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

摘要：作為甘肅省蘭州市現(xiàn)僅存的皮影藝術，永登皮影戲在長時間的發(fā)展過程中，對永登地區(qū)流傳的戲曲、民間小曲等進行了有機的融合和升華，形成了其獨特的戲曲音樂風格、韻味和演奏形式。秦腔板胡、二胡及低嗡子是永登皮影戲中使用的主要胡琴類樂器，其不同的音色和表現(xiàn)力在伴奏音樂中有著不同的重要地位，這三種胡琴樂器與永登皮影戲之間相互取長補短、促進發(fā)展，將較為局限的演奏技法和技巧進行改善，使其能夠更好地融入皮影戲中，這也是皮影戲和樂器演奏發(fā)展傳承的長久之道。

關鍵詞：胡琴樂器? 永登皮影戲? 演奏? 傳承? 發(fā)展

中圖分類號：J0-05?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3359（2021）04-0160-03

一、永登皮影戲的發(fā)展及現(xiàn)狀

永登皮影戲是我國甘肅地區(qū)具有代表性的皮影戲之一，在當?shù)匾脖环Q為“燈影戲”“影子”或“皮娃娃”。

永登皮影戲是甘肅省蘭州市目前僅存的皮影戲，它最早出現(xiàn)于明代中后期，于清代道光、咸豐年間迅速發(fā)展。20世紀40-50年代，在政府的重視和支持下，永登皮影戲的表演形式進一步完善，演出范圍逐漸拓展，戲班不斷地發(fā)展壯大，演出遍布全縣，達到了其最鼎盛的時期。當時永登縣演出的皮影戲班主要有大同高家皮影戲班，戲班班主高生懷逝世后，皮影件便流傳散落，最終由永登縣文化館按價購買并收藏;苦水羅藏娃皮影戲班，戲班班主苗高墉，又名羅藏娃，該戲班當時演出任務較多，在每年農(nóng)歷的各個節(jié)日、廟會上都會進行演出，白天演木偶戲，晚上則演皮影戲。苗高墉逝世后，其皮影戲并未被完整地傳承下來;高岑薛正剛皮影戲班，班主薛正剛師承于王萬鐘，他不僅會演唱皮影戲，還會制作皮影，他親手制作的一套皮影尺寸約為永登其他皮影的一倍，皮影人物足有一尺高。薛正剛逝世后，這套皮影便由其兒子收藏。

20世紀80年代之后，永登皮影戲逐漸步入了衰落，出現(xiàn)了沒有人學習和傳承的現(xiàn)象，皮影戲班也所剩無幾。永登縣如今僅有龍泉寺鎮(zhèn)童家窯村王得勝（又名王德勝）一家皮影戲班能夠演出，2008年6月王得勝皮影被列入了省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

二、永登皮影戲

永登皮影戲以唱腔和道白為主，伴奏器樂為輔，其使用的曲牌并不多，但是板式靈活多變，有著形式豐富的唱腔和伴奏音樂。在長時間的發(fā)展和融合中，永登皮影戲以秦腔作為基本唱腔，結合當?shù)氐拿耖g小曲以及方言語調(diào)，在苦水地區(qū)其唱腔則是下二調(diào)和秦腔有機相結合的形式，極具地方戲曲特色。在皮影戲演出當中，唱腔和道白始終貫穿于整個故事情節(jié)，具體刻畫出皮影人物的形象，表現(xiàn)其情緒、情感的變化。

永登皮影戲的戲臺一般用較粗的木桿（現(xiàn)今使用拼接的鋼管支架）在四周固定，利用繩子栓綁搭建成一個類似于長方體的空間，演出準備過程中會將一張長桌、一面“亮子”（皮影戲中使用的白色投影屏幕）、一塊擋布置于臺前，戲臺中靠近“亮子”處懸掛并燃起一盞清油燈（現(xiàn)今使用電燈泡代替）。班主會根據(jù)當晚演出的劇目在“亮子”后面緊貼上相應的皮影布景，桌上擺放著的方形木盒中放置著一把皮影道具，如武戲當中的兵器、神戲當中的云彩（其中部分為牛皮刻制，部分為全木制）等等，戲臺兩旁的繩子上也會依次掛上相關的皮影人物，方便演出時候使用。

