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欣
自2017年開始,我分別從策展人或建筑師或藝術家的角度,實驗了一系列“造園”化的展覽空間的營造與組織,嘗試將造園的語境與空間形式系統(tǒng)性地進入美術館空間,成為相關展覽的主題物化與體驗序列,嘗試以空間與情境的角度建立敘事線索,強化境遇感受,賦予展品以新的平臺與背景,進而加強參與感與體驗性。每一個展覽都是獨特的,都需要相應的境遇構造。空間營造是第一性的,因為它首先構建了一個時空場域,是展覽主題的氛圍呈現(xiàn);它提供了一種語境;它為展品做了旁白……
為每一個展覽設一個幻夢,造一個園林。
實驗一:園林作為文人的空間姿態(tài)·五種
——“江南國匠——當代蘇州園林與生活藝術展”展覽空間設計
這次展覽是當代造園語境第一次系統(tǒng)性地進入博物館。
我把這個展覽空間的設計與建造,稱為“屋下造園”。在屋子里造園,所面對的“地形”即是這個屋子,就是日本建筑師隈研吾先生設計的民藝館空間。屋子里造園,就是與隈研吾先生對話。民藝館的空間與慣常的博物館空間很不一樣,地面起伏不斷,視野高下跌宕,室外景觀與光線交替性地涌入,這些都是我要面對的。當然,還要面對空間尺度氣質(zhì)的調(diào)節(jié),即調(diào)和器物與建筑空間之間關系,建立一種中間尺度,柔和過渡。
展覽的主題是文人器物。器物是生活凝集的精靈,而園林是文人精雅生活的載體,是文人藝術的綜合體現(xiàn),文人器物的呈現(xiàn)與使用背景皆在園林中。因此,唯有園林才能成為這次展覽的空間敘述方式。通常器物的展陳一般都置于龕柜之中,而龕柜作為展陳載體基本不表意,也難與器物發(fā)生對話,這是通常博物館的做法。我們就是想打破這樣的套路,實驗一種新的展覽觀念。承載器物的不一定是龕或柜,也可以是空間,是與之匹配的情境。觀展不一定只是看看,要有身體的參與,以行為的方式改變觀看的視角,獲得對器物的新理解??梢哉f,空間是器物的解說、旁白。
傳統(tǒng)古典園林是傳統(tǒng)中國文人精雅生活的日常載體,是一種高度發(fā)達、高度完熟的空間系統(tǒng)與建造工藝系統(tǒng),是一個文明后期審美集中體現(xiàn)的舞臺,是中國人有關自然哲學的博物館。但“古典園林”屬于那個時代,是一種過去式。一個時代要有一個時代獨有的語言,園林語言要延續(xù),更要發(fā)展。我們看園林,不是一堆樣式符號,我們看到的有關“山水生活”的種種類型創(chuàng)造,也就是園林中最核心的東西,即傳統(tǒng)中國人以建筑的方式表述自然及表述自然觀念的方式,我把它叫作“模山范水”,即是一種高度人工化的詩意模式語言,以自然的意趣與法則重建的一種新自然的系統(tǒng)化的方法,這是古典園林的靈魂。我從古典園林中提取了幾種類型,諸如:門、屋頂、舫、榻、屏風、曲橋、洞等。這些類型,我想大家并不陌生,但用法發(fā)生了變化:屋頂寓意了山,攀山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俯瞰蘇州賞石群;床榻演進成了地形般的桌面化舞臺,也是各種清玩雜項的全景海墁平臺;舫在坡道上高高昂首,仿佛破浪,它的剖面化空間表達成為展示古琴的表演與制作的“表與里”的暗喻;門,寓意了展覽的開篇,推門見到屋頂與遠處高高的畫舫,即是見到山與水。
