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凱
民間鑼鼓作為中國打擊樂中最古老,最受人們喜愛,最枝繁葉茂的常青樹,在幾千年的歷史演變中,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現實作用,形成了獨特風格。如何將“鼓”與“舞”進行完美的結合,使民間鑼鼓除實用價值外兼具更高的欣賞價值,使人們不僅從聽覺上感受打擊樂,更從視覺上審美和享受打擊樂,具有相當重要的學術探討價值。本文以民間鑼鼓為主要研究線索,從傳統(tǒng)審美習慣、民族民俗特征、民間打擊樂特點等方面入手,探究鑼鼓表演時肢體語言與音樂本體間的關系及其表演內容與形式,剖析肢體語言成為打擊樂表演重要部分的必然性及文化意義。
中國民間鑼鼓可謂種類繁多,形式各異且淵源頗深,有太原鑼鼓、蘇南十番鼓、潮州鑼鼓、西安鼓樂、浙東鑼鼓、京劇鑼鼓等等,其中具有相當影響力的就是素有“地動山搖”、“聞鄉(xiāng)十里”之稱的絳州鼓樂。
肢體語言又稱“體語”、“身勢語”、“體態(tài)語”、“態(tài)勢語”等,是指通過眼、手、頭、頸、肘、胯、臂、腿、足等人體部位的協(xié)調活動來傳達人物的思想,形象地借以表情達意的一種溝通方式,是非語言符號體系中的一個重要分支,是一種非語言的信息手段。
肢體語言又稱身體語言,是指經由身體的各種動作,從而代替語言藉以達到表情達意的溝通目的。廣義言之,肢體語言也包括前述之面部表情在內;狹義言之,肢體語言只包括身體與四肢所表達的意義。談到由肢體表達情緒時,我們自然會想到很多慣用動作的含義。諸如鼓掌表示興奮,頓足代表生氣,搓手表示焦慮,垂頭代表沮喪,攤手表示無奈,捶胸代表痛苦。當事人以這些肢體活動表達情緒,別人也可由之辨識出當事人用其肢體所表達的心境。
民間鑼鼓同民間歌曲、民間舞蹈、民間戲曲一樣的技藝高超。這不是偶然的,它有著悠久的歷史。大量的出土文物早已證實了這一點。宋元以來,戲曲和鑼鼓相互促進;明清兩代,各地商人的船幫、車幫、駝幫在長達幾百年的時間里,走南闖北,這也為當地和外界藝術的交流創(chuàng)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這其中,對鑼鼓的發(fā)展有著不可或缺的推動作用。
早在原始社會,人們便用舞蹈作為慶祝的表達方式,進而才有了“擊節(jié)而舞”“手舞足蹈”等詞語,在語言沒出現在人類的生活中時,人們也是通過肢體語言來傳遞信息。很多歷史文獻與出土的文物及敦煌壁畫中都有和“鼓”息息相關的信息,早期傳說中的涿鹿之戰(zhàn),“黃帝殺夔,以其皮為鼓,聲聞五百”,鼓僅僅被作為一種氣勢烘托的道具;再到宮廷伴奏,鑼鼓演奏這一雛形才漸顯,雖然已經有了“演”的成分,也僅僅是指聲音這一單一層面上的表達,而鑼鼓演奏真正意義上升級為視與聽層面的藝術表現形式時,肢體語言和形體表演已經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重量級元素了,是“奏”與“演”的真正融合。
隨著社會進步,幾千年來人類文明的發(fā)展,物質基礎和精神需求的不斷上升,民間鑼鼓演奏出現了質的蛻變。時至今日,尤其是在1985年,傳統(tǒng)山西鼓樂《秦王點兵樂》被重新編曲為《秦王點兵》,并走上藝術舞臺。在這個新版《秦王點兵》中,節(jié)奏、旋律、結構上都出現了大幅度的改動和處理,最大程度上發(fā)揮了打擊樂的表現力,肢體語言的表現達到了極致,再現和升華了原古譯譜所提示的音樂形象,原本的民間鑼鼓演奏得到了升華,全新的呈現在了觀眾面前,為民間鑼鼓藝術打開了全新的發(fā)展方向,歷史故事以民間鑼鼓的藝術表現形式搬上了舞臺。在其發(fā)展升華過程中,肢體語言和形體表演在介入到民間鼓樂表演中時,也在不斷變化、升級,尤其是在現代的民間鼓樂表演登上藝術舞臺之后,從單純的造勢到有意識的美化,再到多角度去模仿,從中可以看到一種意象的肢體語言到具象的肢體語言的升級,而且是為民間鑼鼓演奏進行的升級,才有民間鑼鼓藝術的全新藝術形式。
