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永峰

時間：唐代元和年間。

地點：長安、河南、山西聞喜等地。

人物：裴 度 字中立，御史中丞、宰相，50 歲左右。

李 純 唐代第十二任皇帝，唐憲宗，40歲左右。

韓 愈 字退之，文學家，行軍司馬，近50 歲。

周 娥 裴度夫人，50 歲左右。

黃小娥 裴度義女，20 多歲。

裴 讓 裴度三子，20 多歲。

胡 飛 黃小娥丈夫，20 多歲。

李逢吉 宰相，60 歲左右。

皇甫镈 御史大夫，30 多歲。

令狐楚 翰林學士，30 多歲。

王 義 裴度隨從，20 多歲。

李師道 山東節(jié)度使，50 多歲。

李師道、王義、胡飛、令狐楚等人物均可兼任。

太監(jiān)、刺客、宮女、丫鬟、軍卒、仆人、村民若干。

序 幕

［唐代元和年間，淮西。

［蒼涼凝重的畫外音：安史之亂以后，大唐帝國由盛而衰，藩鎮(zhèn)割據(jù)愈演愈烈，朝廷上下人人自危，神州大地硝煙四起，黎民百姓顛沛流離。元和九年，淮西節(jié)度使吳元濟公然叛亂，燒殺搶掠，攻城略地，氣焰囂張。李純派十六路大軍圍剿，三年未決，舉國茫然。

［“吳”字大旗獵獵飄揚，叛匪氣勢洶洶，官軍節(jié)節(jié)敗退，百姓紛紛逃難。

［伴唱：江山永續(xù)情無限，

奈何滿目起狼煙。

元和中興夢難斷，

壯志未酬心不甘。

第一場

［唐代元和十年，六月，拂曉。長安城內(nèi)。

［裴度帶隨從上。

裴 度 （唱）天將破曉人未醒，

長安城中悄無聲。

楊柳婆娑風搖曳，

頭上依稀幾顆星。

淮西一別昨返京，

裴度急急皇宮行。

報得君王前方事，

心潮起伏憤難平。

繁華昔日中原地，

白骨處處無雞鳴。

江山一統(tǒng)硝煙定，

何日海晏與河清。

忙將軍情呈圣上，

多情最是老臣心。

王 義 老爺，你到淮西辛苦了兩個月，剛剛回京，何不休息幾日，再上朝復命。

裴 度 唉，我何不想休息，可是軍情緊迫，容不得有半點遲疑。

王 義 老爺，你看那滿朝文武，力主削藩沒有幾人，我看除了宰相武大人，就數(shù)你裴中丞了。人家都在見風使舵，看熱鬧，何況圣上也在猶豫徘徊，老爺又何必呢？

裴 度 住口，不要妄議朝政。

王 義 是老爺。

根據(jù)灌溉模式、種植作物及凈需水定額，項目區(qū)農(nóng)業(yè)灌溉凈用水量449.36萬m3。項目區(qū)灌溉水利用系數(shù)為0.89，推算到項目區(qū)在西干渠直開口的取水量為504.9萬m3。項目區(qū)灌溉用水取水量見表4。

裴 度 快點走。不要誤了早朝。

王 義 好的，老爺。［裴度及隨從王義下。黑暗中，忽然躥出一伙刺客。

刺客甲 今日大唐，禍事連連。朝廷弱，藩鎮(zhèn)強。上蒼賜我好機緣。

刺客乙 誰給銀子給誰干，升官發(fā)財時運來。

刺客甲 我主山東節(jié)度使李師道暗中聯(lián)絡淮西吳元濟、河北王承宗兩位節(jié)度使，定下妙計一樁。兄弟們，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眾刺客 大哥，一切妥當。

刺客甲 出發(fā)。［裴度上，刺客隨上。

裴 度 大膽狂徒，竟敢劫殺朝廷命官。［長安通化坊，刺客截住裴度行兇，連刺三劍，裴度負傷倒地，一動不動。隨從王義大喊“有刺客，有刺客”。隨之與刺客搏斗，不幸身亡。

刺客乙 報，宰相武元衡在靖安坊東門，已一命嗚呼。御史中丞裴度連中數(shù)劍，命已歸西。

刺客甲 好、好、好，我等大功告成，諸位只等

封賞吧。哈哈……

［眾刺客下。切光。

第二場

［緊接前場。長安，裴度府邸。裴夫人上，丫鬟們收拾客廳。

周 娥 （唱）槐樹一夜花怒放，

牡丹微笑送芳香。

老爺今日逢華誕，

周娥備覺精神爽。

囑咐丫鬟叫家院，

裴府難得這樣忙。

只等老爺把家還，

全家老少喜洋洋。

小娥，小娥。

［小娥內(nèi)應：娘，來啦。小娥上。

黃小娥 娘，來了，來了，孩兒就想多睡一會。

周 娥 這丫頭，今日是你爹五十壽誕，上上下下早就忙活上了，你就睡得不起。你爹他一走兩個月，在兵荒馬亂的淮西前線，從沒吃上一頓可口飯。昨夜他又一夜未歸。今個晌午，咱們給他，好好準備一頓壽宴。

