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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棟臣《真福和德理傳》初探

2021-11-25 03:53求芝蓉
國際漢學(xué) 2021年3期

□ 求芝蓉

和德理(Odorico da Pordenone,?—1331,又譯鄂多立克)是幾乎與馬可·波羅(Marco Polo,1254—1324)齊名的歐洲中世紀來華旅行者。和德理于元朝中期來到中國,返歐之后口述成書的《行程記》(Itinerarium),又譯《鄂多立克東游記》,與馬可·波羅的《寰宇記》(The Description of the World)并為最早的歐洲人中國旅行記。此二書在中世紀的歐洲皆廣為流傳,深刻影響了歐洲人對中國的認識。19世紀末,中西交流日益增多,中世紀來華歐洲人及其游記開始在中國得到介紹和傳播。馬可·波羅《寰宇記》的第一個漢譯本問世于1913年。(1)魏易:《元代客卿馬哥博羅游記》,北京:北京正蒙印書局,1913年。而和德理《行程記》早在1889年就由湖北人郭棟臣翻譯成中文,以《真福和德理傳》之名出版了。這是迄今所知第一部漢譯歐洲人來華旅行記,值得學(xué)界重視。

《真福和德理傳》包括研究、譯文兩部分。郭棟臣綜合西文史料所作的研究,在中外關(guān)系研究史上當占有一席之地;而他的譯文系據(jù)拉丁文抄本譯為漢文,價值很高??上У氖谴藭霭婧髠鞑ゲ粡V,研究者對其少有了解。近期,筆者在幾家藏書機構(gòu)訪得其書。本文將向?qū)W界揭示此書的成書緣由、結(jié)構(gòu)、特點,以及此書產(chǎn)生的影響,以冀重新認識其學(xué)術(shù)價值。

一、和德理其人及其書

和德理出生于意大利東北部弗留利地區(qū)(Friuli)波代諾內(nèi)城(Pordenone)郊區(qū)諾瓦村(Villa Nuova)。2002年,意大利打開了存放在烏迪內(nèi)(Udine)童貞圣母教堂(Parrocchiadella Beata Vergine del Carmine)內(nèi)的和德理石棺,用科學(xué)手段檢測了遺骸,斷定其人去世時應(yīng)在45—50歲之間。(2)Rivista Francescana di Storia Dottrina Arte, Attidella Ricognizione Scientifica del Corpo del Beato Odorico da Pordenone.Padova: Centro Studi Antoniani, 2004, p. 319.因此和德理生年當在1280—1285年之間。中國學(xué)界之前比較認同何高濟在《鄂多立克東游錄》前言中的說法,認為和德理“很可能生于1286年”(3)鄂多立克著,何高濟譯:《鄂多立克東游錄》,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27頁。。何高濟轉(zhuǎn)述的是玉爾爵士(Sir Henry Yule,1830—1889)總結(jié)前人所寫和德理生平得出的觀點。實際上玉爾并不完全認同這一年份,他認為從烏迪內(nèi)的和德理石棺上的雕像來推測,其出生日期當提早12年。(4)Henry Yule, “Odoric of Pordenone Biographical and Historical Notices,”Cathay and the Way Thither.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866, p. 5.郭棟臣《真福和德理傳略》參用的史料應(yīng)該與玉爾類似,言和德理生于1285年,即元世祖至元二十二年。(1)郭棟臣:《真福和德理傳》上卷,湖北:崇正書院,1889年,第一葉B。

和德理少年時加入圣方濟各會,十分虔誠。1305年,元大都(今北京)主教孟高維諾(Giovanni da Montecorvino,1247—1328)從 大都寄出信件,懇求圣方濟各會能夠派傳教士前來中國。(2)道森編,呂浦譯,周良霄注:《出使蒙古記》,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1983年,第264頁。和德理得知此事后,主動提出申請。根據(jù)《行程記》所記,1318年和德理已至君士坦丁堡,1321年抵西印度,而后由海路前來中國,大約1326年方至廣州。

旅居中國三年后,1328年和德理啟程自陸路返回歐洲,目的是懇請教皇派遣50名傳教士來華。1330年春,和德理回到意大利,在前去覲見教皇的途中,經(jīng)帕多瓦(Padua),宿此地圣安多尼圣殿(Basilica di Sant’ Antonio di Padova)的修道院,應(yīng)院長之邀,將其旅程及見聞口述,錄為《行程記》。之后和德理因病體沉重,轉(zhuǎn)道回家鄉(xiāng)弗留利地區(qū)烏迪內(nèi)城內(nèi)的修道院,1331年1月14日逝世。

和德理臨終前口述而成的《行程記》,記錄了他1318年自君士坦丁堡出發(fā),到1330年返回意大利這12年的經(jīng)歷與見聞。與馬可·波羅長篇巨幅的《寰宇記》相比,《行程記》篇幅較短,且記述的內(nèi)容不夠詳細準確,原因可能有如下幾點:首先,和德理當時病入膏肓,口述《行程記》的主要目的是向教廷報告,以申請向中國派遣傳教士,因而成文較為倉促,他的回憶可能也有不完整不準確之處;其次,和德理返程多經(jīng)磨難,可能并未帶回多少筆記或資料,記錄者無從參考;最后,記錄者是一位圣方濟各會的修士,不像《寰宇記》的執(zhí)筆者魯斯蒂謙諾(Rustichello da Pisa,? —1322)是一名作家,行文比較簡略?!缎谐逃洝烦蓵?,在中世紀歐洲大受歡迎,因為其書簡短易流傳,有一定的宗教和神秘色彩,內(nèi)容符合當時歐洲人對世界的認知。