永登皮影戲班是屬于半農(nóng)半藝的，戲班的成員都是當?shù)剞r(nóng)民。王得勝皮影戲班成立于20世紀70年代末，班主王得勝家族六代人都從事著皮影戲的演出，乾隆年間其祖上皮影藝人從陜西藍田攜帶了兩副皮影行頭來到了平番（今永登）定居，并將皮影戲在該地區(qū)流傳開來。王得勝將父親留下的僅剩一箱的皮影行頭和劇本較為完整地保存了下來，并在其父親皮影戲的忠實觀眾中選拔出了五六人，經(jīng)過不斷地磨合和培訓組成了這個新的皮影戲班。如今該戲班除班主之外其他成員均不固定，他們不僅能夠演唱，還會演奏皮影戲中的多種伴奏樂器，然而這些藝人都未曾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僅僅是通過看、聽以及互相之間的講授來進行學習的。戲班中多位老藝人已年逾古稀，他們精湛的演唱和演奏技藝卻無人學習和傳承。

三、永登皮影戲的伴奏音樂

（一）樂隊編制

永登皮影戲的樂隊編制一般分為武場和文場。武場均為打擊樂器，有板鼓、堂鼓、戰(zhàn)鼓、鐃鈸、梆子、大鑼（也稱鉤鑼）等，用于掌握唱腔的節(jié)奏、整個樂隊演奏的速度，渲染舞臺的效果和氣氛，是武打戲中的主要伴奏。文場中有板胡、二胡、低嗡子三種胡琴樂器以及揚琴、琵琶、三弦等彈撥樂器，其主要用于起板過門的演奏，并對唱腔進行伴奏、補充和烘托。由于皮影戲演出空間的限制，戲班的成員一般只有五至六個人，有時因演出劇目的需要，樂隊每個演奏員都會身兼數(shù)職，既要演奏武場的樂器，還要演奏文場的樂器，常被稱為“四緊五慢六消?！?。

（二）三種胡琴樂器的應用

1.秦腔板胡

永登皮影戲中使用的板胡為秦腔板胡，其琴筒由較大的椰子殼制作而成，沒有后音窗，琴弦采用鋼弦，琴弓弓桿較粗，弓毛略多，故其音色比普通板胡更加清澈脆亮，音量更大一些。在永登皮影戲中，秦腔板胡的定弦是根據(jù)唱腔來決定的，一般為（F，C）或（#F，#C），樂師在演奏過程中通常不會超過兩個把位，為減少換把，在下把位演奏時低于一指且相鄰的音仍會使用一指進行擴伸演奏。

秦腔板胡在永登皮影戲中是整個文場的主奏樂器，負責文場的旋律聲部，其主要作用是與板鼓樂師溝通把握整個唱腔的節(jié)奏和速度，引領整個文場進行包腔、轉(zhuǎn)板和過門的演奏等。

秦腔板胡常使用的演奏技法有滑音（包括上下滑音、墊指滑音等）、揉弦（包括滾揉、壓揉）和摟弦，根據(jù)劇目中皮影人物的角色、情緒、情感表達的需要，運用相應的技法模仿唱腔中的語氣音調(diào)、轉(zhuǎn)音、情緒、韻律等，將技法通過聲腔化處理。樂師對上下滑音的音準和滑音速度、墊指滑音的連接度、滾揉的頻率、壓揉、摟弦中三個手指的力度和音準音色等這些演奏技法分寸的把握，會使伴奏音樂更加貼合唱腔旋律，更具戲劇性。在保持唱腔曲調(diào)和旋律進行的同時，襯托演員的唱腔并輔助其在行腔咬字、氣口、情緒、感情及韻味等方面進行更好的處理和發(fā)揮。