黃小娥 （笑）哎喲，知道啦，看把俺娘心疼的？可是俺爹歷來節(jié)儉，從不講究，有啥吃啥，要是擺開雞鴨魚肉呀……

周 娥 咋樣？

黃小娥 （笑）怕他不僅不吃，恐怕還要抱怨咱們。

周 娥 那就做豬肉臊子手搟面，你爹最愛吃，尤其是你做的。你再差人到西市打二斤好酒，你爹好這一口。

黃小娥 （笑）娘，好嘞，我這就去準備。

［黃小娥下，搬桌子復上。

黃小娥 （唱）世上多少爹和娘，

我的爹娘世無雙。

夫唱婦隨從無怨，

五子登科佳話揚。

小娥本是飄零女，

強人賣我樂伎坊。

我的夫婿胡公子，

求告無門愁斷腸，

未曾想，天睜眼，裴公救援，

苦命人，續(xù)前緣，再拜花堂。

收留我，做義女，情深意長，

裴府里，我有了，再生爹娘。

胡公子，別長安，軍前效命，

裴令公，用心苦，將他培養(yǎng)。

我二人，三年來，未曾見面，

日日盼，夜夜想，喜鵲臨窗。

周 娥 小娥，面要和得不硬不軟，面條要切得又細又長。

黃小娥 娘，知道嘞。

［黃小娥歡快地和面、搟面、切面，周娥一旁喜悅地觀看。

黃小娥 （唱）河東一絕饃與面，

今天我來做表演。

一瓢水，二斤面，

恰到好處第一關(guān)。

七揉八揉無數(shù)遍，

盆光手光面團兒圓。

一根長長搟面杖，

面案上頭用力搟。

周 娥 （唱）面里沒有加雞蛋？

水里是否沒放鹽？

黃小娥 （唱）心里著急手腳亂，

一不小心便失閃。

周 娥 （唱）做啥都要細思量，

多虧為娘站一邊。

小娥，胡公子若能回來，該多好啊！你們小夫妻也能團圓了。

黃小娥 娘，爹爹派他去前線，就是為了讓他吃苦鍛煉，前方戰(zhàn)事吃緊，他怎么能回來啊。

周 娥 唉，你爹他死心眼，委屈了胡公子，也委屈了你呀。［家院匆匆上。

家 院 夫人，大事不好。

周 娥 出什么事了，快快講來。

家 院 我到西市打酒，街市亂做一團。人們議論，今日清晨，上朝途中，宰相武元衡武大人被歹徒殺害，身首異處，殘不忍睹。還有，咱家老爺，他，他，他，也慘遭不幸。

周 娥 什么？（昏厥）

黃小娥 娘，娘，你醒醒呀。（周娥漸蘇醒）

周 娥 （唱）朗朗乾坤，晴天霹靂，

為何你要將我心頭一擊。

我何曾與你為敵，

你為何用死相逼。

不，不，不！

（唱）傳聞定是假消息，

老爺他一生清明，

不能就這樣匆匆去。

你們速去探聽消息，把老爺迎回家里。

家院甲 是，夫人。（下）

家院乙 夫人，不好啦。整個長安城，已經(jīng)人心惶惶，聽說到處都是吳元濟派來的刺客。

黃小娥 幾個刺客，就把長安城攪得雞飛狗跳，亂成一鍋粥。［裴讓上。

裴 讓 娘。

周 娥 讓兒，你爹究竟怎么啦？

裴 讓 我爹下落不明。

周 娥 那隨從王義呢？他不是護衛(wèi)你爹嗎？他人呢？

裴 讓 王義已被賊人砍死，橫尸大街，地上一片血跡。我爹的奏章灑落了一地，就是不見他人。

周 娥 你爹他肯定沒事，峨嵋道人曾給他相過面，說相由心生，說他能活七十九。讓兒快報朝廷，千萬別讓你爹被歹徒劫走了。

裴 讓 好。

［裴讓下。

家 院 聽說宮門已緊閉，皇上正在想退路。大戶人家紛紛準備逃難。夫人，咱們也早些打算吧。

黃小娥 不，煌煌大唐，難道不堪一擊。幾個小蟊賊不敢把我爹爹咋樣。

家 院 小姐，當朝宰相大人都被當街殺了，他們什么事做不出來。

黃小娥 閉住你這烏鴉嘴。

家 院 是，是。

周 娥 你們別吵啦。

（唱）雙腿打顫身無力，

一腔血淚心中滴。

難道說，同床共枕隨風飄逸，

難道說，未盡天年竟要永訣。

不敢想，壽誕之日迎來葬禮，

不敢想，朝廷重臣如此結(jié)局。

我這里，心在懸崖無根底，

我這里，萬念俱灰愁腸結(jié)。

你若真把西天去，

我隨君后不遲疑。

［裴讓扶裴度上。

裴 讓 娘，我爹回來了。

周 娥 老爺，你可回來了。老爺，您沒事吧？小娥，快去請郎中。

裴 度 蒼天保佑，我命不該絕。

周 娥 快，快，先包扎傷口。

裴 度 不礙事，只是些皮外傷。

周 娥 王義一身武藝，怎么保護老爺?shù)模?/p>

裴 度 王義他已經(jīng)盡力了，無奈歹徒人多勢眾。咱們得好生安葬王義，厚待他的妻兒。

周 娥 老爺，這個你盡管放心。［郎中上，救治裴度，眾人忙成一團。

裴 度 讓兒，你們可知武相國情勢如何？

裴 讓 爹爹，聽說武相國他，遇刺身亡了。

裴 度 （吃驚）啥？（傷口疼痛難忍，半晌無語）

（唱）皇宮門前刺宰相，

駭人聽聞第一樁。

武相他，襟懷坦蕩人景仰，

裴度我，承蒙厚愛在身旁。

曾記得，武侯祠各抒志向，

曾記得，天府國共著華章。

壯志未酬身先亡，

惺惺何處訴衷腸。

周 娥 老爺，如今滿朝文武都是明哲保身，你為何孤注一擲。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咱這一家老少，該如何是好。

