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不“疫”之財

2021-03-12 05:25崔天醍
中國鐵路文藝 2021年2期
關鍵詞:口罩民生

一 多年宿怨

“走了您吶?!薄班?,吃完了,菜不錯啊?!薄暗绵?,您慢點?!毕挛缛c,送走了中午最后一撥客人,陳民生坐在自家飯館——望河樓門前,點起一支煙,悠閑地看著大運河平靜的河面與河畔川流不息的人群發(fā)呆。

陳民生發(fā)著呆,幾乎要盹著,忽然,一個熟悉的人影如同一道強光晃到了陳民生。陳民生看到一群穿制服的人從對面街邊走過,為首的那個人他認識,名叫李文通,是運河鎮(zhèn)市場監(jiān)管所所長。

陳民生此時看到李文通,心覺晦氣,不由得啐了一口。他看到李文通等人向遠處走去,心想,今天不知道又是誰要倒霉了。

陳民生與李文通算是舊識,但不是故交。兩人打過幾次交道,卻都不太愉快。這都與一個叫劉懷順的人有關。劉懷順是當?shù)赜忻臒o賴,至少陳民生是這樣認為的。劉懷順雖說無業(yè),卻總能想到各路掙錢的法子,因此人送外號“流壞水”。運河鎮(zhèn)大大小小的商戶幾乎都為他貢獻過財路,陳民生也不例外。六年前,陳民生原本在附近經(jīng)營著一家小超市,生意甚為不錯。誰想有一天,劉懷順花了4塊5毛錢在他的超市買了一包榨菜,之后,便向315投訴稱陳民生欺詐消費者。原來那包榨菜產(chǎn)自重慶,陳民生卻因疏忽,在價簽中把產(chǎn)地打成了“四川”。

最終的結果是陳民生交了罰款,又賠了劉懷順四百元錢。之后,劉懷順這無本萬利的生意在運河鎮(zhèn)各個商家身上屢試不爽。而陳民生認為劉懷順之所以能夠屢屢得手,離不開李文通的縱容。當然,陳民生百分之百相信,李文通從沒收過劉懷順一分錢的好處。因為像劉懷順那樣的人,素來是只進不出。但李文通之所以在消費調解時那樣偏袒他,不過是害怕他鬧事。當時李文通剛當上所長不久,事事謹小慎微,生怕出什么紕漏。

“為了一頂烏紗帽,連良心都不要了?!边@是陳民生對李文通的評價。當然,陳民生從不肯承認,他對于李文通的行為,存在選擇性記憶。

十多年前,他剛開始干個體的時候,是用自己家的房子開了間小賣店,卻沒有辦理營業(yè)執(zhí)照。被當時還是普通干部的李文通查處之后,陳民生本想改換其他營生,沒想到李文通竟然三番五次地來勸他辦理營業(yè)執(zhí)照。陳民生被磨纏得不行,只得照辦,沒想到因禍得福,拆遷時還多得了不少補償款。

陳民生拿著這筆錢作為本錢,在附近租了幾間門臉房開起了超市。陳民生一直認為自己極有做生意的天分,與劉懷順交過一次鋒后,陳民生得了教訓,從此更為謹慎小心。沒過多久,劉懷順又來到陳民生的超市,購買了一只牙膏。劉懷順出門后不久便回轉,晃著手里的牙膏稱陳民生售賣的牙膏是過期產(chǎn)品,要求陳民生賠償自己,否則就去投訴他。

陳民生此時卻不慌不忙地報了警。等民警來后,陳民生將自己貨架上的牙膏通通搬下來,和劉懷順手里的過期牙膏做比對:“我早就聽說,你手里留了好多過期產(chǎn)品,然后專門去商店里買一模一樣的商品,再用你手里的過期產(chǎn)品掉包去訛人。就是為了防你這手,我早用針在我貨架上所有的牙膏盒子上扎了個眼。你看看你手里的這只,盒子上有針孔嗎?”

陳民生這次總算扳回一城。然而他沒得意多久,李文通卻又找上門來,稱為了落實市里的最新政策,所有居民樓的底層均不能臨街開放店面經(jīng)營。臨街的門窗被封堵,陳民生的超市生意大受影響,自然無法再經(jīng)營下去。陳民生因此關了超市,在運河邊租了一間店面,做起了餐飲。

陳民生沒料到這一下自己會再次因禍得福。運河邊巨大的人流量讓陳民生的初期投入很快回本。陳民生相信財神會一直眷顧自己,因此用自己的房產(chǎn)向銀行抵押借貸,擴大店面,真正讓望河樓名副其實。

陳民生此時坐在望河樓門前,搖著腳腕盤算著,明年爭取在河對岸再開家分店,兩家店隔河相望,這才叫真正的望河樓。再過幾年,爭取在全市各區(qū)都開設分店,徹底將望河樓打造成連鎖餐飲品牌。

“要想賺錢,光靠正常經(jīng)營來錢太慢,得想點別的招,掙一筆大錢。最近干什么最來錢呢……”陳民生正在心里盤算著自己一夜暴富的計劃,冷不防見到一個人影從自家外賣窗口離開,驚出了陳民生一身冷汗。

陳民生如同被針扎了一般蹭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奔到外賣窗口前,問自家服務員:“他他他,那個流壞水,剛才買什么了?”

“他讓我稱兩斤牛肉,可我給他稱完,他又不要了?!狈諉T說道。

“××!”陳民生沒忍住,罵了句臟話,“這孫子肯定又憋著什么壞呢!”

陳民生一路罵罵咧咧回到大堂,妻子古玉芬迎了上來:“誰又招你了?”“流壞水又來犯壞了,咱自己趕緊查查,別讓那姓李的找出什么茬子來。”

“那可費了勁了,咱家店里不合規(guī)矩的事兒可多了,就說那秤吧……”“你這敗家娘們,到底跟誰一頭的?”

夫妻倆斗了幾句嘴,陳民生急道:“我沒工夫跟你這兒廢話,待會市場監(jiān)管所的人一來,咱們都得玩完!”

“為什么我們一來,你們就得玩完啊?”陳民生一回頭,見李文通帶著兩名執(zhí)法干部走進了店里。陳民生無奈,只得皮笑肉不笑地招呼道:“李所長。”

古玉芬一見李文通進來,不再說什么,轉身進了后廚。

李文通對陳民生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說:“我們接到消費者投訴說你們的外賣窗口缺斤短兩……”“什么消費者呀,又是那個姓劉的吧?”陳民生沒好氣地說道。李文通道:“劉先生也是消費者啊。”

“不是我說,你們這來得也太快了吧,他前腳剛走,你們后腳就來了。”“我們現(xiàn)在要嚴格落實北京市關于‘接訴即辦的相關工作要求,接到投訴,第一時間就要處理?!?/p>

“我不懂你們的那些政策?!标惷裆鷽_李文通擺擺手道,“你們是政府部門吧?得為老百姓服務吧?我們做生意的不是老百姓嗎?你干嗎老為姓劉的那種流氓無賴服務呢?”

“陳民生!”李文通的語氣加重了幾分,透著不悅,“劉先生來你家外賣窗口買東西,他就是消費者。我們市場監(jiān)管部門接到消費者投訴就要處理。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陳民生不服氣道:“買東西?他買了嗎?他可一分錢沒花啊?!崩钗耐ú辉冈倥c陳民生一唱一和地斗嘴,便道:“他反映說你們的外賣缺斤短兩,他拿到牛肉后發(fā)覺斤數(shù)不對,所以沒有購買。我剛才去你們的外賣窗口檢查過,并沒有看到計量工具。”

“計量工具?哦,秤啊。有啊,賣熟食能沒秤嗎?”陳民生引著李文通等人來到外賣窗口里間,“您看,這不是秤嗎?”

李文通帶來的執(zhí)法干部對秤進行了檢查,而后說道:“這秤沒有問題?!崩钗耐ú患膊恍斓卣f道:“秤是沒有問題,可這秤擺放的位置有問題。你把秤藏在里間,消費者誰能看得見?”

“嗯……”李文通說中了陳民生的小心思,陳民生立刻沒了剛才的氣勢,臉上瞬間堆滿了討好的笑容,“這秤……放在后頭是習慣,好多飯館都這么干?!薄昂枚囡堭^都這么干說明他們都不合規(guī)。限你們一周之內進行整改,把秤挪出去,讓消費者買的明明白白。還有,明天上午你來趟所里,和劉先生一起討論一下對他的賠付問題?!薄笆裁矗?!我還要賠他錢?!”李文通不再理會他,和同事一同離開了。

“你們這是助紂為虐!”陳民生對著李文通遠去的背影,怒吼出了這句他腦海中最文雅的詞匯。

“喊什么?有本事你當面跟他說啊。”古玉芬不知什么時候回到了大堂,站在陳民生一旁悠悠地說?!澳阋詾槲遗滤??我告訴你,哪天我就給紀委寫信,舉報他貪污受賄。他不就是害怕丟官嗎?我到時候讓他當不成這個官!”