2.二胡

二胡音色柔和音量較小，所以在永登皮影戲文場中一般會使用到一至兩件，其定弦為（C，G）或（#C，#G）。作為輔助伴奏樂器，二胡用來演奏比板胡旋律低純五度的旋律線，將文場的中聲部填充完整。樂師在演奏過程中不換把，會將旋律進行中超過一把位音高的音符轉(zhuǎn)換至低八度演奏。二胡吸取了秦腔板胡的左手演奏技法，經(jīng)常使用上下滑音、墊指滑音、滾揉、壓揉等。右手演奏技法常使用長弓、連弓、顫弓等，根據(jù)唱腔的板式和樂句的進行，樂師會對弓法合理地設計安排，通常以拉弓為樂句的開始，推弓為樂句的結束，并且推弓的音符時值較長，用來補充和襯托演員唱句的落音和拖腔。

永登皮影戲中二胡的演奏并不是完全跟隨板胡來演奏的，由于唱腔板式種類豐富，且部分板式的節(jié)奏和速度較為自由，所以樂師對整部戲的故事情節(jié)、人物的出場順序、唱腔的旋律走向和韻律以及演員的演唱習慣和處理必須明確并熟記，確保準確地對唱腔進行伴奏。秦腔板胡的音色尖亮并且略顯單調(diào)，二胡以低五度的和聲方式對板胡整體的旋律、音色起到了襯托、潤色和補充的作用。同時，二胡與秦腔板胡密切配合，在板胡的引導下對演員的唱腔進行修飾，彌補演員可能存在音高、韻味及情感方面等處理不到位的地方。

3.低嗡子

低嗡子是永登皮影戲中較為特殊的一種低音樂器，其木制琴桿長約1米，琴筒前經(jīng)約20公分，后經(jīng)約15公分，以八角琴筒或圓形琴筒較為常見。琴筒無底托，底部探出1.5公分左右的琴桿用來拴系琴弦。其中八角琴筒的低嗡子整體形似二胡，琴皮一般為蟒蛇皮，琴弦使用鋼絲弦;圓形琴筒的低嗡子則形似京二胡，琴皮為蟒蛇皮，內(nèi)外弦均使用牛筋弦或尼龍纏弦。由民間樂師傳統(tǒng)手工制作的低嗡子，其琴皮則采用羊皮，琴弦使用牛筋弦。這種胡琴整體形制較大，音域低且音色渾厚，演奏時作“嗡嗡”之聲，故民間藝人將其均稱為低嗡子。

低嗡子定弦為（C，G）或（#C，#G）較二胡定弦低一個八度，其負責文場的低音聲部，通常隨板胡或二胡演奏旋律、長音來襯托高聲部和中音聲部。樂師在演奏中也不會進行換把，超出一把位音高的音符轉(zhuǎn)化為低八度演奏。低嗡子一般使用的是牛筋弦或尼龍纏弦，琴弦粗且韌性較好，演奏低嗡子時左右手的配合會直接影響到音高、音量和音色。技巧運用過程中，左手按弦的力度和揉弦的頻率要準確把握，稍有偏差都會導致音高和音色有所變化。右手持弓要松弛，弓毛給予琴弦的壓強要通過中指和無名指進行控制，壓強過大或過小都會影響到牛筋弦的振動頻率，可能會出現(xiàn)發(fā)音虛、聲音小并伴有較多雜音等問題。