周小娥 爹爹啊！

（唱）長安長安不平安，皇家重臣命難安。

裴 讓 父親，削藩雖是朝廷第一要務，但還是水到渠成為好。西漢晁錯之悲劇，不可不防呀。

裴 度 讓兒，此一時，彼一時，二者不可相提并論。

裴 讓 父親?。?/p>

（唱）兒目睹，長安城一片慘狀，

兒聽得，圣上他已經(jīng)彷徨。

現(xiàn)如今，眾朝臣皆在觀望，

觀形勢，知進退，避鋒芒才是上方。

周 娥 老爺，讓兒的擔心，不無道理。你若一意孤行，老身我只好帶領(lǐng)孩子們離開長安，回聞喜老家去避難了。

裴 度 你，夫人哪！

（唱）做個太平官人人都向往，

做個太平官我也曾思量。

不和命運爭高下，

不與他人論短長。

終日昏昏且為樂，

何慮國家興與亡。

怎奈自幼學孔孟，

圣賢教化入心房。

修齊治平從未忘，

一心所向是家邦。

我裴家千載綿延久不衰，

憑得是恪守祖訓永自強。

滿腹經(jīng)綸不入世，

休言裴氏好兒郎。

入世不把功業(yè)建，

不忠不義羞為官。

魏晉時裴秀先祖地圖首創(chuàng)，

裴世清代表大隋東渡扶桑，

裴松之評注《三國》風騷絕唱，

裴家人代代相傳百世流芳。

思家訓念先祖我心難安，

逢國難怎能夠置身事旁。

擇日再把朝堂上，

面見圣上呈奏章。

周 娥 （唱）老爺他秉性難改舊模樣，

周娥我心急如焚暗神傷。

盼圣上平淮之事暫且放，

讓老爺乘此在家好休養(yǎng)。

［太監(jiān)上。

太 監(jiān) 圣旨到。（裴度起身欲行禮，太監(jiān)急忙攔?。┤f歲有話，裴大人有傷在身，不必行大禮。

裴 度 （拱手）謝過圣上。

太 監(jiān) 圣上有旨，裴愛卿遭遇不測，朕心甚念。著裴愛卿安心療養(yǎng)，不必上朝。為防意外，特派太醫(yī)每日赴裴府診視，加派御林軍日夜宿衛(wèi)。欽此。

裴 度 謝主隆恩。煩請公公，將老夫這份奏本轉(zhuǎn)呈圣上。

太 監(jiān) 裴大人，你還是安心養(yǎng)病為好。奏疏之事，灑家不敢代勞。還是等裴大人康復之后，面呈吧！

裴 度 公公？這？

［太監(jiān)下。切光。

第三場

［一個月后，秋。唐皇宮廷英殿。太監(jiān)上。

太 監(jiān) 唉，這是啥世道？宰相橫尸街頭，無人敢言淮西；宮門緊閉一月，個個都怕惹禍。常言說，屋漏偏逢連陰雨，行船恰遇頂頭風。這不，前方又敗了，圣上又愁上了，急召眾臣，商議對策。閑話少說，趕緊宣旨。眾臣上朝覲見?。劾罘昙?、令狐楚、皇甫镈、韓愈等大臣上。李純在太監(jiān)、宮女陪伴下上。

眾大臣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 純 眾卿平身。眾愛卿，淮西六百里加急，高霞寓率兵攻打吳元濟，兵敗鐵城，三千將士全部陣亡。平淮之策，再遭重創(chuàng)，朝廷該如何應對？李逢吉李相國，如今武元衡已去，你便是朝之首輔，你意下如何？

李逢吉 陛下，臣以為就此罷兵，以撫代剿，不可再戰(zhàn)。

李 純 難道讓朕向他吳元濟俯首稱臣？

李逢吉 （急忙下跪）陛下，臣非此意。只是那吳元濟父子蓄謀多年，兵精糧足，氣勢正旺，若要硬剿，于朝廷不利。依臣之見，陛下還是以退為進，以守為攻，先穩(wěn)住叛軍，再從長計議。

皇甫镈 陛下，臣以為，李相老臣謀國，言之有理。據(jù)報，叛匪把朝廷囤積的軍糧，也全部給燒毀了。這可怎好？

令狐楚 陛下，常年征戰(zhàn)，百姓已疲憊不堪。

李 純 眾位愛卿。

（唱）大唐立國二百年，

往事回首思緒萬千。

貞觀之治天下定，

開元盛世絕后空前。

萬邦來朝風云散，

四海同春國泰民安。

誰曾想，安史逆賊起禍端，

山河破碎一夢間。

誰曾想，藩鎮(zhèn)從此禍連綿，

黎民百姓苦難言。

淮西謀反殺宰相，

福無雙至禍不單。

朗朗乾坤何處見，

黑云壓城欲變天。

人心叵測各打算，

孤家寡人坐針氈。

難道說，重振大唐無有希望？

遙看江山我心不甘。

盼只盼，削藩大計早日實現(xiàn)，

祖宗面前不再汗顏。

李逢吉 陛下。

（唱）淮西自立五十年，

兵精糧足非等閑。

征討三年換四帥，

朝廷越來越艱難。

皇甫镈 （接唱）輜重被劫漕運斷，

東都洛陽臨風險。

前方軍餉何方籌，

打仗最終靠金錢。

令狐楚 （接唱

）兵老將衰民哀怨，

不如趁早把師班。

圣上江山需穩(wěn)定，

權(quán)衡利弊唯和談。

李 純 昌黎先生，你素來胸有韜略、仗義執(zhí)言，今日為何一言不發(fā)？

韓 愈 陛下，臣以為不可以一時之勝敗，使平淮之策半途而廢。臣奏請圣上，起用裴度大人，主持削藩大計。

李 純 裴愛卿遭遇不測，幾近喪命，今臥床療傷，怎堪重任？

韓 愈 裴度裴大人為人忠直，志在殄寇，此次撫慰淮西，察看敵情，前方態(tài)勢，了然于胸，圣上若委以重任，定當挽救大局。

（唱）烈火熊熊雖未停，

高下勝負自分明。

螻蟻斗膽撼天地，

失道寡助豈能贏。

裴度雄才多謀略，

定將淮西一掃平。

李逢吉 陛下，臣以為決不可。武元衡一死，矛頭皆對準了裴度，淮西所恨者裴度也，天下藩鎮(zhèn)所恨者亦裴度也。如若起用裴度，必再次激起兵變。臣冒死進諫罷免裴度。

