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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出世間輪轉(zhuǎn)回
——袁世凱《自題漁舟寫真四首》的自我塑造

2021-09-28 08:01:36陳煒舜
關(guān)鍵詞:自題宣統(tǒng)袁氏

陳煒舜

(香港中文大學 中國語言及文學系,香港 999077)

袁世凱(1859—1916),字慰廷,號容庵,一號洹上釣叟,清末民初政治家。光緒三十四年(1908),清德宗、慈禧太后相繼駕崩后,時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的袁世凱深感攝政王載灃有害己之心,故稱病回籍養(yǎng)疴,在彰德府洹上村筑成養(yǎng)壽園閑居。袁氏此時仍與眾多官員保持聯(lián)系,密切關(guān)注時局,以圖伺機再起。武昌起義后,袁世凱任內(nèi)閣總理,促成清帝遜位、民國建立。宣統(tǒng)元年至三年間(1909—1911),袁世凱隱居彰德府養(yǎng)壽園,頗有酬唱之作。袁世凱去世不久,坊間梓行《袁世凱軼事續(xù)錄》,其中《收買清廷偵探》一條云:

袁歸臥后,載灃恐其蓄有異謀,時密派偵探至彰德,以覘其舉動?!?袁乃)蒔花栽樹,飲酒賦詩,以掩外人之耳目。又刊印《圭塘唱和集》,分贈諸親友及門生故吏,以示其無遠志也。未幾,載灃果置袁于度外[1]40。

雖殆事后耳食之談,究可窺見洹村酬唱之性質(zhì),以及編集之目的(1)為避免歧義,本文若非確指《圭塘倡和詩》及《洹村逸興》二書,對于這些詩作皆統(tǒng)稱為“洹村酬唱”之作。。宣統(tǒng)二年庚戌(1910),袁氏次子克文將其父詩作十三題十五首及他人酬唱之作輯錄為《圭塘倡和詩》,刊印后饋贈友人。1940年代,長子克定檢得乃父部分酬唱手稿,編訂成冊,并添以跋文、略加評語,是為《洹村逸興》。比勘兩書,去其重復(fù),袁世凱詩作合計有十八題二十一首。由于袁氏的軍人形象深入人心,加上其推動帝制大失民望,以致去世后長期聲名狼藉。近二十年間,關(guān)于袁世凱的歷史研究已頗有成果,但對于洹村酬唱諸作的文學研究卻仍處于起始階段(2)2000年后比較值得注意的論述,一為毛翰《民國首腦們的詩》(《書屋》2006年第5期,第4-15頁)中有專節(jié)討論袁詩,一為高有鵬《詩人袁世凱》(《中華讀書報》2013年6月5日第7版)。然前者限于篇幅,未克進一步深入探討;后者雖有較細致的文本分析,但體例畢竟接近隨筆性質(zhì),且對于《寄贈庸庵友人》《病足》等作的某些細部討論尚待商榷補充。此外,秦燕春《袁氏左右:清末民初的流年碎影》(鳳凰出版社,2009年版)一書,有《雖非當行,亦要風流:袁世凱的詩藝情緣》一章,對袁氏的文藝修養(yǎng)與好尚有所肯定,就論袁詩也較為持平,惜篇幅同樣不多。而吳盛青近年發(fā)表Nostalgic Fragments in the Thick of Things: Yuan Kewen(1890—1931)and the Act of Remembering(Journal of Chinese Literature and Culture Volume6,Issue1,2019,pp.239-271),論及袁詩數(shù)首;然受主題制約,未能由此展開論述。, 這些詩作往往只是當成“以詩證史”的材料來運用。此外,袁世凱作于這一時期的還有一組《自題漁舟寫真四首》,并未收錄于《圭塘倡和詩》與《洹村逸興》。這組七律以雜體詩之轆轤體形式創(chuàng)作,而流傳較廣的僅其一、四首而已。

根據(jù)筆者考察,袁世凱于光緒三十四年十二月離京,而洹村酬唱始于宣統(tǒng)二年伊始,活動之結(jié)束大約在宣統(tǒng)三年夏。為時一年半的酬唱活動,可分為前、中、后三期:前期始于宣統(tǒng)二年初春,為時約三個月,袁氏得詩八題九首。中期由宣統(tǒng)二年春夏之際至年底,為時約九個月,袁氏得詩十題十二首(大約在當年夏日,袁克文便將已有詩作編成《圭塘倡和詩》,袁世凱此期作品僅收錄五題六首;而入秋后尚有五題六首,卻未及收錄)。后期由宣統(tǒng)三年初至武昌起義前夕,僅有《自題漁舟寫真四首》(3)參拙文《煙蓑雨笠一漁舟∶袁世凱的洹村酬唱因緣》(未刊稿)及《袁世凱洹村酬唱詩之文本載體初探》,載《南山有栲:楊松年教授八十壽辰論文集》(天津教育出版社,2021年版)。。由于《自題漁舟寫真四首》并未收錄于《圭塘倡和詩》與《洹村逸興》,且至今流傳較廣者只有其一及其四,文本原貌的殘缺,也影響到內(nèi)容的詮釋。職是之故,本文擬探討《自題漁舟寫真四首》的相關(guān)問題,以進一步厘清洹村酬唱之實際情況。

