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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莎?特雷瑟維簡論

2021-11-13 09:44程昕
外國語文研究 2021年4期
關(guān)鍵詞:詩歌創(chuàng)作娜塔莎

內(nèi)容摘要:娜塔莎·特雷瑟維是美國當代最具代表性的非裔女詩人之一,也是美國南方歷史的重要書寫者之一。特雷瑟維將個人經(jīng)歷融入美國南方歷史,致力于揭開被遺忘的和不為人知的過去,關(guān)注美國南方整體的文化記憶和精神創(chuàng)傷,以還原一個更為完整的美國歷史。同時,詩人對美國當下現(xiàn)實有著深刻關(guān)切,種族身份、女性形象和父女關(guān)系都是特雷瑟維詩歌的重要主題。將視覺呈現(xiàn)融入詩歌,關(guān)注在場和不在場,反對視覺霸權(quán),是特雷瑟維詩歌創(chuàng)作中的重要特征。

關(guān)鍵詞:娜塔莎·特雷瑟維;非裔美國文學(xué);詩歌創(chuàng)作

基金項目:本文是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美國非裔文學(xué)史翻譯與研究”(13&ZD127)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程昕,華中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博士生,主要從事美國非裔詩歌和馬克思主義文學(xué)批評研究。

Title: Natasha Trethewey: A Critical Review

Abstract: Natasha Trethewey is one of the representative African-American female poets in contemporary America and an important writer of American southern history. Integrating her personal experiences into the public history of the American South, Trethewey is committed to revealing the forgotten and unknown past. She pays attention to the overall cultural memory and trauma of the American South in order to restore a more complete American history. Trethewey is also deeply concerned about the current reality of the United States. Ethnic identity, female image and father-daughter relationship are important themes in her works. The application of visual presentation in her poetry, the analysis of the present and absent, and the opposition against visual hegemony are important characteristics of her poetic composition.

Key words: Natasha Trethewey; African American literature; poetic composition

Author: Cheng Xin is Ph. D. candidate at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430079, China). Her academic interests include African American Poetry and Marxist Literary criticism.

娜塔莎·特雷瑟維(Natasha Trethewey)是當代美國重要非裔詩人之一,始終致力于重塑和重建美國南方歷史,挖掘和傳承非裔美國人的種族記憶和文化,關(guān)注和批判美國當下的社會現(xiàn)實,對美國非裔文學(xué)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美國學(xué)界肯定了特雷瑟維的詩歌才華和文學(xué)地位,已有一批學(xué)者對特雷瑟維的詩歌主題和詩歌藝術(shù)展開了研究。國內(nèi)學(xué)界對特雷瑟維詩歌的譯介和研究則剛剛起步,目前成果較少,主要集中于對其歷史書寫的關(guān)注。

一、娜塔莎·特雷瑟維其人

特雷瑟維于1966年4月26日出生在密西西比州的格爾夫波特(Gulfport,Mississippi)一個跨種族的家庭里。其父親艾瑞克·特雷瑟維(Eric Trethewey)來自加拿大,是一位教授兼詩人。其母親格溫德林·安妮·敦堡(Gwendolyn Ann Turnbough)則是一位從事社會工作的非裔女性。受父母的影響,特雷瑟維幼年時就開始讀寫。1989年她畢業(yè)于佐治亞大學(xué),1991年在其父親任教的霍林斯大學(xué)獲得了英語文學(xué)和文學(xué)創(chuàng)作碩士學(xué)位,并于1995年在阿默斯特的馬薩諸塞大學(xué)獲得了詩歌文學(xué)碩士學(xué)位。青年時期的特雷瑟維更熱衷于小說創(chuàng)作,但19歲時因母親被繼父謀殺,她向詩歌尋求慰藉,從而走上了詩歌創(chuàng)作之路。

