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占斌
1 ▲ 當長調臥成青山,群馬在青草的叢林里嘶鳴,大風就從蒙古高原的鷹翅上落下豪邁,成為馬鞍上一道站立的閃電。
蒙古馬的雙目如星,鬃毛若長劍,在大草原上尋覓彪悍的騎手。
錫林郭勒、科爾沁、呼倫貝爾和察哈爾,熟稔的名字一次次被暮色清洗后,包裹進氈包。如果說草原上的烈酒被馬頭琴溫熱,蒙古馬的野性,一定是牧馬人酒醉后赤紅的臉膛。
赤紅的豪情和夢想,在一片遼闊中回蕩。馬蹄的鼓點,深深的痕跡印入大地,像馬蓮,像綻放的雷,像蒙古人流淌的血性,在銀碗里疾速燃燒。
馬匹的腹內敞亮,上馬高山草甸,下馬沙地草場,在荒漠的盡頭,蒙古馬的視野遼闊,遼闊在高高的山岡。
2 ▲ 邂逅一匹蒙古馬,如同邂逅一個失散多年的兄弟。它一聲不吭,在塔拉的晨曦中傾訴著堅韌。曾經摻雜的匈奴、東胡,以及鮮卑、突厥的印記,已然褪得痕跡全無,命運讓它有了自己的名字。
在蒙古高原,大興安嶺或陰山糾正了蒙古馬的發(fā)音。順著烏拉蓋一路向東南,圈出河套的馬蹄,這奔騰不息的母語的河流,成為歡快而又潤澤的馬槽。
太仆寺是有記憶的,曾經的馬市烙印一樣,刻在蒙古馬寬闊的額頭,也刻成一枚地名的印章。它們成群結隊地被作為鋼鐵,從察北流落到大同、宣化,蒙古馬,背負落日的鐵騎一路呼嘯而來。風沙總是在邊塞揚起,蒙古馬的鐵蹄一路絕塵。更多的時候,它形同于一柄馬刀,用鋒刃飲盡疆場的黃昏,用嘶鳴掩埋住血腥和寒冷。
3 ▲ 該怎樣指認一匹蒙古馬的前世和今生,套馬桿歸入藍天之鞘,草原上的野花比馬奶酒光鮮。馬頭低垂,向著青草低低潛伏的方向。
在百岔川巖畫中,一匹凝固的蒙古馬喘著粗氣。它身材矮小卻目光堅定,將歷史的沉重和使命,全神貫注在油亮的馬蹄上。
勇敢的蒙古馬,毫無顧忌地沖進了風雪。飲狼煙的悲壯,也飲草原上的琴聲,像一條條被命名的河流,蒙古馬流淌著高原的血脈——蒙古人的血,這是被母親的臍帶纏繞的圖騰。
仿佛日出烘托的一抹血性,地平線上放出光芒,放蕩不羈的靈魂被長調和馬頭琴喂養(yǎng)。
在每一個蘇木,你不得不低頭注視蒙古馬。
這桀驁而又勇敢的靈魂,草原上奔騰的可汗!
4 ▲ 在蒙古高原,一匹匹蒙古馬是一面面旗幟,是北風的密碼和鑰匙,忠實守護草原的星辰和北斗,它們指向哪里,哪里就一片肥沃,哪里就擺滿氈包。
黃昏的牧場,馬群安詳,牧馬人寂靜地注視著遠方。
這隱秘而又空闊的草原,河流裝訂了蒙古史詩,一直向東流淌,蒙古馬的眼眸像書頁中的燈盞,照耀著呼倫貝爾,照耀著鄂爾多斯,照耀著所有的草原。
蒙古馬,北風中呼嘯的絕唱,馬頭琴和牧鞭的交響。頌歌之上,高原厚重的塵土飛揚,那雄健的蹄音燃燒成篝火,燃燒成時代穿行跳躍的鼓點,每一次律動都應和蒙古人內心的歌聲,點染蒙古高原的青春。
大地上的青草和野花,牢牢拴住蒙古人的根系,蒙古馬目光堅定,帶著它的勇敢走向遠方
像一面面旗幟,像最綿長、最堅毅的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