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艷麗

圣誕華燈

這是我第二次來倫敦，從我訪學(xué)的?？巳爻菍３虂磉@里過圣誕節(jié)。

盡管新冠疫情近在咫尺，但大家沒有絲毫的覺察。行前，倒是聽到了各種不好的消息，諸如交通事故、搶劫、刑事案件等等，還有不好的天氣，說圣誕期間天氣不好，有雨，不但過不了白色圣誕節(jié)，估計得被雨淋……這幾天埃城一直下雨，從早下到晚，間或還有暴雨，看新聞?wù)f有些地方火車已經(jīng)停運，長途大巴取消。但這些都不能阻止我出行的興致，讓一起出行的朋友怡文查了查火車票，票倒是有，早漲價了。我這兒離上大巴的地方近，又特意去看了看，幾趟長途大巴倒是還在正常運行，放心了。我們買上了票。

我離上車差一刻鐘（五分鐘就能走到）的時候出門，朋友早已經(jīng)到了，沒想到上車的人還挺多，已經(jīng)排起了長隊。學(xué)校早已放假，這天相當(dāng)于我們的除夕，一般人們除了購物也不會出遠門，怎么會有這么多人坐車？

我們在維多利亞車站下車，到地鐵站買了一天可乘多次的地鐵票，問清楚了地鐵停運的時間。大部分地鐵早早就停了，人們都要回去過平安夜。到住處安頓好之后，陪著朋友一家出門，坐地鐵先到倫敦塔橋，朋友主要想讓孩子看看，有首兒歌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倫敦橋要塌了》）孩子學(xué)過，曲調(diào)歡快，她想讓孩子有個直觀感受。事實上，此橋非彼橋，不過我們也將錯就錯。離倫敦塔不遠處有個滑冰場，許多小孩子在玩耍。再往前走，終于看到了塔橋，它因在倫敦塔附近而得名，是從泰晤士河口算起的第一座橋（泰晤士河上共建橋15座）。它是一座上開懸索橋，建于1886年，帶有濃郁的維多利亞時期的風(fēng)格，將倫敦南北區(qū)連接成整體，是橫跨泰晤士河上的倫敦地標(biāo)，照片曾上過國內(nèi)英語課本的封面。許多人在這里拍照，有獨自一人來的，也有全家都來的，時不時就有人操著各種口音的英語請求幫忙拍照，我也很樂意效勞。橋兩邊的塔身及橋面的燈光散發(fā)出柔和的淡黃色，兩邊的拉繩則是乳白色的。下面，寬闊的泰晤士河水從容流過，有船在上面航行。青藍色的夜空，兩邊樹影婆娑。

聽到了大本鐘的聲音，循著鐘聲去看它。跟我第一次見到一樣，還在維修中，全身被包起來，只露出個臉兒，借助手機能看到時針在正常走動。拐個彎，不遠處的“倫敦眼”已換上了紅妝。走過威斯敏斯特教堂，下面有人排隊，不知是否進去做彌撒或是有什么其他活動。走過白金漢宮，這里冷冷清清，僅有幾個游客在拍照。女王一家人不在這里過節(jié)，外面除了擺了一棵很普通的圣誕樹之外也沒有任何其他裝飾。