根據(jù)當今學(xué)者統(tǒng)計,《行程記》現(xiàn)存各種語言的抄本近180部,其中大部分為拉丁語抄本,小部分為意大利語抄本。而前者又可以分為兩個體系:其一是源自帕多瓦圣方濟各會修士威廉·索拉納(Gulielmus de Solagna,又譯古列爾莫·所辣尼亞,生卒年不詳)于1330年在帕多瓦根據(jù)和德理口述所寫之本,可稱為G本;其二則是以送給教皇的原稿為底,1340年由海因里?!ゑT·格拉斯(Heinrich von Glars,又作Enrico Pfefferkorn di Glatz,譯為恩利各,生卒年不詳)在布拉格重新編撰之本,可稱為H本。G本與H本,雖然內(nèi)容和構(gòu)成基本相同,但是語句、表現(xiàn)、文體均有差別,且最后編者的跋語不同,章節(jié)數(shù)不同:G本僅有38章,而H本有77章。(3)高田英樹(Takada Hideki):《原典:中世紀歐洲東方記》(《原典:中世ヨーロッパ東方記》),名古屋:名古屋大學(xué)出版會,2019年,第598頁。Alivese Andreose, Odorico da Pordenone e la Relatio, Lastrada, la Cina, il cielo. Soveria Mannelli:Rubbettino, 2012, p. 21.

目前國內(nèi)常見的和德理《行程記》是1981年何高濟據(jù)玉爾英譯本翻譯的《鄂多立克東游錄》。玉爾1866年出版的《東域紀程錄叢》(Cathay and the Way Thither)第二卷中,根據(jù)法國國立圖書館的一個拉丁文本,將《行程記》譯為英文,題為The Eastern Parts of the World,何高濟因此將題名譯作《東游錄》。玉爾在譯文之前考證了和德理生平,梳理了《行程記》的抄本系統(tǒng),正文中也有大量的研究注釋。(4)Henry Yule, “Odoric of Pordenone Biographicaland Historical Notices, ” Cathay and the Way Thither.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866.玉爾英譯本共52節(jié),所用底本應(yīng)源自G本,當然他也選擇性地補入了H本和意文抄本的內(nèi)容,但他認為各個抄本的分節(jié)雜亂無序,因此進行了重新分節(jié),并按照自己的翻譯給每一節(jié)加上了小標題以便于閱讀。(5)Ibid., p. 41.何高濟譯本雖然給中國學(xué)者提供了一個便于查閱的版本,然其缺陷也相當明顯,因為他不僅未將玉爾的相關(guān)研究一并譯出,僅在《中譯者前言》中摘錄總結(jié)了小部分內(nèi)容,且他將玉爾的隨文注釋大部分刪去,基本只保留了正文,導(dǎo)致其學(xué)術(shù)性大幅減弱。

與之相比,郭棟臣1889年出版的《真福和德理傳》整體研究與隨文注釋俱備,與較早的玉爾相比,其學(xué)術(shù)性亦不遑多讓,值得學(xué)界關(guān)注。

二、郭棟臣與《真福和德里傳》

郭棟臣,湖北潛江人,又名樹聲,字松柏,教名若瑟,其意大利語名為Giuseppe Maria Kuo,出生于1846年2月11日(道光二十六年正月十六日)。(1)Michele Fatica, Marialetizia Pizzuti, “Essay on Giuseppe Maria Kuo’s Journal,” Ming Qing Studies 2011, Rome, 2011, p. 149.其父郭退山(1808—1891)1847年受洗,郭棟臣與兄郭連城(1839—1866)隨之入教,在湖北代牧區(qū)主教徐伯達(Luigi Celestino Spelta,又名徐類思,1818—1862)建立的修院中學(xué)習(xí)。(2)Ibid., pp. 149—150, 156.1861年3月郭棟臣與王佐才、吳承烈、張茂公、范祖大一行五人,前往意大利那不勒斯圣家學(xué)院(Collegium Sacrae Familiae)求學(xué)。

那不勒斯圣家學(xué)院是18世紀上半葉意大利人馬國賢(Matteo Ripa,1682—1746)為培養(yǎng)中國教士而創(chuàng)立的,又名中國學(xué)院(Il Colleggio Cinesi)、中華書院。這是18—19世紀歐洲唯一一所以培養(yǎng)中國學(xué)生為主的天主教學(xué)校,是那不勒斯東方大學(xué)的前身,在中國早期留學(xué)史、清代中西文化交流史以及中國傳教史上有著重要地位。郭棟臣1862年2月9日成為圣家學(xué)院一員,學(xué)習(xí)了十年有余。在學(xué)院期間,因語言能力突出,他與王佐才一起擔任了學(xué)院的漢語教師,還將《三字經(jīng)》翻譯為意大利文,并著有漢語教材《華學(xué)進境》。1872年9月22日郭棟臣與王佐才、吳承烈三人一同晉鐸,隨后王佐才留校任教,而郭棟臣與吳承烈一同回國。1873年3月15日二人回到湖北傳教。(3)Giuseppe. M. Kuo, Elenchus Alumnorum Decreta et Documenta Qu? Spectant ad Collegium Sacrae Familiae Neapolis, Chang-Hai: Ex Typographia Missionis Catholic? in Orphanotrophio T‘ou-sè-wè, 1917, pp. 6—7.

