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家盼 黃騏

摘要：武宣師公戲是廣西師公戲的一種，有著悠久的歷史和豐富的文化內涵，然而傳承情況卻不盡如人意。本文通過文獻資料研究和對武宣當?shù)氐膶嵉卣{研，梳理了武宣師公戲的歷史發(fā)展脈絡，提煉出武宣師公戲在當今時代的藝術特征和存在意義，根據(jù)武宣實地調研狀況提出對武宣師公戲的保護方案，以期更好地傳承這一寶貴文化遺產(chǎn)。

關鍵詞：師公戲? 藝術特征? 傳承發(fā)展

中圖分類號：J6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3359（2021）07-0004-03

廣西師公戲是儺戲在廣西的民間叫法，在桂北、桂中、桂南傳播甚廣，它是從宗教祭祀活動中成長發(fā)展起來的，后逐漸形成一種獨特的劇目形式。1987年，在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文化廳、廣西民委、廣西文聯(lián)召開的會議上，一致通過將師公戲正式命名為“壯師劇”，列入壯族兩大劇種之一。師公戲在武宣地區(qū)經(jīng)過幾百年的時間發(fā)展形成，有著其獨特的藝術特征和意義。

一、武宣師公戲概述

（一）武宣師公戲的分布狀況

武宣縣位于廣西中部，來賓市東南部，有15個傳統(tǒng)師公戲班（通挽鎮(zhèn)4個，東鄉(xiāng)鎮(zhèn)3個，祿新鎮(zhèn)3個，桐嶺鎮(zhèn)2個，二塘鎮(zhèn)2個，三里鎮(zhèn)1個），一直以來，武宣師公戲被廣泛運用于老人過世期間，在武宣通挽鎮(zhèn)、桐嶺鎮(zhèn)等地區(qū)尤為常見，其中通挽鎮(zhèn)的西南地區(qū)由于毗鄰貴港，受貴港師公影響，多信師公，故此地師公戲較為活躍。

（二）歷史發(fā)展脈絡

壯師劇就是壯族師公戲，它經(jīng)歷了師公跳神、面具舞、一人多角唱故事、多人分角色演唱等幾個階段。早在清朝同治年間（1862—1874），貴縣（今貴港市）鶴山村就已經(jīng)開始有分角色演唱故事的形式了，后來慢慢流傳到武宣、來賓等地。武宣師公戲迄今已有幾百年歷史。解放前，師公在武宣主要進行做齋、安龍、立廟法事，并在法事中表演師公歌舞。1952年，在武宣通挽鎮(zhèn)成立了“壯師演唱隊”，1957年，師公活動被叫停。文革結束后，1977年，通挽公社設立了文化站，對師公的思想改造也停止了，師公戲慢慢恢復往日的生機。到了1987年，“壯師劇”被列入壯族兩大劇種之一，師公戲成為廣西地區(qū)的特色劇種，武宣師公戲也慢慢興盛起來。

（三）武宣師公戲的傳承現(xiàn)狀

目前，該項目傳承人已傳至第五代，主要傳承人也就是師公，是授業(yè)布道的人，傳承群體則由各師公戲戲班、師公隊成員的小孩、師公戲的愛好者構成。師公會將技藝傳給繼承人，傳承方式在不同地域、不同村落有所不同，例如在武宣通挽鎮(zhèn)，師公戲傳承群體主要為通挽鎮(zhèn)師公隊，隊員來自全鎮(zhèn)的各個村，張寬村人居多。在武宣通挽鎮(zhèn)，師公戲傳男不傳女，而張寬村師公班采取的是子承父業(yè)的傳承方式，但是需要注意的是，這個“子”不是指師公的兒子。張寬村師公班“子承父業(yè)”的子是在有血親關系內的，從子孫輩家屬中選出繼承人，傳承人必須通過嚴格篩選。第一是要愛好這一行，有意向從事這項工作，第二是繼承人的生辰八字應該合適此職業(yè)，最后繼承人還要經(jīng)歷受戒的考驗。繼承人通過篩選和受戒考核后，師傅會傳給弟子法器并賜法字。師公在履行宗教職能時，會將本名中間的字換為法字。例如通挽鎮(zhèn)張寬村第二代到第五代的師公法字分別為師、禪、仙、賢，第五代師公傳承人原名陳華干，但從師公身份方面來說，則叫陳賢干?？己诉^后，師父就會手把手地帶徒弟學習和實踐師公戲的技藝。