終于來到了海德公園。這里圣誕期間的燈光非常有名，從國內(nèi)來的一些朋友圣誕期間會相約來到倫敦，一為看燈；二為圣誕之后的Boxing Day去牛津附近的比斯特購物，據(jù)說打折力度很大。我對購物興趣不大，當(dāng)我猶豫著想要放棄來倫敦的時候，朋友怡文說：我覺得不去看燈挺遺憾的，真的非常好，很夢幻。能有多好呢？我以為一進公園就如同在國內(nèi)一樣能看到亮閃閃的、各種形狀的燈，結(jié)果不是。跟著游人走，然后就有穿制服維持秩序的人將游人分為兩隊：帶小孩子的走這邊，不帶孩子的走那邊。走到被圍起來的里邊，才發(fā)現(xiàn)這就是一個巨大的游樂場，五光十色，熱鬧非凡。有高大的摩天輪、三環(huán)過山車、大眼睛的旋轉(zhuǎn)木馬、碰碰車、寶瓶一樣旋轉(zhuǎn)的燈，一會兒黃色，一會兒藍色；空中飛椅，掛在高高的塔柱上，不停地變換顏色，上面吊著一圈小椅子，向上的時候突然拋出去，下滑的時候又猛然收緊，坐在椅子里的人們尖叫聲陣陣——要的就是刺激。中心地段排列著幾個裝飾精美的拱形花門，從前面望去，一長串，一層層，很有縱深感，人們都搶著在這里照相。摩肩接踵的人們，估計照出來的不少得是跟陌生人的合影。這是著力打造的一個童話世界，少不了的是各種造型的圣誕老人、小孩子們喜歡的《冰雪奇緣》里的卡通人物、帕丁頓熊等。各種fun house（游戲屋）、adventure world（冒險世界）。The Magical Ice Kingdom（魔幻冰雪王國）下面閃爍著“A Christmas Carol（圣誕頌歌）”的字樣，里面是冰雕展，每年主題不同，今年展示的是查爾斯·狄更斯的短篇小說《圣誕頌歌》里的人物，描寫圣誕前夜鬼怪們來找主人公Scrooge，勸他不要過分看重金錢而喪失人性。Scrooge在夢中決心改變自己，醒來后果然變得寬厚仁慈。還有一個尖頂小屋，寫著“Paddington On Ice”（帕丁頓熊冰上表演），下面呈扇形，打著黃色的燈光。尖頂?shù)男∧绢^房子里賣的基本都是小吃：爆米花、棉花糖，冰激凌、薯條、熱狗等；喝的有熱巧克力、啤酒、熱紅酒、Hot Cider（熱的蘋果汁加一點點啤酒）等；Santa Sweet 里賣各種糖果，旁邊還辟出一塊地方賣外國的各種小吃：有匈牙利的芝士蒜香餅，Chimney cake裹了糖霜，外焦里嫩。這里是小孩子的樂園，年輕人的天堂，是一場嘉年華，是冬季的仙境，充滿著奇妙的夢幻。

沒來之前定研修計劃的時候就跟導(dǎo)師寫信說，希望寒假的時候能去倫敦看看。導(dǎo)師高興地說：倫敦在圣誕節(jié)的時候裝飾得非常漂亮，到處亮閃閃。但走出海德公園心中卻隱隱有些失望。沒有預(yù)想的那么華彩靚麗，街道或商場外的裝飾跟我們國內(nèi)也差不多，甚至還不如我們。想起還有一處的燈很有名，決定明天晚上去看看。第二天傍晚出發(fā)，一直以為是在攝政公園，我們大老遠走去，公園卻冷冷清清，除了有幾個散步的人和水里的浮鴨外，沒有任何裝飾。記得伍爾夫曾說起過這個地方，她在1935年6月6日的日記中寫道：“毫無疑問，世界上最大的幸福就是在一個又濕又綠的……夜晚……散步穿過攝政公園，構(gòu)思短句?！比欢?，一心想要看燈的我們無暇欣賞這園子的幽靜之美，此時，我們要熱鬧，要絢爛。

唯一可安慰的是不經(jīng)意間路過了“福爾摩斯紀(jì)念館”。原來這就是貝克街221B號，按照《福爾摩斯探案集》里的描寫，大偵探福爾摩斯是在1881—1902年間居住在眼前這座房子里的。作者柯南道爾用這幢房子作為小說背景，從而讓這幢房子名聞天下，熠熠生輝。“The Sherlock Holmes Museum”這幾個字在燈光的照射下呈金黃色，而紀(jì)念館的外部主色調(diào)是綠色，綠色窗框，上面茂盛得像冬青一樣的綠植垂下來，夾雜著幾個小小的紅色漿果和咖啡色松塔，窗臺上也擺著綠植。金色和綠色，一個暖色調(diào)一個冷色調(diào)，搭配得居然很和諧，還隱隱透著神秘和高貴。雖然已經(jīng)關(guān)門，但還是有幾個人在門口排隊照相，我們也加入其中。后來聽進入里面參觀的福爾摩斯迷們講，博物館在保留原有住房結(jié)構(gòu)的基礎(chǔ)上，高度還原了小說中關(guān)于福爾摩斯住所的描寫。一樓是福爾摩斯和華生共用的書房及福爾摩斯的臥室；二樓是華生醫(yī)生的臥室。里面還有許多小說人物的蠟像，桌上有福爾摩斯用的放大鏡及煙斗，還有電影上出現(xiàn)的那些化學(xué)工具、儀器等，它們曾幫助福爾摩斯屢破奇案。小時候曾癡迷《福爾摩斯探案集》，最近幾年在兒子的影響下看完了《神探夏洛克》，對于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主演的有些神經(jīng)質(zhì)的福爾摩斯印象深刻，他口才極佳，語速極快。以前曾在微信上看到有年輕人專門尋到此處，興奮地拿著里面的一些道具拍照留念。不想我們歪打正著，額外看了一個景點。