袁世凱隱居洹上之際創(chuàng)作的詩歌,有一組作品并未納入袁克文所編《圭塘倡和詩》和袁克定所編《洹村逸興》,那就是《自題漁舟寫真四首》。這組詩作在民國時代雖偶為書刊所提及,卻往往只是一鱗半爪。1960年代,袁世凱三女靜雪(叔禎)撰寫了一篇五萬字左右的回憶錄,題為《我的父親袁世凱》(發(fā)表于全國政協(xié)主編《文史資料選輯》),文中談及其父之詩作時,引用了《自題漁舟寫真》兩首。由于袁靜雪之文影響甚大,這兩首詩從此也廣為人知。然而1916年10月,亦即袁世凱去世未幾,有題名野史氏者出版《袁世凱軼事續(xù)錄》,其中有《吳北山代筆題詩》一條。其言云:

當是時(按:即隱居洹上之時),項城有“煙蓑雨笠一漁舟”之照,項城披蓑戴笠,作漁翁裝,……上端題七字,即“煙蓑雨笠一漁舟”是也。旁有七律四首,款署容庵自題,諸名士和者約十余家,然唱和之什,均不見于《圭塘》一集,不知何故?或謂原作四首,乃系北山代筆,項城深不滿意,故屏而不錄也。茲錄之如左,詩雖不佳,惟項城所不滿意者,究不知在何處耳[1]125-126。

所謂吳北山當系吳北江之訛,吳北江即吳闿生(1878—1949),乃桐城派殿軍吳汝綸之子。光緒三十一年(1905)起,吳闿生曾先后擔任楊士驤、端方之幕友,宣統(tǒng)二年(1910),任度支部財政處總辦,次年擢任參議上行走。民國元年(1912)任北京大學預(yù)科教務(wù)長,1913年入袁世凱幕府。如是看來,袁世凱隱居洹上時,吳闿生尚在北京任官,未必與袁氏有密切往來,遑言替其捉刀。后來如此傳聞,蓋因吳氏在袁氏幕府時與沈祖憲合纂《容庵弟子記》,且才名聞于當時之故。野史氏捉刀之說雖未必可靠,但其書列出了《自題漁舟寫真四首》的全文,彌足珍貴。四首系轆轤體,分別于首、頷、頸、尾聯(lián)對句反復(fù)使用“煙蓑雨笠一漁舟”一句。袁靜雪所引實為其一與其四,當是限于篇幅而僅錄首尾兩篇,俾讀者一臠知味爾,而今人每每依據(jù)于此。

圖1 袁弘哲所藏《大鈞元?!穬皂摲饷?/p>

至于《軼事續(xù)錄》“項城深不滿意,故屏而不錄”于《圭塘倡和詩》之說,未必可信;但謂《自題漁舟寫真四首》皆袁氏親筆題于留影(寫真)之側(cè),則毋庸置疑:因此照作為饋贈友朋的紀念品,所見之人應(yīng)該不少。如王揖唐(1878—1948)《今傳是樓詩話》云:“項城袁公,一字容庵,彰德養(yǎng)疴時,自號洹上漁人。有《煙蓑雨笠一漁舟》圖(下簡稱“漁舟照”),曾以攝影見贈,并題詩云:‘百年心事總悠悠(下略)。’”[2]而張舜九《記袁項城遺詩》亦云:“項城既歸故里,野綠怡情,青山養(yǎng)素,人咸識山中宮保,不復(fù)與聞軍政大事。當養(yǎng)疴彰德時自號恒(洹)上漁人。有《煙蓑雨笠一漁舟》圖,曾以攝影見贈先祖觀察公,并題詩云:‘百年心事總悠悠(下略)?!盵3]22所言與王氏大抵相同,可以為證。不過,王、張二氏所記題照詩皆僅有其四,而不及前三首。