目前武宣師公戲的傳承環(huán)境不容樂觀，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農業(yè)文明時保留下來的文化被一些深受工業(yè)文明文化影響的年輕人嫌棄、漠視。目前，武宣縣師公戲的隊員大多都是中老年人，歷史最久遠的大昌師公戲班僅剩幾人，張寬村師公戲班的人員年齡也偏大，尋找下一代傳承人困難重重。在解放前，人們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武宣師公戲豐富了當?shù)厝嗣竦奈幕?，因而受到當?shù)厝嗣竦耐瞥?，但是現(xiàn)在，現(xiàn)代文明給人民帶來更多豐富多樣的娛樂方式，武宣師公戲在人民娛樂生活中的地位漸漸邊緣化。此外，武宣師公戲的傳承方式較為古老，依賴于師父的言傳身教，其中很多的技藝技巧沒有通過其他方式整理保留，一旦傳承時出現(xiàn)問題，便可能面臨技藝失傳的境地。

二、武宣師公戲的藝術特征

師公戲，壯人俗稱“唱師”“跳師”，是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流行最廣泛的劇種之一，它是在“跳神”的基礎上發(fā)展而來的，從師公歌舞中發(fā)展而來，形成一種獨特的文化形式。師公歌舞即扮演師公的人，戴著面具，邊跳邊舞，以蜂鼓擊拍伴奏，以表現(xiàn)“請神驅鬼，祈福消災”或豐收酬神的宗教內容，依附于宗教儀式。后來逐漸與各地的文化傳統(tǒng)、信仰、風俗習慣和審美情趣融合，脫離祭祀儀式，形成獨立于師公歌舞的戲曲。武宣師公戲具備壯族師公戲的特點，但又有獨特的藝術魅力和展現(xiàn)形式。

（一）音樂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和地方特色

1.唱腔

壯師劇的音樂唱腔屬于聯(lián)曲體，曲調體載主要是敘事曲，分“師”和“歡”兩大類。聲腔曲調大多以單一音樂形象陳述表現(xiàn)內容，曲式大多數(shù)是上下句組成的單一樂段結構。調式有傳統(tǒng)的五聲音階為主的微調式、宮調式和羽調式，也有交替調式的。唱腔有悲腔、哭腔、平腔、高腔和快腔等。

師公戲從貴港市傳到武宣后，便與當?shù)氐拿窀琛⒚耖g小曲、小調結合，與傳統(tǒng)的八音結合。其主要腔調“哈吔”是從壯族的詩調演變過來的，后來又吸收了壯族民間小調歡調，后來又加入了壯族詩歌調勒腳腔。學者蒙光朝將武宣壯族聚居地區(qū)的當?shù)孛窀枧c當?shù)貛煿珣蚶锏某蛔V例做了大量對比，發(fā)現(xiàn)廣西當?shù)孛窀枧c師公戲相比，很多譜子旋律上只有幾個音不同，但是旋律走向、調式、調性都非常像，通過當?shù)氐膶嵉卣{查，研究者了解到武宣師公戲的一種譜曲方法是將當?shù)孛窀璧男赏ㄟ^節(jié)奏變化、旋律微調、唱腔改動等方法進行創(chuàng)作，這樣當?shù)孛癖娛煜ざ雀?，而且更通俗，有利于當?shù)孛癖娏私獬膬热?，因此武宣師公戲的唱腔具有鮮明的地方特色和民族特色。