2000年,格雷沃夫出版社出版了特雷瑟維的首部詩集《家庭工作》(Domestic Work),該詩集聚焦南方非裔美國人的日常生活,獲得了科尼姆詩歌獎(Cave Canem Prize)、2001年的密西西比學(xué)院藝術(shù)與文學(xué)圖書獎(Mississippi Institute of Arts and Letters Book Prize)和2001年的莉蓮·史密斯詩歌獎(Lillian Smith Award for Poetry)。2002年,特雷瑟維發(fā)表了第二部詩集《貝洛克的奧菲利亞》(Bellocqs Ophelia),以一名新奧爾良混血妓女的視角批判種族壓迫和性別壓迫。該詩集獲得了密西西比學(xué)院藝術(shù)與文學(xué)圖書獎,并被美國圖書館協(xié)會提名為2003年最受關(guān)注書籍。2006年,霍頓·米夫林出版社出版了特雷瑟維的第三部詩集《國民衛(wèi)隊》(Native Guard),聚焦一直被忽略和遺忘的內(nèi)戰(zhàn)期間的南方黑人士兵,該詩集獲得了2007年的普利策詩歌獎(Pulitzer Prize)。2008年,特雷瑟維被評為佐治亞洲年度女性。2010年,特雷瑟維出版了一部詩文書信集《超越卡特里娜:密西西比河海岸的冥想》(Beyond Katrina: A Meditation on the Mississippi Gulf Coast),關(guān)注災(zāi)難過后家鄉(xiāng)的重建情況。2012年,特雷瑟維出版了第四部詩集《奴隸》(Thrall),回憶了作為混血兒的童年,并繼續(xù)控訴美國社會的種族壓迫。2014年,特雷瑟維出版的詩集《會眾》(Congregation)再次聚焦密西西比海岸的家鄉(xiāng)人民,獲得了威廉·梅瑞狄斯獎(William Meredith Award)。2018年,霍頓·米夫林出版社出版了特雷瑟維的詩歌精選集《紀念碑》(Monument),匯集了她的一批新舊詩歌,該詩集入選了2018年美國全國圖書獎小說和詩歌獎長名單。

特雷瑟維曾于2012年至2014年兩度擔任美國桂冠詩人,于2012年至2016年擔任密西西比州桂冠詩人,獲得了2007年普利策詩歌獎、古根海姆基金、美國國家藝術(shù)基金、洛克菲勒基金等獎勵和資助。特雷瑟維目前已出版詩歌集六部和詩文書信集一部,并在《美國詩歌評論》(America Poetry Review)和《南方評論》(Southern Review)等重要期刊雜志發(fā)表了大量詩歌、論文和隨筆。

二、重要作品

特雷瑟維的首部詩集《家庭工作》共收錄了34首詩歌。該詩集中,特雷瑟維結(jié)合自己對母親和祖母的回憶,用細膩的筆觸刻畫了二十世紀上半葉美國南方工人階級的日常家庭和工作實況。這部詩集具有一定的自傳性質(zhì),其中許多詩歌都描繪了特雷瑟維的祖母及其他家庭成員平時所做的活計,這些活計是他們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塑造了他們本身,也銘刻了他們對美好生活的渴望。麗塔·達夫(Rita Dove)在推薦這本詩集時,曾評價它“超越了自傳的限制”。詩集不僅僅聚焦于個體或者是家族的命運,還展現(xiàn)了整個族群的面貌,更將個人和集體的記憶融入到了國家的命運當中。特雷瑟維將這些記憶稱為“集體記憶”,并以此揭開了非裔美國人共同經(jīng)歷過的創(chuàng)傷。在這部詩集中,特雷瑟維還表現(xiàn)出了在詩歌中解讀照片或者畫作的藝術(shù)傾向,將在場與不在場,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連接起來,為讀者提供不一樣的視角,挖掘照片和畫作背后更多的真相。