皇甫镈 罷免裴度以安天下。

令狐楚 罷免裴度以安天下。

韓 愈 陛下，萬萬不可。裴大人忠勇過人，文武兼?zhèn)洌\人懼之，實乃朝廷之幸事，用其一人可敵百萬之師，可平千里之難也。

（唱）勸圣上當斷則斷莫再猶，

舉賢臣宏圖大業(yè)巧運籌。

整朝綱排除奸佞破賊寇，

看江山皇威浩蕩烽煙休。

李逢吉 陛下，韓昌黎乃書生之見，輕談誤國，懇請圣上將裴度、韓昌黎一同罷免，以謝天下。

皇甫镈 臣附議。

令狐楚 臣附議。

太 監(jiān) （上）啟稟陛下，裴度覲見。

李 純 快宣，不，朕親自迎接。

［裴度上。

裴 度 （唱）閉門謝客一月整，

身輕事閑心如焚。

國難當頭禍事連，

裴度豈可負皇恩。

李 純 （上前迎接）裴愛卿，你傷未痊愈，何不在家安心療養(yǎng)？

裴 度 陛下不必掛念，臣身體已無大礙。

李 純 愛卿見朕何事？

裴 度 淮西平叛之事。吾皇切不可姑息，否則

后果不堪設想。

（唱）五十載亂云飛渡黃河怨，

五十載人心不古成天壤。

馬嵬坡一聲悲嘆如夢幻，

國運轉(zhuǎn)江河日下起蒼黃。

好端端北國江南變戰(zhàn)場，

淚潺潺黎民百姓慘遭殃。

藩鎮(zhèn)割據(jù)起禍端，

奸佞乘機亂朝綱。

身上瘡不去揭它終要爛，

那藩鎮(zhèn)就是大唐一膿瘡。

求圣上時不我待當機立斷，

不能讓亂臣賊子首鼠兩端。

大唐有幸逢英主，

力求削藩世無雙。

裴中立一片丹心呈圣上，

赴疆場粉身碎骨不彷徨。

李 純 （唱）我以為他大難一場不再言戰(zhàn)，

怎知道他視死如歸正氣昂揚。

我以為他年老體衰兩鬢染霜，

怎知道他鐵骨錚錚慷慨激昂。

愛卿，可有良策？

裴 度 臣前些時日所上奏章，陛下可有御覽？

李 純 朕已拜讀，言之鑿鑿，有理有據(jù)，分析精辟。而今淮西未平，河北、山東又蠢蠢欲動，吐蕃、回紇虎視眈眈，他們?nèi)缛舸ㄒ粴?，朕豈不腹背受敵，天下危矣。

裴 度 陛下，當今形勢，臣以為宜內(nèi)外兼顧，

遠交近攻，懷柔與武力并用。

（唱）河北三鎮(zhèn)久為患，

黃河天塹來阻擋。

山東淄青且薄弱，

一時無力敢稱狂。

唯有吳匪似豺狼，

盤踞淮西望洛陽。

搶奪江淮貢賦路，

舉國財富將它養(yǎng)。

打蛇必先打七寸，

各個擊破再招降。

李 純 裴愛卿，言之有理。怎奈國庫空虛，如若再戰(zhàn)，可有勝算？

裴 度 陛下，孫子論兵，重在五事：道、天、地、將、法。道者，舉國一致，君臣同心。天者，順應天時，因時而動。地者，掌握山川，勘察地形。將者，忠義仁勇，選賢用能。法者，執(zhí)紀嚴明，令行禁止。凡此五者，知之者勝，不知者敗。據(jù)臣觀察，吳元濟已成強弩之末，必敗無疑。然而，官軍連連敗北，戰(zhàn)事久拖不決，根源在于將、法缺失，此乃要害也。

（唱）平淮未果事有因，

各自為戰(zhàn)責不清。

宦官攬權(quán)施號令，

將帥無奈笑臉迎。

朝廷縱然有妙策，

令到前方難實行。

臣以為，當下宜派一重臣，督軍作戰(zhàn)。

李 純 依卿之見，何人可堪大任？

裴 度 臣裴度愿往淮西督戰(zhàn)。

李 純 有人建言罷免你，以安撫藩鎮(zhèn)。

裴 度 臣愿為陛下分憂。

李 純 愛卿，難道不怕，再被刺殺。

裴 度 人生自古總有一死，只愿死得其所。

李 純 愛卿乃文臣，如若統(tǒng)兵，將如何應對？

裴 度 （唱）統(tǒng)一號令安軍心，

上下一致求同心。

四面出擊亂敵心，

出其不意虎掏心。

李 純 （唱）四心并用醐灌頂，

誰言書生不知兵。

再問軍餉何籌措？

兵馬未動糧草行。

裴 度 （唱）分兵先把運河進，

江南賦稅作依憑。

宮廷開源再節(jié)流，

官職無論皆減薪。

李 純 哈哈哈哈，好一個隆中對。誰言大唐無股肱，上蒼賜我裴度。朕授予汝宰相之職，兼淮西宣慰招討處置使，總領(lǐng)淮西平亂各項事務。

裴 度 臣領(lǐng)旨謝恩。陛下，臣還有三個請求，望圣上恩準。

李 純 愛卿但講無妨。

裴 度 臣以為前方統(tǒng)帥不宜撤換。臣若兼招討使，易造成權(quán)力之爭，有害而無益。臣去督戰(zhàn)即可。前方諸將，必將奮力拼殺。懇請陛下三思。

