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文學(xué)是以海洋為背景或以海洋為敘述對象或直接描述航海行為以及通過描寫海島生活來反映海洋、人類自身以及人類與海洋關(guān)系的文學(xué)作品?!雹俸Q笪膶W(xué)這個概念的提出是比較晚近的,雖然海洋文學(xué)的產(chǎn)生與存在歷史悠久,幾乎與中外文學(xué)史的開端同步。從荷馬史詩《奧德賽》到笛福的《魯濱孫漂流記》、雨果的《海上勞工》、斯蒂文森的《金銀島》,再到杰克·倫敦的《海狼》、海明威的《老人與?!?,從《山海經(jīng)》到曹操的《觀滄?!?,再到鄧剛《迷人的?!?,中西海洋文學(xué)的源與流是清晰的,但相對而言,中國海洋文學(xué)要弱于西方。因為,中華文明傳統(tǒng)上是農(nóng)耕文明,以陸地為中心,海洋與島嶼無論在經(jīng)濟上還是文化上都不占主導(dǎo)地位。長久以來,開放的海洋文明在保守的儒家正統(tǒng)中是沒有一席之地的,追求現(xiàn)世安穩(wěn)的中國人缺乏冒險精神和向海意識,即便在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大航海時代,鄭和下西洋也是為了宣揚國威,而不是為了海洋世界的探索與海洋版圖的擴張。
在這樣的海洋文化語境中,把一位當下作家的研究納入海洋文學(xué)的范疇,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尤其是龐白這樣一位作家。海洋文學(xué)史上的大部分作品,無論是西方的海洋神話、奇幻之旅小說,還是中國以曹操《觀滄?!窞榇淼母枰栽佒九珊Q笤姼瑁瑥娬{(diào)的都是冒險挑戰(zhàn)、征服大海的勇敢激情,或澆灌塊壘的壯懷激烈,都是強力意志的體現(xiàn),而龐白筆下的海以及海上生活是如此平和又沉淀、醇厚又淡然,正如他的書名《慈航》。因為是“慈航”,所以,有悲憫,亦是平視的悲憫;有感喟,亦是來自生活本身,是漂流在海上的人生百味。胸中注入過苦水,仍然不以苦為苦;經(jīng)歷過驚濤駭浪,仍然不渲染征服自然的雄偉。海洋文學(xué)往往力圖表現(xiàn)與海洋打交道者的鮮明立體的性格特征,比如海明威的硬漢形象,鄧剛的“海碰子”形象,都是典型的英雄或勇士,而在龐白筆下,卻是真實的平民而已,是平民的海洋文學(xué)。探險是海洋文學(xué)的重要主題,而在龐白筆下,沒有比生存更大的艱難險阻,他的筆底風(fēng)云總是凝聚于“活著”一端,因為,對于漂流海上的蒼生而言,活下去,有時就是生命唯一的目標。
龐白走向海員這個職業(yè)與雄心壯志或浪漫情懷毫無關(guān)系,完全是生活使然,也可以說是家道中落的結(jié)果。當小學(xué)校長的父親早逝,使他不得不考慮家里的經(jīng)濟窘境,“于是我只好上了幾乎不用交學(xué)費的海運學(xué)校。離開小鎮(zhèn),離開老家時,我十六歲。從此一個人在外飄游,獨自面對世態(tài)炎涼”②。但海之于他并不陌生,幾乎構(gòu)成他成長的底色。北海著名的銀灘離他的家不到20公里,當銀灘還叫白虎頭的時候,他就經(jīng)常在那里玩?;蚴惆l(fā)少年情緒,那時候的銀灘還沒有被描述為“灘長平、沙細白、水溫凈、浪柔軟”,卻更具備這些優(yōu)秀品質(zhì),當它被命名為“天下第一灘”時,他反而感覺不是自小認識的銀灘了。“我自小認識的銀灘是天然、純粹的。沒有道理的純粹,那樣才符合我的心愿。