“給紀委舉報?你有證據(jù)嗎?”“沒有?!薄皼]有證據(jù)你舉報什么???”古玉芬忽又嘆了口氣,“再說人家李所長就不是貪污受賄的人?!?/p>

陳民生放狠話不成,惱怒道:“我說你這敗家老娘們,你到底向著誰啊?”“我當然是向著你了,你以為我不生氣?。孔罱爝^年了,菜價蹭蹭漲,人卻都回老家了,沒什么客人。這一漲一跌,咱這月的賬面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別忘了咱每月還得還銀行不少錢呢。這莫名其妙又多了流壞水這筆開銷,再這么下去,咱家的房子就要被銀行給收了?!?/p>

“要我說你就是頭發(fā)長見識短,這些都是小錢。等我瞅準了風口干一票大的,咱發(fā)了大財還在乎這點小錢嗎?”陳民生最聽不得喪氣話,此時反倒安慰起妻子。

古玉芬卻撇撇嘴,不屑地道:“嘖嘖嘖,還干一票大的,吹吧你就。成天就想著一夜暴富天上掉餡餅,白日夢也不是這么做的?!?/p>

陳民生縱然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認妻子所言是實。馬上臨近年關,店里的員工紛紛回老家去了,再過兩天,望河樓也要暫時關門歇業(yè),等待年后重新開張。餐館不比其他行業(yè),人員流動性很大,每年春節(jié)后復工,都有不少服務員離職,陳民生還需重新招人。更何況聽說現(xiàn)在新冠肺炎疫情很厲害,不知道會不會對老家在南方的員工有影響。

“新冠肺炎……”陳民生心中忽然一動。

二 南下進貨

古玉芬一邊將疊好的衣服遞給陳民生,一邊說道:“現(xiàn)在疫情這么嚴重,全國各地都很緊張,你還要往外跑,真不要命了?”“你懂什么?危機危機,危中藏著機會?!薄拔铱茨闶且X不要命?!?/p>

陳民生擺擺手道:“我跟你這沒見識的娘們說不清楚。”卻不料古玉芬無意間瞥到了陳民生手機上的信息,大驚失色道:“你又跟銀行借錢了?”

陳民生道:“我借的是個人消費貸,沒多少錢。我去南方進貨,沒錢能行嗎?”“你瘋啦?你知不知道咱還欠銀行多少錢呢?咱家的房……”古玉芬說著就哭鬧了起來?!靶辛诵辛耍銊e哭了。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嗎?哎,喂,吳總……”陳民生剛想安慰幾句妻子,卻又被電話打斷了。

就這樣,陳民生也成了庚子鼠年新冠肺炎疫情中無數(shù)“逆行者”之一。只不過,他不是奔赴抗疫前線,而是去南方工廠里進口罩。

陳民生驅車千里,來到了他之前聯(lián)系好的那家口罩廠門口。一進工業(yè)園區(qū)門口,陳民生就感覺不對勁。因為疫情原因停工,導致整個園區(qū)都冷冷清清。但照理說此時口罩廠應該返工加班才是,但是口罩廠附近也是人影全無。

陳民生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當然,他并不能確定那種感覺究竟是來自心中還是腹中,但可以確定的是,他餓了。

疫情原因,大多數(shù)餐館早已不再營業(yè)。陳民生開了一路車,也沒找到合適的地方吃飯,此時他已饑餓難耐,只得開車四處找尋,終于找到了一家售賣外賣的快餐店。

陳民生站在外賣窗口前排隊,照說此時街上應該鮮有人出來買快餐才對,但是陳民生前面卻有一位顧客,那人是位五十多歲的男性。在這個要求保持社交距離的時刻,陳民生不由得對面前的人有些反感。

偏生那人在等餐時閑極無聊,回過頭來看向陳民生,隔著口罩陳民生也能看出他在微笑,是禮貌熱情,想要搭話的微笑。陳民生板起臉來做出一副不想理睬的姿態(tài),那人卻沒有放棄,操著一口略帶口音的普通話道:“小伙子,你是外地來的吧?”

“???你怎么看出來的?”陳民生驚道?!坝质且咔橛质沁^節(jié)的,都在家里做飯吃,誰會出來買外賣啊?除非你在這兒沒家?!标惷裆南?,自己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霉,一出門就碰見一個“福爾摩斯”,這時節(jié)各地都不太歡迎外地人前來,陳民生因此不打算承認,而是反問道:“那可不一定,你不是也出來買外賣了嗎?”

“是呀,單位食堂停了,我們又得加班。大家伙吃方便面都吃吐了,這才派我出來買點外賣換換口味?!标惷裆@才發(fā)現(xiàn)他一下定了數(shù)十人的餐食,所以等餐時間才要那么久。

“這時候還要加班,你們這是什么黑心領導???”那人笑了笑沒回答,卻反問陳民生道:“小伙子你是做生意的?來我們這里進貨?買口罩?”

陳民生一聽這話立刻警覺起來,一臉敵意地盯著對面的中年男人。那人卻又笑了笑,說道:“那你可得小心了,現(xiàn)在口罩緊張,打著賣口罩名義的騙子也很多,我們那兒最近接了很多投訴……”中年男人說到這里自覺失言,正巧這時候窗口的服務員喊他,他便從她手中接過飯食,又沖陳民生禮貌地笑了笑,方才離開。

“投訴……”陳民生重復著中年男人的話,心中似乎猜出了他的職業(yè)。

陳民生填飽肚子后,打電話聯(lián)系了口罩廠總經(jīng)理吳瑞安。吳瑞安在自家口罩廠門前熱情地接待了陳民生,卻對他說貨不在廠子里?!柏洸辉谶@里?”“是呀,”吳瑞安瞇起了眼,操著濃重的口音說道,“現(xiàn)在口罩緊缺,是硬通貨。工人都回家了,我手里就剩那么一點存貨,我當然不敢隨便放在這里啦,不然被人搶了怎么辦?”

“貨在哪?我要看貨?!薄安患??!眳侨鸢策f了一根煙給陳民生,卻被他拒絕了。吳瑞安只得自己將香煙點著,拉下口罩,邊吞云吐霧邊道:“貨在鄉(xiāng)下。不過你知道的,現(xiàn)在口罩的價格一天一漲,這些天已經(jīng)有無數(shù)人來找我拿貨。不過我之前答應過你啦,做買賣嘛,最講究的是信用。不過咱們之前談的那個價格……”

陳民生明白對方要漲價,但是時勢如此,誰手中有口罩誰就掌握話語權,陳民生只得道:“你吳經(jīng)理這么講信用我是佩服的,但我手中的資金實在有限,這樣吧,我再在之前價格的基礎上給你加一成,怎么樣?”

“一成太少了,至少要五成?!眳侨鸢采扉_五指說道。陳民生本就反感對方不戴口罩的行為,此時更是火大,但他也不敢發(fā)作,依舊耐著性子道:“最多兩成,再多我實在承受不了了?!?/p>

吳瑞安低頭抽著煙沉思了一會兒,而后道:“好吧,兩成就兩成。不過貨要后天才能拉來。你今天就要先把貨款給我打來?!?/p>

“什么?我起碼得先看看貨才能給你打錢吧?!眳侨鸢惨桓睙o所謂的模樣:“陳經(jīng)理,這是定金,定金懂嗎?那么多人找我拿貨,我都沒有答應。你不出點錢拿出點誠意來,我怎么替你把貨留下?。俊?/p>

“那我也不能沒見到貨就把款打給你啊,最多給你打百分之十的訂金?!薄鞍俜种迨!眱扇擞质且环?,最終,陳民生同意當天下午將30%的貨款打到吳瑞安賬上。

三 仙人指路

陳民生從沒想過,自己竟會主動走進那個門。陳民生狠狠地瞪了一眼門口那個寫著“市場監(jiān)管所”的藍色招牌,然后氣勢洶洶地走了進去。

“我跟你們說,我被騙了!你們管不管?”“先生您不要著急,麻煩您和我們說一下具體情況,我記錄一下。”坐在前臺負責接待的女干部細聲細氣地說道。

原來,陳民生將30%的訂金打給吳瑞安后,吳瑞安的手機便再也打不通了。陳民生前去吳瑞安的廠房,那里卻早已大門緊鎖,人去樓空。陳民生無奈之下,只得前來市場監(jiān)管部門投訴。

女干部聽完陳民生的講述,說道:“根據(jù)您的描述,您向吳某購買這批口罩是出于經(jīng)營需求。而我們315服務的是普通消費者,也就是說,我們只受理消費者為生活需要購買、使用商品或接受服務時利益受損的投訴?!?/p>

“什么意思?”陳民生怒氣上涌,“我被騙了你們不管是嗎?你們不是為人民服務嗎?我不是人民嗎?你們到底是為人民服務還是為騙子服務?!”陳民生又想起李文通,不由得更為氣憤,沒來由地甩出一句,“天下烏鴉一般黑!”