這套“木構園林”系統(tǒng)重新討論了一種博物館的展示方式,也重新定義了博物館的體驗進程。五個場景,開合啟承,層層遞進,不斷地涌現(xiàn),建立了一種全新的園林空間與生活的縱深表述。
五個場景就是五個文人的姿態(tài),五種心跡的外化,也是五個舞臺、五個幕次。
第一幕,屋山望遠:園林,是登高望遠的憂思。
表達的是文人應該有的高度,且看向的深遠,是一種有關家國天下的胸懷。整個構造是“長屏風官帽椅”與一個屋頂?shù)南嗉樱倜币未砹宋娜说淖?,文人的靠背是高大的屏風,推開屏風觀到的是山,屋頂代表了山。推屏向山行,登高望遠。第一幕是一個起式,是關于園林,也是關于展覽本身的起式,一個翻山的動作,打開了一個序幕,表達了一種望境。
第二幕,入川眠波:園林,是面向溪山的心航。
此幕為一個船形的建筑,高居坡道之頂端,姿態(tài)高昂,快意破浪。表達的是文人的灑脫與頑性,拋俗務,向溪山行旅,一顆永遠保持著“入川”的自然之心。以向溪山的舫,來呈現(xiàn)蘇州的古琴。古琴表達的天籟,是溪山清音,是隱逸的心思。一曲琴聲,即是面向溪山的心航。這個小建筑,我謂之“琴舫”,它是剖面化的建筑,即一種剝解分離的狀態(tài),分出了“表里”與“內(nèi)外”兩對視野的并置:表里,“表”為古琴的表演,“里”為琴的制作工藝。內(nèi)外,“內(nèi)”為舫內(nèi),是屋子內(nèi)部,“外”為舫的立面的長長延伸,以互靠雙椅作為支撐與結束,是庭院。兩對視野構成了相互垂直的軸線關系,這個軸線關系即是人參與的路線關系,經(jīng)由“內(nèi)外”,再觀到“表里”。舫的延長立面強迫人的穿入,是為“出入畫框”。這個動作,是內(nèi)外與表里感知的轉換點。
第三幕,出入圖畫:園林,是詩酒聯(lián)歡的醒醉。
第三幕在上坡處即被遠遠看到,第一眼就不同。前兩幕還有實體感,這一幕是虛空的狀態(tài),以一種內(nèi)部的方式出現(xiàn),仿佛要包裹觀者,因為它的原型是如畫的“夜宴”,表達的是一種環(huán)境、一種周遭,是墜入性的,無外形可言。這一幕表達的是對良辰幻夢、繁華虛設的不舍與恍惚,對人世間風景的貪歡迷戀與隔世冷眼的出入矛盾。這一幕即是三幅繪畫的拼合:《瑞鶴圖》《文會圖》和《聽琴圖》。這一幕有一個時間軸,始于《瑞鶴圖》,經(jīng)由《文會圖》,終于《聽琴圖》。這一幕首先是為昆曲表演而設定,同時也是器物文玩海墁鋪設的地景式的平臺。在我最初的設想中,人們坐在《文會圖》巨大地景桌面里,被器物文玩的墁而淹沒。
第四幕,一角容膝:園林,是不群居角的孤傲。
這一幕是對倪瓚《容膝齋圖》的一種建筑呈現(xiàn),代表了文人甘居一角、靜觀塵世、保持清醒高潔的態(tài)度。場景的呈現(xiàn)是一個屋頂之角,偏于一隅。既是角落,但在一種高度上,屋頂代表了絕塵。屋頂上營造了一個僅容兩人促膝的小亭,才三四步臺階;登上小亭,便是脫俗的山人,孤傲地俯瞰人間。蘇州的磚雕群,與“一角容膝”各據(jù)一邊,一高一低,互為俯仰,形成對峙觀。
第五幕,別壺去處:園林,是在家出家的反省。
