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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苗在河畔星光小區(qū)干保安十多年了，野貓花花也被他飼養(yǎng)了十多年。

一個冬天的早上，花花死了。表面看起來，花花和平時沒什么不同，像平時一樣躺在小區(qū)北門的房沿下迷糊著眼睛，跟睡覺似的。

剛來接班的老苗將自行車靠在墻邊，走過去伸手摸了摸花花的身子，冰涼冰涼的，早已僵硬。老苗知道花花是老死的，因為頭幾天花花就蔫了吧唧的，不怎么愛吃東西。

老苗的眼圈紅了，他找了把鐵鍬，在小區(qū)門前的大樹下挖了個大坑，把花花埋了。

花花的死讓老苗難受極了，本就內(nèi)向的他一連幾天都不愛說話，牙也腫了起來。十多年來，他和花花處得像朋友似的，幾乎在他所有的當(dāng)班時間里，都有花花的陪伴。

他想起了十多年前救下花花的那一幕。那天早上他騎車下班，剛走出小區(qū)門口的時候，就聽見小貓的慘叫聲。他扭頭一看，路邊的草叢里臥著一只小花貓，腿上不停地流著血。老苗放下自行車，將小花貓抱了起來帶回了家。

回到家后，老苗急忙給小貓上藥、包扎傷口，還買了香腸喂給小貓吃。十多天后，小花貓基本恢復(fù)了正常。

一天早上，他推著自行車剛想走，小花貓就跟了出來，并蹦到了他的車后座上。他愣了，“你要跟我上班嗎？”

小花貓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喵喵地叫了兩聲，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他笑了，“那好吧，正好我一個人值班沒伴兒呢?！本瓦@樣，老苗把小花貓帶到了班上。到了第二天下班的時候，老苗本以為小花貓會跟著他回家，可叫了幾遍，小花貓就是不動，趴在守衛(wèi)門前的石階上曬太陽。老苗明白了，這野貓本來就應(yīng)該在外面養(yǎng)，在家是養(yǎng)不住的。

從此，小花貓就天天呆在老苗專門在墻跟兒下為它搭建的貓洞里，吃著老苗放進(jìn)碗里的貓糧，一天天長大了。后來老苗給小花貓起了個名字：花花。

花花非常通人性，知道老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對老苗也是感恩戴德，唯命是聽。老苗咋說就咋做，從不讓老苗失望。

老苗平時一有空就訓(xùn)練花花，把花花培養(yǎng)成了雜技名星，什么逐球、翻滾、跳墻、倒立、兩腿行走等全不在話下，時常引得小區(qū)的人們圍堆觀看，贊不絕口。

小區(qū)里的業(yè)主經(jīng)常開玩笑說老苗應(yīng)該到馬戲團(tuán)做動物的培訓(xùn)工作，干小區(qū)保安有點白瞎了。老苗只是微微一笑，雖然沒說什么，心里還是美滋滋的。

老苗有時也合計，自己怎么就那么喜歡貓呢？是不是上輩子和貓有什么不解之緣？

插圖：李雨薇

花花非常聰明，也很會討主人的喜歡。老苗不高興的時候，花花偏偏能看出來，一邊圍在老苗身邊喵喵叫，一邊給老苗做翻滾、倒立等表演，逗老苗高興。有一次，老苗半夜的時候突然發(fā)起了高燒，花花趴在老苗的身邊，喵喵地叫，足足陪了一宿。還有一次，老苗的腳崴了，一連十多天走路一瘸一瘸的，花花只要看見老苗坐在門口將腳拿出來曬太陽，就趕緊跑上去用小爪子給他抓弄，像按摩似的。去年秋天的時候，由于風(fēng)大，老苗晾在門衛(wèi)房后繩上的一只襪子被刮跑了，老苗四處找也找不著。花花心領(lǐng)神會，從窗臺躍下，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將一只襪子叼了回來。

只要是老苗的班，花花總是圍在老苗身邊，像個跟屁蟲?？傻搅肆硪晃槐０怖狭旱陌?，花花除了睡覺就是到外面瘋，整天靜悄悄的，來去無聲。

一連半個月，沒有了花花的身影和叫聲，老苗像丟了魂似的，每天睡不著覺不說，回到家后也變得無精打采。盡管老伴兒勸了他幾次，但他從心里就是轉(zhuǎn)不過勁兒來，嘴上還泛起了大泡。有一天，老苗的老伴兒急了，沖他說，“一個貓死了，你至于上這么大的火嗎？整天哭喪個臉多不好，再說了，喜歡咱就養(yǎng)一只，貓市有的是賣的?！彼犃T，點了點頭。