帶有題詩之“漁舟照”,今日已難見實物。然袁氏以題詩之留影贈人,非此一例。如袁世凱六子袁克桓一系遞藏之《大鈞元模》冊頁,全冊共四十六頁,藍色絹裱,封面“大鈞元?!彼淖譃樾焓啦}簽,次頁右為袁世凱攝于光緒廿五年(1899)左右小站練兵時身穿北洋新軍軍服之留影,左為題詞箋(左上角鈐有“大總統(tǒng)印”)。題詞云:“不文不武,忽朝忽野。今已老大,壯志何如?甲寅冬自題。”甲寅即民國三年(1914)。此頁之后為徐世昌、黎元洪、嚴修、樊增祥等二十四位名流之題贊,最晚者題于民國三十三年(1944),題寫人是徐沅和張作相,距離袁世凱去世已達二十八年之久[4]406。誠如現(xiàn)藏者袁弘哲所言,該冊頁“非一個時間段內(nèi)所完成”[4]407,但可肯定的是其編集卻仍肇端于民國三年袁世凱題詞之時,此后才逐漸由克桓等嫡裔加以增補內(nèi)容。袁世凱之小站留影墊以較大之硬紙殼板,遂趨近題詞箋紙之大小,有左右對稱之美。至于“漁舟照”乃是分贈友朋,固與《大鈞元?!返募易迨詹匦再|(zhì)不同,但后者之題詞形式仍具有參考價值。據(jù)吳盛青檢索,上海圖書館藏有兩張相關(guān)照片,一為袁氏獨影,一為與兄長世廉合影,以深色硬紙殼板墊底[5]247-248,形制與小站留影相似。由于上海圖書館之兩照不附題詩,不難想象,當年分贈友朋之“漁舟照”也可能是另紙題詩后,將箋紙與照片裝幀一處。然而,由于照片與題詞箋的大小相若,以毛筆題寫五十六字之七律一首已覺逼仄;加上還須饋贈多人,若各張“漁舟照”將四首七律全部題寫,幾乎不可能。故筆者懷疑每張照片僅從四首中選題一首,一如王揖唐、張舜九所狀述者;然因其四最關(guān)涉時局,故選用頻次也最高。

圖2 《大鈞元模》冊頁中袁世凱自題小站練兵像(1914)

再者,《軼事續(xù)錄》雖屬野史,然其于1916年出版時,與袁世凱過從者所在尚多,未見就此四首之來源提出質(zhì)疑,可知將此四首系于袁世凱名下,庶無問題。關(guān)于“漁舟照”的內(nèi)容,以及拍攝情況,宜參考袁克文《洹上私乘·遺事》之記載:

先公居洹上之明年,先三伯父以病解徐州兵備道職,歸居開封,而先伯母復(fù)于是年逝世。先公友愛最篤,恐先伯病中不勝悲悼,乃遣克文至開封迓先伯來居洹上。先伯遂以家事付家四兄理之,偕先庶伯母同臨洹上。先公樂甚,日與先伯坐養(yǎng)壽園閑話,家人歡笑于旁,酌酒煮茗,極天倫之樂事。時先伯身左偏,猶病僵枯,先公憂之。以重金延法蘭西名醫(yī)梅尼博士長留村中,為先伯調(diào)治。逾年疾大瘳,幾健若常人矣。一日,泛小舟于匯流池。先伯戴笠披簔,危坐其中,先公則執(zhí)楫立于后,使克文以鏡攝之。影成,印數(shù)百紙,分致戚友焉[6]。

克文口中的三伯即袁世凱三兄世廉。據(jù)馬建標考證,世廉在1909年9月8日移居養(yǎng)壽園,次年12月31日逝世。而這張世廉、世凱的合影,乃是克文于1910年冬日所攝[7]??宋闹^這張合影“分致戚友”,必然在世廉病故之前。但是,分贈合影時是否有題詩?筆者以為,袁世凱《自題漁舟寫真四首》之中皆無涉及兄弟情誼之處,故不應(yīng)作于此時。攝影不久,世廉病故,世凱忙于打點喪事?!度分惺珍涥P(guān)于兄喪的信函不少,最晚者為《復(fù)謝道員蔡乃煌慰三兄之喪》,日期為宣統(tǒng)三年二月二十六日(1911年3月26日)[8]。內(nèi)藤順太郎云:“宣統(tǒng)二年冬,袁之兄世廉死,袁痛雁行之摧折,心滋不樂?!盵9]兄喪后這幾個月內(nèi),袁世凱縱有詩興,也不可能發(fā)表《自題漁舟寫真》這般兼具雄心與閑情的作品,否則會對公眾形象有所損害。因此,這四首詩大概作于1911年4月以后。而昆仲合影刊登于《東方雜志》宣統(tǒng)三年第4期(1911年6月),引起社會高度關(guān)注,則距離世廉病故已近半年了。