就像30年前,銀灘還叫白虎頭的時候,或者數(shù)百年甚至更久遠的從前,銀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時候,容顏雪白、質(zhì)地細膩、風(fēng)貌原始。我固執(zhí)地認為,銀灘就應(yīng)該是舊時模樣?!彼麚你y灘被現(xiàn)代旅游開發(fā)的進程毀壞,因為他知道這幾乎是必然。龐白無疑是戀舊的,這是一種來源于精神基因里的古樸,也是他的人格與文字品性的一部分。
船員生活對于龐白來說,就是為了生存的默默忍受,不僅毫無征服大海的豪情,連鄭智化《水手》中歌唱的勵志精神都沒有,也許這才是真正的船員生活吧。1989年龐白第一次出海遠游,“船上有二十幾個男人,生活在船舶狹窄的空間。在機器單調(diào)的轟鳴聲中,波濤聲、麻將聲、汗酸味、燒酒味……破舊的老船,像一片樹葉在海里飄搖。從中國南部的防城港開始,臺風(fēng)好像成心跟我們過不去,一場未了一場又起,往北千余公里的海路,因需避風(fēng),足足顛簸了十余天”。雖然龐白從小就熟悉海,然而出海的感覺又不一樣,那是離開了陸地離開了家。往返的時間不到一個月,思鄉(xiāng)的情緒竟?jié)獾綆缀醪豢勺灾?。“現(xiàn)在想起來,那時的思念,說是思念不如說是害怕遠離。對遠方不可知缺少把握,對大海深遠和不可測的敬畏,對渺茫前途的灰心以及初涉社會不知所措的沮喪……一下子撲面而來,幼稚的肩膀,哪能從容扛起!”那幾乎是一種人類童年期的“原型”恐懼,是一個游子對家園、兒子對母親、海洋對陸地的皈依感的強行切斷。龐白感知和表達出了一種人類性的哀愁。
當返航歸家,“遠遠望到老屋,不爭氣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雖然滿腹委屈,但是很快又被自己抹掉,在家不能淚眼面對寡母和幼弟,這一點我從16歲起就意識到了。也只能如此”。家道中落,作為長子,“不能淚眼面對寡母和幼弟”,這是龐白16歲就有的一種成人的自覺,船員的苦也是這樣一種自覺選擇的結(jié)果。在這點上,他跟魯迅的精神際遇是契合的。一句短短的“也只能如此”,是他對命運的默認,也是他精神氣質(zhì)言語做派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那種不說也罷欲說還休的來由。少時的經(jīng)歷,往往構(gòu)成一個人牢固的人格底色,終生難以抹除。其實,16歲之前的龐白并不是一個沉重少年,他和弟弟甚至曾經(jīng)提刀把“比我們兄弟倆的年齡加起來還大”的堂兄追得狼狽逃竄,“街坊鄰里‘砍人了!的大叫小呼”,見證了少年的勇猛。也許長大就是一夜之間的事情吧?父親離去,他就往前一步,站到了父親的角色上,盡管他只有16歲,可也是離那個角色最近的人,他讓自己責無旁貸。若干年過去,“逢年過節(jié)時回老家,看到堂兄忙前忙后、日漸衰老的瘦小身影,有時不禁還樂。那時他跑得怎么那么快!”這句話里有多重的沉厚的況味,中年的龐白看到老年的堂兄,想起少時的追趕,為眼前這個衰老瘦小的人曾經(jīng)跑得那么快而感到不可思議,甚至荒謬出一絲喜感,然而,能夠以這樣的高度去看待過往與眼前,不是也同樣說明歲月在自己身心的沉淀嗎?若是以堂兄的眼光觀“我”,可能也是同樣荒謬的喜感:這個一臉溫厚的沉重肉身,真的曾經(jīng)提刀把我追到渡口嗎?人生歲月的“含淚的笑”和“含笑的淚”,在龐白這句話里四兩撥千斤地傳達出來,甚至任何繁復(fù)的分析,都不如這句簡短的話本身更富含表達力。龐白語言的功底是很深的,那是來自閱歷與精神世界的“內(nèi)功”。龐白入讀海校時才16歲,就被同學(xué)稱作“老夫”了,他的“老僧入定”也太早了一點,但也因此成就了他世事洞明的文章。