往回走的時候還是不甘心，想著肯定是記錯了，不是攝政公園而是攝政街。于是不顧勞累，大步奔向攝政街。果然。站在十字路口，左邊貫穿街道上方的是鳳凰銜珠的造型，兩只飛起的鳳凰銜著一個藍色球體，仔細一看上面打的是廣告；右邊，端莊的白衣飛天款款從天而降，巨大的藍邊裙裾輕輕舞動；它們又像銀色的蝴蝶，張著巨大的翅膀，拖著三條長長的藍色尾巴，一個接一個，連成一串，翩然而至，將夜空點亮。汽車就在下面穿梭，車燈再將地面照耀，上與下組成一個燈光的海洋，波光粼粼，如夢如幻。兩旁皆是舉著相機和手機不停拍照的人。這就是了，在微信上還有一些介紹中出現(xiàn)的就是這樣的華美圖案。終于找到了，不枉此行。附近其他街道兩旁的樹也都掛上了彩燈，不遠處的商場通身明亮。另一條街上的扇形彩燈像孔雀開屏一樣慢慢綻放，后面緊跟的是錯落的白色的羽毛，交叉從兩側(cè)一點點亮起。

原來，這才是圣誕節(jié)期間亮晶晶的、美麗的倫敦。

得償所愿：來到布魯姆斯伯里

圣誕節(jié)一早，我告訴朋友，要自己一人單獨行動，去完成一個許久的心愿。像赴一場歷時彌久之約，我千山萬水而來，只為看它一眼。

懷揣著這個小秘密，我暗自興奮地出了門。向左，沿著寬闊的街道，走了一陣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們就住在海德公園邊上。長長的公園，樹木蔥蘢，里面有散步、跑步的人。發(fā)現(xiàn)有個側(cè)門直接通向公園，給朋友發(fā)微信，告訴她可以帶孩子去公園玩，自己則沿著大路繼續(xù)走。這一天只能靠雙腳，公共汽車、地鐵都停了，出租車都少。但也看到路邊停著一輛雙層大巴，可能是倫敦一日游吧，正在招徠顧客，兜售車票。問了問：40鎊。看來什么事情都不是絕對的，在英國也有人想趁節(jié)日做生意，并不是像大家傳聞中說的，所有商店都關(guān)門歇業(yè)。在這點上中外其實是一樣的。年齡漸長，經(jīng)歷越多，就越覺得中外文化在很多事情上有共通性：路邊偶有一兩個咖啡廳剛開門營業(yè)。

這一天，天氣出奇地好，陽光明媚溫暖。慢慢地就走到了商業(yè)中心，各大商場鱗次櫛比，各種在埃城見到的商場這里都有，只是規(guī)模更大：瑪莎、John Levis、Boots、Clarks、HB等等。大部分都已關(guān)門，偶爾開著的，也都是賣吃的，如Pret。還有幾個街頭小販，正在賣旅游紀(jì)念品，冰箱貼1鎊一個，啤酒起子1.5鎊，都帶有明顯的英倫標(biāo)志和色彩。