一個周六，老苗正好休息，他吃過早飯就來到了河對岸的柳東動物市場。他在賣貓的三號廳轉(zhuǎn)了一上午，看了又看，選了又選，可就是沒一個讓他相中的，不是毛的顏色不如花花，就是眼里的光不如花花亮，反正怎么選，也找不到一個跟花花相似的貓，最后他不得不騎上自行車失落地返回了家里。

有一天老苗值班，他坐在凳子上看著電視節(jié)目，不知不覺睡著了。他做了個夢，夢見花花回來了，只見花花從小區(qū)的圍墻上蹦了下來，輕輕地走到了墻跟兒的貓洞前，大口大口地吃著碗里的貓糧，狼吞虎咽的樣子像好長時間沒吃東西了?；ɑò淹肜锏臇|西全部吃光后，才輕飄飄地走到老苗的身邊，用眼緊緊地盯著老苗，嘴一張一張的，咋也叫不出來聲兒，更不見了以往蹦來蹦去撒著歡的樣子。老苗急了，蹲下身子，將花花抱了起來，問花花為啥不會叫了，花花仍是瞪著圓圓的眼睛瞅著老苗，不停地張閉著嘴。過一會兒，眼淚卻流了下來。接著，嗖地一下從老苗的身上掙脫下來，跑了出去……

老苗被小區(qū)業(yè)主開大門的聲音驚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兩眼，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亮了。

這一個來月，老苗沒閑著，到貓市不知溜達(dá)了多少回，光和老伴兒就去了三次，但始終也沒遇到像花花的貓。于是，他采納了老伴兒的意見，暫時擱置了買貓的想法。

一天晚上，又是老苗值班，他坐在凳子上似睡非睡，耳邊忽然傳來了幾聲貓叫，而且這叫聲跟花花的叫聲幾乎是一模一樣。老苗猛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了看屋里的四周，確定這不是夢境，而是清清楚楚的貓叫聲。他拿起手電筒，走了出去。剛走到墻邊的干草叢中，就發(fā)現(xiàn)一只花貓從自己的身邊飛快地跑了過去。他用手電對準(zhǔn)貓跑的方向照去，貓跑得更快了。通過手電的光線，他覺得這貓的大小、動作和跑的姿態(tài)太像花花了。回到屋里后，他感到很驚喜，難道花花真的復(fù)生了？要真是那樣該多好?。∠胫胫?，他又在凳子上迷糊著睡著了。

天亮了，他滿腦子還是夜間那只貓的事。門開了，老梁走了進(jìn)來。老苗立馬將晚上看見貓的事告訴了老梁。

老梁聽后哈哈地笑了起來，說，“你想花花都想出神經(jīng)質(zhì)了，花花都死了一個多月了，咋可能又復(fù)活了呢？你可真是個貓迷，要不把你的苗字也加上個犬字旁改姓貓得了。”老梁邊說邊點燃了一顆煙，吸了一口，仍是笑個不停。

老苗瞅著老梁，勉強地咧了咧嘴，好像還想說什么，但沒說，推著自行車走出了小區(qū)的大門。

兩天后，又該老苗接班了，他剛一進(jìn)小區(qū)門衛(wèi)的屋里，老梁就告訴他說，昨晚真有一只大花貓在門口叫，而且叫了一宿。老苗聽后，把兩眼瞪得老大，急忙返身走到墻角的貓洞旁，發(fā)現(xiàn)自己前天下班前特意裝在碗里的貓糧被吃了個精光。他笑了，多日惆悵的心似乎得到了一些慰藉。

老苗急切期盼那只貓再次出現(xiàn)，他將貓洞重新打掃了一遍，又將地上的空碗填滿貓糧，耐心地等待著那只貓的到來。

夕陽慢慢地退了下去，彩霞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夜幕很快就降臨，小區(qū)門前的大小燈全都亮了。

老苗坐在門衛(wèi)房前的凳子上，喝著茶水。大約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天才完全黑了下來。忽然，一只大花貓從小區(qū)圍墻上跳下，剛走幾步就貼著墻邊站住了，用兩眼緊張地注視著老苗，不敢挪動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