李 純 裴愛卿，所言極是。朕準奏。第二個呢？

裴 度 臣舉薦中書舍人韓愈為行軍司馬，參贊軍機。

李 純 韓愈，韓退之，才學過人，力主平藩，所奏《論淮西事宜狀》頗有見地，可為你出謀獻策。準奏。第三個呢？

裴 度 這個，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 純 卿盡管講來。

裴 度 臣奏請罷去宦官監(jiān)軍，還將帥臨機決斷之權(quán)。

李 純 （猶豫，思索）這個，這個……

裴 度 陛下，宦官監(jiān)軍，進退不由主將，勝則邀功，敗則推諉。此乃平藩不力之主因呀！

李 純 好吧。朕準奏，不過朕也向你舉薦一員大將。

裴 度 陛下，請講。

李 純 太子詹事李愬，朕命他為西路軍統(tǒng)帥，助你一臂之力。不過，李愬是宰相李逢吉舉薦，不知你意下如何？

裴 度 李愬？李愬乃將門之后，智勇雙全，有乃父之風，可堪大任。李相國也是為國舉薦棟梁之材，其心可鑒。臣無異議。

李 純 好好，舉賢不避親，舉能不避仇。裴愛卿如此豁達，朕心安矣。卿還有疑慮否？

裴 度 臣去后，朝中之事？

李 純 卿盡可放心。

裴 度 陛下，臣此去，決不負皇恩。臣若滅賊，則歸朝有期；若賊不滅，則歸朝無期。

李 純 裴卿忠心可嘉，何愁賊寇不滅。朕還是希望早日剿滅賊寇，還天下一個太平，卿可否給朕一個期限？

裴 度 臣以一年為限。

李 純 好，那咱們一言為定。

李逢吉

皇甫镈 陛下，還望三思。

令狐楚

韓 愈 陛下圣明。

李 純 眾卿勿再多言，朕主意已定。來人，賜裴大人通天御帶，調(diào)三百騎御林軍親隨護衛(wèi)。上御酒，朕要親自為裴度大人斟酒送行。

［太監(jiān)端酒上，兩人執(zhí)杯話別，太監(jiān)端通天御帶站于一旁。切光。

第四場

［一年后，隆冬，大雪。河南郾城。韓愈上。

韓 愈 （唱）白駒過隙又一年，

匪患未息寇依然。

裴大人頭頂王命比山重，

無奈何三軍誓死對敵頑。

［裴度帶隨從上。

韓 愈 裴大人，不知喚老夫所為何事？

裴 度 昌黎先生，今日天降瑞雪，難得清閑，咱們賞雪去。

韓 愈 如今，戰(zhàn)事膠著，圣上限定期限又將至，大人，還有雅興賞雪？

裴 度 昌黎先生，無須多慮。咱們到城外賞雪如何？

韓 愈 大人，去哪處賞雪？

裴 度 城外呀。

韓 愈 什么，城外？昨日吳元濟已把精銳部隊全部調(diào)至郾城，誓要與我軍決一雌雄。此時出城，無異于羊入虎穴。大人，萬萬不可冒此險。

裴 度 （笑，拉韓愈）昌黎先生，走吧，賞雪去。

韓 愈 不行，我得稟報李光顏將軍，讓他派兵保護。

裴 度 不必了，李大人這時顧不上，咱們就不要添亂了。

韓 愈 唉，我真弄不懂你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裴度、韓愈騎馬城外賞雪。

韓 愈 （唱）隆冬天朔風凜凜人馬凍，

中原地漫天大雪白茫茫。

今日里裴公邀我賞雪景，

無奈何良辰美景無心境。

裴 度 （唱）可嘆啊韓愈書生意氣真性情，

他哪知我與李愬早把計謀定。

今夜里天公助我成大功，

等得蔡州城頭把功慶。

軍卒甲 （上）報，裴大人，李光顏大人已向敵軍全線出擊。

裴 度 好，再探再報。

軍卒甲 得令。（下）

［一霎時，遠方傳來廝殺聲、馬鳴聲，出現(xiàn)一片熊熊烈火。

裴 度 昌黎先生，這景色壯觀否？

韓 愈 此等美景，千載難遇。

軍卒乙 （上）報，裴大人，東路韓弘大人、南路李道古大人均已加緊攻勢。

裴 度 好，再探再報。

軍卒乙 得令。（下）

軍卒丙 （上）報，西路李愬大人正按原計劃進行。

裴 度 好，請轉(zhuǎn)告李大人務必小心，確保一舉成功。

軍卒丙 得令。（下）

韓 愈 （驚訝）裴大人，你這是？

裴 度 昌黎先生，實言相告，我前夜觀星象，知今夜降大雪，與李愬大人定下妙計，三路強攻，制造假象，分散敵軍，由他率領(lǐng)三千騎兵奇襲蔡州，直搗吳元濟老巢。

韓 愈 奇襲，雪夜奇襲蔡州。哈哈，裴大人此等妙計，何不早說，真是急煞老夫了。只是老夫有些不解，前些日子，我也曾向大人獻過此計，大人棄之不用。今日為何采納李愬大人之計。

裴 度 昌黎先生，用兵之道，在于因時而定，乘時而動。李愬熟知敵情，又逢瑞雪飛降，時機成熟也。

韓 愈 （唱）裴大人雪夜奇襲妙計絕，彈指間那賊寇灰飛煙滅。

［裴度、韓愈下。鵝毛大雪漫天飛舞，李愬率領(lǐng)一支精銳部隊一路急行。

李 愬 （唱）大雪紛飛朔風勁，

山似銀蛇河斷流。

夜深天寒行軍難，

鉗馬銜枚下蔡州。

［蔡州，金戈鐵馬，戰(zhàn)鼓驚天，官軍連連報捷，叛軍節(jié)節(jié)敗退，“吳”字大旗轟然倒地，“大唐”纛旗迎風飄揚?；次鞔蠼荨?/p>

［幕間伴唱：腰懸相印作統(tǒng)帥，

旌旗飛舞神兵來。

群賊聞風拔營寨，

有若蛟龍入大海。

第五場

［接著前場。太監(jiān)上，宣旨。

太 監(jiān)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裴度承接天命，統(tǒng)帥王師，一舉蕩平淮西，擒獲賊首吳元濟，立蓋世奇功。封裴度金紫光祿大夫、弘文館大學士、上柱國，加封爵號晉國公，食邑三千戶，入朝執(zhí)政。特命韓愈撰文，記敘平淮之偉業(yè)，并刻石立碑，以示后人。欽此。