在民間鑼鼓中,絳州鼓樂占據顯赫的地位。絳州鼓樂又稱絳州大鼓,泛指山西新絳縣地方流行的鑼鼓樂和吹打樂,已在2006 年經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一批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滾核桃》《老鼠娶親》《牛斗虎》等作品的先后出現將絳州鼓樂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尤其是肢體語言在這些作品中得到了更多的展現,從而使得民間鑼鼓音樂作品有了更豐富的表現形式,即情景式、小品式,音樂創(chuàng)作者的藝術表達有了更多角度的詮釋。
《老鼠娶親》利用鑼鼓演奏的表現形式“講述”了在漢族民間的故事,樂曲由七位演奏家合奏完成,在服飾方面選擇了古代的唐裝,在服飾的裝扮和隊伍的人員配備等細節(jié)上,利用擬人的手法,把娶親隊伍演繹的惟妙惟肖。在配器上延續(xù)了原有的鑼鼓樂器組合形式,同時還加入了木魚、拍板等色彩元素的打擊樂器,通過零星出現的聲音來營造老鼠出洞時的緊張氣氛,同時利用鼓棒在鼓釘上的摩擦來表現老鼠躡手捏腳的腳步。演奏者通過夸張的肢體動作和面部表情所透出的喜悅,來表現老鼠們得意的內心活動,從服飾到表演時的肢體運用與演奏技法融為一體,形象生動地表演了老鼠狡黠、精明、敏銳的形象,并根據描繪出老鼠們驚慌失措和復雜多變的內心活動,讓觀眾不僅在聽覺上得到享受,特別是在視覺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表演者在舞臺上的一顰一笑,一招一式,牢牢牽動著臺下觀眾的神經。演員一方面是在肢體語言上延伸了聲音的展示與表現空間,一方面配合了各種樂器及聲音,突出了創(chuàng)作意圖。正是這種表現空間的延伸,使得傳統(tǒng)民間鑼鼓演奏的形式完成了突破,肢體語言與音樂形象融為一體,相得益彰。
山西省民間鑼鼓《牛斗虎》是祁縣地區(qū)每年正月耍社火時必演節(jié)目,牛斗虎由“相遇”“相戲”“相斗”三個段落組成。樂曲在配器上面尤其簡單,僅用了兩面中國大鼓,分別代表了“?!焙汀盎ⅰ?。通過不同鼓段、不同技法、不同肢體動作,來表現“?!焙汀盎ⅰ眱煞N性格迥異的大型動物。在演奏技法上,作者使用了邊擊、悶擊、打鼓梆、槌擊等技巧。表演者通過把鼓棒放在耳朵的兩邊,低頭、貓下身子、在鼓皮上交替敲擊來生動的表現牛的形象,通過用大拇指夾住鼓棒,其余四個手指模仿爪子的形狀來刻畫虎的形象。
作曲家通過節(jié)奏緊張與緩和的變化,表現出?;⑾喽返募ち覉雒?,而演奏者加以生動形象的肢體語言變化,完美塑造出兩者的外在形象,從而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作品的生動和內涵??梢哉f,演奏者是作品的二度創(chuàng)作者,他們通過肢體語言使作品得到升華。
縱觀以上作品,這種民俗化、地域化的民間藝術形式受歷史發(fā)展、文化沿襲的影響,不斷發(fā)生改變,不再是“單純”的聽覺藝術。表演者在使用精湛嫻熟的演奏技巧的同時,結合肢體語言,營造氛圍、打出意境,讓聽眾在聲音的變化中品鑒作品的真諦,在觀看中享受形神合一的視覺滿足,肢體語言在音樂表演過程中,更加豐富了民間鑼鼓的藝術表現空間,創(chuàng)造了全新的鑼鼓演奏形態(tài),這種視覺與聽覺空間相互補充、相互作用,必將引導鑼鼓演奏步入全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