女干部卻沒著惱,依舊細聲細氣地說道:“先生您別著急,我只是說您不是消費者,不能進行消費投訴,但是您可以舉報吳某的違法行為。而且……”女干部看了一眼面前的電腦屏幕,“據(jù)我所知,這個吳瑞安近日被多人舉報進行商業(yè)欺詐,我們已經(jīng)準備對他的企業(yè)進行立案調查。但是由于現(xiàn)在我們無法聯(lián)系到作為法人代表的吳瑞安,我們已經(jīng)將案件線索移轉給了公安機關,公安機關也會對此案立案追查。您今天反映的信息很重要,我這邊也會把您提供的信息移交給公安機關?!?/p>

“哦……也就是說姓吳的這孫子就是個騙子,還騙了好多人?”陳民生的語氣緩和了下來。女干部剛要說什么,但見一個人從里間辦公室里走了出來,對女干部說道:“小林,剛才那張舉報單……”他話說了一半,忽然停住了,盯著陳民生說道:“小伙子,是你呀。我叫邱陽?!彼皖^看了一眼林姓女干部手中的記錄問陳民生,“怎么?你也被那姓吳的騙了?”

原來這人正是和陳民生一同排隊買外賣的中年男子。陳民生看著他氣不打一處來,只用鼻孔哼了一聲。中年男子卻道:“這個姓吳的是個騙子,他原本是生產(chǎn)保暖內衣的,可他的工廠一年前就因為資金鏈斷了,停止生產(chǎn)了。半個月前他忽然來我們這里變更經(jīng)營范圍,增加了口罩生產(chǎn)這一項。他當時手續(xù)都全,我們就給他辦了。誰想之后就不斷接到他商業(yè)欺詐的舉報。我那天在街上見到你,就擔心你也會被他騙,才提醒你,誰想到……哎……”

陳民生心想:“當初要不是你們幫他變更經(jīng)營范圍,他怎么能騙那么多人?都是你們助紂為虐!”

“你的信息我們都已經(jīng)登記了,一旦公安機關找到吳瑞安,追回你的錢款,一定會第一時間聯(lián)系你的。這是我們所里的聯(lián)系電話,你要是還有什么情況,可以隨時和我們聯(lián)系,我們24小時都有人值班。我姓邱,你打電話找我也行。小伙子,現(xiàn)在疫情這么嚴重,你還是趕緊回家吧。”邱陽說道。

陳民生卻于心不甘:“不行!我不回去!買不到口罩,我死也不回去?!薄澳悄愠藚侨鸢玻€有什么其他進貨渠道嗎?”“我……沒有。”

邱陽盯著陳民生看了半晌,最終嘆了口氣道:“小伙子,你說你這是何必呢?我知道現(xiàn)在賣口罩賺錢,但你也不能為了倒口罩把命搭進去啊?!?/p>

“不是!我不是……倒口罩,我買口罩是為了……”陳民生眼珠一轉,說道,“我買這口罩一部分要捐給我們那兒的社區(qū)工作人員,剩下一部分我打算低價放在我店里賣。免得我們那些老街坊都買不到口罩。”

“真的?”邱陽盯著陳民生問道?!爱斎皇钦娴?。”

邱陽和小林幫他查到了當?shù)貛准艺?guī)口罩生產(chǎn)企業(yè)的聯(lián)系方式。陳民生最終與其中一家達成了協(xié)議,簽署了合同。陳民生收走了該口罩廠的最后一批庫存。在這樁交易達成的第二天,該口罩廠的生產(chǎn)線就被征用了。陳民生心中暗想,自己這回總算是搭上了末班車。

錢貨兩訖后,陳民生看著滿滿一車口罩,心中充滿了喜悅與滿足感。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如果后來自己遇到的難關是喜馬拉雅山的話,那騙子吳瑞安不過是自己家門口的香山。

陳民生剛關上貨車的廂門,就接到了司機小王的電話:“陳經(jīng)理,抱歉啦,我不能和你去北京啦,現(xiàn)在疫情這么嚴重,我老婆不讓我出門啦。你再找別人吧!”

“什么?你……”陳民生的話還沒說完,電話里已是一陣忙音。被小王放了鴿子,陳民生不得不四處聯(lián)系司機,但疫情期間卻沒人原意接他的這樁活計,即便他開出了高價。

四 請君入甕

餐館雖說暫時停業(yè)了,但是古玉芬還是會時不時地來餐館打掃衛(wèi)生。古玉芬將大堂的地簡單清掃了一遍后,便坐在一把餐椅上嘆氣。她打量四周,心想,這次疫情不知道多久才能過去,自家的資金鏈最多能再撐兩個月,如果兩個月后還不能開張,這店面怕是就要盤給別人了。更何況,不知道陳民生這次去南方進貨是兇是吉,如果成了,哪怕能收回本錢也好;如果真賠了,自家還欠銀行那么多錢……古玉芬不敢想后果。古玉芬當初嫁給陳民生就是看上了他敢想敢干,覺得年輕人就該有闖勁,沒想到他膽子也太大了些。這些年來,古玉芬自認為內心還算強大,卻都有些承受不住?!霸缰肋@樣,當初還不如……”古玉芬揮了揮手,趕走了自己剛才的想法,人生沒有后悔藥,自己必須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偏生陳民生出門這段時間總是不接古玉芬的電話,偶爾接了,也是寥寥數(shù)語,從不肯跟古玉芬細說。尤其是每當古玉芬催問他何時回來,陳民生便會找借口掛斷電話,根本不肯正面回答她?!耙欢ㄊ浅隽耸裁词?。”古玉芬心里想,然而如今是特殊時期,她又不可能出去找他,想到此,古玉芬頓時心亂如麻。

古玉芬正在胡思亂想的時節(jié),卻聽得餐館大門那邊有動靜。這段時間不開業(yè),大門一直緊鎖著,古玉芬來打掃衛(wèi)生也是從后門進。

古玉芬走過去打開大門,見是劉懷順在那東瞅西看的,頓時沒好氣地說道:“門口貼了告示,沒看見嗎?我們歇業(yè)了,您沒有訛錢的機會了,趕緊走吧。”

劉懷順卻嬉皮笑臉地說道:“別急呀弟妹,我可沒那意思。這不你們餐館停業(yè)了,我也好些日子沒見著老陳了,過來問候一下?!?/p>

“你跟我們家老陳有什么交情啊,來問候他?我看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吧?”“別介呀弟妹,就算你想罵我是黃鼠狼,你也不能把你自己都罵進去呀……”“滾!”古玉芬一聲怒喝,止住了劉懷順的胡言亂語。

劉懷順嬉皮笑臉地說道:“別急呀弟妹,我就開個玩笑,我有正事要問你?!?/p>

“你有什么正事?”

“我說這么久都沒見老陳了,他去哪兒了?”

“他有事去外地了?!?/p>

“什么事?”

“你管得著嗎?”

“不是,我可不是好打聽?,F(xiàn)在無故消失的人都最危險,誰知道他是不是確診了被送醫(yī)院了呢?咱們可都是街坊鄰里的,我又常來你家店里……”

劉懷順的話頓時讓古玉芬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們做餐飲的忌諱的便是這個,若被劉懷順往外一傳,說陳民生得了新冠肺炎,那他們的餐館就不會有客人光顧了。

古玉芬趕忙擠出一絲笑,說道:“這話可不能瞎說,我們家老陳好著呢,什么事也沒有,他去外地進貨去了,過幾天就回來?!?/p>

“你家餐館都不開業(yè)了,他去進什么貨?”