［李師道上。

李師道 這個裴度，前番暗殺未刺死，反而掛帥出征，不到一年工夫，無用的吳元濟就給滅了。王承宗也蔫了，三家聯(lián)盟，只剩我一家。 越想越害怕，越想脊背越發(fā)涼，千里傳信李相國，尋計問策躲災難，我可咋辦呀？

（唱）謀緩兵伏盜京師刺大臣，

沒成想一死一傷志更堅。

原指望互為外援各保各，

轉(zhuǎn)眼間一場美夢成笑談。（下）

［淮西蔡州城外，一塊巨大石碑立于蔡州城北門外，人們爭相觀賞《平淮西碑》，爭相傳誦這篇奇文，一時熱鬧非凡。百姓唱“淮蔡為亂，天子伐之。既伐而饑，天子活之。蔡之卒夫，投甲呼舞。蔡之婦女，迎門笑語。”［唐皇宮外。李逢吉、皇甫镈上。

李逢吉 裴度呀，此番算你贏了。

（唱）你升官，我遭貶，

你有碑，我無顏。

仕途風水輪流轉(zhuǎn)，

不到黃河不算完。

皇甫镈 李相，如今朝廷上下好像只有裴度一人，裴度可是如日中天吶。圣上還命人將那碑文謄寫無數(shù)，凡是立功將帥一人一篇。

李逢吉 你是圣上的寵臣。平淮籌餉有功，不日將官拜宰相，熾手可熱。而我將遠離京城，外地赴任。

皇甫镈 李相，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還不知誰笑到最后呢！聽說裴度老兒向圣上進言，阻止我入閣。李相，咱們可不能坐以待斃?。?/p>

李逢吉 哼，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你看那《平淮西碑》，可以是裴度的功德碑，也可以是裴度的墓碑……

