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晚來天欲雪
長亭依舊,先與天涯做個了斷
把蒼茫都還給古道
把連天的芳草還給夕陽
不要讓晚風去打聽,和殘笛
有關的消息。春風度與不度
都給玉門關折一枝垂柳
天的寒,比樹還低
但是,今晚不說弓刀上的雪
你來,只和你
談談夜宴。一壺
濁酒,喝得亭外雪飛
舟停。檐角有剩余的殘照
足夠臘制鄉(xiāng)關日暮,供你
行江湖之遠
暫且放了那匹瘦馬
讓它告訴山外城郭
今宵寒夢,還能擁住多少余歡
元旦,我說舊時光
不敢寫新年詞,怕寫著
寫著,蝴蝶在時光里舊了
怕一枚櫻桃生銹,時間
突然失去重心
開啟一瓶紅酒
也沒有回憶的鎖孔
果鴿哨還在藍天之上
就讓鴿哨也隨著藍天
一起藍。我只能一遍遍描繪風
描述河流,在草原上行走的姿態(tài)
白樺林即將返青的消息
是所有山丘的依靠
如果丘陵不給我顏色。我就
把自己給紅了
我的紅從嘴唇開始
那種樹葉自甘墮落的紅,讓秋天
在蜜蜂的翅膀上顫抖
這個季節(jié),沒有人會拒絕愛
仿佛輕輕地一吻
就被人,定了江山
臘月,一名紅衣女子的鋼琴獨奏
大紅的裙子,隱藏春天
和水。長發(fā)垂進G調
我們和水鳥一起貼緊往事
陡峭的紅,從玻璃對面洇瀝過來
整個臘月俯下頭顱,包括風的
頭顱,包括一只黃羊的頭顱
它的春天,被槍聲擊穿
它在旋律中,尋找長眠的空隙
僵持的空氣開始妥協(xié)
嬰兒的面頰,如期抵達冰的腹部
一只白狐蟄伏在那里,它告訴我
羚羊在村莊外奔跑的樣子
立冬,途中有傳說的雪
我不能就這么繳出我的右手
它把握溫度
等待一只蝴蝶
脈象,風生水起
風已經(jīng)帶走最后
一只寒鴉
季節(jié)掃盡枝頭,有一瓣雪
用最柔軟的面
著陸。酒如果溫熱
這個冬天,便可以重新命名
那場赴約,似為我一個人而來
故鄉(xiāng)的行囊,一直
在那個異鄉(xiāng)人的肩上
他背負鄉(xiāng)音
逃離了一朵雪花的白
又奔波到另一朵雪花的白
我允許你的故事
以吻封緘,允許它
寄宿殺機四伏的江南客棧
比刀鋒更凌厲的
是床沿,尚未老去的明光
這場傳說,會在你赴約時戛然而止
有人端杯,說
上邪!酒尚溫,江未竭
冬至,大雪所知道的真相
你有一萬種紛飛的角度
只有一朵,落在江岸的釣竿
釣竿彎曲下來
江面上的寒,也彎曲下來
你從上帝的心坎脫落
被虛無剝離,你也成了虛無
上帝的心坎,也是我的心坎
這樣你也許就有了回家的感覺
當一朵雪花,穿越了
另一朵雪花
它們才會擁抱相同的水
它們又在,同樣的冰里醒著
你不會擊穿那些藍的茍且
就像你不顧天的黑
我把我自己也給漂白了
我用零下十五度,設計那種
限量版的光芒
抵近透明,比孤獨
又多了三分寂靜
寒江岸,被一枚雪壓彎的釣竿
更接近水,接近魚的聲音
小寒,我的黑夜還有明天
今晚我是一座孤立無援的城堡
玻璃幕墻上,四面八方的
冷,困住了街道上如梭的轍印
我坐在自己的對面
一縷沒有防備的
奶茶香,仿佛是對飲的三人
只有一束束路燈,愿意接引
那些行色匆匆的靈魂
季節(jié)剪切的表情
被一扇扇窗口張望
擠壓的聲帶、嘴唇、鼻
城市的呼吸,扁平急促
我準備了火柴,一根可以
被忽略、虛弱的羽毛
我用寒夜的冷擦亮它一次
我用寒夜的黑擦亮它一次
我用寒夜的緘默,再擦亮它一次
也許這樣我才能照見自己
也照見在風中搖擺的懷念
我知道我懷念你的時候,一定是
人間最溫暖的瞬間
我的火,舉不起夜的黑
它的愛是纖弱的
它只是湖水前的一抹反光
像一只野蜂,趕在日落之前
去愛另一只野蜂,愛明天早晨
從格桑花的草原路過的駝群
責任編輯 烏尼德
作者簡介
刀客 內蒙古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刊發(fā)在《星星》《詩歌月刊》《草原》《中國詩人》《萌芽》《漓江》《世界日報》等報刊,并入選《榕樹下》叢書?!?018年內蒙古詩歌排行榜”上榜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