早在留學(xué)期間,郭棟臣就對和德理極為仰慕,希望翻譯《行程記》以宣揚其德行。然而,因為《行程記》的抄本眾多,不下“五六十種”,且傳抄過程中有失真之處,加上他搜集的抄本較少,所以郭棟臣不敢輕易動筆。(4)《真福和德理傳·自序》,第二葉B。郭棟臣回到湖北基層傳教十多年后,1884年,意大利人江成德(Vincenzo Epiphane Carlassare,1844—1909)成為鄂東主教。在他的支持下,郭棟臣在武漢開始了翻譯工作。

1886年,因王佐才患病,(5)張永奮、白樺:《意大利漢學(xué)史》,北京:學(xué)苑出版社,2016年,第174頁。羅馬傳教部召郭棟臣回意大利主持圣家學(xué)院。此時圣家學(xué)院面臨即將被意大利政府沒收的困境,郭棟臣四處活動,希望避免此結(jié)局,但終究未能如愿。在意大利期間,他“重搜西史,確采真詮”(6)《真福和德理傳·自序》,第三葉A。,寫成了《真福和德理傳略》,相當于一部研究著作,同時也完成了《行程記》的漢文譯注。1888年春,他將譯注與研究的定稿,寄回中國,由武漢的一位中國神父胡鴻來(字斯定,或作思定)編校為《真福和德理傳》兩卷,1889年由湖北崇正書院刊行。

1891年10月,圣家學(xué)院正式落下了帷幕,1892年郭棟臣攜帶著學(xué)院的大量檔案以及剩余資金返回中國,試圖在國內(nèi)復(fù)建圣家學(xué)院,終未成功。郭棟臣晚年除了傳教活動外,還留下了一些著述。郭棟臣用拉丁文編纂的《拿波里圣家學(xué)院學(xué)生名單、法令和相關(guān)文件》(Elenchus Alumnorum Decreta et Documenta Qu? Spectant ad Collegium Sacrae Familiae Neapolis),1917年在上海徐家匯的土山灣天主教印書館(Ex Typographia Missionis Catholic?in Orphanotrophio T‘ou-sè-wè)出版。郭棟臣增刪補注其兄郭連城的旅歐游記《西游筆略》,1921年由武昌天主堂刊行。(7)郭連城著,郭棟臣增注:《增注西游筆略》,1921年,武昌:武昌天主堂印書館。1923年1月2日郭棟臣在漢口去世,葬于武昌小鬼山(今小龜山)。(8)Fatica & Pizzuti, op.cit., p. 136.郭棟臣遺稿中有一部筆記,以編年體記錄湖北教區(qū)大事及個人生平,1949年隨漢口教區(qū)檔案一起運到了威尼斯。(9)Ibid., p. 144.

郭棟臣一生在意大利、中國之間輾轉(zhuǎn),利用自身的語言天賦,對中西文化交流做出了雙向貢獻,其譯述的《真福和德理傳》實為中國最初、最深入的和德理研究。

三、《真福和德理傳》的內(nèi)容與特點

(一)內(nèi)容

《真福和德理傳》分為兩卷,上卷的主體為郭棟臣根據(jù)西文史料著述的《真福和德理傳略》(又名《行實記》),下卷為《真福和德理行程記》的譯文及注釋。在兩卷正文之前,還有編校者胡鴻來的《序》、郭棟臣的《自序》《凡例》《十字架碑式》《碑記》。

郭棟臣在《凡例》中說,此書分為上下卷是防止“敘錄別事過多”以致無所區(qū)分。而圣多默(St. Thomas,又譯多馬,耶穌十二門徒之一)、高味諾(即孟高維諾)的小傳等,原本附于卷末,但因“頭緒太多”,恐不利閱讀,因此在《傳略》行文中作為注腳出現(xiàn),以便一覽無余。(1)《真福和德理傳·凡例》,第三葉A。至于《十字架碑式》,原本列于《行程記》第43章之后,關(guān)于刺桐天主教的注釋,因為過長,就放到了開頭。碑式部分引錄了陽瑪諾(Emmanuel Diazjunior,1574—1659)《唐景教碑頌正詮》中泉州十字架碑式的相關(guān)內(nèi)容,但未標明引文出處,之后有郭棟臣的按語。《碑記》則是北京西什庫天主堂的兩塊光緒年間新立的石碑錄文,羅列于此是因為和德理東行的目的地為燕京(今北京),且此天主堂之建造表明高味諾以來五六百年間“正道日彰”。

