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可榮
在閱讀世界里,書或文章的作者永遠是閱讀者眼中的關(guān)鍵信息,文章的編輯呢?編輯永遠是幕后英雄?;仡欁约簬资陙砼c《長沙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以下簡稱《學報》)的關(guān)系,以及《學報》編輯同志們對我科研工作的支持和幫助,有很多話要說,歸根到底可以用一句話表達:感謝學報編輯為我“作嫁衣裳”!
《學報》是我科研工作真正起步的地方。1992年第1期和第3期,《學報》相繼發(fā)表了我的兩篇文章《延安日本工農(nóng)學校述略》和《毛澤東論開明紳士》。從此開始,我所寫的真正算得上論文的文章,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是在《學報》上刊發(fā)的,算起來幾乎每年1篇;我研究心得比較多的領(lǐng)域是“中華民族偉大復(fù)興中國夢研究”,其中近20篇論文的三分之二是在《學報》上發(fā)表的??梢哉f,沒有《學報》幾代編輯同志的大力支持和悉心指導(dǎo),就不會有我的學術(shù)進步。
先說1992年前與《學報》編輯接觸的一個片段吧。1985年7月,我大學畢業(yè)經(jīng)分配來到學校從事教學工作,1986年《學報》創(chuàng)刊。這個時候的我,實際上還不知道什么是科研、什么是學術(shù)成果,更不知道怎么搞科研,只知道搞科研要寫文章,而寫文章的勁頭從大學讀書開始就比較足,手頭也有文章。于是,就把一篇《寧岡是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的中心》交到了創(chuàng)刊組建不久的《學報》編輯部。一段時間后,大約是1986年年底,編輯把稿子退給了我。退稿的事我記得清楚,退稿的理由,我隱約還記得有兩層意思,一是說我的稿子不是學術(shù)論文,二是說我還要學會寫文章。這不算“打擊”,我有心理準備,我只是試一試。讀書人都有過被退稿的經(jīng)歷?,F(xiàn)在想起來,面對退稿,真正讓人郁悶的是不知道真實理由,但這樣的情況,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是不多見的,我至今仍然保存著那個時期一些刊物編輯的退稿信,退稿信往往直擊文章的關(guān)鍵缺陷并提出修改的方法路徑。
這次《學報》退稿后,我不再做無用功去麻煩學校學報編輯或者其他高校學報編輯,開始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寫短文練筆上,開始把投稿的主要方向放到發(fā)短文的刊物上。這一改變持續(xù)了6年左右。在這段時間里,我投稿和發(fā)稿的刊物主要是《歷史大觀園》(中山大學主辦,后來???《博覽群書》《文史雜志》和《湖南黨史月刊》等通俗刊物上。從1987年至1992年,我在這些刊物上發(fā)表了幾十篇涉及文史、黨史和讀書心得的文章。其中,發(fā)表在《歷史大觀園》1991年第6期上的《李鼎銘還是一位有名中醫(yī)》,在《人民日報》1991年6月23日的《每周文摘》版上摘登。這對我是一個巨大的鼓舞。今天憶起這些,感覺到當初《學報》編輯的退稿指點是很重要的,他讓我從基本功練起,下功夫練習寫文章,積累經(jīng)驗,同時也閱讀了不少書籍,逐漸明確了研究領(lǐng)域和方向,為寫長文(學術(shù)文章)打下了比較好的基礎(chǔ)。
1992年以來,我?guī)缀趺磕甓紩颉秾W報》投稿,每年都會得到編輯們的指導(dǎo)。為什么與《學報》結(jié)緣的轉(zhuǎn)折發(fā)生在1992年?這跟哪些具體的事情和人物有關(guān)?我沒有了印象。想來想去,有一個理由是成立的,就是學校和《學報》對青年教師科研工作的主動關(guān)心和提攜。我還記得一件事,正是在1992年前后,學校為鼓勵青年教師搞科研,拿出專項經(jīng)費予以資助,我獲得了1 000元的經(jīng)費資助(竟然未用完,退給了學校)。從這件事可以看出,當時學校重視青年教師科研工作的取向。自1992年至今,在我的印象里,《學報》李傳書教授、劉范弟教授、王新生教授、陳浩凱教授等,都曾給予過我極大地幫助,特別是他們對我的論文提出的寶貴修改意見和建議,讓我受益匪淺,有些情景至今難忘!久遠的事情總是有些模糊,就說最近十多年發(fā)生的幾件事吧。
2008年上半年的一天,我?guī)е撐摹对囌撊婵箲?zhàn)時期的民族復(fù)興思潮》的初稿,向《學報》編輯劉范弟教授請教其中的一則史料問題。這則史料是著名學者陳寅恪先生對中華文化數(shù)千年演變歷史的一段中肯評價:“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shù)千載之演進,造極于趙宋之世。后漸衰微,終必復(fù)振?!边@段話很有名,也被廣泛引用,因此,我也想在文章中引用??墒?,因為藏書和閱讀所限,我沒有陳寅恪先生的相關(guān)著作,也沒有在其他文章中看到原始出處,只能轉(zhuǎn)引。劉范弟教授聽我這么說,隨即告訴我,他不僅讀過陳寅恪先生的著作,也很了解這位著名學者,能夠找到文獻出處。不久,問題就解決。