秦腔板胡、二胡和低嗡子在文場中構成了一個簡易的弦樂和聲織體，高、中、低三個聲部使伴奏音樂的整體音響效果飽滿立體，能夠更加生動細膩地塑造和表現(xiàn)多種多樣的戲曲音樂形象。作為伴奏樂器，三種胡琴樂器在演奏音量上要保持一種平衡——不僅要突出板胡主奏的旋律，中、低聲部的音響也要豐富飽滿，并且在語氣、情緒、力度、強弱變化等方面做到整體統(tǒng)一，音量不要蓋過演員的演唱，對唱腔起到烘托的作用。胡琴類樂器的基本演奏技法和技巧比較局限，經(jīng)過長時間的藝術實踐，樂師們會根據(jù)演出劇目的故事背景、情節(jié)，皮影人物的形象、性格以及秦腔、眉戶、民間小曲和下二調(diào)的特點及韻味，常常對這些演奏技法和技巧進行一些改善，使其不會過分凸顯，并且能夠更好地融入到皮影戲伴奏音樂中，細致地描述故事背景，真實生動地表現(xiàn)皮影人物的心理和情感變化。

（三）演奏形式

永登皮影戲在演出時，皮影班主坐于“亮子”之后，兼顧挑線手和劇目中部分人物角色的演唱，戲班其他成員按照具體分工完成演出事物，并且每個人也要擔任扮演劇目中的人物角色。在永登皮影戲樂隊伴奏中有著一種獨特的演奏形式——“不封口”，即樂師在演奏樂器的同時能夠開口演唱或搭腔（清唱或道白）。以文場的秦腔板胡、二胡和低嗡子為例，樂師在演奏的同時要扮演劇中的人物角色并進行演唱，一種情況為邊唱（或搭腔附和）邊奏，如板胡和低嗡子這種單件樂器;另一種情況為只唱不演奏，所缺的聲部由其他樂師進行演奏，如二胡這種多件樂器。因永登皮影戲每個戲班的成員人數(shù)較少，所以一般不會接納“封口”（即演奏過程中不能同時演唱）的樂師，尤其是樂隊中主奏樂器的樂師——武場樂隊中的板鼓手和文場樂隊中的秦腔板胡手。

這種自拉自唱自說的演奏形式將奏、唱、說三種相對獨立的表演方式完美地糅合在一起，既解決了戲班人員少的問題，又逐漸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演奏藝術，這種演奏形式在整個戲曲演出中是不多見的，在胡琴類樂器的演奏中更是鮮少。

四、結語

作為永登皮影戲伴奏音樂中的重要支柱，秦腔板胡、二胡和低嗡子這三種胡琴樂器之間互相潤色、平衡，以其各自不同的音色和豐富的表現(xiàn)力來強化表達唱腔的風格特點，并與唱腔高度融合，完整地表現(xiàn)出其獨特的韻味。這三種胡琴樂器與永登皮影戲中之間相互取補和促進，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這也是皮影戲和樂器演奏發(fā)展傳承的長久之道。

永登皮影戲因其所處的地理環(huán)境、歷史發(fā)展、地方戲曲的影響，其唱腔粗狂豪放、富有激情，體現(xiàn)出了當?shù)孛癖姶緲恪⒑浪男愿?。相對于其他戲劇而言，皮影戲是一種更貼近于民眾生活的藝術形式，與當?shù)氐牧曀住⑷藗兊男叛龊途窦耐械认⑾⑾嚓P，有濃厚的生活氣息。作為甘肅省第一批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項目，永登皮影戲不僅僅是一種歷史的見證，它所需要的是不斷地傳承和發(fā)展。然而目前永登皮影戲面臨的現(xiàn)實問題是觀眾老齡化，年輕人聽不懂、不感興趣，沒有人對這種表演藝術進行系統(tǒng)地研究和學習。我們要對永登皮影戲通過多方面、多角度的認識，了解它的保護需求，針對性地去解決這一系列問題，例如將劇目中的唱詞和道白制作成電子字幕，演出時相應顯示播放，使用現(xiàn)代科技技術將演出劇目進行完整的記錄，并利用現(xiàn)代媒體對皮影戲進行宣傳，吸引、鼓勵年輕人去學習，從而對永登皮影藝術進行傳承和發(fā)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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