回顧宣統(tǒng)二年七月初六(8月10日),袁世凱致函吏部主事孫雄,稱許其:“以暇日網(wǎng)羅文獻,輯選歌詩,成《四朝詩史》若干卷,遠仿遺山《中州》之編,近續(xù)歸愚《別裁》之作,甚盛,甚盛!”又云:“弟養(yǎng)疴鄉(xiāng)里,寄興耕漁。偶托篇章,不過山野之間,自適其樂,未敢出以示人。乃蒙甄采及之,彌增慚恧。還祈斧削,然后登選。其中有稍覺傷時者,仍不可濫入,是為切屬。附奉二百金,聊助剞劂之費……”[10]足見袁世凱對公眾形象及輿論之重視。孫雄《四朝詩史》收錄袁詩,乃因周馥“以袁公詩稿寄示,屬余錄入《詩史》”。周氏得閱袁氏詩稿,顯見袁氏所謂“未敢出以示人”,亦非實誠之語。袁世凱既與人酬唱,且又將作品過錄、編刊,就不可能不“示人”。且孫雄編錄袁詩,固可挾其名望;而袁氏也可待孫雄的選集來進一步昭示自己“山野之間,自適其樂”,不復(fù)有心于政事。然而袁世凱信中叮囑選詩“有稍覺傷時者,仍不可濫入”,可見其下野以后小心翼翼,一以貫之。

今人論《圭塘倡和詩》中之作,往往舉《次王介艇丈游養(yǎng)壽園均》《登樓》等詩證明袁氏此時仍有政治野心。但相比《自題漁舟寫真》其四的“野老胸中負兵甲, 釣翁眼底小王侯。思量天下

圖3 《東方雜志》宣統(tǒng)三年(1911)第4期所刊袁氏昆仲執(zhí)篙垂釣

無磐石,嘆息神州變?nèi)碑T”兩聯(lián),實已不可同日而語,難怪野史氏云“尤足見其目中無人之概”。而張舜九更論此詩云:“茲誦此作,覺其氣魄之雄無與倫比,真有大好神州盡歸所有而后快之慨也?!盵3]22載灃本欲除袁氏而后快,若就此詩羅織罪名,后果堪虞,袁氏絕不可能在無把握之情況下創(chuàng)作此詩,遑論廣為傳播。據(jù)劉路生考察,宣統(tǒng)元年七八月、二年六七月,有兩次“報紙喧傳”袁氏出山的熱潮。自袁世凱開缺至辛亥武昌起義爆發(fā)期間,關(guān)于袁世凱各種活動的報導(dǎo)消息有106條,其中涉及“出山”問題的有64條。保薦、敦勸袁出山者包括了載濤、載洵、奕劻以下的多位滿漢大臣。宣統(tǒng)三年四、五月間,“立憲派的首領(lǐng)、全國最有影響、最具號召力的官紳張謇、湯壽潛、沈曾植、趙鳳昌等,亦向清政府表達了希望重新起用袁世凱的要求”[11]。然而今人張華騰指出:“袁世凱為了迷惑麻痹以載灃為首的滿洲貴族,營造他自己醉心田園、已經(jīng)沒有了宏大政治抱負的假象,特將他在洹上村養(yǎng)壽園以漁翁扮相垂釣的照片送給上?!稏|方雜志》公開發(fā)表?!盵12]由此可見,直到宣統(tǒng)三年夏,袁氏對于皇族權(quán)貴依然非常忌憚。

再觀宣統(tǒng)三年暮春以后的時局:三月廿九(4月27日),廣州黃花崗起義。四月,四川爆發(fā)“保路運動”。八月十九(10月10日),武昌新軍兵變,辛亥革命成功,南方各省宣布獨立。十一月十三(1912年1月1日),革命黨在南京成立中華民國。與此同時,外蒙古土謝圖汗部親王杭達多爾濟(Khanddorj)于六月初四(7月29日)秘密出訪俄國,得到俄國支持獨立。九月中旬(11月初),“臨時總理喀爾喀事務(wù)衙門”在庫倫(今烏蘭巴托)成立;十月初十(11月30日),俄、蒙軍隊包圍庫倫辦事大臣衙門,解除清軍武裝,將庫倫辦事大臣三多及其隨從人員押送出境。如是可謂“內(nèi)憂外患”。鑒于多省相繼宣布獨立,奕劻、那桐、徐世昌等人及英美等國公使一致建議起用袁世凱。于是載灃于八月廿三(10月14日)任袁世凱為湖廣總督,派其南下鎮(zhèn)壓起義。九月初六(10月27日),袁世凱接任欽差大臣,任命馮國璋立即對湖北革命軍展開攻勢。五日后的九月十一(11月1日),清廷任命袁世凱為內(nèi)閣總理大臣。廿三日(11月13日)袁世凱抵達京師,廿六日(16日)重新組閣。《東方雜志》發(fā)表“漁舟照”時,四川方面的“保路運動”正如火如荼,卻尚未動搖國本。故而此照之刊登固如張華騰所言,有迷惑載灃等權(quán)貴之意,但在此朝野洶洶之際公開展示自己閑云野鶴的生活,顯然是要引導(dǎo)輿論,暗中向清廷討價還價、以退為進。因此筆者以為,此時的局勢縱可讓袁氏說出“思量天下無磐石,嘆息神州變?nèi)碑T”的話,卻還未敢寫下“野老胸中負兵甲,釣翁眼底小王侯”兩句。換言之,《自題漁舟寫真》其四的脫稿,大抵更在武昌起義爆發(fā)之時。此際袁氏復(fù)出之呼聲日熾,故其詩中亦不必如前此之顧忌矣。

