，實現(xiàn)電影對國家形象的構建。

隨著中國在國際舞臺上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建構良好積極的國家形象成為我國重要的文化和外交訴求。電影作為文化價值的優(yōu)質載體、文化傳播的重要窗口，對于國家形象的塑造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對內影響著民眾的凝聚力、價值認同與民族自豪感，對外像一張名片，彰顯著我國的文化自信和國際影響力。近年來，主旋律電影、商業(yè)電影和藝術電影在主題選材、敘事方式和敘事視角的選擇上出現(xiàn)可喜變化，對新時代建構國家形象的路徑進行了積極探索，未來將在堅定文化自信、擴大國際影響力方面發(fā)揮更大作用。

（王珂/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孟德育/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

注釋：

[1]張婧.影視作品對國家形象建構的影響—由《戰(zhàn)狼2》引發(fā)的思考[J].當代電視，2017（12）：108-109.

[2]焦素娥，趙陽華.西方視角下的東方故事—從動畫電影《花木蘭》到真人電影《花木蘭》[J].信陽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03）：107-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