2002年由格雷沃夫出版社出版的詩集《貝洛克的奧菲利亞》延續(xù)了特雷瑟維在《家庭工作》中解讀照片的創(chuàng)作手段。詩集由29首詩構(gòu)成,取材于二十世紀初著名攝影師歐內(nèi)斯特·詹姆斯·貝洛克(Ernest James Bellocq)在新奧爾良紅燈區(qū)為一名混血妓女所拍攝的一系列照片。詩集中,特雷瑟維以這名妓女的口吻進行獨白,通過日記和書信展現(xiàn)她的故事,豐滿了這樣一位名叫奧菲利亞的女性的形象。特雷瑟維將奧菲利亞的出身想象為父親是白人,母親是黑人,并且來自一個非常重視教育的工人家庭,這使得奧菲利亞身上有著與其他人不一樣的特質(zhì)。值得注意的是,在特雷瑟維筆下,奧菲利亞并不是被動的被拍攝的對象,在成為貝洛克的模特之后,她自己也購買了相機,展現(xiàn)出了對自尊和對掌控自己生活的渴望。最后,奧菲利亞離開新奧爾良,開始了新生活,她拒絕屈服于性別和種族的壓制,選擇了改變。奧菲利亞的故事融合了特雷瑟維對自己的混血身份的思考,同時也展現(xiàn)了她反抗壓迫決心。

特雷瑟維于2006年出版的詩集《國民衛(wèi)隊》將詩人個人的家庭記憶和美國的國家歷史交織在一起,聚焦內(nèi)戰(zhàn)期間服役的南方路易斯安那州的黑人本土士兵,試圖重建被刻意遺忘和抹去的歷史。路易斯安那州的國民衛(wèi)隊由黑人組成,多為逃奴,負責看押被拘于船島的南軍白人戰(zhàn)俘。戰(zhàn)爭過后,船島為南軍白人俘虜立碑紀念,卻不再提起國民衛(wèi)隊的黑人士兵。特雷瑟維在《國民衛(wèi)隊》中揭開了這段塵封往事。以《時空理論》(“Theories of Time and Space”)開篇,詩集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的主題是詩人自己的生活細節(jié),包括母親的死、葬禮和自己的巨大悲痛;第二部分則以一個想象出來的黑人士兵的身份講述南北內(nèi)戰(zhàn)期間船島上國民衛(wèi)隊的故事;在最后一部分中,詩人講述了自己作為混血兒在密西西比州的成長經(jīng)歷,將個人的經(jīng)歷融入到更廣闊的非裔美國人的歷史和南方的歷史中。這本詩集既是詩人對母親的哀悼,又是對本土黑人士兵的故事和所有被刻意埋葬或忽略的歷史的哀悼。

2010年,佐治亞大學(xué)出版社出版了特雷瑟維的詩文書信集《超越卡特里娜:密西西比河海岸的冥想》。在卡特里娜颶風五周年之際,特雷瑟維通過書信、散文、紀實詩歌和家庭照片對卡特里娜颶風進行了個人敘事,與對颶風過后的重建和恢復(fù)的官方敘事形成了多角度的對話。該詩集按照時間順序分為2007年和2009年兩個部分。在2007年部分,特雷瑟維以一個離開多年的歸鄉(xiāng)人的視角,觀察卡特里娜颶風過后家鄉(xiāng)的重建情況。與官方報道不同,特雷瑟維注意到了當?shù)毓と穗A級恢復(fù)正常生活的困難,看到了自然災(zāi)害之后,人的行為對濕地的再次破壞。而2009年部分則比較私人化,聚焦于特雷瑟維本人及其家人的情況。這部作品與特雷瑟維的前幾部作品之間有深切的聯(lián)系,許多《家庭工作》中提到的家庭成員都出現(xiàn)在了這部作品的家庭照片里,使他們從文字形象豐富為視覺形象。這部作品還繼續(xù)探討了之前《國民衛(wèi)隊》的主題,即重建個人的和公共的密西西比歷史的重要性。

