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喆
李清照,那個沉醉不知歸路的門第千金,那個卻把青梅嗅的青澀少女,那個至今思項羽的亂世豪杰,那個人比黃花瘦的凄慘孤孀。她的一生,像金石一樣熠熠生輝,獨一無二,卻難尋知音,遺世獨立;她的一生,像梅花一樣無意爭春,凌寒盛放,必須經(jīng)受風(fēng)的摧殘,霜的孤苦。我多希望在夢中與她——這個在我心中如武曌女帝般的傳奇女子,在世人眼中勝過文人君子的孤傲詞人相見……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哀怨而又絕望地北風(fēng)呼嘯而來,裹挾著寒的刺骨的詞訟,我推開厚重的木門,蕭索的園邸里,是易安居士獨尋空悲切的背影?!澳趯ば┦裁??”她回首,眼中流出少有的好奇之色,卻又被悲秋的洪流急急沖走,“尋甚?”她低眉輕嘆:“尋芳草池塘,綠陰庭院;尋花光月影宜相照,隨意杯盤雖草草;尋那玉爐沈水裊殘煙。噫!予尋青春,尋家國,尋遠志,尋愛情,卻不得一片棲息所,惟唧唧,空悲切,望滿地黃花堆積,不明所尋矣。”語畢,凝望遠處飄零而下的梧桐葉,轉(zhuǎn)身,徒留靜默的背影。她并未問我來自何處,也許只是好奇這滿園凄清怎會有人來訪罷,我心中不免愁緒。
綿綿雨露如銀針,斷青絲,她踱回小亭,三杯兩盞淡酒終不敵這寒秋。燕過之時,心中唯留感傷。我注視著這個經(jīng)歷滄桑的女子,她面容消瘦,纖瘦的雙手卻緊握著酒杯,不知在想著什么,或許是“見客入來,襪刬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青澀往事;或許是“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的兩情相悅;又或許是“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的閨閣回憶。她蒼白的容顏依稀看得出往日清秀的面孔,從一個貴門女眷淪落至此,想必她自己也難以接受吧。這般境況,又怎么是一個愁字所能描繪清楚?
黃昏時分,夕陽掙扎著從云天一線間透出來,而她的生活,卻似乎等不到天晴的一刻。她取硯磨墨,提筆揮毫,漫兮情絲聚于此,織成絕人千古作“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霎時,吟誦聲戛然而止,唯留我在一片沉寂中醒來,感慨易安居士半生喜樂半生愁。撫書細思,人生何嘗不是如此,成長的路上總是少不了風(fēng)雨,追夢的少年怎能從不迷茫。未來如何,無人可知,可迷霧對岸的燈塔總是指引著我們前行,唯有不變的追求,才可等來天晴的一天。抬頭,黎明破曉,心中光明朗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