古玉芬此時卻三緘其口:“可能是幫朋友進貨吧,他的事我不愛打聽,具體我也不知道?!?/p>

“那他什么時候回來?”“這我也說不準?!眲秧樣挚戳斯庞穹乙谎?,確認她沒有說謊,方才擺擺手道:“得嘞,告訴你家老陳,別老在外頭瞎轉悠,小心回頭再感染病毒?!倍笠换稳龘u地離開了望河樓。

別看劉懷順嘴上占了上風,但他心中卻并不痛快。如今大街小巷的商店餐館都是鐵將軍把門,商戶不開門,劉懷順的財路便也斷了。他今日前來望河樓,一方面是為了泄憤,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打探消息。他早就聽說陳民生腦子活,做生意比別人有遠見。“去外地進貨……”劉懷順口中嘟囔著,“進什么貨?這年頭口罩都買不著,他還到處亂跑,找死嗎?”

“口罩?”劉懷順心中一動,“這小子該不會是……”果然不出劉懷順所料,沒過兩天,他便從周圍朋友口中得知,陳民生發(fā)布了一條微信朋友圈,稱要高價找司機。劉懷順查找到陳民生發(fā)布朋友圈信息的定位地點,猛然想起了一個人。

陳民生發(fā)布了那條消息后,便有人給他介紹了一位名叫龔鳴的司機。雖說介紹人也與劉懷順有些交集,但是陳民生此時病急亂投醫(yī),也顧不得那許多。更何況,龔鳴接受了他開出的條件,并沒有朝他漫天要價,這讓陳民生于心稍安。

陳民生臨走時,給邱陽所在的市場監(jiān)管所捐了一箱口罩。邱陽起初推拒,陳民生道:“您就收著吧,沒有你們,我這一車口罩一包都運不出去。再說,您這口罩都戴了十多天了吧?都黑了還不舍得扔。您之前還說我,您自個兒也不能為了工作不要命啊?!鼻耜柋魂惷裆f得有些不好意思。陳民生卻又一臉正色道:“不開玩笑了,真的感謝您。你們跟我們那兒的人不一樣。”

“嗯?”邱陽一臉不解。“我是說我們那兒,你們同行。算了,不提他們了,說起來就來氣?!标惷裆鷶[擺手道。

邱陽笑了笑,送陳民生出門。陳民生道:“行了,您留步吧,都挺忙的?!鼻耜栃α诵?,說道:“其實,都一樣?!薄笆裁??”邱陽卻沒再說話,轉身回去了。

老實說,陳民生對龔鳴并不十分滿意,龔鳴看上去有些輕浮,不夠穩(wěn)重。不過找司機并非找老婆過日子,沒必要太過在意對方的性格,更何況陳民生現(xiàn)在也沒有挑三揀四的資本。

陳民生和龔鳴談妥價格后正準備出發(fā),卻接到了妻子古玉芬的電話,陳民生以為妻子又是來催自己回家的,不由得不耐煩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過兩天就回去了。”

“不是,我是突然想到,你以前又沒賣過口罩,沒有固定的出貨渠道。人家別人去進貨,都是手里握著下家的訂單。你倒好,自己擔著風險?!惫庞穹艺f出了自己的擔心。

“現(xiàn)在口罩這么緊俏,還愁賣不出去?我走之前聯(lián)系了幾個朋友,都說想要我的口罩。這事你就別操心了啊。”

陳民生掛斷電話后,龔鳴忽然笑嘻嘻地問道:“陳經(jīng)理還沒有出貨渠道呀?”陳民生不太愿意搭理他,只哼了一聲,說道:“有了貨還愁賣嗎?”

龔鳴依舊笑著道:“我倒是認識個北京的經(jīng)理,最近想要收口罩。陳經(jīng)理要是有興趣的話,我把他的聯(lián)系方式給你?!?/p>

龔鳴給陳民生介紹的北京的經(jīng)理名叫柯霖。陳民生萬萬沒有想到,柯霖竟十分爽快,要以陳民生進價三倍的價格收購陳民生手中80%的口罩,這還是因為剩下那20%陳民生不舍得這么快出手。而且,兩人通過網(wǎng)絡簽署了協(xié)議之后,柯霖立刻將貨款的10%轉給了陳民生,作為訂金。

五 生死時速

陳民生與龔鳴在前往北京的路上時,古玉芬的電話又打來了:“老陳,我跟你說,你那批口罩運回來賣的時候,可不能加價太多?!薄盀槭裁??憑什么?”“最近全國都在打擊哄抬口罩價格的行為,我聽鄰居說,李……咱們這兒的市場監(jiān)管所剛把咱附近一家藥店給罰了,說他們口罩價格賣得太高?!?/p>

陳民生一聽頓時來了脾氣:“人家藥店口罩賣貴點怎么了?他們罰人家是不是?好啊,那人家藥店把口罩都收起來不賣了,留著自己用行不行?最終苦的不還是買不到口罩的老百姓?”

“好了,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你好自為之。不說了,你忙吧?!惫庞穹沂趾币姷叵炔荒蜔┢饋?,搶在陳民生前頭掛斷了電話。

龔鳴人雖看著輕浮,開車卻十分穩(wěn)當,陳民生坐在他的車上,很快便進入了夢鄉(xiāng)。

“哎哎哎,別擠別擠,一個個來。”“陳經(jīng)理,我出五倍的價格,口罩都給我吧!”“你一邊兒去,我出十倍的價格。”“陳經(jīng)理,”說話的人握住了陳民生的手,“我家有三套房,現(xiàn)在全給你,口罩賣給我吧!”“哈哈,兄弟你這太客氣了!”陳民生在夢中笑出了聲。

“哎喲!”龔鳴冷不防一個急剎車,擊碎了陳民生的美夢。陳民生的額頭險些撞到擋風玻璃上,“你會不會開車……”

陳民生剛要破口大罵,龔鳴卻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前方:“陳經(jīng)理,前面有人……”“有人?高速路上能有人?不要命了?”“有人在攔車檢查。”

陳民生順著龔鳴手指的方向看去:“媽呦,是他們!真是走哪兒都躲不開他們?!标惷裆揪蛯κ袌霰O(jiān)管部門心存芥蒂,加之之前接到了妻子的電話,心里多少有些心虛。執(zhí)法人員過來說道:“下車,把車廂打開,接受檢查。”

陳民生打開貨廂,執(zhí)法人員看了一眼他車里的口罩,說道:“現(xiàn)在口罩是我們的重點檢查產(chǎn)品,你跟我們走一趟,我們要把你的口罩帶回去檢查?!眻?zhí)法人員還扣押了陳民生的身份證。陳民生無奈,只得驅車跟隨他們來到高速路邊上的一間倉庫。

陳民生停下車后,幾名穿制服的執(zhí)法人員過來將陳民生車里的口罩搬到那間倉庫里,陳民生一看便急了:“哎,別拿走?。 弊畛跄敲麍?zhí)法人員看了他一眼,說道:“急什么?這是我們的檢查站,要對你的口罩例行檢查,只要你的口罩沒有質量問題,口罩會原封不動地還給你。你過來,跟我到這邊登記一下?!薄澳且琴|量有問題呢?”“當然是扣押了?!标惷裆鷩樀眯闹小翱┼狻币幌拢_信自己的進貨渠道正規(guī),那家口罩生產(chǎn)商三證齊全,口罩質量應該不會有問題。

陳民生跟著那名執(zhí)法人員在一張表格上填寫了各種信息,大約過了一個小時,陳民生才見到那些口罩從倉庫中被搬出,又回到了自己的貨車上。陳民生見狀長舒了一口氣。

賠著笑給對方遞了一根煙,對方倒也沒有推拒。

六 “冤家”路窄

這次檢查令陳民生虛驚一場,好在最終有驚無險。陳民生經(jīng)了這一場驚嚇,坐回副駕閉目養(yǎng)神。

陳民生閉著眼睛心想,這外地的市場監(jiān)管干部自己給他遞煙他竟然立刻就要了,說明什么?說明人家不脫離群眾啊,接了煙就是哥們兒,今后有什么話都好說。可惜自己剛才被嚇得有些暈,忘了問他的姓名了,要不以后還可以交個朋友。

陳民生又想起最初他也想和李文通“交朋友”,可不管他給李文通送什么,李文通都是一副假正經(jīng)的模樣,對他不理不睬。陳民生想到李文通,不由得從鼻孔里冷哼了一聲,心想,他整天這么針對我,真是可惡!

貨車轉眼就駛入了北京地界,經(jīng)過登記后,貨車駛入了運河鎮(zhèn)。一進運河鎮(zhèn),陳民生一路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然而陳民生終究是高興得太早。貨車剛進運河鎮(zhèn),就又被攔下了,攔車的人正是陳民生的老冤家——李文通。李文通還沒開口說話,陳民生便搶先道:“路上不是查過了嗎?怎么還查啊?你們一個部門的各地之間互相不通氣嗎?”

李文通皺了皺眉道:“你說什么呢?我們接到群眾舉報說你運了一批三無口罩進京,請下車接受檢查?!薄芭e報?誰這么缺德?。坎粫质悄莻€流壞水吧?”