來到牛津街。伍爾夫在《牛津街的潮汐》中說：“牛津街上那巨大的飄動的緞帶鮮艷、華美，令人著迷。它就像河流的卵石河床，永遠被明亮的溪流沖刷著。一切都閃閃發(fā)光?！弊哌^Forever21，來到邦德大街上，想起伍爾夫的短篇小說《邦德大街上的達洛維夫人》，還有后來的《達洛維夫人》。女主人公開篇即說：“我要為自己買些花?！庇谑撬叱黾议T。想象著她到底是沿著哪條路線走的，是怎么一個方向。她應(yīng)該是從威斯敏斯特經(jīng)過圣詹姆斯公園來到邦德大街的，是從當(dāng)時倫敦的高檔住宅區(qū)走到有名的購物街，時間與此時正好相反，她是在夏季的6月。在她漫步街道的過程中，馬車、汽車、公共汽車、面包車的喧囂，頭頂上還有飛機的聲音；有銅管樂隊、管風(fēng)琴的叮當(dāng)聲和奇怪的高歌；流浪漢與徒步旅行者融為一體，賣三明治的人在那兒拖著腳，搖晃著身體……這是一幅熱熱鬧鬧的、充滿活力的、新舊混雜的生活景象，如今這場景在我腦海里似幻似真。一座紅色的樓房上寫著中文的“波司登”，下面支起的同樣紅色的攤點正在營業(yè)。走過攝政街，沒有駐足，依然往前走，那些在伍爾夫作品中耳熟能詳?shù)慕值廊缃褡屛乙灰宦鋵嵲诂F(xiàn)實中，用我的雙腳親自走過。Primark對面高高的腳手架靜止不動，圣誕節(jié)期間工人也休假。稍后，也許另一座高樓會拔地而起。伍爾夫若是活到現(xiàn)在，更會感嘆古老與現(xiàn)代的交替。

大本鐘又一次敲響，11點了。

我的行走路線與伍爾夫當(dāng)初搬家的路線大致不差，都是從海德公園到布魯姆斯伯里。1904年伍爾夫的父親去世后，她就和姐姐凡妮莎及兩個兄弟從海德公園門22號搬到了布魯姆斯伯里戈登廣場46號。終于走到了布魯姆斯伯里區(qū)，許多維多利亞式房子外面標(biāo)注著這個區(qū)的編號。拐進去，在小羅素街看到一個商店竟然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Bloomsbury Beauty”（布魯姆斯伯里美人）下面并排著兩個店，一個是相機修理店；另一個是個美甲店，牌子上寫著也兼做修眉：“Eyebrow Shape”。左轉(zhuǎn)右拐到了羅素廣場公園，有人在那里吹薩克斯。伍爾夫他們比較推崇羅素，而羅素很喜歡中國文化，欣賞中國人冷靜安詳及深沉平和的處事態(tài)度，贊賞道家所強調(diào)的直接經(jīng)驗、自然審美、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等，他主張西方人應(yīng)學(xué)習(xí)中國的人生智慧。而附近就有倫敦大學(xué)亞非學(xué)院，不知是否回應(yīng)羅素的主張。

再往里走，然后，就看到了戈登廣場，跟羅素公園一樣不大。被鐵柵欄圍起，靠近柵欄的地方有幾棵大樹，旁枝縱橫。園子里面有些雜亂，草木枯萎。正對著它的，就是我要尋找的目的地——弗吉尼亞·伍爾夫故居。