中國人喜歡談“遠”,那個“遠”是一種指向,對時間的指向,或是過去,或是未來。也是對異域空間的指向,一個神往的并不存在的地方。桃花源、海上仙山、壺中天地、草廬、月宮、洞天……這些其實都是文人內(nèi)心中最深邃的地方,是躲避起來能真正內(nèi)觀的地方,一個心靈的黑洞。在那里,可以獲得反思,可以獲得返照,可以重生。那里是終極的指向,也是重返的折點。
實驗二:在自然之殿觀無聲交響
——“東方竹”亞洲竹生活藝術展序幕空間設計
在一片幽玄的竹林間,觀到澄澈大水自天上來,涌進林間,萬千竹爿聚成水紋,一路洶涌,其間升起盞盞明燈。風浪自竹林盡頭分出避水通道,邀人穿浪前行。水的高處,有畫舫在等待,載爾乘風去。
這是一個傳統(tǒng)中國文人常?;靡暬寐牭南胂螅粋€通感的夢境。
以自然之懷作為開場:通感夢境。
竹林之愛,在于其清其純,在于其氣其節(jié),是高士精神的林立。竹林之密,代表了隱匿,迷宮一般的傲氣;竹林之疏,代表了一個包容體,林子是大胸懷。竹林之均,代表了一種平權,自由的同游與漫談,無座次、無貴賤。在中國文人的世界里,它是自由的學術之地。
開幕,竹林作為第一觀法,即是中國人的自然觀與風骨觀。以懷抱的方式作為開場,才接近即已深深墜入。我將這樣的開場稱為“自然之懷”。
竹林是“千柱廳”,一個自然的森森大殿。
在一座自然大殿中觀風浪,萬千竹爿的海墁,即是萬千簫笛笙管的集聚。簫笙之音,以風浪之形來物化:絲竹升涌,起伏搖曳,造無聲之振聾發(fā)聵,撲面而來,將人席卷。密林間望風浪,即是以物象之竹框取了音律之竹,這是一片關于竹子的通感之地。我給這片情境取名為“隔林風浪,起伏簫笙”。
“隔林鳩喚雨,斷岸馬嘶風?!绷肿邮菗茉品朱F,望眼欲穿,那頭,許是南唐傳來消息。林子為“無盡藏”,密林盡頭見大海,一個巨大的能量,被關了起來。林子是鎖,園林需要鎖,夢境需要鎖。
以自然境遇作為承臺:風浪饋贈。
簫笙之浪層層,以“浮涌”和“燈舉”的方式呈現(xiàn)器物,如海上饋贈、天水聚寶。漫步間似有醉意蕩漾。竹林,以“躲藏”的方式陳列竹家具,青黃隱匿相間,似乎要尋訪,它們即顯出人物般的情態(tài),仿佛林間老者。傳統(tǒng)中國沒有“博物館”的體制,每個文人的居家、書房即是一個博物館。但從來沒有將器物割裂、抽離地陳列于“太空”之中,都存于相關的情境中。在群聚掩映中,在平日用度之中,器物常常形成叢林,帶著境遇,帶著相互之間的細語……器物本是情境中來,應當歸到情境之中去。
以自然生發(fā)作為建造法:共繪水圖。
竹林的營造,大約數(shù)百竿竹子,我沒有做嚴格的定位,而是給了一米見方作為單元基本的網(wǎng)格。先隨竹造師傅因結構需要點竹子,我的要求就是密,撞上什么是什么,這是一種“遇”:竹子會在路中央,似乎迎頭一棒;竹子會在浪中,是浪涌竹林;竹子會在蹬道之邊,好像是入口的門框……物與物之間自然隨機地發(fā)生了對話,我們欣然接受這種“偶遇”。而后我會在現(xiàn)場做個減法,去掉一些,關鍵位置補幾竿。
風浪的漣漪,我只是定了一個原則,浪紋有一個基本的方向,浪頭是紊流的鋪法,隨機要有漩渦和水泡,遇到竹柱要泛起一周波紋。守著這個簡單的原則,自由鋪設。前后有80人次的志愿者來陸續(xù)進行接力式的幫忙,每次來新人,三兩句話就交代了,原則很簡單。志愿者們大多為各專業(yè)的學生,也不乏過來探視的朋友與老師,紛紛斷續(xù)零星地加入了“水圖”的繪造。竹瓦尺寸不一,弧度各異,大家喜好不同,粗細有別,逐漸形成了一張巨大的集體性編織與縫補的“水圖織毯”,這是一道自然生發(fā)的圖景。