特雷瑟維的詩集《奴隸》融入了特雷瑟維本人作為黑白混血兒成長的回憶,表達了對白人父親的復(fù)雜感情和對美國社會種族壓迫的控訴。該詩集延續(xù)了特雷瑟維前幾部作品借用照片或畫作的創(chuàng)作特點,而這次她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十八世紀在墨西哥流行的描繪跨種族的父母及混血兒童的卡斯塔畫(Casta Paintings)①,借此探討美國社會的種族問題。墨西哥貴族用畫作為“他者”(即混血家庭及其后代)建立了殖民空間,以彰顯自己的特權(quán)和權(quán)威,并企圖定義他們的“不同”并控制他們。在與這些畫作的對話中,特雷瑟維依然將個人記憶與公共歷史結(jié)合了起來,大量詩歌都是由對父親的回憶開始,然后轉(zhuǎn)向?qū)矚v史的探討,或者從對畫作或歷史文件的研究轉(zhuǎn)向個人經(jīng)歷的敘述。特雷瑟維在墨西哥的歷史語境和美國的當代語境之間穿梭,揭露了美國作為暴力殖民空間對混血兒的種族邊緣化和非人化。特雷瑟維在過去、記憶和夢想中不斷探索的最終指向是對所有階級和種族之間關(guān)系的理解。

匯集了一批新舊詩歌的精選集《紀念碑》集中反映出特雷瑟維一直以來致力于重建和重塑的非裔美國人和整個美國社會的歷史,通過一個個家庭成員和社會群體的故事和形象,解開美國歷史中隱秘的種族沖突,重建被忽視、被曲解、甚至是被刻意抹去的歷史。從工人階級黑人婦女、新奧爾良的混血妓女、內(nèi)戰(zhàn)中的黑人士兵、卡特里娜颶風過后苦苦掙扎的家鄉(xiāng)人民到卡斯塔畫像中的混血家庭,個人命運與國家歷史緊緊地聯(lián)系了起來,展現(xiàn)出了一幅既充滿細節(jié)又宏大的歷史畫卷。記憶、遺忘和種族壓迫都是特雷瑟維關(guān)注的主題,而詩歌則成為了記錄和治療個人及集體的精神創(chuàng)傷和文化創(chuàng)傷的重要途徑。

三、詩歌藝術(shù)特征

特雷瑟維的詩歌將個人記憶和國家歷史聯(lián)系起來,探尋歷史中被遺忘的角落,從細節(jié)入手,深刻探討了種族、歷史、女性等當代美國的重要話題。作為成長在美國南方腹地的黑白混血女性,特雷瑟維將自己和家庭的經(jīng)歷融入美國南方的歷史,甚至是整個美國社會的歷史,對記憶與遺忘這個主題深度挖掘,始終致力于揭開不為人知的過去,重建美國南方黑人的歷史,還原一個更為完整的美國歷史,以對照當今的社會生活。詩歌成為了特雷瑟維連接不同時空的載體,詩人個人的家庭生活、親子關(guān)系,乃至美國南方整體的文化記憶和精神創(chuàng)傷,都在其詩歌中得到了傳承與治愈。

記憶和歷史是特雷瑟維詩歌中最重要的主題之一,并且詩人所有作品都圍繞個人或公共記憶展開,“致力于將個人的經(jīng)歷和歷史,融入到更大的美國公共歷史的語境中”(Trethewey, “Interchange” 586)。詩人將個人命運和國家歷史進行充分的融合,而詩歌的意義就在于挖掘記憶、保存記憶和傳承記憶。特雷瑟維的首部詩集《家庭工作》就是基于詩人對母親和祖母的記憶,詩人特意抓取了她們做各種家務(wù)勞動和在外工作的瞬間,因為勞動塑造了她們本身。而且這些勞動是動態(tài)的,對特雷瑟維來說,祖母從不是靜止的,而是一直在思考,一直在改變、創(chuàng)造和重塑自己。特雷瑟維從沒有把記憶當作過去的、靜止的東西,實際上,她一直在詩歌中追問過去發(fā)生的每一件事情對當下的她有什么影響。特雷瑟維還注意到,官方對美國歷史的書寫并不是完整的,有許多人和事被排除在了公共歷史之外。而她想要通過自己的詩歌,把這些被遺漏和忽略的故事,嵌入美國歷史,使之更加完整。在詩集《國民衛(wèi)隊》中,特雷瑟維就將對母親的記憶和被遺忘的南方黑人士兵的記憶結(jié)合起來,試圖還原南北內(nèi)戰(zhàn)期間,在南方奮戰(zhàn)的黑人士兵的歷史。借助歷史資料、日記和照片,特雷瑟維講述了一段南方的過去的故事。在詩歌中,詩人不僅僅關(guān)注宏觀的歷史事件,而是從一名黑人士兵的角度,通過回憶錄和信件,想象這名士兵的內(nèi)心世界。詩集《奴隸》同樣關(guān)注被忽視和被抹去的歷史,通過18世紀墨西哥描繪黑白混血的卡斯塔畫和當代美國社會對黑人,尤其對是混血兒的壓迫之間的互文,直面美國社會的種族問題。詩文書信集《超越卡特里娜:密西西比河海岸的冥想》是一部充滿懷舊情懷的作品,在重回災(zāi)后家鄉(xiāng)的一路上,詩人回憶起童年在南方的生長經(jīng)歷,憶起母親與祖母的點點滴滴和失去母親的痛苦經(jīng)歷。回到家鄉(xiāng)之后,詩人發(fā)現(xiàn)家鄉(xiāng)已再不是是原來模樣,失去與遺忘正在發(fā)生,而詩人唯有通過詩歌銘記這一切,并寄托對家鄉(xiāng)的希望。詩人將其最新詩歌精選集命名為《紀念碑》,也是在強調(diào)“記住的必要性,包括更大范圍的文化記憶,文化失憶癥以及與此相關(guān)的家庭失憶癥”。②正因為其對私人的和公共的歷史與記憶的執(zhí)著,詩人被稱為“南方歷史的本土衛(wèi)士”。