這是一排整齊的四層樓房，整體為乳白色，只是在二三層之間的磚墻為棕色，打破單調(diào)。它就那么靜靜地待在那里，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樸實坦然，如學(xué)生公寓一般。這片住宅縱使放到現(xiàn)在也略顯樸素。酒香不怕巷子深，也難得我這有心人苦苦尋覓而來。我急切地找到46號，它與其他房子沒有任何區(qū)別，門框為淡黃色，黑棕色的門，只是在兩個窗戶之間貼有一個藍色的圓牌，上面寫著“約翰·梅納德·凱恩斯（1883—1946）經(jīng)濟學(xué)家，1916—1946居住于此?！眲P恩斯做過英國政府的財政顧問，曾與伍爾夫合租房子，分?jǐn)傋饨?。門牌50號的墻上貼著一個圓形牌，深咖啡底色的上面是白色字體：“20世紀(jì)上半葉，這里以及臨近的房子住著布魯姆斯伯里文藝圈的幾個成員，其中包括弗吉尼亞·伍爾夫、克萊夫·貝爾，以及斯特雷奇一家?！卑咨T框，紅色窄門。51號，也是紅門，在兩個長方形的窗戶之間貼著圓形的藍色標(biāo)識牌：“利頓·斯特雷奇（1880—1932），評論家和傳記家，曾生活于此?！狈孔拥拇皯羟岸加貌桓叩蔫F藝柵欄圍著，也僅是起裝飾作用。通向門的臺階有斑駁的青苔，透過玻璃可見里面窗臺上的綠植，可見是有人居住。一位遛狗的男士路過這里，見我在拍照，說：“哈！弗吉尼亞·伍爾夫！”我說：“對啊，我讀了她許多書?！币灿袊藥е⒆勇愤^，（英國有的高校在放寒假前一天給獲得碩士學(xué)位的研究生頒發(fā)學(xué)位證書，許多父母從國內(nèi)趕來，見證這一重要時刻，然后順便跟孩子在英國旅游。）有人看到我對著房屋和周圍不停拍照，像是對孩子、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這里難道住著什么名人？我忍不住大聲告訴他：“住了一群非常有名的作家、美學(xué)家。”當(dāng)年一群志趣相投的青年學(xué)子們，住在這個地方，組成了以文學(xué)藝術(shù)為核心的聚會，慢慢形成了周四、周五俱樂部，1920年還成立“傳記俱樂部”。他們高談闊論，不受社會習(xí)俗所約束，被外界稱為 “布魯姆斯伯里圈”，每個人在各自的領(lǐng)域大放異彩，為藝術(shù)、文學(xué)做出了卓越貢獻，他們值得為人們所了解并銘記。

隔著戈登廣場與伍爾夫的住宅相對的是一個教堂Euston Church，這個建筑群保存得很好，白色哥特式尖頂聳立。一個中年男子在門前的長椅上曬太陽。不記得伍爾夫作品中提到過這個教堂，她當(dāng)年來過嗎？她的作品中很少提到宗教，但國外已有人出書專門討論她所涉及的宗教。這一片區(qū)域雖然外面是商業(yè)中心，但拐進來之后便透著濃濃的文化氣息。這里有裝飾的別具一格的Waterstone 書店（這個連鎖店幾乎遍布英國的各個城市）；倫敦大學(xué)離這里也不遠；建于18世紀(jì)的大英博物館原來離作家這么近?！堆鸥髦摇分械难鸥靼褌惗乜闯墒俏拿鞯陌l(fā)祥地，而大英博物館則為文明的中樞神經(jīng)和大腦。遺憾的是它沒有開門，從大門口抬眼望去，可以看到英國國旗在房頂上高高飄揚。伍爾夫?qū)@一地區(qū)的喜愛是明顯的，雖然她后面又搬過幾次家，基本都是圍繞在這一地區(qū)：在戈登廣場46號，年輕的伍爾夫與姐姐一起享受自由時光，一個寫作一個畫畫。20多歲的她開始為報刊寫評論，也經(jīng)歷了人生的第二次崩潰；在菲茨羅伊廣場29號，她開始創(chuàng)作第一部小說；她婚后所居住的塔維斯托克廣場，離戈登廣場不到100米，在那里她出版了最頂峰時期的作品：《到燈塔去》《達洛維夫人》等。她養(yǎng)成了上午寫作、午飯后散步的習(xí)慣，常常會到街頭或花園走走。布魯姆斯伯里也是公園比較密集的區(qū)域，那些出現(xiàn)在伍爾夫作品中五彩紛呈、形狀各異的植物和鮮花很難說跟她對花園的喜愛不無關(guān)系，這些公園或廣場也給她提供了各種創(chuàng)作素材。不遠處的布魯姆斯伯里廣場公園，是個街心公園，跟附近的羅素公園、戈登廣場公園一樣不大，給人們提供一個休憩、放松的地方。我在長椅上坐下來，享受了一會兒冬日陽光。