在海校時,龐白還受到過“打架教育”。“打架是一門功課,喝酒也是。這話是我們老校長告誡我們的?!崩闲iL曾經(jīng)是北海艦隊的潛艇艇長,是個經(jīng)歷過風(fēng)浪的男人?!皩Υ蚣苓@件事,老校長的觀點是,能不打就不打,要打就打透,打爽,打到對方怕?!龊5?,哪有不打架的,不打架算什么男人,知道海盜后來變成什么嗎?三種人——海盜、海軍和海員。說是三種,實際還是一種,只是脾氣大小不同罷了。”這是一個老水手的感悟,這也是一種“男人的教育”,做水手就是做男人,這一點跟海明威、杰克·倫敦等雄性海洋文學(xué)作品是相通的。遵照老校長的“教誨”,龐白確也參加過一次“男人的戰(zhàn)斗”,成功地解救出宿舍的老大。龐白這一屆畢業(yè)之后,這所海校就解散了,校長不再是校長?!白瞿┐闲iL,想必非他所愿,但是現(xiàn)實如此,他也改變不了。老校長講過,‘世事,誰能改變多少?”——龐白總是能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這種歷經(jīng)滄桑后的“沒脾氣”的況味,白云蒼狗兩悠悠。
“跟棺材一樣,就躺下那點位置屬于你,兩條腳想張開干點事娛樂都不利索。天天就那幾個人,想找個蚊子看看都沒有?!边@是校長私下跟我講的。龐白對海上生活當然深有體會:天天待在那一丁點地方,天天看著相同的臉孔,孤獨,勞累,然后日夜顛倒,飲食規(guī)律被破壞、身體機能降低,有了風(fēng)濕、高血壓、腰腿痛、消化性潰瘍、慢性支氣管炎、急性肝炎、痢疾等職業(yè)病。這就是去浪漫化的海上生活實況,最接近于船員日常生活的原色。經(jīng)歷過之后,龐白深知,“滄桑和浪漫”是決然不同的兩種質(zhì)地,雖然看起來都與“水”有關(guān)。船員是真正經(jīng)歷過滄海的人,而滄桑一詞,本就與海有關(guān)。滄桑是“滄海桑田”的簡縮,出自東晉葛洪《神仙傳·麻姑》,意為大海變成桑田,桑田變成大海,比喻世事變化很大。無論從本意還是喻意來說,海員都是歷經(jīng)滄桑的一類人了。龐白的海洋文學(xué)寫作,就是把包括自身在內(nèi)的海員的滄桑壓進薄薄一張紙,紙是輕的,文字是重的,各自具有不能承受的輕和重。與沉重酷烈的客觀海上生存相比,訴諸主觀的寫作會不會失重?龐白一定產(chǎn)生過這樣的惶惑,所以,他寫船員生活,從未有過一絲輕飄,他深諳筆端的重量。這些有重量的文字,何嘗不是同船兄弟們的招魂帖,是為做海的兄弟們留下的曾經(jīng)存在過的證明!船員生活的苦況不僅在海上,還在離開海之后,在海上時,他們總以為退休之后,回歸陸地,可以過幾天安享晚年的幸福日子;然而,天長日久的船上生活習(xí)俗,已經(jīng)使他們習(xí)慣成自然,一旦離開動蕩的大海,反而像魚離開水,很難適應(yīng),比如,床不搖晃反而睡不著了。“有的人很快適應(yīng)了這樣的改變,有的人倒在了改變的路上。”地角是龐白熟悉的一個漁村,“我問地角的朋友,天天生活在腥味里是什么感受?朋友樂了,他說,沒有這腥味,我真還不習(xí)慣,一天聞不到,就感覺到離海遠了,不踏實,像炒菜忘記放鹽,沒有味道了”。滄海與蒼生,船上和家里,都是歲月,龐白寫出了歲月的重量,寫出了做海人的無奈而安然的宿命。