李文通沒有說話,但表情卻似乎已經(jīng)默認。“我招他惹他了,哪兒都有這個流壞水!”“陳民生,我們正在執(zhí)法,請注意你的言辭!”李文通碰了碰自己的肩膀,“執(zhí)法記錄儀可開著呢?!?/p>

陳民生只能下了車,打開貨廂,說道:“查吧查吧?!庇辛酥奥飞夏谴谓?jīng)歷,陳民生此時心里并不害怕。自己的貨沒問題,自然不怕查。

李文通打開口罩的包裝,拿出一只口罩,放在手里看了一眼,便對李文通道:“看來舉報屬實,你這批口罩的確有問題?!?/p>

陳民生頓時急了:“不是,這怎么可能?”李文通拎著一只口罩在他面前揚了揚:“口罩得有熔噴布吧,你這個是什么?就是薄薄一層無紡布。還有你這個口罩的造型……”李文通雖說是在執(zhí)法,應該保持嚴肅,但是此時卻忍不住失笑,“這造型還挺別致哈,這是什么呀?是口罩嗎?這跟抹布差不多,當抹布還嫌薄,別說防病毒了,連蒼蠅都防不住?!?/p>

陳民生此時顧不上對李文通對自己的嘲諷表示憤慨,奪過李文通手中的“口罩”一看,臉色頓時變得煞白。那就是一張薄薄的無紡布,隨便裁成了一個長方形,邊緣還很粗糙。陳民生將那只“口罩”扔在地上,又去貨車中翻找,他將每個箱子都打開,又將箱子里面那些無紡布做的“抹布”粗暴地摔在地上。陳民生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我進貨時明明驗過貨的,每個箱子都驗過,里面都是好好的口罩!”

李文通在一旁說道:“哎,你別亂扔啊,這些都是證物,我們要扣押封存的?!比欢惷裆耆焕頃?。李文通無奈,只得示意同事將陳民生揚了一地的假口罩撿起,裝回箱中。

李文通對陳民生道:“走吧,跟我們回所里一趟,做個筆錄?!彼挚戳艘谎坳惷裆砼缘凝忴Q,“你也跟我們一起回所里。”龔鳴趕忙道:“別呀警察同志,我就是個司機,跟他認識沒兩天,他的事我都不知道?!?/p>

李文通道:“第一我不是警察,第二你參與了這批貨物的運輸,也屬于當事人,你同樣需要配合我們了解相關情況。”龔鳴無奈,只得垂頭喪氣地跟在李文通后面去了運河鎮(zhèn)市場監(jiān)管所。

一進所里,陳民生就大聲喊冤,李文通趕緊把他拉進了會議室,說道:“你大呼小叫地干什么?我們是打你了還是拘你了?”“我就是冤!怎么?還不讓人喊冤了?我花了那么多錢買的這批口罩,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到你這兒就變成抹布了!”

“注意你的言辭!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貪污了你的口罩是嗎?”“那不然呢?我簽合同的時候手續(xù)可都是全的!”陳民生說著,從隨身攜帶的手包里掏出了他購買口罩時的一系列文件。

“我警告你啊,在執(zhí)法過程中誹謗污蔑公職人員可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李文通一邊口頭警告著陳民生,一邊拿過文件來查看。

李文通低頭皺著眉看了一陣,說道:“從這些文件上來看,你購買的的確是合格的口罩。但是我們辦案講求的是證據(jù),外面那些假口罩,都是證物。”

“可我臨走的時候每一箱挨個查驗過,都是合格的口罩??隙ㄊ潜荒銈儥z查時給掉包了?!薄拔以俅尉婺惆?,造謠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我們檢查的時候你可一直都在旁邊看著呢,箱子一打開就是那些無紡布假口罩,我們怎么可能有時間掉包???再說執(zhí)法記錄儀也一直開著?!?/p>

“我說的不是你們,是你們……”陳民生急得口不擇言,“是你們上回檢查的時候。”“上回?”李文通一頭霧水。

陳民生將自己在路上遇到市場監(jiān)管干部檢查的事講給了李文通。

李文通聽完后問陳民生:“他們具體是哪個地方市場監(jiān)管局的?”陳民生按照自己所知回答了李文通。李文通又道:“那你知道他們的名字嗎?”“不知道,沒問?!薄皥?zhí)法證號呢?”“執(zhí)法證?沒見過他們的執(zhí)法證啊?!薄八麄儥z查前沒跟你亮執(zhí)法證嗎?”“沒有啊?!?/p>

李文通嘆了口氣道:“他們不亮執(zhí)法證,你有權拒絕他們的檢查啊?!标惷裆爸S地笑了笑:“那你剛才檢查我之前,不也沒亮證嗎?”“誰說我沒亮???我剛才不是給你看了執(zhí)法證嗎?”“你就晃那么一下,那么快,誰看得清???”

“不是,你什么意思?你還不認識我,還懷疑我的身份是嗎?”李文通陡然反應過來自己不應該再跟他繼續(xù)費口舌,便道,“你先坐在這兒等一會兒吧,我去隔壁小會議室找那個龔鳴了解一下情況?!?/p>

七 初戀男友

陳民生在會議室喝完了三瓶礦泉水,卻不見李文通再次出現(xiàn)。他終于不耐煩起來,起身去推開隔壁小會議室的門,見里面空空如也。陳民生有些不知所措,在樓道中攔住了一名過路的市場監(jiān)管干部,說道:“哎,你們所長呢?”“他剛出去了?”“出去了?去哪兒了?”“不知道?!?/p>

“嘿!”陳民生這回真氣壞了,他沒想到李文通堂堂一個公職人員居然會這樣耍自己。陳民生剛要發(fā)作,有一名干部朝陳民生走了過來,他是望河樓片區(qū)的專管員程宏,之前剛和李文通一道對陳民生的貨物進行檢查。“當事人陳先生,我們所長說讓您先回家等消息?!薄盎丶??那我的口罩呢?”“那是證物,我們扣押了。”“扣押,你們憑什么……”陳民生轉念一想,那些與其說是口罩,倒不如說是一車廢品,自己拿回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又占地方看著又堵心,倒不如留在這兒。陳民生隨即沖程宏擺擺手道:“算了,那你們扣吧?!?/p>

陳民生一臉喪氣地回到家中,一見妻子古玉芬,他被迫打起精神,換了一副面孔?!盎貋砝??”“嗯?!薄澳氵M的那些口罩呢?”“嗨,我這不在路上就找了個下家么?一進京他就把貨拉走了?!标惷裆b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說道。

“你把你進的所有口罩都賣給他啦?”“啊……嗯……”陳民生含糊其辭地道。“哎,我就忘了囑咐你一句。你別都賣給他啊,好歹自己留點。現(xiàn)在誰都買不著口罩,咱自己家里起碼得留點吧。還有這些街坊四鄰,平時都挺照顧咱們的,也給人家拿點。最關鍵的是,現(xiàn)在小區(qū)門口站崗的那些社區(qū)工作人員,太不容易了,那天聽他們說,一個一次性的口罩他們能戴四五天,太危險了。你進了那么多口罩,好歹捐給他們點,解解燃眉之急啊。咱們做人不能光想著自己賺錢吶不是……”

古玉芬的話讓陳民生煩躁不已,他擺擺手,示意她別說了,然而古玉芬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哎,對了,你這一路上沒出什么事吧?”這話正戳中了陳民生的心窩子,他頓時跳腳道:“我說你怎么就不盼我點好呢?你是不是就盼著我出事你好嫁給你那初戀情人是不是?”

這下古玉芬也急了:“我好好跟你說話你吃了槍藥了?我問你進貨的事你扯別人做什么?你一個大老爺們整天翻舊賬心眼兒還能再小點嗎?我也真是豬油蒙了心,好心好意提醒你干什么?你就活該被流壞水坑死!”

“流壞水?什么意思?”“你剛走沒幾天,流壞水就來店里打聽,問你去哪兒了,干什么去了,什么時候回來。我跟他說你去外地了,具體干什么沒告訴他,至于你哪天回來,我當時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告訴他了?!惫庞穹覜]好氣地說道。

“流壞水……”陳民生沉吟道。正當此時,陳民生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低頭一看,暗道大事不好,原來是柯霖打來的??铝乜隙ㄊ莵碚易约捍咭桥谡值模涩F(xiàn)在自己拿什么給他?陳民生瞥了一眼身旁的妻子,假作生氣,甩下一句:“我沒空跟你吵,我還有正事要忙?!本痛掖颐γψテ鹗謾C躲到外面去接電話了。

果然不出陳民生所料,柯霖是來找自己催要口罩的?!翱陆?jīng)理,不是我不給你貨,是那批貨現(xiàn)在出了點小問題,得再緩幾天?!薄皢栴}?出了什么問題?”陳民生心想,柯霖是龔鳴介紹給自己的,口罩被市場監(jiān)管所扣押的事,自然瞞不住他,便如實相告了。

誰料柯霖一聽便急了:“陳經(jīng)理,原來你運了一批偽劣產(chǎn)品給我,按照合同,你不僅得把我的訂金退還給我,還要給我違約金,賠償我的損失!”