就袁世凱洹村唱酬之軌跡來看,宣統(tǒng)三年時局丕變,袁氏蓋已無心酬唱,故作品除《自題漁舟寫真四首》之外不聞更有其他;不過野史氏謂“諸名士和者約十余家”,可見這組詩作仍可歸入洹村酬唱之作,惜十余家和詩今已難覓。正因這組詩寫作時間較晚,且別有用意,故不僅宣統(tǒng)二年初刊的《圭塘倡和詩》未及收錄,連《洹村詩興》也不見謄抄稿。而《袁世凱全集》未及收錄該四首,甚為可惜,宜待來日補入。

無可否認,洹村酬唱諸作中,《自題漁舟寫真》最為世人所知。這組詩作并未收入圭塘諸本,而是以題照的形式流傳,在當時便已產(chǎn)生代筆的質(zhì)疑。袁氏去世,事過境遷,文本往往以選錄的形式流傳,又無可靠的足本加以???,故難窺全豹。自袁靜雪在回憶文章中引用其一、其四,人們多以為這組詩僅有兩首,故近年新著往往稱為《自題漁舟寫真二首》。所幸《袁世凱軼事續(xù)錄》將四首作品全文收錄,方令吾人今日尚能得知原貌:

身世蕭然百不愁,煙蓑雨笠一漁舟。釣絲終日牽紅蓼,好友同盟只白鷗。投餌我非關(guān)得失,吞釣魚卻有恩仇。回頭多少中原事,老子掀須一笑休。(其一)

中年無地可埋憂,寵辱紛紜總是休。月淡風蕭雙短鬢,煙蓑雨笠一漁舟。得魚不必求人賣,換酒無須向婦謀。今夜小船何處泊,平沙淺水白蘋洲。(其二)

不學漁師無厭求,但期寄興在滄洲。為貪山水才垂釣,倘遇風光便可留。鷺友鷗鄰皆伴侶,煙蓑雨笠一漁舟。畫圖寫就江鄉(xiāng)景,樂趣能教尺幅收。(其三)

百年心事總悠悠,壯志當時苦未酬。野老胸中負兵甲,釣翁眼底小王侯。思量天下無磐石,嘆息神州變?nèi)碑T。散發(fā)天涯從此去,煙蓑雨笠一漁舟。(其四)[1]126

這組詩所題之照,名為“煙蓑雨笠一漁舟”,故此句在四首中重復(fù)出現(xiàn),而出現(xiàn)的位置分別為各首之首、頷、頸、尾聯(lián)對句。若略去其二、其三,未必得知其為為雜體詩之轆轤體?!遁W事續(xù)錄》又云:

今觀其詩亦不甚佳,淺顯率直,大類項城自為,蓋豹岑之作,較之猶勝一籌也?;蛴种^系吳北山代筆。蓋北山文字雖工,然當代作之時,苦仿項城手筆,有意膚庸,使人不疑為贗鼎也[1]125。

所謂“不甚佳”,不無馬后炮式的點評色彩。這組詩作當非吳闿生代筆,前節(jié)已論。但其言“淺顯率直,大類項城自為”,則庶幾是也。實際上,詩中某些用語已時而出現(xiàn)于袁氏隱居時期的信函中。如宣統(tǒng)二年五月二十六(1910年7月2日)致商作霖函云:“弟杜門卻掃,衰病侵尋,志氣尤覺頹放。漳濱遁跡,祇合煙蓑雨笠,從事耕漁,不敢再出而問世矣。”[13]至于“鷗鷺”之語,也出現(xiàn)在好幾封信函中,如同年十月初三(11月15日)致趙景彬函:“弟養(yǎng)疴鄉(xiāng)里,倏將一年。間尋鷗鷺之盟,幸卸簪組之累?;膱@松菊,聊可盤桓,差有閑適之趣耳?!盵14]至于宣統(tǒng)三年三月十二(1911年4月10日)致蔡廷干函更云:“兄養(yǎng)疴田里,寄興耕漁。偶成池上之吟,不盡中年之感。自維衰朽,斷難再勝艱巨,殊不作問世之想矣?!盵15]不僅呼應(yīng)著其二“中年無地可埋憂”之語,更似乎點出當時“池上之吟”便是“寄興耕漁”而作。而同年六月二十七日(7月22日),袁氏為大名鎮(zhèn)總兵言敦源的家書集題跋,落款時更徑用了“洹上釣叟”的別號[16]。由此可見,這組詩的措辭與袁世凱當時的語言習慣大致相符。