作為從小在美國南方腹地長大的黑白混血兒,特雷瑟維的童年經(jīng)歷和種族身份對她的創(chuàng)作同樣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美國社會的種族問題成為了其詩歌的重要探討話題。通過自身的經(jīng)歷和南方的群體記憶,特雷瑟維不斷揭露南方非裔族群遭受的不公對待。特雷瑟維首先是通過自己的成長經(jīng)歷來回顧黑白混血兒的身份困境。在詩集《家庭工作》中,《比目魚》(“Flounder”)和《白色謊言》(“White Lies”)這兩首詩描述了詩人幼年時期面對“黑白”兩種身份的疑惑和掙扎。詩人描述童年時期看到比目魚掉到地上,隨著蹦跳一會黑色面朝上一會白色面朝上,一面黑一面白的比目魚就像黑白混血的詩人自己,而比目魚掙扎中露出的黑白兩面正如自己對黑白身份的迷茫。在《白色謊言》一詩中,詩人回憶幼年時自己曾試圖撒謊稱自己是白人,母親知道之后嚴厲批評了她,并用肥皂水洗她的嘴巴,使詩人意識到了否認自己種族身份的錯誤和尊重種族身份的重要性(Trethewey, Domestic 37)。詩集《奴隸》中講到,由于特雷瑟維的淺膚色,母親帶她散步時,經(jīng)常被誤認為是她的奴仆。這些都是詩人親生經(jīng)歷過的因身為黑白混血兒而遭受的身份焦慮和精神創(chuàng)傷。除了直接回憶自己的過去之外,特雷瑟維在《貝洛克的奧菲利亞》中還借用一名新奧爾良的妓女的身份,通過想象她的內(nèi)心世界來探討混血兒所遭受的壓迫。這位名叫奧菲利亞的女孩同詩人一樣,有一個白人父親和黑人母親,如果留在家鄉(xiāng),她必須忍受白人男性的剝削,如果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擁有白人外表的她只有裝作白人才可能找到體面的工作。來到新奧爾良之后,由于貧困,她淪落妓院,成為了白人男性的性剝削對象。在新奧爾良,這些外表上是白人,實際上是混血兒的妓女尤其受到白人男性的青睞,他們既看中混血兒美麗純潔的白色外表,又享受于她們作為黑人的隱秘的“性感”。然而,在特雷瑟維的詩中,奧菲利亞并不是一個純粹的悲慘的受害者,而是一名堅強的幸存者。奧菲利亞在成為貝洛克的模特之后,勇于直面鏡頭,并反思自己的人生。最后奧菲利亞自己也擁有了照相機,暗示著她擺脫了被白人男性凝視的被動身份,重新開始了新生活。在這部詩集中,特雷瑟維既批判了白人男性對于混血兒的性壓迫,又展現(xiàn)出了混血兒的勇敢與反抗。除了關(guān)注非裔女性之外,特雷瑟維還致力于還原整個非裔族群在美國歷史進程中的貢獻,在詩集《國民衛(wèi)隊》中,詩人穿越時空,將自己想象為內(nèi)戰(zhàn)期間一名南方黑人士兵,通過日記和信件,展現(xiàn)黑人士兵的內(nèi)心世界,體現(xiàn)了詩人對個體和族群的關(guān)切和對被忽略和抹去的歷史的還原。