東方竹,我想營造的是一種自然之境遇,實驗一種自然而然法。
實驗三:千人共座,臥游桴槎
——園林裝置《渡去博古園疇》記
舊金山藝術學院的美術館,非常小,因展廳的特殊,中央不能起展墻,當代中國山水畫高懸于四周,中央形成了一個空庭。建筑師的介入,即是以空間的方式重新賦予展廳一種“觀游格局”。我們?yōu)檎箯d專門設計了一件“實體山水”的巨大裝置,與周遭四壁的“畫作山水”互為解釋,形成了“坐臥中央,雅集一堂,觀四圍風景”的展覽格局。實體與畫作的互補,為西方送去了關于中國山水的體驗。
這個裝置,我名之曰“渡去博古園疇”。
這是一個看似奇怪的復合詞,詞名的復合疊摞,即是一種山水與園林的新形式的探索。說起“園林”二字,我的腦海里不是我們所熟悉的古典園林之遺構,而是有關山水的模式化生活之全部:躬耕、溪漁、金闕、松風、華燈、夜宴、詩酒、文會、鯨背、桴槎、方壺、瀛洲、瑞鶴聽琴、重屏會棋、清暑殿、廣寒宮、樵風、漁火、拂石待煎茶、展席俯長流、東山捷報、云中取月……無數(shù)殘影碎憶之總和疊像。
新形式的產(chǎn)生,源自這些山水生活片段之重疊媾和。我試圖用一種新形式,來描述有關園林的時間之積淀、大小之跨度、身體之記憶……一種重影疊透的表達。帶著陌生但似曾相識的恍惚感,坐臥于歷史的層層畫意之上,與故人共坐,與故去的時光共坐。
渡去博古園疇,是一種疊像形式,一種殘憶形式。大致為四段殘像疊合而生。
殘像一:阡陌平疇
阡陌縱橫,田園平疇,是格構化的風景,是山水文化的農(nóng)耕根基,是園林之初光,是“圃”字的一個大寫,帶著田間的煙火氣息。農(nóng)耕的結構之美,無遮無礙,一橫一豎一斜,一筆一筆向遠處織去?!澳吧匣ㄩ_,可緩緩歸矣”,隔著阡陌所建立的一個平遠遼闊的視野:觀采桑往還,荷鋤早晚,村童征逐,愛人歸來。
殘像二:博古院格
博古架的倒地,便是院落群的頓然升起。一組微縮的院城,如桌案般俯身,可親可近、可坐可臥。多寶格子是多樣性的簇集。人的各種格間活動,是多樣性的收藏與并舉。二樓眺去,博古架以地景式呈現(xiàn),似傳統(tǒng)“院城”的戲劇化摘要:中庭及巷中事皆可見。
殘像三:臥游高床
魏晉高床建筑之殘余,一片基礎腳群。高床,是建筑的起始面。我們可以認為,那時的建筑起始于一張巨大的床,一張可以承托所有活動的平面,它是我們傳統(tǒng)中的第一件家具,也是最大的一件。在這張巨大的可以無限延伸的家具上,宗炳談了山水的“臥游”。以高床作為人文坐標與觀想基面的臥游思想,標志著山水畫邁入了自覺。高床,代表了臥游坐望之觀。
殘像四:屏風廣座
我們所熟悉的南官帽椅,其基因可以概括為“高床屏風”?!暗首印钡牟糠质歉吲_,源自席面之高抬:高榻、壺門床。背靠部分,是席上屏風與憑幾之復合。南官帽椅即是“屏風廣座”之凝集式,因此雖為家具,但總帶著建筑的格局與氣象。這是一張巨大的南官帽椅,是對其基因的形式追現(xiàn)。五代之后,中國人漸漸不再同席而坐,今期望以巨大的海墁式座位,重返千人共坐之盛景。因此,它另有一名,謂之“千人座”。
園林渡去北美,若上古之“仙人桴槎”,一座帶著自然意態(tài)的浮筏方舟,駛向彼岸世界。送去中國美院“孤山平湖浩然明凈”的湖山精神,送去中國山水的觀法。