2.民族樂器伴奏

從樂器方面來看，武宣師公戲的伴奏樂器為蜂鼓和鑼鼓。蜂鼓可以追溯到《周禮》所記的土鼓，西漢時期的杜子春注釋：“土款以瓦為匡，以革為面可擊也”。但是現(xiàn)在有詳細記載而且有實物出土的，只有廣西。臨桂附近的永福窯、田嶺、藤縣中和圩客縣城關鎮(zhèn)等宋代窯址都出土過蜂鼓腔。在壯族方言里，蜂鼓叫做“岳”，也叫做“壯岳”（壯樂），因此蜂鼓也算廣西地區(qū)壯族的傳統(tǒng)樂器之一。

蜂鼓音色清脆，擊打時需五指并攏，觸及鼓面后必須迅速離開，以免形成“滯音”。蜂鼓的高音更加干脆有力，以同樣手型擊打鼓邊，配合音樂及故事節(jié)奏，可給人豐富的聽覺體驗。在武宣師公戲的演奏中，蜂鼓在演奏之前要在鼓面上蘸水，擊奏出的音樂豐潤有力，保留了壯族民族音樂特色。

3.方言演唱

此外，壯族師公戲大多用壯話方言演唱，各地區(qū)方言又有所不同，例如來賓縣的五三鄉(xiāng)與武宣縣的“雙腔”受當?shù)胤窖缘挠绊?，曲調和音樂風格就有所區(qū)別，具有鮮明的地方特色。

（二）舞蹈是楚越文化交融的產(chǎn)物

師公戲由師公歌舞演化而來，而師公舞在表演形式、舞蹈結構等方面都與楚地巫舞有許多相似之處，簡單從表演和舞蹈兩個方面來說。從表演形式來說，《九歌》是楚巫文化的代表之一，在《九歌·東皇太一》里寫到吉日良辰祭祀天神的過程，先由主祭禮拜，接著由巫現(xiàn)戴面具扮神靈舞蹈。師公舞的表演形式也是這樣，首先由掌壇師公（相當于主祭）穿法衣、持刀劍簡笏等法器，在打擊樂的伴奏下邊歌邊舞邊作法，向各方神靈秉告此處正要進行的祭典儀式，并敬請諸神降臨壇場受祭，此日“開壇請圣”，之后由師公們分別戴各種面具，依次場作跳神舞蹈，演唱其身世功德，以求神靈賜福保佑。二者的表演形式極為相似。從舞姿表達方面來看，師公舞中的“裝山字頭”“蹲襠轉胯”“蹲襠饒肩”和后期的花山崖壁畫上的蛙形舞姿相似，還有許多舞蹈表達保留了古代楚巫與越巫的禮儀，是楚越文化交融的產(chǎn)物。

（三）題材反映了人民的社會生活和歷史傳說

壯族師公戲的題材主要來源于三方面：1.歌頌民族英雄，比如《盤古》《布伯與雷王》歌頌了大自然抗爭的英雄，實際上表現(xiàn)了壯族人民在原始時代與自然抗爭的社會生活。2.改編壯族民間故事，比如《達二》《達七》等劇目，由民間故事改編而成，描繪了旱災給人民帶來的災難，而武宣縣地處北緯23°19-23°56，屬南亞熱帶氣候區(qū)，在科學技術還不那么發(fā)達的以前，人民確實常常面臨旱災的威脅，因此武宣師公戲實際上還表現(xiàn)了當?shù)氐牡乩憝h(huán)境。3.壯化漢族民間故事。比如在對《梁山伯與祝英臺》這一劇目的改編中，把梁祝去杭州讀書改為去柳州讀書，把涼亭相會改成河邊相會，把對話改成對歌，壯化了漢族的民間故事，是漢壯文化交融的產(chǎn)物。但是總的來說，劇目表現(xiàn)了當?shù)厝嗣竦纳鐣詈蜌v史傳說，寄托了人民情感，是珍貴的歷史文化遺產(chǎn)。