上卷主體《真福和德理傳略》之后,還有《和公所歷南海之印度說略》《和公所歷南洋島嶼說略》《真福和德理公列品述略》三篇文章。前兩篇《說略》中,郭棟臣結(jié)合史料與自身經(jīng)歷,簡要介紹了印度、南亞、大洋洲等地的歷史、現(xiàn)狀、風俗。而最后一篇《述略》則記述了和德理身后之事,包括他死后出現(xiàn)的各種靈跡,收殮遺骸的石棺、祭臺、教堂的建造,列品真福之經(jīng)過以及拿破侖時的兵燹破壞等,最后還提到了1881年(光緒七年)7月22日,國際地理學(xué)會在威尼斯樹立和德理雕像之事。

下卷《行程記》主體74章,后有《續(xù)錄》二章、《追述》一章,前有《和公口授記事弁言》,后有《附譯錄者古列爾莫編終跋語》。大部分章節(jié)后還有注釋。關(guān)于翻譯所據(jù)的底本,郭棟臣在凡例中說:

是編所譯,悉依修士古列爾莫·所辣尼亞在巴都哇圣安東尼院遺錄之辣丁原文。至補譯篡入語,亦謹照他本所載。故間有選入者。即于本章內(nèi)列以小字,用示區(qū)別,而于上下文仍期貫串,庶不致滯閱者之目。(2)《真福和德理傳·凡例》,第一葉。

上文已經(jīng)提及,《行程記》的拉丁語抄本大體有兩個系統(tǒng),分別為38章的G本與77章的H本。根據(jù)章節(jié)數(shù)和內(nèi)容可知,郭棟臣所用底本為H本,而最后的《附譯錄者古列爾莫編終跋語》(3)《真福和德理傳》卷下,第六十葉B。內(nèi)容譯自G本。郭棟臣并未對兩個拉丁語抄本系統(tǒng)進行嚴格區(qū)分,而是籠統(tǒng)地認為拉丁抄本均源自修士古列爾莫·所辣尼亞(威廉·索拉納)在巴都哇(帕多瓦)圣安東尼院據(jù)和德理口述而記錄的辣丁(拉?。┪谋荆℅本)。

郭棟臣將H本的77章分為兩個部分。前74章為和德理親授,后三章為同會二修士瑪爾濟新(Marchesino,生卒年不詳)、恩利各(即前述海因里?!ゑT·格拉斯)所續(xù)錄。郭棟臣在第74章后加了一段解釋,認為二者并非一個整體,需要加以區(qū)別,因此他不將后三章列入正文,而冠以《續(xù)錄》《追述》之名。

在H本之外,郭棟臣還根據(jù)其他抄本進行了內(nèi)容補充,以雙行小字進行區(qū)分。個別地方因為補入的內(nèi)容過多,且郭棟臣判斷可能為后人增加的內(nèi)容,則并不補入正文,而只在注中提及。如第60章敘述“元主出巡”,正文之后的注中郭棟臣翻譯了小剌木學(xué)本(意大利俗語版本)中多出的內(nèi)容,并在注釋開頭說:“此章按意文抄本,尚有諸般怪物,恐為后人所添設(shè)者,不妨續(xù)譯于此?!?1)《真福和德理傳》卷下,第四十六葉A。

(二)特點

郭棟臣漢譯本比玉爾1866年英譯本晚23年出版,但郭棟臣并未參考玉爾的著作,二者當是各自獨立據(jù)拉丁文本譯成。二人均完整梳理了和德理生平,并撰寫了大量的隨文注釋,學(xué)術(shù)性在伯仲之間,各有特點。玉爾本傳播交廣,在中外學(xué)界的影響很大,至今仍常被引用。與之相比,郭棟臣漢譯本在文本、注釋方面有其特出之處。

在文本方面,玉爾英譯本將全書重新分為52節(jié),而郭棟臣漢譯本保留了抄本原有的分節(jié),更接近抄本原貌。雖然所用底本有異,但玉爾、郭棟臣皆在正文和注釋中補入了一些來自其他抄本的內(nèi)容,因此二者的內(nèi)容都比較全面。

注釋方面,因為郭棟臣能夠熟練地運用中文史料,有的注釋甚至比玉爾本的注釋更為出色。伯希和(Paul Pelliot,1878—1945)在《梵蒂岡圖書館所藏漢文寫本和印本書籍簡明目錄》中簡單點評此書言:“譯者的評注很獨到,并直接引用了中文材料?!?2)伯希和編,高田時雄(Takada Tokio)校訂、補編,郭可譯:《梵蒂岡圖書館所藏漢籍目錄》,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第41頁。

首先在地名譯音方面,郭棟臣注意到“中國人摹外國音,最難劃一”,因為西方各國,“字母雖大半相同,而方音則各處有異”,因此“以本國音讀他國字”就會導(dǎo)致“字音遞換”。而西方人稱中國地名“亦不能盡依漢音”,原因也是從土音而遞變,難以歸一。(3)《真福和德理傳·凡例》,第一葉B—第二葉A。而和德理《行程記》中記載的各類中國地名更加難以翻譯的原因是“有元之世,回、胡之類,幾遍中華,以故京師直省之屬,多有用番語稱名者”,且傳抄過程中多有訛誤。因此,郭棟臣在翻譯時“詳考諸先賢所擬,而取其近是者從之”,有時則根據(jù)自己的判斷進行擬音、翻譯、注釋。(4)同上,第二葉B—第三葉A。