女性形象和父女關(guān)系也是特雷瑟維詩歌重點關(guān)注的對象和主題。詩人的多部作品都以女性為中心,如《家庭工作》、《貝洛克的奧菲利亞》、《超越卡特里娜: 密西西比河海岸的冥想》和《奴隸》?!都彝スぷ鳌分?,詩人所描繪的家庭勞動多是由女性承擔,如打掃房間、采集果實和照顧幼兒等等。在特雷瑟維的家庭中,父親形象總是缺位的,特雷瑟維的母親和她本人,由于種種原因,都沒有和父親生活在一起,而“母親形象則代表著安全、穩(wěn)定、愛和家庭”(Cenzo 23)。因此,特雷瑟維的多首詩歌都是回憶母親和祖母對她的愛與關(guān)懷。不僅如此,家庭中的女性成員還承擔了傳承種族傳統(tǒng)文化與記憶的角色,母親和祖母的日常生活和勞作塑造了她們作為非裔美國人的種族形象,并借由詩人的創(chuàng)作,從過去延伸到現(xiàn)在。青年時期失去母親是對特雷瑟維的沉痛打擊,也是她進行詩歌創(chuàng)作的重要原因。喪母的傷痛記憶和非裔族群的集體創(chuàng)傷記憶交織在一起,并沒有使詩人悲觀,而是激發(fā)了詩人銘記的渴望。特雷瑟維并不想忘記這些苦痛,而是要通過記住這些苦痛,為母親和被遺忘的非裔人群,樹立起紀念碑。盡管幼年的特雷瑟維并沒有長期和父親生活在一起,但父親對其創(chuàng)作的影響卻依然深重,父女關(guān)系是其詩歌中的重要主題。由于父親對其詩歌創(chuàng)作的鼓勵和支持,特雷瑟維的首部詩集《家庭工作》中盡管只有兩首詩提及父親,她卻將這部詩集獻給了父親(For my father)。詩集《奴隸》同樣與父親相關(guān),這次詩人將詩集致父親(To my father),似與父親進行了一場對話,父女關(guān)系成為了該詩集討論的重點?!杜`》借由十八世紀墨西哥的卡斯塔畫講述美國社會對家庭的異化和混血兒的歧視與壓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本詩集就是特雷瑟維本人的卡斯塔之書,因為詩人在其中不僅思考了自己作為混血兒的處境,更是“關(guān)照到了美國所有的混血兒童”(Millichap 195)。