圖4 此照疑即《煙蓑雨笠一漁舟》

毛文芳指出,明清文人一直有著自題像贊的傳統(tǒng):“在筆者觀看畫像與閱讀題詠的過程中,似乎有兩股力量相互牽制,一方面是亟欲以畫像紀錄下最真實、最完美的自己,于是大量的肖像畫紛紛出爐;另一方面,卻是不斷質(zhì)疑,這個畫中人是我嗎?我又是誰呢?面對肖像畫,又一味逃避閃開。無論如何,這兩股力量,都在朝向辨識真正我、展示理想我、流傳不朽我而努力?!盵17]39-40袁世凱的“寫真”乃是比筆墨丹青更能存真的照片,那么在他這組詩作中,是否一樣有這樣兩股力量的拉鋸呢?這組詩以其四最為知名。因其處于壓軸的位置,透露了作者的中心思想。而吳盛青指出,該作尤其契合了“垂釣”雙重涵義:將自己塑造成既具有強烈用世之心、同時又置身官場之外的形象[5]250。這當然承自中國傳統(tǒng)自古賦予漁翁的文化意涵?;蛞詾榇嗽娗叭?lián)表達了強烈的用世之心,而陡然轉(zhuǎn)入尾聯(lián)的出世氛圍,不無突兀之感。這除了追究于袁氏文筆,尚關(guān)乎謀篇:四首詩宜作為有機整體來考察,而不應(yīng)止著眼于其中一首。綜而觀之,這組詩作的主題,的確有出世和用世兩條脈絡(luò),與酬唱初期和王廉詩“何處問江村”之意有所呼應(yīng)[18]1a;但隨著局勢的變化,當時用舍行藏的掙扎心理至此已頗為不同,變成用世為主、出世為輔。出世甚或是作為一種反襯,激發(fā)讀者對詩人的留戀之心,產(chǎn)生“先生不出,奈天下蒼生何”的想法,進而影響社會輿情。

其一先從當下的“蕭然”景象說起:自己無憂無慮地在蓑笠漁舟上,終日與白鷗為伴,任釣絲在紅蓼花中縱橫。然而,身在漁舟本就為了洗滌官場的得失心。如果不理解“其釣?zāi)灐钡牡览?,不過是把大得失心換成小得失心而已,其執(zhí)一也。故此即便投餌,也非只為了獲魚;但魚因貪食誘餌而上鉤,則是自取其咎,與釣者何干?小小一魚都為餌而亡,何況堂堂之人?人要到災(zāi)禍降臨時才知道自取其咎,為時已晚。但眼見國家多事,當事者與游魚又有何區(qū)別?真可一笑置之,不言也罷。僅就這首作品而言,出世心態(tài)是遠強于用世心態(tài)的。

其二開篇仍承接其一“恩仇”“多少中原事”之意而發(fā)揮之。首句出自明末陳子龍(1608—1647)《秋日雜感十首》其二之語:“不信有天常似醉,最憐無地可埋憂?!盵19]然陳氏殉國時年方不惑,袁世凱此時卻已過知命,且飽經(jīng)憂患、久歷官場,所聞見、所身受的寵辱之事可謂不勝枚舉,滿腹憂愁真無可解之方。“短鬢”一語,古詩詞常見,蓋鬢角之發(fā)看似較短也。但這個語典卻可能令讀者聯(lián)想起杜甫《春望》:“白頭搔更短?!鄙踔邻w孟頫《和姚子敬秋懷五首》其三:“搔首風塵雙短鬢,側(cè)身天地一儒冠。中原人物思王猛,江左功名愧謝安。”[20]建功立業(yè)既不可得,年華漸老,還不如及時抽身,在淡月蕭風中衣蓑泛舟而去?!暗敏~”句進一步闡發(fā)了前首頸聯(lián)之意,說明釣魚并非為了換錢。對句“換酒”不無詼諧地反用蘇軾《后赤壁賦》的典故,強調(diào)自身獨來獨往無所牽掛,若能求得至樂,“視去妻子如脫屣耳”。而醉翁之意在乎山水,任扁舟泛而不系,無論停泊于平沙抑或淺水,都一樣自適。不過,既然其一已經(jīng)道出了出世之樂,其二又何必開篇便有“埋憂”“寵辱”等語?可見作者居官日久,相關(guān)回憶畢竟歷歷在目。