如第42章和德理記錄的“蠻畿首城”名為“新家蘭”(5)《真福和德理傳》卷下,第三十三葉A。(Censcalan,何高濟譯作辛迦蘭(6)《鄂多立克東游錄》,第64頁。),郭棟臣不僅同玉爾一樣注意到了歐洲古地圖中有此名,判斷其為廣州無疑,也注意到前人已將其解為“大秦”(7)波斯語Chin-kilan( ),或阿拉伯語Sin-kilan( ),指稱廣州。。同時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推測,認為此地名“似為唐宋之清?!?。(8)《真福和德理傳》卷下,第三十三葉。雖然這一推測并不正確,但足以說明他熟知中國史地。又如第53章注中他考證“冷水”或“冷清”為臨城驛,(9)同上,第四十葉B。與玉爾考證“Lenzin”為臨清(10)Yule, op.cit., p. 125.截然不同,但從和德理行程與元代驛站設(shè)置之史實來看,郭棟臣的判斷應(yīng)該更為準確。

其次郭棟臣是個多語言人才,精通拉丁語、意大利語,且母語中文的修養(yǎng)也較高,因此其譯文確實“信達雅”。且郭棟臣竟略通蒙語,對《行程記》中出現(xiàn)的一些蒙語詞匯進行了注釋。如第50章注:“按蒙古稱江曰大類,譯曰海,言其廣大也?!?11)《真福和德理傳》卷下,第三十九葉A。第53章注:“加辣莫難,蒙古語,譯言黑河,即華語之黃河。”(12)同上,第四十葉B。第55章注:“汗巴里,解曰王京、皇城。蒙古稱王曰汗,稱城曰巴里,故王名下多加汗字,城名下多加巴里字樣。”(13)同上,第四十二葉B??紤]到圣家學(xué)院的畢業(yè)生也有前往蒙古傳教的,(14)徐格達(或名蓋達,字適之,教名Cajetanus,甘州人,1748—1801),曾在蒙古傳教,后流放伊犁。張保祿(教名Paulus,太原人,1804—1861)也曾前往蒙古。Kuo, op.cit., pp. 3—5.再加上學(xué)院創(chuàng)始人馬國賢嘗在清宮行走,則圣家學(xué)院教授一些蒙語也是情理中事。

再者郭棟臣所作注釋,使用了大量中西史料。既有當時常見的介紹世界地理的徐繼畬《瀛寰志略》、龔柴《地輿圖考》、南懷仁(Ferdinand Verbiest,1623—1688)《坤輿圖說》、魏源《海國圖志》等,也有中國傳統(tǒng)史料《新唐書》《元史》《續(xù)資治通鑒》《續(xù)資治通鑒綱目》,《山海經(jīng)》、西晉張華《博物志》、崔豹《古今注》、南朝劉敬叔《異苑》、宋人李石《續(xù)博物志》、范成大《桂海虞衡志》等。另外還引用了一些天主教史料,如《利瑪竇傳》《馬公紀程》《正教奉褒》等,而且郭棟臣還注意到了《馬可·波羅之書》(The Book of Ser Marco Polo)與和德理《行程記》有相近之處,在第51章?lián)P州的注中他簡單介紹了馬可·波羅(譯作“博羅馬爾谷”):

再考博羅馬爾谷者,意國威奈濟亞人也。偕其父瑪竇商于華,因深明中外事宜,故屢奉教宗與元主敕書往來呈遞。世祖忽必烈見其奉辭聘問,能不辱命,深器重之。令棄商而授以職,遂充機密(樞密——筆者案)副使,其服官中夏者十有七年,駐節(jié)揚州者,其中三載,王事勤勞,始終如一。迨成宗馭極,連章乞骸骨,賜回故國,上見其情詞迫摯,俯允所求。曾注(著——筆者案)《東游記》問世。(1)《真福和德理傳》卷下,第四十葉A。

1874年署名映堂居士的英國駐華外交官梅輝立(William Frederick Mayers,1831—1878)發(fā)表《元代西人入中國述》一文,首次向中國人介紹馬可·波羅,將其名譯為“博羅瑪格”(2)映堂居士:《元代西人入中國述》,北京同文館《中西聞見錄》,第七葉A。鄔國義:《映堂居士究竟是何人》,《近代史研究》2009年第6期,第122—125頁。。郭棟臣顯然沒有看過這篇文章。郭棟臣對馬可·波羅的介紹不太準確,如馬可之父其實名為尼古拉,叔父方為瑪竇;馬可從未任樞密副使;馬可離華時元世祖忽必烈尚在世,回到威尼斯時元成宗才即位。這些錯訛并不妨礙他在一些地方將《行程記》與《東游記》(即《寰宇記》)進行比對。如《行程記》第66章關(guān)于伯德若翰(Pretegoan,即Prester John,今譯長老約翰)的注釋中,郭棟臣就引用了《東游記》中相關(guān)內(nèi)容:“中國西疆外,有單古國,其王乃伯德若翰后裔,歲貢入大汗,尚娶大汗公主為婚,黃河之水流至其國云云。”(3)《真福和德理傳》卷下,第五十葉B。