與故人故時共坐,與另一個世界的人共坐。
實驗四:《海上明月夜》
——“杭州第三屆國際公共藝術邀請展”作品及開幕劇場
原本在思考這件藝術作品的時候,就有一個專業(yè)界限的問題:這是一件雕塑呢,還是一座園林?一般意義上的雕塑是實體性的、物體化的;而園林是一種境遇,人要進去的。園林幾乎沒有外形,它是內(nèi)觀的。這次我希望將內(nèi)觀與外觀合一,即,這既是一座園林,也是一件雕塑。它可進入可漫游,也有確定的外部形象。公園這個概念,是近代才出現(xiàn)的。傳統(tǒng)中國的園林,是在圍墻里的,沒有主人的邀請、不在特別的日子是進不去的,也難以想象園子的內(nèi)部景象。我們設計的這座園林,是沒有邊界的,是開放的,它的四個面都帶著一種邀請的姿態(tài),只是做法不同。但開放不等于沒有定義,我們所熟悉的“市民廣場”,是一種空,是不帶特定情景的,就是什么都可以發(fā)生。而《海上明月夜》是一個奇觀化的劇場,它建立了一個詩畫場域,正如藝術品的名字“海上明月夜”。那是一種審美時刻,每個進入這個劇場的人,受到氛圍的感染,能調(diào)整自己的行為與情境的匹配。這是一個不一樣的時空,這樣的境遇設定,應該組織什么樣的活動,這是留給公眾來思考的;不似一般的廣場,什么都不用想,來就是了。我認為園林是要有這樣的責任的。這個劇場是一個審美的課堂,它向公眾提出了新的要求。
我們以造園的思路做一個“雕塑”作品,我想這是目前我們做的看上去最接近雕塑的一座園林。它有一個明確的非常幾何的形象:四片巨浪。我們在工作過程中一直戲稱它是“四片浪”,但它仍然是一個世界。在這個小世界中,我們混淆水陸之分別,帶入了日月星辰,三兩步擬入蛟宮,步履碧波,天上人間互為觀演。
造園,即是在人世中嵌入一個世外的天地?!逗I厦髟乱埂放c周圍格格不入,是一片異域的存在,如飛來峰一般。這即是提醒在俗世中,不要忘記還有一種畫中理想世界的存在,不是只有一種世界的可能。這個小劇場的存在,建立了一種觀看方式,勾勒了一個畫框,在世間打開了奇觀的窗口:人人皆坐浪端,皆踏浪而行,“卻把魚竿遠去,騎鯨背、釣璜玉”,一幅海上“鯨背雅集圖”。而它本身是一個小劇場,四片浪中,一片大浪為舞臺,三片小浪為觀眾席;大浪飛掀起與天相接,夜晚滿鋪星光,“星漢天宮月出輪,滿街含笑陌上春”,是一幅“星瀚天宮圖”。一個雕塑里藏著一個劇場,我希望在此,人們能暫時忘掉他的日常,能出竅在此,能暫遁于幻夢。設計源自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雖然張若虛的時空遐思跨度更大,這個劇場畢竟是個小設計,但觀想方式都是一致的:都試圖將人生經(jīng)驗與天地運行統(tǒng)一起來。造園與詩歌一樣,都是一種全景通感的建構。
《海上明月夜》是一件不容易界定的作品,是雕塑,也是一座公共園林;是開放的劇場,也是碼頭。它的營造經(jīng)歷了疫情,于是有了再思考的時間。最終,這件“雕塑作品”將作為公共藝術邀請展的開幕式現(xiàn)場,這將是一個在“奇觀”中的雅集,它首先以劇場和舞臺方式出現(xiàn)。我很好奇它在未來的城市生活中的角色演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