海對于龐白自己意味著什么呢?自從父親去世,“我就開始走上了尋找父親的道路?!泻荛L一段時間,我心里很慌亂……這種慌亂一直到我后來上了一艘海船工作才慢慢安定下來。茫茫大海中,有時感覺到人連一片樹葉都不如。樹葉在海里能飄浮著,而人不會,人掉到海里,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在海上工作,每一個人身邊都沒有父親。所有事情不但自己盡力而為,而且要互相配合,互相支持。無邊的寂寞和孤獨,沒有人為你分擔,一只暫時停歇在甲板上的海鷗就是你最好的傾訴對象。我漸漸明白了人需要交流,更需要忍受孤寂”。海上的生命頓悟,是龐白繼父親去世之后的第二次成長跨越,也是他與海的相互接納。
實際上,龐白的職業(yè)生涯并非一直與海和船為伴?!拔抑皇怯羞^海上工作經(jīng)歷,做過海員,但算不上一個純粹的職業(yè)船員。海校畢業(yè)后,曾在幾艘船服務(wù)過,沒多久就調(diào)到岸上工作了。雖然做的還是跟船員、跟航海有關(guān)的工作,但與當職業(yè)船員完全是兩個概念。我承認,是我逃離了船舶,但是我仍然親近大海。做與船員相關(guān)的工作,一晃就是24年,其間的千般滋味,甘苦自知。我選擇離開,和船長們老了回到陸地上生活有本質(zhì)的不同,他們是不得已為之,而我是希望改變生活原來的軌道?!比欢?,大海一直在龐白的靈魂中靜水流深或驚濤拍岸。大海仿佛他的故鄉(xiāng),無法抵御的鄉(xiāng)愁之霧,不知何時就會彌漫他的靈魂。龐白寫到,每當天氣沉悶大霧無邊,他就會陷入幻聽發(fā)呆發(fā)愣,憂傷不期而至,把他整個占據(jù)?!拔覠o法排解這樣的感覺,就像無法割斷往事??墒谴蠛F眠@樣一種感覺、這樣一種方式淹沒我,這真是一件可惡、可悲又可憐的事情——我不想一輩子泡在茫茫大海的遼闊中!”這個時候的龐白,仿佛是被離岸流卷走了。對于大海的“斷舍離”不是那么容易的,也許,他的精神會永遠處在與大海的告別之中,真正上岸的只是他的肉身。“大海是一個奇怪的地方,它像一個無邊的磁場,吸引和排斥同時存在?!边@是龐白對大海又愛又怕的辯證而真實的感情。因為,說到底,“在遼闊的大海里,誰都可以成為自己的君王,誰也都可以成為自己的閻王”。被大海狠狠擁抱過的人,一旦上岸,就成了大海的游子,不停地在精神世界里還鄉(xiāng),不停地對大海進行“反芻”:有時我想,在海上,聽風(fēng)聲,看落日,暈浪或者喝酒,到頭來可能只是一種幻覺。大海因此成了他的熱愛之源,也成了他的憂傷之源。
與海有過親密接觸的人很多,然而,對于做海或曰靠海吃海的人來說,世上的生存狀態(tài)大概只有兩種:海里的,陸上的。當海成為一種生存,與賞玩者體驗中的海自是不同,船員的海從來不是風(fēng)景,而是生活。文藝作品中的海的能指是漂浮的,其所指是不一而足甚至大相徑庭的,粗獷剽悍的“海碰子”(鄧剛《迷人的?!罚┑暮J且环N,革命怒濤滾滾的大海、呼喚暴風(fēng)雨的大海、海燕搏擊的大海(高爾基《海燕》)是一種,探險奇幻英雄挑戰(zhàn)的海又是一種(《奧德賽》《魯濱孫漂流記》《金銀島》《老人與海》《海狼》)。“人與?!钡年P(guān)系也有多種,有雨果《海上勞工》中的苦海無邊,有好萊塢化的海員上岸度假的放浪風(fēng)流,還有航程中得遇海妖之歌的致命誘惑;無論如何,很少有人會把海上生活寫得像龐白這么平靜,是按部就班的工作,是眾生皆苦的苦,是沒有歌謠的海上生活。做過海員的龐白不是歌者,因為生活并不總是歌,做海員只不過是一種特殊場域的“車間”工作。