當然,由于時代局限,郭棟臣也有一些疏漏。比如他將Manzi譯為“蠻畿”,將“Cansay”譯為“京師”,這顯然是不熟悉元代的慣用詞匯“蠻子”與“行在”。另外,編校者胡鴻來并非學(xué)者,刊刻機構(gòu)崇正書院只是天主教的修院,所以書中出現(xiàn)了魯魚亥豕之誤。如第33章至第36章正文及注釋中“爪哇”一詞全被寫成了“瓜哇”。郭棟臣自己幾次乘船往來中國、意大利,且閱讀了大量地理文獻,應(yīng)該不會出這等低級錯誤。再如至元二十六年訛為“三十六年”(4)《真福和德理傳》卷上,第十葉B。,以及“曆”(歷的繁體)、“歷”(歷的繁體)兩字互訛等,應(yīng)該都是校對與刊刻的問題。

此外,郭譯本與玉爾英譯本最大的差異在于宗教性。玉爾作為東方學(xué)家,對宗教并無太大熱情,而郭棟臣作為一名虔誠的天主教神父,譯注此書的主要目的就是宣揚和德理來華傳教的“芳名懿行”,因此主要在教會內(nèi)部流傳的《真福和德理傳》宗教色彩相對較濃。

原本和德理《行程記》與馬可·波羅《寰宇記》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其宗教性。首先,《寰宇記》是一位長期在東方經(jīng)商的商人對世界的觀察,借一位小說家之筆寫下的世俗記錄;而《行程記》則是一位歷經(jīng)千辛萬苦前往中國傳教的神職人員的經(jīng)歷,由教友根據(jù)其口述寫下的向教皇提交的非正式報告。和德理同意口述《行程記》是為了借此向教會要求派遣更多的傳教士前往中國,所以他的敘述中必然涉及更多宗教內(nèi)容。其次,《行程記》的正式成文在和德理去世之后,為了讓和德理能夠位列真福,乃至圣人,圣方濟各會在編撰時更加著重描寫和德理旅途中經(jīng)歷的傳奇事件,以配合宣傳。

郭棟臣的研究著作《真福和德理傳略》中也不可避免地強調(diào)一些宗教事件,他對1321年在大納(今印度塔納)發(fā)生的四圣殉教事件、高味諾東行傳教之事實以及和德理往來行程中所經(jīng)歷的各類圣跡描述得極為翔實。而卷末所附《真福和德理公列品述略》一文,更是極盡夸贊之詞,其中關(guān)于和德理死后的各類靈跡的描述宛如親見。對于郭棟臣而言,和德理作為殉教之圣人,其品德操行不容質(zhì)疑,因此他絕不懷疑和德理敘述的真實性,而對其中的一些不經(jīng)之說,他也只是認為是“和公有時聞此訛傳而授錄之”(1)《真福和德理傳·凡例》,第二葉B。。

四、《真福和德理傳》的現(xiàn)存藏本

出版《真福和德理傳》的崇正書院為中國鄂東主教區(qū)的總修院,1856年由徐伯達在湖北天門創(chuàng)建,后經(jīng)明位篤(Eustachio Vito Modesto Zanoli,1831—1886)、江成德發(fā)展完善。崇正書院出版此書的目的主要在于傳揚和德理事跡,讓更多的教友了解天主教自古以來在中華的傳承,其主要面向的人群是教會相關(guān)人士,因此刊刻數(shù)量相當有限,導(dǎo)致了如今國內(nèi)外稀見此書。就筆者所知,國外僅梵蒂岡圖書館(Biblioteca Apostolica Vaticana)藏有此書,國內(nèi)則有四家圖書館,分別是上海圖書館徐家匯藏書樓、湖北省圖書館、中國人民大學(xué)圖書館、吉林大學(xué)圖書館。筆者從天主教中國香港教區(qū)處得到了梵蒂岡藏本的復(fù)制本,并目驗了上海徐家匯藏書樓與中國人民大學(xué)藏本。

從幾個藏本的樣式、圖案、用紙來判斷,崇正書院刊行的《真福和德理傳》僅有一套刻板,但至少前后兩次印刷,成書均長23厘米,寬14厘米。此書初次印刷時間為光緒十五年(1889),所用紙張雪白細膩,內(nèi)封的真福和德理畫像應(yīng)該是另行刊刻,印于顏色偏黃的紙上,然后內(nèi)襯與正文相同的白紙一同裝訂而成,其封面為黃色,正文的圖樣、字體均清晰可見。后不知何年用同一刻板進行了重新印刷。與初印本相比,重印本所用紙張偏黃色,內(nèi)封的真福和德理畫像并非單印,且增加了黑框,衣物、發(fā)型、抬頭紋以及下方的花紋均不相同,其封面為藍色,更重要的是,正文的圖樣、字體多有模糊不清、重影等問題。