皇甫镈 李相，這里面的玄機是？

李逢吉 （笑而不答）哈哈。

皇甫镈 高，實在是高。

［韓愈興致勃勃上。

韓 愈 （唱）四年征戰(zhàn)國恥雪，

裴公謀略天下絕。

萬眾歡呼圣心悅，

韓愈奉命碑文寫。

文思縷縷心切切，

七十余日蛹成蝶。

蔡州城外笑聲烈，

多少男兒淚與血。

李逢吉 昌黎先生，恭喜你晉升為刑部侍郎。

韓 愈 謝過李相。

皇甫镈 昌黎先生，攀上裴大人這棵大樹，必將扶搖直上，前程無量啊，哈哈。

韓 愈 皇甫大人，進退不妨，順其自然而已。

李逢吉 昌黎先生一篇平淮西碑文，洋洋灑灑，下筆千言，行云流水，有如神助，此文必將名垂青史啊！

韓 愈 李相過獎了，退之才疏學淺，非是文章斐然，實乃平淮壯觀矣，沒有裴相之功，哪有韓愈之文。

李逢吉 我看千年之后，還是先有韓文，后有裴功??！

皇甫镈 裴度平淮西，絕世之功，韓愈《平淮西碑》，絕世之文，裴功韓文，韓文裴功，連圣上都稱贊不已。依我看，你是赴淮之前，就已經(jīng)打好腹稿了吧。

韓 愈 皇甫大人，如何這般信口雌黃。

李逢吉 陛下命你如實記述平淮戰(zhàn)事，以告天下，以示后人，可你避重就輕，擾亂視聽，蒙騙圣上，是何居心？

韓 愈 李相妄言，證據(jù)何在？

李逢吉 碑文中說什么：相臣將臣，文恬武嬉……大官臆決唱聲，萬口和附，并為一談，牢不可破。

皇甫镈 說什么：凡此蔡功，惟斷乃成。

李逢吉 前方將士誰人不知，李愬雪夜襲蔡州，一舉活捉吳元濟。平淮之役，論戰(zhàn)功李愬第一。你這樣抑李褒裴，這不是親疏有別，拉幫結(jié)派嗎？

皇甫镈 更有甚者，平淮乃吾皇神武英明，廟堂決策之功，而碑文把“圣相圣君”兩者相提并論，昌黎先生乃飽學之士，難道不知君臣有別？居心何在，昭然若揭。

韓 愈 你們，你們……你們嫉賢妒能，栽贓陷害。韓愈隨軍出征，親歷見聞，豈敢亂言。

（唱）韓信點兵聲勢眾，

張良帳內(nèi)計無窮。

蜀漢英雄何威猛，

孔明羽扇笑談中。

李愬雪夜創(chuàng)奇跡，

裴度運籌在心胸。

將帥誰堪伯與仲，

文韜武略志相同。

李逢吉 你們在班師回朝途中，糾集一幫文人，互相唱酬，吟詩作賦。說什么，裴度樽前坐韓愈，神機妙算無遺策，淮西功業(yè)冠吾唐，策勛禮畢天下泰。

皇甫镈 你做的那首《桃林夜賀晉公》：西來騎火照山紅，夜宿桃林臘月中，手把命珪兼相印，一時重疊賞元功。圣上與李愬一字不提，只為裴度歌功頌德。

韓 愈 此乃無中生有，制造事端。

［蔡州城外，一群士卒驅(qū)趕圍觀百姓。一名將軍和胡飛上。

將 軍 胡公子，此碑記述可屬實？

胡 飛 這，這……

將 軍 胡公子，你可不要忘了你是怎樣答應李相的。

胡 飛 我是貪圖了點小利，可沒有你們說的那么多。

將 軍 那就請你到邢部大堂上講吧。

胡 飛 別，別這樣。

將 軍 那你就按李相說的辦。

胡 飛 我以后再無臉面見裴公了。

將 軍 軍士們這碑文記述不實，純屬胡言亂語，顛倒黑白，大家說咋辦？

眾士卒 砸了，砸了。

［胡飛拿鐵錘上，砸碑。

眾士卒 胡大公子都動手了，咱們還等啥，砸。［眾士卒用繩子拽倒巨碑，又揮錘將其砸斷，然后揚長而去。眾人愕然。

［太監(jiān)、皇甫镈、韓愈、李逢吉上。

太 監(jiān) 李相，蔡州李愬部將以為平淮西碑記述不實，把碑給搗毀了。圣上命翰林學士段文昌重新撰寫了一篇碑文，圣上請李相過目并斟酌潤色。（下）

皇甫镈 李相，料事如神，真乃神人也。

［李逢吉、皇甫镈看碑文，韓愈尷尬地站在一旁。

韓 愈 世事難料，圣心難測也。

李逢吉 平淮大捷，全賴吾皇英明決斷，將士勇猛，皆因吾皇千古圣德。

皇甫镈 “桓桓襄帥，奇謀成功。浮流暗渡，束馬潛攻。合以長圍，絕其飛走。布德滅妖，開城獲丑?！?/p>

李逢吉 好，好，好，妙，妙，妙，李愬之功記述完備，吾皇圣明。

皇甫镈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吾皇英明，李相高明。裴度老兒想名垂青史，這回該取笑天下了。

［李逢吉、皇甫镈下。

韓 愈 （唱）疆場硝煙方散去，

烏云突起眼迷離。

碑石倒下心中立，

留待后人說淮西。

［切光。

第六場

［唐代元和十三年，正月。長安，裴度府中。

黃小娥 （唱）又是一年元宵夜，

煙花滿天響不絕。

但見裴府墻頭月，

寂寞無聲白如雪。

唉，年年元宵夜，全家人總是一起外出觀燈賞月，今日爹爹特意吩咐，誰也不準出門，待在府中，早早歇息，怎奈小娥我毫無睡意呀。

［胡飛悄悄上。

胡 飛 小娥，娘子，我回來了。

黃小娥 （驚）公子？你，你，你怎么回來了？

胡 飛 娘子，閑話少說，你速速收拾一下，快快隨我出城。

黃小娥 公子，你，你，你莫非犯了王法不成？

胡 飛 娘子，容我日后解釋，你且與我逃命吧。

黃小娥 你不講清楚，我不會跟你走。

胡 飛 娘子??！

（唱）在淮西我把那軍餉貪占，

李逢吉他借此大做文章。

強牽扯硬栽贓要把裴公誣陷，

不從命便將我送上朝堂。

娘子，我左右為難呀，只能出此下策，逃之夭夭。你我趁此元宵之夜，混出城外，隱姓埋名，從此永不回長安。

黃小娥 你，你，為什么要貪污軍餉，那可是死罪呀。

胡 飛 我是為了咱們今后著想?。?/p>

黃小娥 為了今后，就要冒此風險？

胡 飛 娘子，我在淮西已經(jīng)三年，朝廷俸祿又少得可憐，你在裴府也非長久之計，將來我們必將獨立門戶，沒有錢哪行。裴公他清正廉潔，兩袖清風，咱們跟上他又撈不上一星半點好處。還不如趁早溜走。

黃小娥 你如此孟浪，讓我如何是好。

胡 飛 事已至此，先走為上。

［胡飛強拉黃小娥欲走。裴度、周娥上。

周 娥 站??！

黃小娥 爹，娘，你們怎么還未歇息？胡飛他……

（垂頭喪氣，哭泣）

周 娥 我們都知道了，小娥不必傷心。

胡 飛 （跪地）爹娘在上，胡飛對不住你們，有負你們的教誨，今晚就讓我把小娥帶走，你們二老的大恩大德，容我日后再報。

周 娥 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你走吧。

黃小娥 娘。

周 娥 小娥不準走，胡飛從此與裴家一刀兩斷，滾！

裴 度 慢著。胡飛呀，

（唱）我念你熟讀詩書明道德，

我念你情深義重伴小娥。

我派你軍中效力多磨煉，

我盼你建功立業(yè)做楷模。

未曾想世事未亂你卻先亂，

未曾想見利忘義你良心沒，

未曾想誤入歧途你自找禍，

未曾想突然回府你又將我小娥往深水拖。

為父我不把仇恨記心上，

只愿你痛改前非出旋渦。

胡飛，你明早就去官府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戴罪立功。

胡 飛 爹，胡飛對不起你呀，他們脅迫我在蔡州城外砸碑毀碑！

［裴度擺手，胡飛羞愧下，裴讓上。

裴 讓 父親，近日滿朝上下人心惶惶，兒在朝中，好多官員見著我，都躲著走，好像我要連累他們似的，這矛頭可都沖著您來的。

裴 度 讓兒不要驚慌，大不了辭官不做，回咱聞喜老家種田去。

裴 讓 怕只怕，到那時，田也種不成了。父親您忘了，前日韓愈韓大人因諫迎佛骨之事，惹得圣上震怒，差點丟了性命。幸得父親力保，才得以幸免。還有那小人皇甫镈也已入閣拜相了。

（唱）淮西平安圣心變，

一心只把神仙忙。

聽信讒言拒納諫，

父親一定要提防。

裴 度 讓兒，不得妄議朝政。謹須牢記：滿招損，

謙受益，此乃天道。

裴 讓 孩兒謹記。

黃小娥 爹爹，當今圣上聽信讒言，非要重寫碑文，重立功德碑，枉費了昌黎先生的錦繡文章。

裴 度 小娥，休得胡言亂語。

周 娥 小娥雖然話粗，但理不粗。自古圣心難測，歷朝歷代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事還少嗎？

裴 度 當今圣上乃一代英主，并非昏君。

周 娥 圣人也是人，是人就會變的。想當年，先皇太宗從善如流，魏征大人屢屢進諫，魏征去世，太宗罷朝五日，痛哭流涕，惋惜道“我失去一面鏡子矣！”可沒過多久，就派人毀了魏征的墓碑。往事歷歷在目，不可忘卻。