“柯經(jīng)理,”陳民生不得已賠著笑道,“我剛才不是說了么,這是個誤會。等事情查清了,我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再說我買口罩時的手續(xù)你都看過了,不可能有問題啊?!?/p>

“我不管,反正如今你的貨被扣押了,也證實是偽劣產(chǎn)品,你必須賠償我。陳經(jīng)理,你不會想賴賬吧?我可告訴你,我知道你有家餐館。雖說現(xiàn)在沒開張,但是你這次要是不給我賠錢,我敢保證你永遠開不了張!”柯霖最后一句話語含威脅,甚至有幾分黑社會的味道,陳民生聽后渾身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

陳民生愣了半晌,方才道:“不是,陳經(jīng)理,您別……”陳民生話還沒說完,電話里已傳出一陣忙音。

北京這個冬天格外寒冷,沒有了以往的喧囂,顯得安靜又空曠。陳民生獨自一人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感覺自己的心也被掏空了?!岸.敗标惷裆謾C的短信鈴聲打破了這種空曠的寂靜。陳民生低頭一看,是銀行催他還貸款的信息。陳民生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怒吼,隨即一怒之下將手機關機。

“怎么這么難呀?”陳民生在路邊蹲坐下來,雙手捂住臉頰。陳民生開始反思,也許自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倒賣口罩這件事,如果賺了錢,別人會說他是在發(fā)國難財;如果賠了錢……陳民生心想,沒有什么如果了,自己現(xiàn)在就是賠了錢,而且賠的血本無歸。

陳民生走后,古玉芬獨自一人呆坐在房中,回想著兩人剛才的對話。不生氣是不可能的,但是氣過之后,古玉芬心想,陳民生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而且是大事。

陳民生吵架時提到的她的初戀男友和她小時候是街坊,兩人青梅竹馬,長大了又是同學,兩人后來確立了戀愛關系,雙方父母也都認可。然而也許是兩人太過熟識的緣故,卻缺乏一般情侶之間的神秘感。最關鍵的是,古玉芬雖認可他的人品,卻嫌棄他太過刻板保守,謹小慎微。也許在古玉芬眼中,陳民生這種充滿冒險精神渾身上下散發(fā)著無窮魅力的男人,才是古玉芬追求的愛情。因此性格不合并非兩人對外宣稱的敷衍之辭,而是真實的分手原因。

但在外人來看,古玉芬前男友相貌堂堂,后來工作能力又強,無論如何,古玉芬當初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因此,陳民生多年來一直把他當作自己的潛在情敵,心中暗暗妒忌他??梢苍S是出于自尊,陳民生從未在古玉芬面前主動提起過他,也沒有主動向古玉芬打聽有關他的任何情況,盡管他很想知道有關他的一切,好讓自己與他正大光明地一較高下。今日陳民生吵架時忽然口不擇言地提起他,證明他一定是受了極大刺激失去了理智。

“會不會他已經(jīng)知道他是誰了?”古玉芬在心中揣測,但她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安豢赡?,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炸了鍋。不行,這個秘密一定要保守下去,絕對不能讓他知道?!惫庞穹艺谛闹泻紒y想,手機卻響了起來,她一看到來電顯示,腦袋不由得嗡嗡作響。

陳民生不知道自己在街上閑逛了多久,直到一位附近執(zhí)勤的女民警終于忍不住過來勸說他:“這位同志,您要是沒什么事的話還是回家吧?,F(xiàn)在疫情這么緊張,咱們還是盡量少出門。”那位女民警已經(jīng)觀察他很久了,幾乎要把他列為可疑人員。

陳民生見狀,不好再逗留,只能聽從勸說,回了家。陳民生一進家門,眼前一片漆黑。他將燈打開,各間屋子轉了一圈,并沒有發(fā)現(xiàn)古玉芬?!半y道她也氣得離家出走了?”陳民生心想。

陳民生自我反思,覺得自己之前說的話的確太過。自己這次賠了錢,誰都有責任,唯獨古玉芬沒有任何責任,自己為何偏要把怨氣撒在她身上呢?更何況如今是非常時期,的確不能讓她在外面待太久。一念之下,陳民生重新披上外套,決定出去找她。

陳民生剛準備出門,古玉芬就從外面打開房門走了進來,她一見陳民生就急道:“你上哪兒去了?手機也不開,害得我到處找你。”一見妻子這么關心自己,陳民生瞬間又得意起來,嘴上也不再饒人:“你找我干嗎?我又不是小孩,能出什么事?”豈料古玉芬反唇相譏道:“誰關心你出不出事???是人家市場監(jiān)管所的同志打電話有急事找你,你手機又關機,我才急著找你的。”“市場監(jiān)管所?!”

八 峰回路轉

陳民生急急忙忙趕到運河鎮(zhèn)市場監(jiān)管所。李文通對陳民生說道:“你那批口罩的事情查清楚了。我聯(lián)系了你說的那個地方的市場監(jiān)管局,他們說從來沒有派出過執(zhí)法人員對你進行攔車檢查?!?/p>

“什么?!”“你先別急,聽我說完。因此我們基本可以斷定,那些對你進行檢查的人,是在冒充市場監(jiān)管人員。我們剛對你們進行檢查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找的那個司機有些不對勁。后來我單獨對他進行詢問,他終于承認,他是收錢辦事?!?/p>

“辦事?辦什么事?”“給人通風報信,報告你們的行程?!薄巴L報信?”“好讓那群冒充我們的人能夠攔住你們,并且以檢查為由,用這些無紡布抹布,掉包了你的口罩?!?/p>

“這群人也太壞了!還有龔鳴那個孫子!必須得法辦他!”陳民生氣憤地說道。李文通道:“那是自然的,冒充執(zhí)法人員,必須負法律責任。只不過,你就不想知道,這一切背后究竟是誰指使的?”

“哎呀我說李所長,這都什么時候了,您就別再跟我賣關子了?!标惷裆钡馈@钗耐ㄕf:“好吧,那就從頭說起。你去外地進口罩,找不到司機,就在微信朋友圈里發(fā)了條求助信息。這條信息正巧被劉懷順的一個朋友看見了,劉懷順便找了一個叫柯霖的人聯(lián)手做了局。他們介紹了一個自己熟悉的司機龔鳴給你,讓龔鳴一路給他們通風報信。這個柯霖老家在外地,他在老家找了幾個老鄉(xiāng),扮成市場監(jiān)管干部,掉包走了你的口罩。然后等你們快進京時,劉懷順又給我們打電話舉報,讓你的貨被我們查處扣押,之后柯霖再利用我們的處罰記錄找你要違約金。這樣他們不僅吞下了你的口罩,還能找你訛一大筆錢。”

“這幫孫子太缺德了!尤其是那個流壞水!我是把他爸推井里去了還是怎么的,他這么坑我?!”“疫情期間,他找不到財路,只能想出這招賺錢?!崩钗耐鏌o表情地說道。“這種人必須得抓起來吧?”“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將案件線索移轉給了公安機關,相信公安機關會依照法律對他作出處罰的?!?/p>

“那可太好了!”陳民生解恨地說,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那個……李所長,那我之前的那些口罩……”“你說的那些無紡布抹布???”“不是,誰問那個了,我是說我被他們掉包走的那批正規(guī)口罩,還能追回來嗎?”