梵蒂岡藏本與徐家匯藏本均為初印本,應(yīng)該是時任鄂東主教的江成德給梵蒂岡教皇以及當時的江南主教倪懷綸(Valentin Garnier,1825—1898)的贈書。梵蒂岡藏本的封面及封底,筆者未曾見到。徐家匯藏本封底有江成德向倪懷綸贈書的法文題簽。梵蒂岡藏本的封底很可能也有類似內(nèi)容,惜未親見。這兩個藏本整體都很干凈清楚,應(yīng)該沒有太多人閱讀,保持了較好的品相。

人民大學(xué)的藏本為重印本,而吉林大學(xué)的藏本從其公布的圖像來看,應(yīng)該也屬于重印本。人民大學(xué)的藏本原為著名中西交通史家張星烺(1889—1951)藏書,扉頁上有“張星烺遺囑贈送”的長方朱印。這本《真福和德理傳》應(yīng)當就是他1926年在泉州訪古時隨身攜帶的那本。(2)張星烺:《泉州訪古記》,《史學(xué)與地學(xué)》第4期,1927年,第7—8頁。張星烺1910年開始翻譯《馬可·波羅游記》,在譯注過程中“他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中西交通的歷史外國人已整理出許多專著,而國人卻無人研究,于是激發(fā)起他對這門歷史進行研究的志趣”(3)張至善:《中西交通史的拓荒者張星烺》,王淑芳等主編《師范之光:北京師范大學(xué)百杰人物》,北京:北京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2年,第101—102頁。,因此開始收羅有關(guān)中西交通的史料。張星烺不僅收羅了郭棟臣的《真福和德理傳》,后來還通過他在輔仁大學(xué)的學(xué)生朱運廣,得到了郭棟臣之兄郭連城記錄個人旅歐見聞的《西游筆略》,現(xiàn)亦藏于人民大學(xué)圖書館。

張星烺在《中西交通史料匯編》中如此評論《真福和德理傳》:“郭氏譯述,頗為精審,不同于率爾操觚。余愿以后有暇,與原文校正,另為譯本?!?4)張星烺:《中西交通史料匯編》第1冊,北京:中華書局,2003年,第236頁。雖然他最終未能親自翻譯,但顯然經(jīng)常翻閱此書,導(dǎo)致此本整體品相較差。此藏本正文的天頭有筆記,應(yīng)該是張星烺所寫,共七條,轉(zhuǎn)錄于下:

1.卷上《真福和德理行實記》第三葉A,最左,“一千三百一十四年”,天頭黑字注:“時馬可已歸國二十年?!?/p>

2.卷下《真福和德理行程記》第二葉B,第二章上,天頭黑字注:“每章冠首必有和公曰三字。”

3.卷下第三十二葉B與第三十三葉A中間,第四十二章上,天頭黑字注:“蠻畿即(三十二葉B)蠻子之變音?!?/p>

4.卷下第三十三葉B,第四十三章上,天頭有朱筆二字“刺桐”,字體與黑字注不同。

5.卷下第三十五葉A,第四十五章上,天頭黑字注:“此大山應(yīng)即武夷山脈之仙霞嶺?!?/p>

6.卷下第四十葉B,第五十二章的尾注上,天頭黑字注:“孟州即今儀征,元時名真州,與孟州音洽。距揚州城正三十里?!?/p>

7.卷下第四十一葉A,第五十四章上,天頭黑字注:“東行似皆北行之誤?!?/p>

張星烺的筆記雖然不多,但也有一定價值。第一條表明張星烺認為馬可·波羅回到意大利的年份是1294年,且可推測張星烺得到此書時很可能正在譯注《馬可·波羅游記》。第二條是張星烺對郭棟臣譯文格式的總結(jié)。第三、四條表明張星烺比郭棟臣更熟悉中文史料,知道“蠻子”“刺桐”等名稱。第五、六、七條則是張星烺根據(jù)《行程記》內(nèi)容做出的一些地理方面的考證,較郭棟臣更進一步。

五、《真福和德理傳》在中國的影響

《真福和德理傳》出版后傳播不廣,目前所知中國學(xué)界注意到此書的,除了曾在上文提及的在輔仁大學(xué)任教的張星烺,還有輔仁大學(xué)創(chuàng)始人英斂之(1867—1926)及其友人、復(fù)旦大學(xué)創(chuàng)始人馬相伯(1840—1939),以及長期擔任輔仁大學(xué)校長的陳垣(1880—1971)。