相對前兩首而言,其三的內(nèi)容最為單薄。首聯(lián)仍在說明“其釣?zāi)灐钡牡览?漁師即職業(yè)漁夫),頷聯(lián)則與其二尾聯(lián)的意思大抵相同,頸聯(lián)“鷺友”在其一頷聯(lián)已出現(xiàn)過。唯有尾聯(lián)言及尺幅畫圖,應(yīng)是點“漁舟寫真”之題爾。不過,其三也并不止是為了配合轆轤體的格式而不得不作,若從出世主題之脈絡(luò)來看,四首各自有起承轉(zhuǎn)合的功能。正因其三點題在尾聯(lián),故能為其四的主題張本;而出世與用世主題分量之消長,轉(zhuǎn)折點就在于此聯(lián)——雖然僅從字面上看,“江鄉(xiāng)”等語仍有一種“保護色”的性質(zhì)。

前三首在出世主題的籠罩下,垂釣山水之樂得到大幅度渲染。而用世主題則如一抹陰影般,作為前者的參照與反襯而在文本里時隱時現(xiàn)。但到了其四,兩種主題竟真如轆轤回旋般此消彼長,而以用世主題的成功“逆襲”告終。首聯(lián)出句所言悠悠的“百年心事”為何?對句作了解答:那就是早年建功立業(yè)的壯志。如果單看對句,再結(jié)合前三首的鋪墊,指向的似乎就該是懸崖勒馬。但是正因為出句的盤空而起,讀者才知道對于這份未酬的壯志至今讓業(yè)已“鷺友鷗鄰”的作者揮之不去。頷聯(lián)雖仍以野老、釣翁自居,卻自詡滿腹經(jīng)綸,并對德不配位的貴戚流露出極度的輕蔑。此聯(lián)出句語典出自朱熹《三朝名臣言行錄》引《名臣傳》云:“仲淹領(lǐng)延安,養(yǎng)兵畜銳,夏人聞之,相戒曰:‘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兵甲,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盵21]宋仁宗時,范雍擔任延州知州,與西夏戰(zhàn)爭大敗而被貶。新任知州范仲淹修城筑塞、開源節(jié)流,招納流亡百姓河西羌歸附。西夏不敢小覷,故作此語。當時清朝內(nèi)憂外患,正待有將才、知軍事者力挽狂瀾。故此詩至少在表面上乃是以范仲淹自比,如此良才而落寞山林,此非當政者之過乎?(陳夔龍次史、權(quán)二女士聯(lián)句韻,稱許袁氏“兩字范韓曾懾敵”, 可以參看[18]2b-3a)至于“眼底”所小之“王侯”,固可指攝政王載灃,但結(jié)合宣統(tǒng)三年暮春以后的史實,大抵還可進一步詮解:四月初十(1911年5月8日),慶親王奕劻組成內(nèi)閣。十三位閣員中九人為滿蒙貴族,七人為皇族,被譏為“皇族內(nèi)閣”。直到武昌起義爆發(fā)后的九月十一(11月1日),這個內(nèi)閣才宣告解散。然而,“負兵甲”、“小王侯”之語畢竟過于引人側(cè)目。袁世凱深所交納的慶王奕劻,便是滿蒙貴族的代表人物。而內(nèi)閣中的海軍大臣、醇親王之弟載洵,也曾保薦袁世凱復(fù)出。然此詩睥睨權(quán)貴,頗易招禍,與袁氏平日圓融世故的交友手腕相比,大相徑庭。如果開罪任何一位親貴,對身在江湖的袁氏而言都非妙事。此詩內(nèi)容似乎顯示,皇族內(nèi)閣當下不僅對于時局,連對于袁詩的諷刺都已無能為力,袁世凱復(fù)出乃是遲早之事。

其四頸聯(lián)出句自比為天下之磐石,固是大言;而對句“缺甌”之語,則不僅承接頷聯(lián)之“兵甲”——亦即借范仲淹的史實表達了對清廷連年割地的憂慮,更有可能呼應(yīng)了辛亥后各省獨立的狀態(tài)。如果權(quán)貴們繼續(xù)當政,這枚已經(jīng)殘缺的金甌后果更不堪言。至于“缺甌”乃至“金甌”,固可視為一般語典,但也可能具有針對性。宣統(tǒng)三年(1911)六月二十日,禮部衙門奏擬訂《國樂辦法》,獲得攝政王載灃批準。同年八月十三(10月4日)、亦即武昌起義前六日,清廷正式頒布《國樂》,題為《鞏金甌》,由宗室溥侗作曲、嚴復(fù)作詞[22]?!断愀廴A字日報》1911年10月16日第四版以《戎馬聲中之國樂》為標題報導(dǎo)《鞏金甌》之頒布,足見當時風雨飄搖之情勢。結(jié)合如此史實觀之,則袁詩“缺甌”之典,更是意有所指。