“公安機關已經(jīng)查到了那批貨的下落。柯霖他們打算囤積居奇,為了賣出更高的價格,他們暫時還沒有出手。現(xiàn)在當?shù)毓矙C關已經(jīng)把那批口罩扣押了,等履行完相關手續(xù),就會把貨歸還給你。”

“真的呀?那可太好了,謝謝警察同志,當然,也……謝謝李所長你?!崩钗耐ǖ脑捜缤会槒娦膭┳⑷肓岁惷裆男呐K,陳民生的情緒一下子亢奮起來。陳民生心中明白,這次若非李文通及時發(fā)覺了龔鳴等人的破綻,公正執(zhí)法,為自己洗清冤屈,自己的貨物不會這么快被追回的。因此他雖說不情愿,也不得不對李文通表示感謝。

“用不著謝我,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要謝啊……你還是回家謝謝你媳婦吧,要不是她告訴我們劉懷順曾經(jīng)去店里打聽過你的行蹤,我們也不會那么快就查到劉懷順身上。”“她啊,哦……”陳民生想到自己為此事還和妻子大吵了一架,臉上不由得有些發(fā)燙。

九 名利雙收

陳民生丟失的那批口罩很快被運回了北京。古玉芬看著亢奮的陳民生說道:“這次的事,你真得感謝人家李所長。要不是人家多方幫你溝通協(xié)調,你的這批貨雖說早晚能回來,但肯定不會這么快。”

陳民生心里雖承認古玉芬所言是實,卻還嘴硬道:“你怎么就確定是那姓李的幫的我啊?”古玉芬一愣,隨即道:“除了他還能有誰啊,人家別人跟你又沒有交情?!薄靶绽畹母矣薪磺??他跟我那叫交情嗎?”“你……怎么就對他那么有成見呢?”

“也不是有成見?!标惷裆鷵蠐项^道,“其實現(xiàn)在看來吧,他也不是那么壞。但我就覺得我跟他氣場不合,好像是上輩子的冤家,就好像……上輩子我倆是情敵,他把我老婆搶走了一樣?!惫庞穹衣勓悦济惶簦銖姅D出一絲笑來,說道:“你的想象力可真豐富?!?/p>

古玉芬瞥了一眼陳民生搬進家里的箱子,趕緊把話題岔開道:“你拿這么多口罩回家干嗎?咱家自己用也用不了這么多啊?!?/p>

陳民生道:“這一箱是捐給咱家小區(qū)的社區(qū)工作人員的,他們天天在外頭站崗,得有口罩戴不是么?還有你給相熟的街坊四鄰也拿點,這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們安全了,咱們也安全么不是。”

古玉芬看著丈夫,微微一笑,不再說什么。

望河樓重新開張了,只不過只開放了外賣業(yè)務。陳民生將口罩放在店里的外賣窗口售賣,而且只以成本價的1.5倍售賣,遠低于市場上當時口罩的平均價格。因此陳民生賣口罩的消息一傳出去,便遭到了哄搶,陳民生為此不得不對口罩進行限購。

陳民生賣口罩雖說賺不到什么錢,但卻因此帶火了望河樓的熟食外賣。來購買口罩的消費者都會順手在外賣窗口買些熟食帶回家。因此這般算下來,陳民生不僅收回了成本,還清了銀行貸款,還有不少盈余。

陳民生不僅賺到了錢,更被運河鎮(zhèn)的老百姓交口稱贊,說他為大家伙解了口罩的燃眉之急,是運河鎮(zhèn)的大救星。陳民生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起路來頭都比過去揚了幾分,不管見到什么人,臉上都藏不住得意的笑。

陳民生萬萬想不到,風水輪流轉,就在他志得意滿的時候,李文通卻愁容滿面。

望河樓片區(qū)的專管員程宏找到李文通匯報說:“李所,我聽說望河樓的陳民生在他飯館的外賣窗口賣口罩,這也太夸張了吧,且不說賣口罩需要專項許可,他一個開飯館的賣上醫(yī)療耗材了,無論如何也屬于超范圍經(jīng)營。你看我是給他開責改呀還是直接立案呀?”

李文通眼皮也不抬一下,說道:“哦?你接到消費者投訴了?”“那沒有,聽說他那口罩賣的不貴,老百姓都搶,沒人投訴。”“那有人舉報他了?”“那更沒有。聽說他那口罩是偷著賣的,老百姓到他的熟食窗口,得對暗號,服務員才給拿口罩。老百姓買了口罩立馬藏包里,不到家不會往外拿。弄得跟特務接頭似的。老百姓到處都買不著口罩,就在他那兒能買著,都特別保護他,誰也不肯把這事往外捅。誰要是這時候把陳民生點了,那不成了人民公敵了,街坊四鄰一人一口吐沫不得淹死他?!?/p>

李文通問道:“那他做的這么隱秘,你是怎么知道的?”“嗨,這不是我媽前幾天去他那買了點口罩么?我媽還特地囑咐我,不讓我跟別人說,說要是說了就跟我斷絕母子關系。”

“哦,那你還跟我說,我不是人嗎?”“這……”程宏差點笑出來了,隨即反應過來李文通這話語氣不善,并不是單純在跟自己開玩笑,趕忙收住笑容,說道,“問題咱不是穿著這身制服呢,知道這事不能不管啊,不然不成瀆職了嗎?”

李文通聽到“瀆職”兩個字,心中一顫,依舊面無表情地說道:“今天上午接的那單投訴的投訴單呢?拿來給我看看?!薄鞍?,好的?!背毯贽D身要走,隨即反應過來,又站住說道,“不是,那陳民生的事怎么處理?。楷F(xiàn)在上頭對咱們的工作督辦得多嚴啊,動不動就‘四不兩直,這事萬一讓區(qū)里或者市里發(fā)現(xiàn)了……”程宏說著,卻見李文通起身朝外走。“哎,你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我得去街道開個會,回頭再說吧。”

程宏望著李文通的背影,皺著眉道:“什么人哪這是。陳民生是你家親戚啊,這么護著他?算了,我跟著瞎操什么心,這事要是被捅出來,我最多受個處分,你可是得被撤職。哎,不對,他過去不是最怕工作上出什么差錯嗎?怎么忽然轉了性了?”

十 難忘初心

李文通鮮有地對同事撒了謊。他并沒有什么街道辦事處的會要開,他只是獨自一人走在街上,隔著口罩大口呼吸著北京冬天冰冷的空氣。

前不久古玉芬前來找他,說陳民生要賣口罩,要他幫忙加急給辦理相關許可和增項手續(xù)。李文通倒是一口答應下來:“這是好事。特殊時期,我們也的確應該加急辦理?!?/p>

不過古玉芬又提出另外一個要求,惹惱了李文通:“那個……你辦的時候,直接單獨聯(lián)系我就行,別讓老陳知道,也別讓我們店里的其他員工知道,我怕傳到老陳耳朵里去?!?/p>

李文通皺了皺眉道:“什么意思?公事公辦為什么要偷偷摸摸?咱們是在辦公事,又不是在偷情,為什么不能讓他知道?”

古玉芬聞言紅了雙頰,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呢?你怎么說話這么不著調?!”

李文通也自覺失言,低垂了一下眼眉,權作認錯,而后說道:“我……我就是不明白,為什么不能讓他知道???”

古玉芬為難道:“他……不愿意來找你們辦手續(xù),也不愿意讓我來。他要是知道我背著他偷偷來你這兒辦手續(xù),肯定得急眼。”

李文通卻先急眼了:“什么意思???我們這是在為他服務啊?他有什么不樂意的呀?”“他不是……一直對你有成見么?”“對我?他知道咱倆的事了?”“沒有沒有,那倒沒有。嗨,他不光是對你有成見,他對你們這個部門都……不太待見……”

“憑什么呀?我們整天起早貪黑地保障市場秩序,他干什么了他?整天就知道違規(guī)經(jīng)營,他有什么權利不待見我們???我們招他惹他了?”

古玉芬自知失言,趕忙道:“啊,行了行了,不說這事了。反正你盡快幫我辦吧,等手續(xù)辦下來了,我往他面前一拿,生米煮成熟飯,他也說不出什么來了?!?/p>

李文通撓撓頭道:“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是你這個表達方式……”古玉芬趕忙賠笑道:“我又不是黨員干部,就是個家庭婦女,說話糙點,李所長別介意。”

李文通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便道:“行吧,那就這樣?;仡^我單獨聯(lián)系你。哎,對了,”古玉芬原本轉身要走,李文通卻又叫住了她,“囑咐你家老陳啊,在手續(xù)辦下來之前,他那口罩可不許拿出來賣啊?!?/p>

“這個……”古玉芬面露難色地說道,“什么意思???”李文通急道:“他不會已經(jīng)在賣了吧?”答案已經(jīng)寫在古玉芬的臉上。

“天吶,他膽子也太大了點了!”李文通驚呼道?!袄侠睿@事你能不能……”“我能不能什么?他這種行為極其惡劣,絕對夠得上立案罰款的標準?!?/p>

“可我這不是正在辦手續(xù)嗎,就是個前后腳的事。”“什么前后腳?。渴掷m(xù)沒辦下來他就賣口罩,就是超范圍經(jīng)營,甚至是無照經(jīng)營,得按照他這期間的違法所得進行罰款。”

“李文通!”古玉芬忽然怒吼了一聲,把李文通嚇了一跳,“他這么急著賣口罩為什么啊,不就是怕運河鎮(zhèn)的老百姓買不著口罩出門有危險嗎?你是知道他之前進口罩的時候都經(jīng)歷過什么的,被騙子騙,運輸成本又高,你平心而論,他賣那個價錢,他掙錢了嗎?更何況他還給社區(qū)捐了不少口罩。你現(xiàn)在去罰他,就不怕運河鎮(zhèn)的老百姓戳你脊梁骨罵你嗎?你要非去處罰他就去吧,大不了那些口罩我們都不賣了,全都扔進運河里去喂魚!”