1919年,馬相伯致函英斂之云:“《真福和德理傳》,鄂省崇正書院梓(圣家會士郭棟臣松柏譯,疑即嘗住培根者),倘得援庵重加考訂,亦元末圣教也,亦歐洲中世紀史也?!?1)朱維錚主編:《馬相伯集》,上海: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1996年,第368頁。馬相伯是《文獻通考》的作者馬端臨(1254—1323)的后人。馬家在明末皈依了天主教。馬相伯滿月即受洗,教名與郭棟臣相同,也是若瑟(Joseph),他在徐匯公學(xué)接受了較為完整的西學(xué)教育,精通七種外語,主修哲學(xué)、神學(xué),曾為耶穌會神父。20世紀初章太炎品評當時人物,以“嚴(復(fù))、馬(相伯)、辜(鴻銘)、伍(廷芳)”并稱,認為此四人“濡染歐洲文化”已深。(2)章太炎:《與吳稚暉》,見《章太炎書信集》,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226頁。1903年,馬相伯在耶穌會士的幫助下籌辦震旦公學(xué),1905年,又另行籌辦復(fù)旦公學(xué),即現(xiàn)在復(fù)旦大學(xué)的前身。英斂之是馬相伯的好友,當時的中國天主教界并稱“南馬北英”。他出身滿洲正紅旗,1888年皈依天主教,并自學(xué)法文,曾參與戊戌變法。1902年在天津創(chuàng)辦《大公報》,1912年開始與馬相伯一起謀求在北京創(chuàng)建一所天主教大學(xué),1925年遂愿,創(chuàng)辦“公教大學(xué)”,即后來的輔仁大學(xué)。而援庵即著名史學(xué)家、宗教學(xué)家陳垣,1919年在司徒雷登(John Leighton Stuart,1876—1962)的主持下受洗皈依基督教。1926年英斂之臨終以輔仁社與公教大學(xué)相托付陳垣。此后陳垣苦心經(jīng)營輔仁大學(xué)二十余載,至1952年并入北京師范大學(xué),他又擔任北京師范大學(xué)校長直至去世。

上述三位民國名士都信仰基督,且陳垣是宗教史研究專家,對元代的基督教頗有研究,著有《元也里可溫教考》。他們對《真福和德理傳》產(chǎn)生興趣自然是情理之中,但是顯然他們對于譯者郭棟臣不甚了解。這可能是因為郭棟臣除了留學(xué)意大利,主要在家鄉(xiāng)湖北傳教,很少在上海、北京等地活動。

此外,天主教神父、歷史學(xué)家方豪(1910—1980)也曾利用《真福和德理傳》。他的《中國天主教史人物傳》中關(guān)于和德理的生平簡介,應(yīng)該參考了郭棟臣、玉爾二人的研究成果。比如關(guān)于和德理生年,他雖然采取了1265年的說法,但也提到有學(xué)者主張為1285年或1286年。(3)方豪:《中國天主教人物傳記》,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第29頁。他還提及郭棟臣《真福和德理傳》,“民國二十年,香港《公教報》重印單冊,只存正文,注釋部分已完全刪去。上?!妒バ膱蟆芬嘣逸d?!?4)《中國天主教人物傳記》,第30頁。此外,他在論證和德理記載有所本時,直接引用了《真福和德理傳》第48章的部分文字。(5)同上,第30—31頁。

總之,《真福和德理傳》刊行后,基本只在天主教會相關(guān)人士間傳播,對中國學(xué)界的影響不大。何高濟《中譯者前言》結(jié)尾雖然提到了此書,但應(yīng)該只是根據(jù)方豪與張星烺的記載略做總結(jié),并未真正見過此書。(1)《鄂多立克東游錄》,第30頁。

結(jié) 論

與馬可·波羅《寰宇記》相比,和德理《行程記》篇幅較短,知名度與流傳范圍均不如《寰宇記》,因此相關(guān)研究較少。現(xiàn)代歐洲的和德理研究與馬可·波羅研究一樣,自亨利·玉爾始,而中國的和德理研究則自郭棟臣始。

郭棟臣譯述的《真福和德理傳》體例完備,內(nèi)容翔實,既有他根據(jù)西方史料寫成的《真福和德理傳略》,又有譯自拉丁文抄本的《真福和德理行程記》,并隨文進行了注釋。與同時代的玉爾英譯本相比,郭棟臣漢譯本亦足以相媲美,且有獨到之處,如其所用漢文史料,多于玉爾,關(guān)于一些地名的勘正,也有優(yōu)于玉爾之處。

郭棟臣之后,中國也有一些學(xué)者特別是天主教相關(guān)人士對和德理《行程記》頗感興趣,一些通識性的著作中對其有所提及。如徐宗澤《中國天主教傳教史概論》、張星烺《中西交通史料匯編》,以及方豪《中西交通史》和《中國天主教史人物傳》等,但均僅概述其生平及來華史實,少有深入研究。

1981年,何高濟翻譯的《鄂多立克東游錄》出版。此后中國學(xué)界多以此書為重要的域外史料,在述及杭州、大都等元代城市以及驛路交通、出口貿(mào)易時經(jīng)常引用,但并無專文研究。究其原因,首先是因為語言能力匱乏,無法閱讀抄本原文,難以進行文獻學(xué)研究;其次是雖然有了能夠利用的漢譯本,但學(xué)界對和德理的重視不夠,即便是中國相關(guān)部分,也很少參閱漢語文獻對其進行注釋、研究。

因此重新發(fā)現(xiàn)的郭棟臣《真福和德理傳》,是目前為止最為全面、深入的中國和德理研究。整理、研究此書,必是推進中國和德理研究的一個重要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