龐白不喜歡夸飾和講故事,他在寫作中的情感溫度基本保持了“正常體溫”,因為他深諳,“人間正道是滄?!薄K奈淖趾芄?jié)制,偏向于“零度風(fēng)格”。他經(jīng)常采取加繆的《局外人》那種旁觀的生活立場,只是不像加繆那么冷感。他是一種有溫度的間離,正視諸般無奈,又耐心地活著;活得貌似憨厚,實則把所有敏感藏進文字里。加繆《局外人》中的莫爾索是跳出一切社會約定俗成的秩序和理念,而龐白的離職,也是一種跳出,從龐華堅脫身而出,以龐白重返世界。如果說,從海上到陸地是他的第一次跳脫軌道,辭職則是他人生中的第二次跳脫?!?013年,我決定改變?nèi)松壍馈o職。之后大約一段長達3個月的時間,無所事事。也就是這一段時間,我有幸得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觀察和反省自己。特別是和熟悉的大海,拉開了一段距離之后,我反而看清了被時間模糊、淡化的往事。它們有一些看似遺忘其實是無法釋懷的,有一些是一直給我支撐和快樂的,有一些稍一觸及即如重錘敲背……”《慈航》這本書,就是龐白這個相當于“間隔年”(Gap Year)的時段的產(chǎn)物。他回眸大海,讓愛恨冷暖再次穿過自己,“無論如何,它們再次溫暖了我”。所以,他把自己與海有關(guān)的生活版圖的這些文字命名為“慈航”,實現(xiàn)了寫作的“度人度己”的意義。
龐白寫作多年,但從不寫私心私情,他的自我的“在與不在”似乎總是在兩可之間,他不經(jīng)意間恪守著寫作的分寸,如同保持著做人的分寸?!洞群健愤@本書,似是對著歲月出神,沒有撕心裂肺,沒有洶涌澎湃,寫到打架,也是年輕時的事了,但對于自己的蠻勇,他還是有點贊嘆,因為再也沒有那樣的剽悍蠻勇。龐白其實也是在挑戰(zhàn)歲月、挑戰(zhàn)荒謬,他寫的是流年的滄桑,卻又有“流年啊,你奈我何”的味道。但連他的挑戰(zhàn)也是低調(diào)的。他的滄桑是綿厚的,也是有韌性的。他的低調(diào)的挑戰(zhàn)具有“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zhuǎn)移”的力量。凡是沉淀,一定既有沉積的分量,又有下墜的重力,對于人心來說足矣。
有一萬個海員,就有一萬種海。博爾赫斯在《海洋》一詩中寫到,海屬于尤利西斯(奧德修斯的拉丁文名為尤利西斯),也屬于伊斯蘭人的“海上的辛巴達”,海是英格蘭“漫長的歷史頌唱的?!?,“浸透了血之榮光的艱苦卓絕的?!保彩恰霸趯庫o的早晨將無限的沙子耕耘的海洋”。每一個海員,都有自己的“?!保洞群健肪褪驱嫲椎摹昂!?。無論如何,經(jīng)歷過大海的人都是勇士,正如電影《阿涅斯的海灘》中的一句臺詞:“所有凝視大海的男人,我都叫他們尤利西斯?!苯陙?,中國的海洋文學(xué)有起興之勢,海南作家以群體性的自覺,形成了海洋文學(xué)的一股潮流,比如,孔見的《海南島傳》、林森的《海里岸上》《島》等。龐白的《慈航》,亦是海洋文學(xué)潮流中的一股力量。期待中國海洋文學(xué)時代的到來。
【注釋】
①段漢武:《〈暴風(fēng)雨〉后的沉思:海洋文學(xué)概念探究》,《寧波大學(xué)學(xué)報》(人文科學(xué)版)2009年第1期。
②龐華堅:《慈航》,廣西人民出版社,2016,第80頁。除特別注明,以下《慈航》的引文均引自此版本。
(張宗剛,南京理工大學(xué)詩學(xué)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