“不是玉……玉芬你急什么啊?我也不是專門針對他啊,我跟他沒仇,雖說他……娶了你,可是你沒認識他之前就把我甩了啊。換句話說,就算沒他,咱倆也成不了不是嗎?所以我真不是專門針對他。我穿著這身制服就得照章辦事,不能徇私枉法啊。法條清清楚楚在那兒寫著呢,我不能違規(guī)啊,萬一上頭查下來……”

古玉芬嘆了口氣,說道:“你是共產(chǎn)黨員吧?要為人民服務吧?你還記得當初是我甩的你對吧?那你記得當初我為什么甩你嗎?你畢業(yè)后非要去考公務員,我不樂意,說公務員工資低,掙不來大錢。我當時想讓你去企業(yè),你不肯去,寧愿跟我分手也要來這兒,你還記得你是怎么跟我說的嗎?你說你上學時就入了黨,你說你從小就喜歡聽那些先烈的故事,長大以后也要做像他們一樣的人,為人民奉獻一生。你說你只有當了公務員才能更好地為人民服務,實現(xiàn)你當初入黨時的初心。這都是你說的吧?”

十一 無畏擔當

“呦,胡大媽,您來啦。買點什么您吶?”“咳,我要……暗號是什么來著?你等會啊小陳,我想想,這人歲數(shù)一大記性就不好。”

“不用想暗號了,您要買口罩是吧?我拿給您,您要幾個?”古玉芬忽然從里間出來,笑吟吟地說道。陳民生皺了皺眉,對古玉芬道:“別胡來。暗號還是得對?!庇侄褲M了笑對胡大媽道:“胡大媽,暗號想不起來我提示提示您啊……”

“別費勁了。咱們現(xiàn)在是持證經(jīng)營,合理合法,不用偷偷摸摸地對暗號了。”古玉芬將許可證和新更換的營業(yè)執(zhí)照掛到墻上,依舊笑吟吟地說道。

出乎古玉芬的意料,陳民生并沒有生氣,反倒稱贊道:“呦呵,行啊媳婦,這就辦下來啦?”

“你們倆別聊天了,誰給我拿口罩?。俊焙髬屨驹诖翱谕獯叩??!斑希送?,對不起啊,這就給您拿?!?/p>

古玉芬把執(zhí)照掛上墻的時候,李文通在辦公室回身打開自己的衣柜,看到里面整齊地掛著幾身制服,不由得輕輕撣了幾下,雖說那上面并沒有灰塵。他又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桌前,一眼瞥見桌邊放著的制服大檐帽,伸手將帽子取到近前,輕輕用手摩挲上面的帽徽,溫柔得好似在撫摸新生兒毛茸茸的小腦瓜,又好似在愛撫愛人美麗的臉頰。

一陣敲門聲打破了李文通內心的寂靜?!袄钏?,區(qū)紀檢監(jiān)察委的人到了?!薄昂?,我這就來?!?/p>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只是……”古玉芬努力鼓起勇氣,對陳民生說道?!笆裁词掳??不會是你跟你初戀情人的愛情故事吧?”陳民生嬉皮笑臉地說道,但是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一直跟古玉芬表示他并不在乎那個曾經(jīng)的情敵,自己卻又主動提起他,露了餡。

“是?!薄鞍??真是啊?”陳民生驚道。但他隨即為自己扳回一城,說道:“其實你沒必要這么認真地跟我說這事,我真的不在乎,真的,都過去這么多年了。誰還沒個過去么不是。誰還沒個年少無……啊不是,我是說誰還沒年輕過啊,啊不是,你現(xiàn)在也挺年輕的。我是說少男少女青春期沖動談個戀愛太正常了,不叫事。只要你現(xiàn)在沒再跟他接觸就行?!?/p>

“我現(xiàn)在還跟他有聯(lián)系?!惫庞穹业卣f。“啊……”陳民生隨即調整好自己的表情,說道:“我知道,你倆原先是街坊么不是,家里都認識。現(xiàn)在有聯(lián)系也正常,就是普通朋友唄。你放心啊,我沒那么小的氣量,我不吃醋。不過我能不能打聽下,他現(xiàn)在是干嗎的?這可不是我八卦啊,多個朋友多條路么,你既然還跟他有聯(lián)系,那咱就當朋友處,沒準互相還能幫個忙什么的?!?/p>

“你真想知道?”“這可不是我好打聽,你這不是說到這兒了嗎?我就順嘴一問啊?!薄八拿纸欣钗耐??!薄笆裁??!”

“什么?!區(qū)里不……不打算處罰我?”“你跟陳民生的情況市局領導和區(qū)領導都了解過了,當時確實是為了給當?shù)乩习傩战鉀Q買口罩難的問題,你才沒有對陳民生進行處罰,你雖然違背了紀律,卻沒有違背黨性。特殊時期,特殊處理,不能讓有擔當有作為的干部寒了心。所以經(jīng)過討論,一致決定,對你的違紀行為,免于處理。同時,對你的這種行為進行口頭批評,希望你今后在為民服務的同時,增強紀律意識。還有,針對陳民生同志之前的違規(guī)經(jīng)營行為,還是要依照法規(guī)進行查處?!?/p>

“明白,明白?!?/p>

十二 狼煙再起

陳民生向自己妻子的初戀情人補繳了罰款,但他卻沒有因此影響心情,依舊是一臉的春風得意。不僅如此,他還對李文通稱兄道弟起來:“這次多虧你了兄弟,你要是當時就讓我交罰款,我的資金收不回來,那我真得破產(chǎn)了不可。現(xiàn)在我的飯館也重新開張了,再交這罰款,壓力也沒那么大了。雖說也肉疼吧,不過過陣子就能給賺回來。”

李文通板著臉道:“誰是你兄弟啊,咱倆很熟么?”“你跟我老婆那點事我可都知道了?!薄澳?!”李文通沖他揮揮手,示意他趕緊離開,“我警告你啊,你可別跟我瞎套近乎。你休想讓我為你做徇私枉法的事?!?/p>

“我說你這人就是狗改不了……”“什么?!”陳民生一見李文通要發(fā)作,趕忙改口道:“我是說您一向秉公執(zhí)法,鐵面無私。這種優(yōu)良作風是一輩子也改不了的。”

李文通懶得搭理他,白了他一眼說道:“你趕緊走吧。哎,對了,等等,你先別走。你去隔壁找我們的同事小程?,F(xiàn)在我們在引導餐飲企業(yè)有序復工復產(chǎn),讓他給你講講相關政策和注意事項。你們望河樓恢復堂食業(yè)務時也要遵守相關規(guī)定。”“得嘞?!?/p>

陳民生走后,李文通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著大運河靜靜流淌的河水和運河鎮(zhèn)街上逐漸多起來的人流,笑意不自覺地浮上臉頰。

作者簡介:崔天醍,北京市作協(xié)會員,青年作家,北京市西城區(qū)市場監(jiān)管局公務員,北京工商文聯(lián)作協(xié)分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全國各大文學性期刊,著有長篇小說《伊舞華裳:如煙傳》《我依然仰望星空》《裁縫》。

猜你喜歡
口罩民生
口罩戴不好等于沒戴
聚焦兩會 關注民生
聚焦“三保障” 唱好“民生曲”
口罩
戴口罩的苦與樂
因為一個口罩,我決定離婚了
霧霾口罩
民生之問飽含為民之情
“錢隨人走”飽含民生期盼
民生銳評
三明市| 毕节市| 共和县| 承德县| 岐山县| 吴川市| 大名县| 公安县| 天水市| 邹城市| 富宁县| 澜沧| 故城县| 灵璧县| 广水市| 屏东县| 洞头县| 南昌县| 宁德市| 浙江省| 烟台市| 沂水县| 安义县| 晋州市| 迭部县| 安阳市| 平泉县| 奇台县| 长沙县| 霍州市| 江永县| 唐海县| 绩溪县| 揭阳市| 吴旗县| 克东县| 扶沟县| 安仁县| 恩平市| 郑州市| 蚌埠市|