裴 度 （聞言，打了個冷顫）

（唱）夫人一席話，

令我心上寒。

自古忠貞落埋怨，

難道說歷歷往事又將出現(xiàn)在眼前。

家 院 （上）稟報老爺，皇甫大人來訪。

裴 度 （驚疑）這么晚了，他來何干？

［皇甫镈上。

皇甫镈 裴大人，元宵之夜，滿朝文武皆隨圣上游街賞燈，唯獨不見裴公，陛下命我，特來問候。

裴 度 謝圣上和皇甫大人掛念。老夫偶感傷寒，不便出門。

家 院 （上）老爺，不好啦，御林軍已將府院圍了個水泄不通，并說沒有圣諭，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

裴 度 皇甫大人，果然殺伐果斷，佩服，佩服，我要上朝面見圣上。

皇甫镈 裴大人，平淮西碑事件后，你耿耿于懷，圣上早就懷疑你存有二心，圖謀不軌。

［李純在太監(jiān)等擁護中上。

李 純 無須裴公辛勞，朕親自登門。

（唱）裴度功高欲震主，

滿城皆把流言傳。

趁此元夜入裴府，

明訪暗察待周旋。

裴 度 圣上，親臨寒舍，令臣不勝惶恐。

李 純 朕觀燈巡游，路經(jīng)貴府，順便而入，可有不便？

裴 度 圣上駕臨寒舍，蓬蓽增輝，榮幸之至。

李 純 裴度，這長安城，東西橫亙六道高坡，你裴府正好處于第五道高坡之上，俯視全城，居高臨下，氣勢不凡哪！整個長安城，依八卦而建，貴府正位于乾卦之上，怪不得朕一進裴府，就覺得有股王者之氣，撲面而來。

裴 度 （唱）江湖妖道弄懸念，

陛下豈能信傳言。

此宅去年陛下賜，

臣下從未敢動遷。

李 純 （唱）非衣小兒坦其腹，

天上有口被驅(qū)逐。

一個裴來一個吳，

歌謠成真不忍讀。

裴 度 （唱）人心思定盼中興，

魑魅魍魎亂當朝。

陛下還需要明鑒，

一片丹心對碧霄。

李 純 （唱）串通韓愈來欺朕，

壓制李愬人盡知。

結(jié)交文人常相聚，

圖謀不軌把朕欺。

為臣當力盡為善，

何乃好自立朋黨。

裴 度 （急下跪）臣上有日月相照，下請圣君徹查。

（唱）朋黨奸佞小人兒成狼狽，

邀舊友詩詞相和皆清流。

物以類類聚，

人分三六九；

疾風知勁草，

但看春夏秋；

裴度我以身許國何曾忘，

為社稷不惜性命一旦休；圣上?。?/p>

一言興邦家國興，

一言喪邦祖宗羞；

愿陛下明察秋毫把是非斷，

老臣我任憑風雨別無他求。

李 純 裴愛卿，也許是朕多慮了。（走上前去攙扶起裴度）

裴 度 陛下。老臣個人榮辱，名利爵祿，均乃過眼煙云，不足為念。老臣此生唯求盡忠效力，從不以官位為念。

李 純 現(xiàn)已查明，元和十年刺殺案，乃淄青節(jié)度使李師道派人所為。李師道無恥小人，罪惡昭著，罪孽深重，現(xiàn)又舉兵叛亂。

裴 度 臣愿為圣上分憂，愿為朝廷領(lǐng)軍出征。

李 純 裴度聽旨，著即日起，率五路大軍出征山東平叛。

裴 度 臣領(lǐng)旨，謝恩。

［切光。

尾 聲

［唐代文宗大和年間，清明。河東聞喜縣裴柏村，裴氏祠堂前。裴氏后人及眾村民打掃庭院，一片繁忙。

裴 忠 列位鄉(xiāng)親，裴老爺裴晉公，再過幾天，就要回來祭祖，這可是咱裴柏村的大事，是咱裴氏一門的榮耀，你們都勤快些，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打掃得干凈些，可不得有半點馬虎。

村民甲 好嘞，你放心，裴晉公可是咱大唐的宰相，國家的元勛，咱裴氏的榮耀，我等自然歡迎。

村民乙 唉，我活這么大，見過最大的官兒，就是縣太爺，那宰相大人是什么樣啊，肯定是八抬大轎，前呼后擁，威風凜凜，這輩子我也要開了眼界了。

［裴度微服簡從上。

裴 度 （唱）年逾七旬終辭皇命自由身，

清明時節(jié)攜子回鄉(xiāng)拜祖先。

裴柏村古柏參天鐘靈毓秀，

幾十載仕途奔忙未進家鄉(xiāng)。

老宅院雕梁畫棟不似當年，

好熱鬧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村民甲 唉，哪來的老頭，你左顧右盼，看什么看？

村民乙 就這寒酸樣，這也是你來的地方。走走。［聽見外面說話，裴忠上。

裴 忠 且慢，你，你，你就是晉國公吧。

裴 度 你是何人？

裴 忠 我乃裴氏祠堂管事，村東頭的裴忠，小時還和你一起玩過。

裴 度 老夫眼拙，連舊時好友都認不出來。

村民甲乙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裴 度 （笑著，上前扶起二人）哈哈。

裴 忠 晉國公回來了！晉國公回來了！［周娥、裴讓等上，眾鄉(xiāng)親迎上。

眾 人 拜見裴晉公。

裴 度 （唱）回鄉(xiāng)祭祖輕車簡從，

不敢聲張只怕擾民。

不曾想裴柏村興師動眾四鄰不安，

哪里是裴中立終身恪守為人之本。

眾位鄉(xiāng)親，裴氏一族，自秦漢，歷六朝，直至今日，凡千年有余，枝繁葉茂，綿延不衰，就是依憑這千年不變的祖訓、家規(guī)，推誠為應物之先，強學為立身之本，節(jié)儉為持家之基，清廉為以政之道。

眾 人 我等定然謹記在心。

［幕內(nèi)伴唱：兩袖清風淡名利，

歷仕六朝輔四帝，

身系天下二十載，

功高當世郭子儀。

［切光。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