特雷瑟維在重塑個人和集體的記憶與歷史,塑造非裔美國人的形象時,對照片和畫作的關(guān)注和運用是其創(chuàng)作的重要藝術(shù)特征。照片、照相機、攝影師和被拍攝者成為了其詩歌中反復(fù)出現(xiàn)的重要意象,這些意象在其詩歌創(chuàng)作中有豐富的意義。首先,照片和畫作是記錄過去的重要手段和載體,“能夠為詩人的詩歌提供佐證”(Ward 21),承載了個人和公共記憶。詩集《家庭工作》中的家庭照片、貝洛克在新奧爾良拍攝的妓女的照片和墨西哥的卡斯卡畫,都是視覺素材,為詩人提供了回到過去的途徑。在觀看照片和畫作的過程中,詩人進行了充分解讀,并發(fā)揮想象力,在拍攝的時空和現(xiàn)在的時空之間穿梭,“使過去與現(xiàn)在對話”(Ford 258)。其次,拍攝者和被拍攝者、繪畫者和被畫的對象之間的權(quán)力關(guān)系,也是特雷瑟維探討的主題之一。《家庭工作》中的組詩《三張照片》(“Three Photographs”),就從不同的視角解讀了白人拍攝者與黑人被拍攝者的內(nèi)心世界。白人拍攝者來到南方,是為了“捕捉”黑人的形象,當他見到黑人時內(nèi)心十分驚喜,“在這兒看到他們太幸運了/透過我的鏡頭,我看著他們”(Trethewey, Domestic 6 )。在他心中,黑人是像兒童一樣充滿好奇的被觀看的形象,認為“他們是頂好的模特/總是能擺出好姿勢”(Trethewey, Domestic 6)。就黑人而言,他們并不是被動地被拍攝,而是勇于直視鏡頭,并且一直處于動態(tài)之中,以免成為被白人攝影師“捕捉”的對象。這些詩歌都蘊含了特雷瑟維對白人凝視黑人的諷刺和反抗。最后,特雷瑟維還致力于挖掘照片和畫作中的在場與不在場。正如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所說,“攝影就是對被拍攝對象的改造”(Sontag 4),照片雖然能夠記錄過去,卻不能反映事實的全貌,其展現(xiàn)的內(nèi)容甚至可能與真實情況大相徑庭。拍攝者對拍攝對象的挑選、對拍攝時機的把握和拍攝角度的選取都可能帶有本人的主觀意圖,或者受到對被拍攝對象的刻板印象的影響。因此,特雷瑟維在面對照片和畫作時,勇于反抗視覺霸權(quán),探索照片和畫作之外的真相。

面對重塑南方歷史的使命,特雷瑟維并不是獨行者,她繼承了威斯坦·休·奧登(Wystan Hugh Auden)、威廉·??思{(William Faulkner)和麗塔·達夫(Rita Dove)的歷史書寫傳統(tǒng),同時,又與泰倫斯·海斯(Terrance Hayes)和梅杰·杰克遜(Major Jackson)等當代美國非裔詩人同行,共同書寫美國南方的過去,以關(guān)照現(xiàn)在和未來。特雷瑟維的歷史書寫并不僅僅是為了重塑美國南方的歷史,更是為了還原更完整的美國的歷史,在探索非裔美國人身份的基礎(chǔ)上,特雷瑟維關(guān)懷的是更廣泛的,跨越族群和階層的人類的本性。特雷瑟維的歷史書寫,其對美國當代社會種族問題的批判和對女性形象的探究都值得進一步研究。

注釋【Notes】

① 卡斯塔畫(Casta Paintings)是18世紀流行于新西班牙的一種繪畫流派,這些畫作以混血人群為描繪對象,畫作中的人以其西班牙血統(tǒng)所占比例而被劃分等級。See Magali Marie Carrera, Imagining Identity in New Spain (Austin: 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 2003): 26-27.

② See “Building a Monument: An Interview with Natasha Trethewey,” Sept. 05, 2021 .

引用文獻【W(wǎng)orks Cited】

Cenzo, Giorgia De. “Natasha Trethewey: The Native Guard of Southern History.” South Atlantic Review 73.1 (2008): 20-49.

Ford, Sarah Gilbreath. “Claiming the Property of History in Natasha Tretheweys Native Guard.” Mississippi Quarterly 70.3 (2017): 251-270.

Millichap, Joseph. “‘Love and Knowledge: Daughters and Fathers in Natasha Tretheweys Thrall.” The Southern Quarterly 50.4 (2013): 189-207.

Sontag, Susan. On Photography. New York: Farrar, Straus, and Giroux, 1973.

Trethewey, Natasha. Domestic Work. Minneapolis: Graywolf Press, 2000.

---, Begiebing, R., Brown, J., Franco, B., Grubin, D. and R. Rosen. “Interchange: Genres of History.” The Journal of American History 91.2 (2004): 572-593.

Ward, Jerry. “Representation and Natasha Tretheweys Poetry.” Foreign Literature Studies 2 (2013): 20-26.

責任編輯:蔣文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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