三、武宣師公戲的傳承意義

（一）戲曲音樂研究的珍貴資料

前面提到，武宣師公戲融合了楚越文化，歷史悠久，曲調加入民族要素的同時保留了部分古代戲曲音樂的特色，是研究戲曲音樂的重要資料。

（二）壯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武宣師公戲將壯族的文化遺產(chǎn)如跳神、唱故事、民歌、民間小調等加以整合加工，形成較為完整的師公戲，并形成了大量劇目，而在民間文藝里，戲劇是較高級的綜合性文藝形式，因此武宣師公戲是壯族文化發(fā)達的重要標志之一。另外，師公戲在繼承文化遺產(chǎn)的同時，也催生了一批優(yōu)秀的民族劇作家，這些劇作家又反過來發(fā)展了這一文化，因此武宣師公戲也發(fā)展了壯族文化。

（三）劇目本身具有較高的文學價值

武宣師公戲的大量劇目表現(xiàn)了當?shù)氐牧曀?、環(huán)境、人們的生活狀況，故事矛盾集中，情節(jié)曲折，塑造了栩栩如生的人物，念誦的唱本是師公教的精神核心，其文字、內容、形式都經(jīng)過演變和創(chuàng)編，蘊含了師公教義，宣傳懷德報恩思想，鞭撻丑惡的社會現(xiàn)象，歌頌英雄，贊美堅貞的愛情，是壯族文學的一大寶藏，劇目本身具有較高的文學價值。

四、對武宣師公戲的保護建議

（一）創(chuàng)新傳承方式

武宣師公戲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發(fā)展，是歷代傳承人心血的結晶，包含了豐富的壯文化元素，傳承人若是故步自封，堅持言傳身教的古老形式，在當今的傳承背景下，這種方式可能會導致武宣師公戲這一優(yōu)秀的文化形式失傳，所以傳承人應該自覺承擔起傳承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的任務，與時俱進，改變言傳身教這一不合時宜的傳承方式，借助現(xiàn)代多媒體技術，將師公戲的唱腔、表演方式等以五線譜、文字、錄像的形式記錄下來，以供后人學習，最大可能地保存這一文化。

（二）師公戲也可自我革新，緊跟時代步伐

過去的師公戲劇目因為貼近人民生活，反映人民實際生活而深受大眾喜愛，當今的武宣師公戲若是固守老劇目，不創(chuàng)作、不創(chuàng)新，勢必會使這一文化失去一些生機與活力，武宣師公戲的戲班子可以自我革新，加入一些現(xiàn)在人民尤其是年輕人喜愛的元素，緊跟時代的步伐，對大眾關注的熱點用師公戲的形式加以表現(xiàn)，起到讓人耳目一新的效果，吸引大眾對武宣師公戲的關注。

（三）政府應該加強重視，提高經(jīng)費補助

武宣縣文化館是專門從事群眾文化工作和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保護的公益性事業(yè)單位，他們保留了武宣師公戲的珍貴資料，并組織第五代傳承人陳賢干在張寬村進行現(xiàn)場傳授師公戲的活動，這些活動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是如果沒有政府的重視和支持，這些活動恐怕難以為繼?，F(xiàn)在武宣縣文化館正在積極向縣人民政府爭取每年把2萬元作為“武宣師公戲”保護經(jīng)費納入當年的財政預算。武宣師公戲是壯師劇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壯文化的重要體現(xiàn)，縣政府應當重視這一珍貴的傳統(tǒng)文化，更加積極地承擔起保護的責任，給予政策支持，加大經(jīng)費投入和補助，加大宣傳力度，促進武宣師公戲的傳承與發(fā)展。

（四）政府建設展廳，組織舉辦展演

除了對師公戲保護單位、傳承人給予經(jīng)費補助，政府還可以建設武宣師公戲非遺展廳，收集保留好師公戲古老的服裝和道具，讓大眾可以觀看、感受到師公戲的魅力，定期舉辦展演活動，聘請專家撰寫文稿，出版書籍，制作武宣師公戲的專題片，并在學校、各新媒體平臺和社會傳播，深化大眾對武宣師公戲這一文化的認識，加強大眾對武宣師公戲的認同感。

武宣師公戲有著節(jié)點清晰的發(fā)展脈絡、獨特的藝術特征、鮮明的民族特色，是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化的燦爛瑰寶。作為新時代的學習探索者，我們應踩在前人的腳印上，將武宣師公戲以最好的方式發(fā)揚傳承，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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