這段話是陳寅恪先生在《鄧廣銘〈宋史·職官志〉考證序》一文中說的,文章收錄在198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金明館叢稿二編》之中。劉范弟教授不僅把原文發(fā)給了我,而且親自對我文章的注釋進行了改正。這則插曲,我至今記得很清楚,還記得他當時從電腦文獻庫中幫我找尋史料時瞇起眼睛、聚精會神的樣子。有一天,劉范弟教授親自來到我的辦公室,這讓我有些吃驚,因為他是不大愿意串門的,退休之前連手機都不愿意使用,同時他又是我的兄長輩。他找上門來,與我要寫的論文有關(guān)。我曾告訴他想寫關(guān)于“近代以來中醫(yī)存廢問題”和“新中國30年評價問題”方面的文章,希望他指點指點。未想到,他真的就是來討論這兩個問題的,并給出了明確的意見。當時,我在學校工會工作,事情比較多,只能忙里偷閑思考這兩個問題。很多年后,才寫出相關(guān)論文,其中1篇就是在《學報》發(fā)表的。
說起主編王新生教授,他年齡比我小許多,但學問比我做得好,他接受過博士研究生的專門訓(xùn)練,做事做研究都非常有毅力,也非常樂于助人。我研究“中華民族偉大復(fù)興中國夢”這個選題,就得到過他的指導(dǎo)。我是2007年左右開始把這個選題納入學習和研究視野的,并堅持到今天。2018年我成功申報國家級課題,就是對這個問題研究的一個階段性小結(jié)。記得2009年在寫《近代“中華民族復(fù)興”觀念形成的歷史考察》一文時,材料積累了不少,但是沒有多少思想,也總是理不清思路。我把草稿給他,希望他提出修改意見。他看過后不僅提出了修改意見,而且還介紹我閱讀法學家馮象所著的《木腿正義》一書,說書中關(guān)于“詞匯”與“觀念”關(guān)系的論述對我的研究有借鑒意義。我找來《木腿正義》,原來書作者馮象是華東師大著名學者馮契先生的兒子,我在華東師大讀書時,應(yīng)該聽過馮契先生的講座。而書中關(guān)于“詞匯”與“觀念”的關(guān)系論述正是我要首先搞清楚的。馮象在書中表達的大致意思是:語詞的歷史不等于觀念的歷史, 一個詞在今天的用法和它在古漢語或用它轉(zhuǎn)譯的某些外國術(shù)語的原意, 可能有差異, 語詞的外殼 (文字記載) 與它所負載的觀念之間, 也未必是一對一的關(guān)系。根據(jù)王新生教授的點撥和馮象觀點的啟發(fā),我進一步修改了論文。文章在《學報》2010年第5期發(fā)表后,還引起了一定反響。后來,王新生教授離開了《學報》,但我們一直保持著友誼。
陳浩凱教授又是怎么為我“作嫁衣裳”的呢?說來話長,從時間上看已超過了10年!這里,只說一說最近的幾件事。自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文化自信”重要論斷以來,我就想對五四時期的“偏激言辭”做點研究。我覺得,五四時期陳獨秀、魯迅、胡適等覺醒的知識分子,他們對中華文化的一些“偏激言辭”并不等于文化自卑,他們也非常熱愛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那么,為什么會說出一些否定傳統(tǒng)文化的言論呢?學界對這個問題也有一些不同看法。當時我正在劉解龍教授的邀約下,協(xié)助撰寫有關(guān)道路自信的部分章節(jié),關(guān)于“偏激言辭”的文章就一直沒有寫成。2016年底,在陳浩凱教授的催促下,我把初稿交給他指導(dǎo),題目叫《試論五四時期的“偏激言辭”》。不久,陳浩凱教授提出兩點意見:一是論文題目顯得大而化之,主題不突出,要改;二是文章思路結(jié)構(gòu)也要作出相應(yīng)調(diào)整。意見提得好,給我很大啟發(fā),回看文章初稿,的確存在這樣的缺陷。但是,我還是不知道怎么修改論文題目。幾天之后,他告訴我,題目可以改為《偏激言辭:五四思潮的論戰(zhàn)策略》。用“論戰(zhàn)策略”分析“偏激言辭”是我的文章的主要觀點,但我沒有明確地提出來。陳浩凱教授等于給我貢獻了一個思路。文章最后發(fā)表在《學報》2017年第6期上。在此前后,我寫的一些關(guān)于“中國夢”的文章也都從陳浩凱教授那里得到過幫助。2021年黨史學習教育開展以來,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樹立大歷史觀”“樹立正確黨史觀”等論斷受到學界關(guān)注。陳浩凱教授跟我說:“你是學習和研究黨史的,應(yīng)該思考這些問題,搞清楚這些問題也有利于黨史學習教育?!闭窃谒奶嵝押蛶椭?,我撰寫了《學好黨史必修課需要大歷史觀》一文,并為他主筆撰寫有關(guān)樹立正確黨史觀的文章提供了一些材料和想法。
我在這里記錄下這些點點滴滴,并非是要刻意恭維幫助過我的編輯同志。我想,與《學報》有關(guān)的這些有意義的事情,作為當事人的我不說,很可能永遠也不會有人說出來,也很可能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我又想,有關(guān)“歷史”的東西為什么總是令人著迷?因為人們記錄和認識過往,本身就是一個歷史的過程,一個從歷史的細節(jié)中不斷得到啟示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