造訪查爾斯·狄更斯紀(jì)念館

從谷歌地圖上，看到“查爾斯·狄更斯紀(jì)念館”離這里也不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次奔向心中的另一個殿堂。

在一排維多利亞房子的街角拐彎處，看到一個有著深綠色窄門的沙龍名字就叫做“The Lady Ottoline”（奧特萊女士）。想到伍爾夫的摯友被當(dāng)作了沙龍的名字，不覺莞爾。后來知道，這個名字還被用作了高檔酒吧和飯店。Ottoline Violet（奧特萊·維萊特）這個名字在伍爾夫的書信及日記中反復(fù)被提及，她是伍爾夫的好友。奧特萊婚后也搬到了布魯姆斯伯里，住在白德福德廣場44號。高個子的奧特萊富有、慷慨，主辦的文學(xué)沙龍不但吸引了布魯姆斯伯里的眾人，還有D.H.勞倫斯夫婦。她也曾一度與羅素交好。

查爾斯·狄更斯博物館在一排褐色磚墻的樓房中，白色拱形門框，湖藍色的門。他在這里寫了 《霧都孤兒》《尼古拉斯·尼克貝》，獲得了聲譽。里面有作家當(dāng)時的書桌、手寫書稿、妻子凱瑟琳的訂婚戒指等。門票是9.5鎊，可惜沒有開門。這一排房子干凈整潔，家家窗臺上擺著鮮花。若是不掛牌子，狄更斯的故居與旁邊的房屋沒有什么不同。也許是英國出名的作家太多了，到目前為止，覺得作家舊址均保持著原貌，不擴大，不粉飾，也不影響周圍的環(huán)境。

想到圣誕節(jié)這天來到查爾斯·狄更斯博物館太有紀(jì)念意義了。從小看狄更斯的作品，腦海里一直就有一個白色圣誕節(jié)的景象，是他所描述的典型的英式圣誕節(jié)：掛了各種裝飾的圣誕樹、壁爐里熊熊燃燒的火、令人垂涎欲滴的火雞、神圣的嘹亮的頌歌，還有，一定要冷，一定要下雪，這樣外面的寒冷才能映襯室內(nèi)的溫暖。想起他的以圣誕做標(biāo)題的短篇小說《圣誕頌歌》，主人公就是在這樣一個祥和的節(jié)日里棄惡從善。狄更斯還在自己主編的雜志《家常話》上增加了副刊《爐邊的圣誕故事》，邀請名家走筆。凱斯蓋爾夫人著名的鬼故事《老護士的故事》就登在上面。狄更斯不僅在英國家喻戶曉，我所在的埃城有一家小店就起名“老古玩店”；而且在別的國家也深受喜愛，《雙城記》《遠大前程》《大衛(wèi)·科波菲爾》等經(jīng)典曾陪伴了我的少年時期。2009年，英國社科院（The British Academy）資助了一個關(guān)于查爾斯·狄更斯小說全球傳播的研究項目，研究包括：狄更斯是如何在非英語國家被接受、模仿、改編或融合的？狄更斯筆下的英國在異文化想象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作家的故居，都曾是普普通通的房子，作家通過自己的天賦和努力賦予它們意義。人們不遠萬里只為看它們一眼，誰能說文學(xué)藝術(shù)不創(chuàng)造價值呢？看看表，已近黃昏，記得伍爾夫在《街頭漫步：一場倫敦冒險》中說過：“在晴朗的傍晚，四點到六點之間，當(dāng)我們踏出家門時，擺脫了我們的朋友所熟悉的自我，成為龐大民眾中匿名流浪者大軍中的一員，在獨處一室之后，與他們的交往是如此令人愉快?！弊呃哿耍者M星巴克，里面人不少，上廁所也需排隊?？戳丝次⑿爬锏倪\動步數(shù)，發(fā)現(xiàn)走了3萬多步，受傷的腳也有點隱隱作痛。然而內(nèi)心充實、快樂無比，圣誕節(jié)終于完成心中所愿。舉著卡布奇諾對自己說：Merry Christm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