根據(jù)以上所言,則《自題漁舟寫真》其四的寫作時間甚或遲至武昌起義爆發(fā)至就任內(nèi)閣總理之間的一個多月內(nèi)。故而其內(nèi)容情態(tài)少有忌憚,王公親貴早已噤聲,而對于一般讀者而言,此詩不但未必導(dǎo)致反感,倒更可能激起他們對權(quán)貴的憤慨,以及對袁氏復(fù)出之期盼。寫到這里,復(fù)出之意雖已躍然紙上,卻畢竟不能挑明——無論就寫作技巧或切身利害而言。此時,轆轤體的格式倒幫了作者一個忙:前三聯(lián)的用世主題至此戛然而止,出世主題的旋律回歸,擔當起尾聲的任務(wù)。所謂“散發(fā)天涯從此去”,似乎還可以從兩年(宣統(tǒng)元年,1909)前香港《華字日報》(1909年10月28日第四版)的一則新聞中得到落實:“十四日八點,接北京專電云:‘袁世凱致軍機處電,謂病尚未愈,擬赴日本就醫(yī),不愿再出山。’”如此一來,與煙蓑雨笠相伴的這一漁舟,竟可能從洹上養(yǎng)壽園駛至遠在天涯的東瀛了。然而,這個尾聲在前文的映照下顯得如此突然、如此倉促,卻正好呈現(xiàn)出欲說還休之感,引起讀者的好奇追問。用世主題雖未終篇,但無論如何卻反客為主。前三首,甚至過去近兩年的作品中一脈相承的出世主題,到此卻都化作了陪襯??墒牵驗槌鍪乐黝}綿亙之久,故而更體現(xiàn)出作者內(nèi)心的掙扎,以及用世之心的可貴。

但是正如毛文芳所說,自題像贊這種“自我解讀”的工程最精彩之處,在于像主迎戰(zhàn)蓄意分裂的自我,又從不斷生成的距離中,力求一致性與親密性,有時又經(jīng)由有距離的觀看與質(zhì)疑,跨向一個更遠的距離,再以他者的身分觀照自我。解讀自我者,愈希望告訴他的別人“他是誰”“他曾經(jīng)是誰”,卻愈會遇到困難,因為在解釋的過程中,自我以種種方式變得多重、破碎;退回到不確定之中,于是追尋的聲音(題詠者)與呈現(xiàn)的內(nèi)容(畫像)經(jīng)常產(chǎn)生不相一致的現(xiàn)象[17]59。就袁世凱而言,無論自題小站練兵像還是自題漁舟寫真,這種不一致確實都因拍攝與題詞的時間距離而存在著。只是題小站練兵像之際,袁氏已身為大總統(tǒng),所處環(huán)境早與十五年前練兵時大為不同。而題“漁舟照”之際,袁氏仍在緊鑼密鼓地謀劃正式重返政壇,而題詞一方面要具備前此洹村酬唱諸作的沿襲性,另一方面,又須應(yīng)合當下的情勢,以帶動輿論風向。從洹村酬唱諸作可見,用世之我和出世之我之間,本就一直處于對峙的狀態(tài)。而《自題漁舟寫真四首》中,出世和用世兩種心態(tài)一如轆轤之輪轉(zhuǎn)回旋,隨著詩歌文本的進路而此消彼長,兩者此消彼長的軌跡,恰是袁氏洹村酬唱活動心態(tài)具體而微的反映與歸結(jié)。盡管《自題漁舟寫真四首》的寫作目的主要是為了影響輿情、袁世也終于脫下了蓑衣、穿上了大總統(tǒng)禮服,但今天的讀者因而后設(shè)地指斥詩中的出世之我為虛假,是否也落入了當年那些推戴者的同一窠臼呢?就文本而言,縱然用世之我最后掩蓋了出世之我,卻并不意味著出世之我只是一個全然虛構(gòu)的幻影。無論如何,這組光影莫測的《自題漁舟寫真四首》,可謂整個洹村酬唱活動的亮點――盡管這個亮點已是回光返照。

附有題詩之《煙蓑雨笠一漁舟》圖,雖然時見記載,但百年后的今日已經(jīng)難以覓得實物。筆者在文獻不足征的情況下草成此文,質(zhì)諸高明,但求拋磚引玉,更期待日后文獻資料的新發(fā)現(xiàn),能徹底解決《自題漁舟寫真四首》的寫作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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